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土唐鄜州李玄及墓志小考

陈 兰 李嘉敏

(陕西富县文物中心 陕西富县鄜州博物馆 陕西 富县 727500)

一、富县出土保存完整的唐李玄墓志盒

唐开元时期李玄及墓志一盒，近年出土于富县县城，出土具体时间及地点不详。志石现收藏于延安市文物研究所，保存完好。墓志为砂石质，志盖志石一盒，志盖呈盝顶形，边刹收分较大，每边长54厘米，厚5.2厘米，盖顶篆书“大唐故李府君墓志之铭”10字(图一)，边刹四面剔地刻缠枝牡丹纹。

图1 唐李玄及墓志盖拓本

志石呈正方形，每边长54厘米，厚10.5厘米，四侧线刻狮、虎、马、鹿间以花鸟、祥云图案。志文阴刻正书，计26行，满行26字(图二)，撰书者不录。根据墓志文内容可知，墓主李玄及卒于唐开元七年(719)八月廿八日，至唐开元十三年(725)其夫人董氏去世后，于当年九月廿九日夫妇合葬于鄜州(今陕西省延安市富县)城东鄜畤山东麓。

图2 墓志现藏于延安市文研所

二、李玄及志文出土的军事地理价值

李玄及墓志的出土，对于研究唐代鄜州军事地理等问题，提供了新的资料。志主李玄及家族，根据墓志来看，出自陇西李氏，其祖上自隋代就担任基层官员，之后几代人都生活在鄜州。李玄及墓志的出土，提供了唐代地方士人生活的新资料。李玄及以武举入仕，并且曾担任宫廷侍卫，后致仕休闲在家。为了研究方便，录文如下：

大唐故左领军卫长上陪戎副尉李府君墓志铭并序

君讳子，字玄及，陇西成纪人也。洎乎家承黼黻，门列貂蝉，官忝卿相」之资，望袭公侯之绪。曾祖灵，随任秦州司马，才推国秀，誉重人英，职」隆星闬，哲劳州县；祖智通，任永州木门县丞，频趋雄职，颇负令名。懿」亲累公，黜为斯窅公。任安州安陆县尹，日按部多，能芳谣德远洽，为宰」□之首，乃神明之最；父直，兵部选人。粤自髫龄，调兮书剑，名标星阁，」声振枌榆。迨乎安陆府君悬车，从兹侍奉不仕。钓王祥之鲤入膳□，」奉北堂刘郎之粟充庖。常耘南亩，唯君果行毓德，情闲好武。彤彤」月势，用奇异于人间；白剑星文，即分晖于阃外。起家应制，预筒射」举，骋骥金钱之埒，立仗争先；鸾弧鸣镝之杨，百发俱中。公之能焉。擢」为上第，解褐左领军卫长上，加陪戎副尉。荣兮禁旅，警夜于紫宸；」职总巡游，严更于丹禁。位卑寄重，即有始而无差。不意褐锺，遂丁」忧以去职，柴毁骨立泣血绝浆苴绖。虽终斋戒，犹仰从兹不仕，且散」沤于丘园。趣赏笛心，亦怡情于琴酌。何图促寿，忽归长夜。去开元七年」八月廿八日卒于私第。夫人董氏，淑女婉顺，君子好求。冀荣耀于」三星，亦何况于双剑。以开元十三年九月廿九日，合袝于鄜畤山东阿」也，呜呼悲哉！嗟百年之长逝，成一代之浮埃。空闻缟輓与丹旒，讵见」魂灵与人事。其词曰：

道德齐芬，文武双美，赋诗颂酒，登山临水。于国尽忠，于家孝理，囊括万象，传芳千祀。其一；

侍卫南宫，窅起北阙，气纳朝云，心悬夜月。温良恭俭，即明且哲，世事虚无，生死有灭。其二；

孔嗟颜氏，齐哀夷者，不幸短命，如何早俎。江河犹涸，松柏尚枯，泉壶永阙，璲垄长呼。其三；

漆沮逝水，贰负乔山，狐兔缭绕，鸟雀绵恋。女手之拳，狸首之斑，魂兮一去，何当复还。其四。

根据志文记载：“君讳子，字玄及，陇西成纪人也。”可知志主李子，字玄及，出自陇西，为了行文方便以其字称呼。墓志没有记载志主的年龄，但从其祖父、父亲任官在唐代来看，如果一代人算三十年，那么李玄及当生于唐高宗统治后期，那么志主卒于唐开元七年(719)，年龄大概四十岁到五十岁比较合适。

墓志记载李玄及出自陇西成纪，也即其郡望为陇西。关于李氏姓氏发展，《元和姓纂》记载详细，不再赘述。[1]唐朝皇室出自陇西李氏，但是从李玄及墓志记载来看，与皇室不是一枝。 在标榜自己的郡望时，也只是以“洎乎家承黼黻，门列貂蝉，官忝卿相之资，望袭公侯之绪。”来说其家族兴旺而已。

关于其家族的仕宦，最早从其曾祖父开始，志文记载：“曾祖灵，随任秦州司马”其曾祖李灵，在隋代担任秦州司马。关于隋代秦州的沿革，施和金先生有详细考证。[2]由于隋代曾经改州为郡，地方区划由三级改为二级，隋炀帝即位后以郡领县。那么李灵担任秦州司马可能在开皇时期。志文记载了其祖父的两任官职：“祖智通，任永州木门县丞，频趋雄职，颇负令名。懿」亲累公，黜为斯窅公。任安州安陆县尹，日按部多，能芳谣德远洽，为宰」□之首，乃神明之最；”李玄及的祖父李智通，担任过永州木门县丞。然木门县不见于史书记载，姑且存疑。如果木门县存在的话，那肯定也是下县，县丞为正九品下。[3]县丞主要是协助县令。随后担任安陆县尹，县尹也即县令。安州是中都督府，安陆县是上县。[4]上县县令为从六品，县令掌管一县的具体事务，有县丞等辅佐。[5]赖瑞和先生认为唐代前期的望紧上县令，仕途一般，也就是担任过几任官职就致仕。[6]李智通在担任安陆县令后就应该致仕了，志文载：“迨乎安陆府君悬车，从兹侍奉不仕。”

关于其父，志文载：“父直，兵部选人。”可见其父李直，参与过兵部的选任，只是后来没有入仕。之后李玄及以武举入仕，当也是受到其父的影响。唐代也是重文轻武，很多墓志反映的是其家族逐渐从武向文转变。然李玄及家族则是从文向武转变，不知这是否与其居住在鄜州有关，毕竟鄜州在当时是军事重镇。并且在陕北地区先后有吐谷浑以及党项等以部落的形式存在。也许正是这样的原因，使得鄜州地区的居民有尚武的倾向。

李玄及以制科入仕，擅长射箭，志文记载：“起家应制，预筒射」举，骋骥金钱之埒，立仗争先；鸾弧鸣镝之杨，百发俱中。”吴宗国先生认为制举在唐代起自唐高宗时期，唐玄宗时期兴盛。[7]制举在武则天时期比较兴盛，也确实提拔了一批人才，但是制举的具体科目不详。[8]李玄及墓志的出土，可见制科也有习武者，并且李玄及是射举入仕，可补史阙。根据李玄及的卒年来看，其很可能是武则天时期入仕的。武则天时期一方面改朝换代为了收买人心，另一方面当时边疆不稳。李玄及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射举获得入仕资格。

三、墓志对研究唐代鄜州地方志编撰的意义

随后根据志文记载：“擢为上第，解褐左领军卫长上，加陪戎副尉。”在宫廷任职，并且还有武散官陪戎副尉。志文也记载了其在宫中的状况：“荣兮禁旅，警夜于紫宸；」职总巡游，严更于丹禁。位卑寄重，即有始而无差。”李玄及大概在武则天时期入仕，则其担任侍卫当在唐中宗及唐睿宗第二次即位时期。这一时期政治动荡，政变频发。志文载李玄及以父忧免职，但是随后其就不在任职，也许和当时的政治变化有关。志文载：“虽终斋戒，犹仰从兹不仕，且散」沤于丘园。”可见随后其就回到鄜州，不再出仕。最终在唐玄宗开元初去世，随后与其夫人董氏合葬于富县东。由于这方墓志不是科学发掘，很多考古信息已经缺失。其墓志记载的鄜州东，对于研究唐代鄜州城址有积极意义。

李玄及家族出自陇西李氏的记载，对研究非李唐皇室一枝李氏出处提供了资料；李玄及的祖父李智通，担任过永州木门县丞的记载的木门县，不见于史书记载，此处存疑提出县置新问题；关于其父李直参与过兵部的选任和李玄及以武举入仕记载，对唐代制举的具体科目研究有作用，即李玄及墓志的出土，可见制科也有习武者，射举入仕，可补史阙；墓志反映李玄及出身府兵，在武则天时期进入禁军任职，父忧免职，但是随后其就不在任职，从一个普通宫中禁卫的经历反映了当时的政治动荡和政治不稳定对百姓的影响；唐代也是重文轻武，然李玄及家族则是从文向武转变，是否与其居住在鄜州有关，从一个方面反映了鄜州在当时的军事重镇地位，并且综合考虑在陕北地区先后有吐谷浑以及党项等以部落的形式存在，也许正是这样的原因，对研究鄜州地区的居民是否具有尚武的倾向提供了信息；墓志记载的鄜畤山东，对于研究唐代鄜州城址和唐代鄜州城是否设立鄜畤具有重要意义。

众所周知唐朝时期鄜州位于延州通往长安的通道上，也是防御北方游牧民族进入关中的通道上，军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而李玄及墓志记载其葬于鄜州东，对于我们研究唐代鄜州的军事重要性提供了资料，也为我们认识唐朝鄜州城址有帮助，只是这方墓志非科学发掘，很多信息已经遗失。

通过对李玄及墓志的考释，大致可以对其家族的相关情况有一些简单认识。但是墓志没有记载其生卒年，不知何故。李玄及家族当为地方豪族，从隋入唐，其家族先后有仕宦，但是品级不高。相比于其他家族，其家族由文转武，也许与鄜州的军事重要性相关。李玄及墓志的出土，增加了新的关于唐代鄜州地方的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