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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趣缘组织自主性的生成机制研究

2021-01-13游松梅

关键词:编织自主性社区

游松梅

摘要:自十八大以来,社会组织日益成为社会治理的重要力量,社会组织是连接国家与个人的重要载体,在协商民主、社会治理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加强社区治理体系建设,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要充分发挥社会组织的作用。”基于此,针对地缘下的民间趣缘组织,从组织行动、组织服务、组织资源三个维度和地方民情土壤、地方治理网络两个变量搭建趣缘组织自主性生成机制的解释框架。案例研究发现,地方民情土壤主要通过在地内生和关键群体作用影响趣缘组织的人力资源、社会认同和支持资源等的获得,地方治理网络则通过属地管理和协同治理机制影响趣缘组织的合法性身份和組织发展资源获取,同时促进组织认同。民间趣缘组织正在成为基层治理的重要参与主体,对于民间趣缘组织自主性进行研究有利于我们了解在基层治理中,不同类型社会组织对其产生的影响。

关键词:社会组织;自主性;地方治理网络;民情土壤

一、文献回顾及问题的提出

长期以来,学界对于社会组织自主性的研究是不同学科关注的重要议题,在此之下形成了对社会组织自主性的多种视角。总的来说,学者们大从结构性视角和能动性视角来展开进行讨论。结构性视角下的组织自主性研究主要关注在宏观制度背景下社会组织自主性的获得,认为社会组织自主性是国家权利让渡的结果,国家对社会组织的态度和管控程度和政策环境下所释放的空间是社会组织获得自主性的关键。俞可平通过对我国多种类型的社会组织进行分析,认为当前我国社会组织面临着政策制度下的“宏观鼓励与微观约束”,社会组织的自主性有赖于国家政策制度下的所释放的空间[1]。康晓光、韩恒通过考察国家对多种社会组织的控制,认为国家对社会组织采取了“分类控制”策略,而在此制度背景下,部分社会组织能够获得相对的自主性[2]。唐文玉认为在“分类控制”基础上,中国政府与社会组织的关系是“行政吸纳社会”,社会组织的自主性在于政府对其的“控制与支持”。刘鹏在对地方治理实践进行研究中发现,政府在社会组织管理体制方面正逐步从分类控制转向“嵌入型”监管,社会组织的自主性取决于国家嵌入程度的高低[3]。郑晓华、于瑞川对上海两个社会组织的生存策略进行分析后认为,在政府“选择性支持”下,社会组织能够获得一定的自主性和独立性[4]。总体而言,结构性视角下社会组织的自主性主要来自国家宏观的制度环境,强调国家掌控对社会组织自主性的影响。

能动性视角下社会组织的自主性主要关注社会组织的“策略性自主”,即社会组织在国家制度环境下并不是被动接受,社会组织能够通过自身的一些“策略性”行动获得自主性。唐文玉、马西恒认为具有“合法”身份的民办组织通过“去政治化”的策略实现自身的自主性[5]。黄晓星表示在街区强权力结构下,社会组织发展出直接嵌入策略、权变性策略和专业维持策略三种类型以实现自身的自主性获取[6]。管兵通过对政府购买下的社工组织进行研究,发现社会组织和社会工作通过“反向嵌入”性活动获得发展空间[7]。纪莺莺认为我国国家与社会组织的关系是一种“双向嵌入”与“双向赋权”,在这种关系下,社会组织能够能动的嵌入国家治理体系,以提升自己的自主性[8]。“结构—能动”视角下社会组织的自主性的研究使得现有研究处于“制度—策略”的二元论困境,因而近年来有学者开始关注国家政策制度与社会组织策略下综合性分析,从而发展出一种整合性的视角。黄晓春表示中国社会组织自主性生产是嵌入在一系列的不同层次互动过程中的,需要超越“结构—能动”视角,提出了“非协同治理”的解释框架[9]。郎晓波通过对多边合同执行下的社会组织自主性进行了考察,提出“剩余控制权”框架作为从结构到行动的中间变量分析,延长了制度分析的解释链条[10]。

可以看出,结构性自主认为社会自组织实现自主的前提是获得自身的独立性,即合法性,是国家政策制度下的依附型自主,而能动性自主认为其自主性的获得是通过去政治化以摆脱行政制度对社会组织的干预和掌控,并能够对国家权力进行一定的约束,防止权力滥用。然而不论是结构性自主,还是能动性自主,都是基于国家与社会的关系的理论价值前提下对社会组织的自主性进行分析,认为国家与社会是二元对立,政治依附性强的社会组织自主性较弱,反之则自主性强。但是,近年的研究已经证明,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并非此消彼长,政治依附能够使社会自组织获得更加系统性的支持方案,使其纳入国家基层治理的体系当中,实现社会治理共同体的有机联动部分,同时,社会自组织自身的内在自主性能够推进国家治理的善治。可见,“结构—能动”单一视角下的社会组织自主性随着近年来我国社会组织的发展,已经不能完全解释现有的社会组织自主性的全部样态。在中国的具体语境下,社会组织并非只有单一的结构性自主或能动性自主,又非单一的内在性自主,而是多种自主性交互的结果,是一个兼具多样自主性的组织。基于此,本文试图构建一个综合性的分析框架,试图分析在现代城市的基层治理中,以兴趣爱好形成的社会趣缘组织的自主性的来源有哪些,其生成的机制如何?

二、社会组织自主性的内涵及维度

在西方的背景下,早期社会组织主要指的是非政府组织,即“在地方、国家或国际间组织起来的非营利的自愿的公民团体”[11],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社会组织的概念和外延也不断深化。萨拉蒙从学理层面对社会组织进行了界定,认为非政府组织包括了非营利性、自愿性、组织性、自治性以及民间性五个维度,它能够天然的与政府进行区隔,并能够不受外界影响而实现自身的活动[12]。社会关系以及结社生活具有制度化的,相对于国家的自主性,莱维特则反向提出“第三部门”的概念,从边界上区分非政府组织,即将“政府”和“企业”视为非政府组织的边界[13],部分学者还从政治结构视角出发,认为社会组织自主性是“社会关系以及结社生活具有制度化的,相对于国家的自主性”[14]。在中国语境下,对社会组织的自主性有着更为多样的解释。黄晓春认为社会组织的自主性是多层次的,包括了政治层面的结构性制度安排和行动策略层面的日常性生活运作,并在这两个层面下提出了社会组织在活动领域、活动地域和运作过程三个维度的自主性[15]。费迪、王诗宗认为组织的自主性意味着组织可以按照自己的目标来行事,其目标设定和自身运作过程中的决策方式都是自己确定的,并将组织的自主性操作化为组织目标认同度、人事安排权、主营业务权三个维度[16]。本文同样认为包括趣缘组织在内的社会组织的自主性存在多种层次与结构,呈现出不同的维度,通过对以往文献的不同梳理,发现社会组织的自主性主要包括组织外部的制度性土壤也包括了组织内部治理结构、行动安排、自我决策等内部因素。通过操作化的定义,将社会组织自主性划分为行动自主、资源自主和服务自主三个方面。

首先,行动自主是指组织能否以合法的身份进行活动,能否按照自我的意愿行事,其主要包括身份获取和认同两个方面。其中,合法性身份的获取代表着组织身份被法律所认可,这是社会组织开展各种活动的基础[17]。实际上,有许多社会组织在成立之初并没有得到法律承认,因为其在最开始没有进行注册,尤其是对于基于共同兴趣爱好而组成的趣缘组织来说,而对于这种情况来说,能否获得有效的身份是决定其不断发展的重要因素。认同是指社会共识,指社会组织能够获得它所在地方的支持,从而实现自身的自主活动,这是其根基。这种“社会合法性”不仅对那些民間会社是至关重要的,而且也是其他一切社团开展活动的基础[18]。其次是资源自主。资源自主的指标主要包括人力资源以及其他资源两部分。作为趣缘组织来说,其本身就是因为共同爱好而组成的,组织成员是其自主性的重要标准之一,长期存在并保持稳定的共同兴趣爱好的成员是组织不断开展活动的重要因素,稳定且具有向心力的人力资源能够稳定组织内部的结构,同时促进组织不断发展状态。Pfeffer和Salancik提出的资源依赖理论认为一切组织都不能独立发展,需要借助外部环境的资源来减少自身的不确定性[19],因而除了基本的人力资源外,社会组织的自主性还与资金、渠道、场地等诸多资源相关。最后,服务自主是指社会组织服务的服务领域和服务地域自主两方面。服务领域是指社会组织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自主决定提供服务的范围,即组织所进行的活动或提供的产品是否符合社会需求与公共价值。而服务地域则是指社会组织能否突破地域的限制,在更大的范围内实现自己的活动,它代表了社会组织的组织规模、社会动员能力、竞争水平[20]。

三、分析框架

(一)地方民情土壤对社会组织自主性的影响

社会组织的发展依托于其所在地的地方民情土壤,但人们往往遗忘了社会组织结社自由的“民情”土壤,即组织结社所秉持的公共性价值承诺,这些公共价值承诺是社会组织发展过程中对责任、道义、专业水平等的秉持[21]。在地方民情土壤下,在地内生是社会组织自主性的重要影响因素。在地内生性是指组织的产生和发展内嵌于特定区域,符合特定地域群体的文化和利益,其从特定地域的微观社会力量中[22]。在地内生要求我们从社会与社会的角度去思考,一个社会组织是否能够满足其所在地方基层的需求,获得地方基层群众的支持与认可,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其自主性的高低,这要求社会组织必须参与到地方的实践中,并在实践中切实满足需求。除此之外,作为一个组织,尤其是以共同兴趣爱好而形成的组织,其人员是重要组成要素。在组织中,“关键群体”也发挥着重要作用。一方面,奥斯特罗姆指出在人际网络中能够产生信任、合作、声誉,而组织中的关键群体通过社会互动,能够加深组织与社会网络的联系,在这当中产生出组织与地方的关系互动,提高社会组织的社会资本存量。另一方面,组织的政治关联也会为组织提供一定的自主生存空间,政治关联主要指非盈利组织高层曾担任或现担任政府职位[23],这就将组织行为与关键群体的行动逻辑联系在一起。可以看出,一个组织内部关键群体知识观等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社会组织自主性的获得。

(二)地方治理网络对社会组织自主性的影响

作为现代基层治理的重要体现,地方的治理制度对社会组织自主性具有重要的影响。随着政府治理能力转变,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将社会组织纳入社会治理体系,各地方政府也不断响应号召,纷纷出台相关文件,完善顶层制度设计,社会组织有了长足的发展。制度环境的结构性转变为社会组织创造“增速发展”的契机和条件的同时,制度中蕴含的各种有意识或非预期的制度逻辑同样会作用于社会组织[24]。在这当中,“地方属地管理”在一定程度上为社会组织带来了发展的空间,在属地管理下形成了政府对所辖地区的特殊信任机制,能够稳定社会组织与政府的长期关系,拓展社会组织的生存空间。另一方面,随着协同治理的不断发展,地方治理强调分权化和自主管理,同时倡导政府间、地方政府与民营企业之间、政府与公民社会的广泛合作[25]。协同治理要求将社会主体纳入治理体系,强调多主体的协同参与,在这过程中,社会组织在地方治理中参与地方政策、公共议题等的讨论,逐渐形成参与协商机制,不断扩大组织的影响力,获得长足的发展。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一个社会组织的自主性获得及包括其外部制度环境、社会环境,也包含着其内部的组织禀赋,但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一个大的前提是社会组织要考虑其所在的地方场景下去如何获取自主,尤其是对于趣缘组织这类本身就依赖于地方土壤的组织,基于此,构建以下分析框架(如下图1)。

四、案例分析

(一)案例选取与介绍

接下来本文采取案例分析的方法对地方基层中的趣缘组织的自主性生成机制展开进一步的分析,以期实现更深层次的剖析。本文主要聚焦于民间趣缘组织自主性受到哪些内外部因素的影响,以及如何影响的,是为什么和怎么样的问题,因而欲采取案例分析的方法。本文主要研究地方背景下的社会趣缘组织的自主性生成机制,所以主要选择的是具有趣缘组织特征和参与了地方基层治理的社会组织作为研究对象。本文选取了C市H编织队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其原因如下:一是其具有典型性。首先,H编织队具有典型的趣缘组织色彩。H编织队最早是由几名手工编织爱好者在一起相互学习而组成的,是单纯的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而形成的社会志愿组织。该编织队于成立于2009年,在社区民政局备案,经过10余年的发展,目前共有核心骨干成员30余名,兴趣学员2000余人。其次,H编织队参与了地方基层治理。与一般的趣缘组织不同,H编织队在自我活动的同时,也作为地方基层治理的重要参与主体,其积极参与社区治理的各种议题,承担着基层治理功能。二是其具有代表性。H编织队的社会影响力较强,受到多次表彰,被评为C市学习型团队,经常进行对外的经验交流活动。除此之外,H编织社作为城市基层地域下的趣缘组织,与同类型的因兴趣爱好而组成的城市基层社会组织具有相似性,能够成为我们观察趣缘社会组织自主性生成了一个窗口。

(二)案例分析

1.地方民情土壤下的自主性生成:在地内生与关键群体

在地内生的第一个影响是实现服务领域和服务地域的自主。一方面,在社区内部的服务不断增长。H编织队首先是趣缘型的组织,首要满足的服务是成员共同的兴趣爱好,H编织队每周星期二下午都会举办固定的交流会,组织成员在会上进行相关编织技艺的传授和交流。通过这样的方式,编织队的名气不断扩大,是其所在社区的典型。除此之外,编织队组织爱心义卖、爱心扶助等公益活动,进行志愿服务,这已经超越了其已有的服务,逐渐将组织服务由服务组织内部转向服务社区,更加凸显出组织的公共精神,使得组织的服务领域不断扩大。另一方面,H编织队影响力扩大,成为该社区多外宣传的重要素材。如C市每年12月份的冬日志愿大型文化活动启动仪式都会在该社区举办,“市文明办的市委宣传部的都会来,我记得14年的时候市委宣传部的严部长来看到我们做的丝网花,都大力称赞我们,那个时候我们编织队在整个C市都是很有名气的。”(访谈资料20190413A)通过这种方式,发源于地方,但不仅限于地方,让编织队的服务范围不断扩大,获得了更多的发展途径。除开服务领域的自主,在地内生还是使得H编织队在服务地域上不断突破。在地内生要去组织不断满足需求,在满足需求的同时,H编织队也逐渐超越社区地域范围,与社区外的各类组织展开交流与合作。例如参与冬日志愿者活动,H编织队会将围巾、手套等编织品以送温暖下乡的方式送给C市辖下偏远山区的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同时还与市老年协会开展合作;开展免费的手工编织技能教学和培训,进入市委宣传部大院教领导们编织;与C市其他区县开展联合活动。

在地内生的第二个影响是实现认同和人力资源的获取。评判一个组织是否属于在地内生,其重要的标准就是其是否是在具体情境中根据具体的需求而产生的。在现实中,有许多组织的产生不是根据内在需求而是通过外力驱使而形成,这就在“基因”上隔离开。H编织队是社区内部基于共同兴趣爱好而形成的,作为趣缘组织,其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本土基因。在最开始,编织队主要服务于其内部的成员,从需求满足出发来看,其能够满足成员内部的共同爱好的需求。但是,要想获得长足的发展,组织必须在更大的范围内实现自己的公共价值,并在更大的程度上满足更为广泛的社会需求。从H编织队的组织策略来看,其主要是采取先社会,后政府的方式来实现自身的服务自主。首先,H编织队作为兴趣爱好型组织,不断的接纳吸收新的成员,为有共同兴趣爱好的人提供平台,满足社区了部门社区居民自我实现的需求。其次,随着其志愿队伍的不断壮大,H编织队的手工编织产品增多,编织队将其编织产品进行义卖,并将其义卖收入用于社区内的志愿活动,如逢年过节将义卖经费用来购买礼品,送给社区内的空巢老人。同时,H编织队的成员以义工的身份,加入社区志愿者,在社区内做志愿服务,参与地方实践,在更大范圍内实现自己的公共价值,满足地方需求。可以看出,H编织队是在先满足了社区需求的基础之上,再在日常活动中逐步满足地方治理需求,这种先社区后政府的方式使得H编织队将组织变为社区自己的组织,获得了广泛的认可。另一方面,在不断的地方实践中,H编织队的影响力也在不断扩大,由此吸引力更多的成员加入其中,这也使得H编织队获得了部分人力资源。“像我们编织队平时都会配合社区搞活动,进行组织宣传,大家都知道我们。我们每周星期二都会在社区的会议室组织开展编织活动,有很多居民他们觉得我们这个很有意义,既能够满足业余的兴趣爱好,同时也能发挥自己余热,为社会做贡献,他们自己就会来加入我们。”(访谈资料20190412B)通过在地内生,H编织队吸引了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为组织积累人力资源。

关键群体的首要作用是获取人力资源。H编织队自成立以来,以队长、副队长以及核心骨干为主的关键群体在组织管理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社会资本。在中国的乡土社会中,常常会出现“能人现象”即乡土精英,他们比普通的公众拥有更多的知识、经验等,受到普遍的尊重,能够进行突出的人员动员,将其移植到基层治理中,这样的“能人精英”同样存在。关键群体能够凭借自身的威望和人情法则吸引成员加入。H编织队的队长既是编织队的队长,同时又是志愿队的队长,其担任队长时间长,积极热心,在社区中具有较高的威望,许多成员最初都是在她的号召下加入编织队和志愿队。“我加入编织队是因为王阿姨很热情,经常喊我们发挥余热,她能说会道,还积极帮我们解决问题,我们平时生活上有什么问题直接给她说就行了,基本上都能给我们解决。”(访谈资料20190413C)

其次,关键群体能够帮助组织获得其他相关发展资源。除开对人力资源的吸引,关键群体还能依靠自身的一些政治关联链接组织发展所需的其他资源。在某些非盈利组织中的,有政治关联的组织管理者或是成员会影响组织资源的获取和自主性,在乡村治理中,这种具有政治关联的人常常称作“政治能人”,体制内的政治能人可以定义为“国家代理人”与“村庄当家人”的双重角色[26]。在本文中,将与体制内有着较好联系和良性互动的关键群体也称作政治关联。H编织队的副队长王阿姨就是一个有着政治关联的关键群体。王阿姨身兼数职,首先她担任社区文化志愿者,这是社区推荐,区文旅委批准的志愿者,作为社区文化志愿者,王阿姨经常和社区分管文化的工作人员以及区文化中心打交道。其次,王阿姨还是社区党组织分书记,组织党支部的会议开展,经常社区的工作人员打交道。通过与体制内的人保持长期友好的关系,借助这种政治关联,H编织队能够获得部分发展资源。如通过政府购买服务项目,H编织队会链接社区内的其他组织共同进行服务,获得部分项目购买资金,同时,在编织队自身需要进行活动时,可以同社区申请场地、服装等相关物资资源的支持。

地方民情土壤主要通过在地内生和关键群体影响H编织队的自主性,编织队在内生实际上是通过在地方具体的实践中来实现自身的公共价值与社会需求,在此基础上,逐步实现服务领域的自主。而服务领域的自主使得编织队的影响力不断提高,获得了许多外部资源,从而使其能够“走出去”,与不同的组织形成合作,突破地域的限制,获得自身的服务地域自主。关键群体一方面依靠其“能人现象”以及情感互惠,吸引成员加入组织,累积组织发展所需的人力资源,另一方面,凭借其与体制内的政治关联,获得组织发展的支持资源。

2.地方治理网络下的自主性生成:属地管理与协同治理

属地管理使得编织队获得了合法性身份和组织发展资源。H编织队最初是由社区内几名爱好手工编织的退休人员组成,在2009年成立之初就在街道备案,成功备案后,编织队就成为较早批纳入T街道管理的社会组织。随后,随着其不断壮大,街道对其进行号召引导,逐渐将其纳入志愿者服务队,其成员也不断增长,于2013年在区民政局备案,至此,H编织队逐渐拥有官方赋予的合法性身份。合法性身份的获得使得H编织队能够以一个较为正式的身份进行其活动并参与到社区的管理中,开始获得了其较为初步的自主性和组织发展空间。合法性身份的获得使得组织获得了进一步的发展资源,首先,H编织队在最初备案的时候,获得了3000元的发展资金,这是H编织队最初的发展资金。其次,合法性身份也使得H编织队形成了较为正规的组织结构。街道帮助编织队形成了有效的组织规章制度,如对编织队进行组织管理的技术指导,形成了如考勤、财务、日常训练活动时间、活动安排等规范管理制度和教学方法。

属地管理下促进了编织队特殊信任的获得。属地管理下的H编织队是社会治理的重要主体,街道社区会将其看作“自己人”,通过体制“吸纳”,街道社区一直与H编织队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在这过程中,街道与组织形成了一定的特殊信任关系。“因为我们是属于他们(街道)管,平时也都是在社区和居委会的一起,我们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他们也非常信任我们。平时街道要组织什么活动,就直接通知我们就行了,我们搞活动需要一些物资,比如说服装、道具一些东西,就直接向上申请,一般街道都会批准。”(访谈资料20190413A)可以看出,属地管理下H编织队能够获得体制内的特殊信任,这种特殊信任也使得H编织队获得了组织发展的部分支持资源。一是组织保障资源。H编织队日常活动在社区,与居委会关系良好,居委会每周星期二下午会预留一间社区内的办公会议室作为编织队日常活动开展的场地,并配备桌椅等基本物资,减少了H编织队的场地费用,日常活动固定物资开销等,二是提供部分活动物资。H编织队进行编织义卖活动时,需要购买原材料,一般情况下编织队会就地取材或者利用组织经费,但当经费不够时,可以向街道提出申请,街道会在合理范围内提供部分原材料或是资金。

协同治理模式下促进了认同和人力资源的获得。协同治理要求充分发挥社会主体的作用,打造政府与市场、社会之间协同共治的局面。在这样的思路下,地方基层政府通过属地管理方式将H编织队纳入基层治理体系中。因此H编织队除开日常的编织活动,同时还参与社区议事、社区服务、社区管理、志愿活动等,在这过程中不断加深了与社区和居民的交流。“我们会参加志愿活动、打扫社区的清洁、维护社区治安、看望空巢老人,跟社區内的居民都很熟,他们非常相信我们。平时居委会在社区搞活动,我们都去帮忙,给居民进行宣传,给他们发礼品,和居委会的人也很熟悉。”(访谈笔记20190412A)在协同治理的模式下,H编织队作为重要的社会参与主体,在参与社区治理的过程中获得普遍的认可。一方面,通过合法性身份和日常与居委会的合作等,得到了社区居委会的认同,另一方面,借由居委会的官方治名,在日常社区服务中取得了社区居民的认同,这是其自主性的来源。

五、结论与讨论

C市H编织队的案例反映了地方环境下的社会组织的自主性生成机制,首先,基于共同兴趣爱好的小部分群体自发组织,进行兴趣爱好活动,此时组织松散、不稳定且具有非正式性,在这个阶段,组织具有初步的自主性。其次,随着组织内关键群体的作用,组织开始聚类人力资源,活动不断不断扩大、发展,经由身份合法性获得组织初步发展资源,这个时期组织逐步趋于正式、稳定,并不断实现在地内生,进行自主扩张。最后,随着组织内部结构的完善,组织的影响力不断扩大,被纳入地方基层治理体系当中,通过社会治理的参与,实现与不同群体的持续性互动,借由这种方式实现反向的在地内生,获得了普遍的认同和支持,并完成服务领域和服务地域的自主。

随着社会组织的发展步入“快车道”,对于不同类型的社会组织的自主性生成机制研究有利于我们全面认识中国社会组织发展的内在机理。在中国语境下,对社会组织的研究应当放在其具体实践的土壤下思考,才能够窥探其发展全貌。通过C市H编织队的案例研究表明,深植于地方土壤下的民间趣缘组织的发展深受地方环境的影响,在组织自主性生成过程中,其在地内生是较为重要的因素,在此之下,地方治理网络也为其自主性获得提供了一定的空间,自十八大以后,社会力量被纳入治理体系,社会力量成为基层治理不能缺少的力量,而拥有较强民众基础的地缘性民间组织也逐渐成为基层治理中的重要力量,这要求政府要充分能发挥其组织性,给予合理的制度环境土壤,实现国家与社会的关系的良性互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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