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战略下农家书屋的媒介背景、现实困局与转型路径
2021-01-08颜彬
颜 彬
(1.天津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天津 300387;2.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 北京 100024)
1 问题的提出
乡村是乡土中国各部分有机联合、得以发展的核心载体。千百年来,内生于传统宗族、伦理、家庭的社会文化在乡村内发生发展,构成了中国乡村文明的情感基础与鲜明底色。然而,随着城镇化的加速,原生人才外流、现代媒介进入,以乡俗乡约为契约的乡村共同体逐渐式微,已显凋敝的颓势,滕尼斯所表述的“先天和谐”的“天堂社区[1]”开始解体,中国乡村的精神走向与宗族观念变得模糊。这使乡村发展和乡村治理陷入新的困境,表面上看模糊的只是思维和观念,实质上是以组织形态为表征的观念约束和以伦理规范为内涵的文化约束的双重失策。与此同时,以宗室庙堂为核心的文化空间和以宗教活动为代表的文化活动所承载的乡村记忆、期待和想象同样无法存续,乡村社会的文化同谋丧失了原有载体,落入无地彷徨的现实困局之中。
在此情况下,重新确立乡村文化导向、寻找新的传播载体,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议题。2020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推动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向乡村延伸,扩大乡村文化惠民工程覆盖面”,《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提出要“深入挖掘乡村特色文化符号,盘活地方和民族特色文化资源,走特色化、差异化发展之路”“推动县级图书馆、文化馆总分馆制,发挥县级公共文化机构辐射作用,加强基层综合性文化服务中心建设”。政策的提出从导向和载体两个角度为乡村文化振兴确立了方向与途径。农家书屋作为国家各级公共图书馆的重要补充,以乡村为阵地,面向农民开放,是乡村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在运营宗旨、业态模式、开放目的等多个层面,都可以助力乡村文化振兴,因此在学界引发了广泛探讨。
然而和学界热络的研究比起来,农家书屋的当下境遇只能用惨淡来描述。除了云南和顺图书馆、梅州市松口图书馆等少数几个具有代表性的样本机构之外,广袤的农村大地尚未出现已成规模的农家书屋。大量的农家书屋最终难逃开业即关闭的厄运,只能成为乡村文化建设的经验性遗留。农家书屋已成为图书馆研究、乡村振兴建设绕不开的难点和热点。近年来,这一情况变得更加严峻,传统的乡村文明被现代传播媒介所裹挟,传统的乡村媒介被现代传媒以强有力、嵌入性的姿态排挤在外,被迫转型。农家书屋几乎彻底从公共图书馆的话语体系中被隔离开来,面临着定位模糊、供给守旧、运营乏力等多重困局。因此,学界需要直面农家书屋的当前困境,探索农家书屋在乡村振兴过程中的新定位、新模式、新变化,以探寻农家书屋转型的新路径。
2 媒介背景:传统文化与现代媒介的双向互动
2019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中提出“应对共同挑战、迈向美好未来、既需要经济科技力量,也需要文化文明力量”[2]。可见文化是一种重要的社会力量。对于农家书屋的研究而言,文化也是绕不开的概念。在乡村社会中,乡村文化是以农业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为基础、以地缘文化为边界、以乡村记忆为基色的文化业态,历经千百年演变流转,早已根深蒂固,无论政府还是个体都无法轻易撼动乡村文化的社会规范与显现形式。然而,在学界进行乡村文化的学理性考察时,却常落入以城市文明的话语机制解读乡村文明的窠臼,大量的学者将重点放置在乡村建设的体系建构、反馈机制、文本转向等“进程后半程”考量上,却缺少了直面农村阅读现状的勇气。
有研究者于2013年7月—2016年初,对东北三省和内蒙区域的71个行政村、2 136名村民进行调研,竟然未见到一家开门的农家书屋,未见到一位书屋管理员;在调查的村民当中,近10年来在书店买过书的村民不足全村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所有的家庭中没有一家设置书房,家中藏书超过20册的不足50人[3]。这些数字足以从数据层面展现当下的乡村阅读情况。乡村阅读停留在由媒体和学界建构起来的“他者想象”之中,城市空间对阅读的期待和自觉成为“乡村阅读”的空想标准,而非现实依据。受教育水平不高、识读和理解能力有限、自给自足的价值思维很难养成稳定的阅读自觉,阅读困难群体(包括读不懂、不想读、不能读)比比皆是。在未对农村阅读困难群体的核心问题充分研究的基础上,就草率地追求乡村文化的普及与资源投入,并非明智选择。
与此同时,农家书屋尚未找到核心的生成机制,乡村社会的媒介转型却已经完成。现代传播媒介利用自身极强的扩张性和辐射力,影响了乡村文化传播的范围、模式、内容,“而且媒介自身的诸多特点已经进入文化深层结构,使当代(乡村)文化呈现出媒介化特征。”[4]大众媒介改变了原有的乡村文明,改变了村民对媒介的理解、接受与使用模式。除了对宗族意识和宗教文化的解构,它更大层面的改变,在于重新确立了一种新的文化原则,改变了过往农村社会千百年来对“媒介文化的惰性与媒介意识的钝化”[5]。村民不再满足于既有的传统的观念体系和意识习惯,不再接受“皮影、剪纸、舞龙舞狮、秦腔、社火”等为代表的相对固化的文化活动,新的“文化自觉”开始产生,完成了基于大众传播的“媒介启蒙”。“快手”“抖音”等短视频平台、“腾讯游戏”“网易游戏”等手游平台、微信朋友圈等社交平台开始打破圈层,进入乡村。图书作为相对传统的媒介载体,无法在传播速度和传播模式上与新媒介进行抗衡,原本就困难重重的农家书屋建设更加雪上加霜。
3 现实困局:方向误读与乏力经营
3.1 空间定位守旧,与乡村发展不协调
显然,农家书屋的表述突出了地域概念,是设置于农村地区、面向农村居民服务的“图书馆”。但这显然是一个泛化的概念,在其概念范围内的相关指涉包含农家书屋、社区图书室、乡镇图书馆、基层图书馆等多种形态各异的“图书空间”,在设施建设和运行管理层面可能差异巨大。即使概念相同的农家书屋,也存在各种各样的现实情境。因而基于行政属性、管理属性去界定农家书屋,无法从根本上找到共性困局。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概念屡被提及,以此来“指称农村公共文化设施与公共文化活动及附属于其上的一套文化价值观和文化治理体系,是近年来才兴起的一种研究取向”[6]53。我们将农家书屋放置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话语”中,重新梳理农家书屋的空间定位,可以清晰地发现当下农家书屋在空间定位上的问题。
福柯将话语定义为隶属于同一形成系统的陈述整体……具有特定的实践功能。以话语分析理论为视点,“特定的话语体系对于建构有关该事务的特定意义和社会实践具有重要作用。”[7]而从“乡村文化公共空间是农村居民人际交往、信息交流、文化生产和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6]53这一概念进行话语分析,农家书屋的空间属性与其他乡村文化公共空间一样存在双层指涉,即作为“空间生产”的空间和作为传播终端的空间。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理论中的“空间实践”部分的表述:“包含了生产与再生产的过程,以及每一种社会构成的特定场所和空间特征”[8],相当于强调了空间所包含的这两种属性。表面上看,这是空间自身无法分割的一体两面,但实质上涉及农家书屋作为具体运营机构的主体性问题——是否具有自我生产能力与运转能力。大多现存的农家书屋偏向于图书资料的来源终端而非生产空间,在信息爆炸时代来源终端随时可以被互联网置换和取代。
管理者以往利用行政能力推行“农家书屋”的实践,可以将之理解为改变乡村文化的应然举措,但在媒介转型后的今天,这一举措已然丧失了它发生发展的核心机制。
3.2 内容供给失灵,缺乏有效模式
农家书屋模糊的空间定位导致了内容供给的失灵。农家书屋多被看作是图书阅览的终端场所,因而其主要藏书比较功利,大多为“农业知识、子女教育、儿童教辅、民间故事”等用来解决农村居民日常问题的图书。也有部分农家书屋的图书来源以捐赠为主,缺少有效的内容供给机制,内部藏书情况更加复杂、无序,尚未形成良性的图书循环机制。“书籍”成为空间的附属,而非助力空间生产的动力——大量的农家书屋为建而建,一间空房子加几本书,只为充数。
现有的农家书屋管理者几乎没有基本的图书遴选能力,一方面他们缺乏对时下乡村居民在知识层面基本需求的了解,另一方面他们也无法从“知识供给”层面对现有图书的质地、优劣进行把握,仅以个体经验和私人意志选择图书,无法满足农村居民的真实需求,加上“知识中介[9](选书人)”和“选书标准”的缺失,农家书屋暂时找不到有效的供给模式。在我国,以“知识中介”为代表的图书馆第三方服务机构始终是缺失的,图书馆大多由机构内专业人士负责图书的遴选与供给,但这部分专业的图书馆人才对当下农村同样缺乏充分了解,自下而上的反馈机制又尚未形成,整个农家书屋供给尚处在盲人摸象的时期。
与失灵的图书供给比起来,农家书屋在数字资料的供给层面几乎是空白。互联网时代,纸质阅读并非唯一的阅读类型。大量基于声音、图片、影像等新型的阅读形式受到更多人的欢迎。经过媒介文化的构建和洗礼,农村居民与城市居民一样,已经充分掌握了媒介阅读的规训与模式,可以轻松进行数字阅读。新的需求模式已经形成,但农家书屋却尚未反应过来,市场供需的失衡导致农家书屋的境遇更加恶劣。
3.3 运营管理乏力,缺乏有效动力机制
农家书屋的主体运营,实质上可以理解为农家书屋“内源发展”[10]的过程,应该是自发的基于自身动力的自我运转的过程。现有的农家书屋运营多为行政力量的介入和志愿机构的管理,缺乏行之有效的内源生产模式。在农家书屋建设中要发挥主体性、积极性和主动性,以“内源发展”取代“行政推动”才应该是农家书屋发展的可行之路[11]。 “行政扶持下的资金来源”“放任自流的管理模式”“缺乏动力的组织机构”等现实问题的存在,相当于管理者放弃了农家书屋的原生动力,选择以扶持的形式保障农家书屋运营。在行业发展早期,这一制度自然有其优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扶持”很容易产生后续乏力。
农家书屋作为乡村文化公益机构,始终缺乏有效的运营机制、清晰的运营目的、持久的资金来源,农家书屋在成为乡村文化振兴重要载体的同时,也面临着定位不清晰的“身份迷失”,农家书屋对参与文化建设的方式、在文化建设中起到的作用、最终完成的建设效果,缺乏清晰的考量。而作为参与者的农村居民,几乎更是被排斥在外。现有的农家书屋图书来源比较随意,无法吸引本就未形成阅读习惯的农村居民。原本具有凝聚力的乡村文化没有被充分利用到农家书屋的运营中来,运营机制缺失的问题更加突出,农家书屋的资金来源、组织模式、经营内容与侧重、盈亏与反馈模式、图书制度管理等现实问题均未解决,投入与产出机制缺失,直接导致了农家书屋的运转失灵。
自然,农家书屋的现实困局并非只有上述三点,基础设施薄弱、专业人才缺乏、反馈机制缺失等诸多问题层出不穷,同样影响了农家书屋的发展。正如前文所述,农村文化推广的困难并不是由阅读设施和资源的贫乏导致的,更多的是由农民主体的文化匮乏导致的。在直面农民缺乏稳定的阅读习惯、深受大众传媒影响、具有明显的功利目的等现实背景的基础上,对农家书屋的定位、供给、管理机制等这些“本源问题”进行重新梳理才更具现实意义,才可能为农家书屋的转型提供策略依据。
4 转型路径:从文化配套到乡村振兴
4.1 充分利用1+X模式,弱化农家书屋的概念限定
乡村管理大多面临人才配置与治理经费稀缺等现实问题,一组领导班子往往须同时承担村里的政治建设、组织建设、经济建设、制度建设、文化建设等各项任务,仅以文化建设为例,又涉及“村容村貌管理、文化活动举办、农家书屋建设、乡村文化大院建设、文化社区建设”等诸多分支,工作内容极为庞杂。
针对以上现实基础,雷香花[12]、赵娜娜[13]等学者就农家书屋的发展思路提出了“1+X”服务模式:“利用农家书屋规模小、灵活性强的优势,结合当地实际开展多元服务,为农民提供看得见的实际效益,拓展书屋惠民、便民服务的功能……”,实质上相当于将农家书屋看作乡村文化建设的基点和中心,以功用主义为目的,直面农村居民的现实需求,以“文化配套”代替“阅读服务”。
近年来,农家书屋进行了各式各样的“1+X”服务模式的创新。如开展电子商务服务:2015年江西赣州的农家书屋开始尝试该类服务,原来冷清的阅读空间变得热闹起来,农村居民可以利用书屋进行网上购物、查看农产品行情、甚至是开网店卖特产、对接外部市场等,使居民获得了经济和文化的双层收益;如开展继续教育服务:以儿童教育为切口、乡村技能教育为辅助,开展继续教育服务,从网络平台上遴选相应的在线视频课程、名师视频进行播放,替代“教辅培训班”,极大提高了农村居民的参与热情;如开展信息中心服务:每日遴选最有用、最直接的农产品信息、社会新闻、政策解读反馈给农村居民,实现党政信息的及时传达,满足居民的信息需求;再如增加各类便民服务:收发快递、Wi-Fi下载、生活缴费等服务板块。
弱化图书馆的概念,并非抛弃农家书屋的原始功能,而是因地制宜地构建乡村文化建设的核心模式。阅读并不局限于纸质载体,数字阅读、信息接收、文化活动都可纳入农村阅读范畴。只有充分认识到农村阅读方式的特殊性,才能找到农家书屋的转型之路。
4.2 发掘内生动力,强化农家书屋的系统循环机制
所谓农家书屋的内生动力,可以理解为农家书屋实现内源发展、持续运营的原初动力。内生动力的发掘,离不开对农家书屋现有需求与供给的重构。只有在充分调研、梳理农村居民核心需求的基础上,在充分考量、评估农家书屋无效供给的前提下,才能重构其系统循环机制。相较于城市居民对“个体精神”的提升需要,农村居民更偏重以“子女教育”为核心的继续教育需求和以“产品交易”为核心的“信息传播”需求,目的性强;而在现有的供给层面,农家书屋又存在内容无序与经济乏力的现实问题。因而,通过革新农家书屋供给侧的运行机制,实质上就是找到农家书屋的内生动力,为其找到有效的运行机制。
洛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总分馆制的建设实践为这一论断提供了参照。截至2019年底,洛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共建设分馆21家,其中有3家位于麻屯、会盟、孟津等乡镇,馆均藏书超过8 000册[14]。少儿阅读成为农家书屋建设可以参照的方向,以具有较强目的性和现实意义的少儿阅读为切口,快速盘活农家书屋的活力。而在运营机制上,洛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的分馆建设也极具借鉴意义:实行洛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统一的专业管理,利用“政府+企业+图书馆”等多元投入保障经济来源,洛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负责图书供给、借阅配套建设、图书更新等;分馆所在地的行政单位负责聘用工作人员;企业以冠名、公益的形式提供资金服务,多方合作,实现了区域图书馆的自主经营。
以此为参照可以尝试梳理农家书屋的内生动力机制。第一,在书屋的内容定位上,以儿童阅读、技能阅读为切入口,提升整个书屋的居民参与度。第二,在人员配置上,充分发挥大学生村官、驻村干部的文化职能,发展村民志愿者,培养“文化能人”, 充分借用第三方“知识中介机构”提供的相关服务, 保障书屋运营人力资源的有效配置。第三,在基础性的配套设施上,注重聚集效应,以规模化的方式联络正规图书机构,构建农家书屋“合作社”, 配套基础设施。第四,在资金来源上,充分利用公益资金、行政资金、企业赞助等来源渠道,但这些渠道稳定性不够。在此情况下可以充分利用网络募捐、认领众筹、置换众筹等形式发挥广大网民的力量,扩大资金的来源渠道。2015年初,山西永和县在互联网平台发布了“众筹永和核桃,圆孩子书屋梦”的农家书屋筹建活动,从上线开始已募集资金86万余元,以置换的形式解决了核桃销售问题的同时,还为图书馆建设募集了相应的资金[15]。
多元的资金来源、全面的人力建设、具有侧重的内容供给、规模化专业化配套设施的提供,可以重塑农家书屋的内生动力,保障农家书屋的有效运营。
4.3 强化多方参与,盘活农家书屋的文化生产职能
随着现代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乡村出现了“原子化”倾向,集体观念逐渐淡化。农村社会原有的家庭观、家族观、尊卑观无形中开始解体,目的至上、利益至上的价值观念开始滋生。传统的以展演、庆典为主的乡村文化被村民抛弃,转向了以短视频为主的媒介文化。基于乡村文化振兴的视点审视农家书屋的建设,实质上是将其放置在乡村文化重构与再造的背景下进行观察,探寻农家书屋在乡村文化中的“角色”属性。农家书屋不应该只是乡村文化的传播点,也应该成为发力点、动力点。作为动力机构的农家书屋与作为阅读机构的农家书屋在本质上的区别,在于是否拥有“空间经济生产能力”,通过机构运转与居民参与的双向互动,以完成管理者的生产与参与者的生产的共振,进一步解决农家书屋的转型问题。
农家书屋作为农村文化振兴的重要空间,应该充分利用自身的经济生产能力,在“乡村伦理重塑”“乡村文化激活”等层面发挥作用。第一,充分利用农家书屋开展基于家庭、族群文化的社区活动,为集体重建和伦理重塑奠定基础。徐州市马庄村利用农家书屋空间设置了“家庭档案管理”区域,记录和鼓励村民的日常表现,并通过评选好婆婆、好儿媳、最美家庭提升用户的参与度[16]。第二,充分利用农家书屋举办各类文化活动,朗诵大赛、知识竞赛、歌咏比赛、广场舞大赛等活动同时开展,将农家书屋建构成乡村文化活动中心,进而激活乡村文化活力。农村居民对文化活动的参与度高于对阅读的参与度,因此农家书屋定位为文化中心,因地制宜地确立新的服务机制,吸引更多居民参与到书屋的活动中来,实质上是农家书屋转型的有效路径。
“文化参与”是一个政治学概念,它既是公民的基本权利,又是政府公共文化政策制定的方向[6]56。它主要有三个要素,即参与的主体、参与的客体、参与的途径。将农家书屋作为文化中心来建设,相当于将原本处在客体地位的农村居民拉到与作为主体的农家书屋同等重要的位置,强化了村民的主体性、自发性和互动性。文化生产职能拓宽了居民参与农家书屋建设的途径,提高了农家书屋的利用率和活跃度。
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实质上为农村的文化建设确立了一条清晰的路径。文化的振兴相对务虚,但乡村的振兴却是务实的概念。农家书屋的运营管理应该充分利用这股政策的东风,沿用费孝通先生提出的以“人为、为人”为核心的功能主义文化观,参照农村居民“功利”的阅读心态,进行农家书屋的转型实践。正视农村居民对经济提升的渴望大于对文化提升的渴望这一现实需求,重新调整农家书屋的服务设定、运营模式,将文化的提升内化,以乡村经济振兴带动乡村文化振兴,只有这样,才能保障农家书屋的成功转型。
5 结语
英国社会学家卡尔·波兰尼曾提到:“一种社会变迁,包括社会灾难,首先是一种文化现象而不是经济现象……导致退化和沦落的原因并非像通常假定的那样是由于经济上的剥削,而是被牺牲者文化环境的解体。”[17]当前,随着社会变革的不断推进,我国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社会结构和文化环境的改变,乡村文明在现代传媒的影响下逐渐式微,面临着文化层面“村落终结”的现实境遇。近年来,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乡村文化建设开始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作为一项系统、长期、艰难的文化工程,中国的乡村振兴需要多元主体的参与、多维力量的互动、多层次措施的助力,才能有效推行。文章对农家书屋参与乡村振兴的实践进行分析,在直面农村阅读的现实处境和媒介转型后的农村现实的基础上,从定位、供给、运营机制层面梳理困局,提出了几条转型策略,微观层面上看,旨在解决农家书屋的现实问题,解决我国图书馆在农村文化建设领域方面的遗留问题,宏观层面则是为了充分发挥农家书屋的功能,充分发挥其在农村文化建设中的中心作用,努力探寻一条乡村文化振兴的崭新道路。不得不说,农家书屋只是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一个支点,面对复杂的乡村环境,仅靠农家书屋的建设无力彻底根治乡村文化建设弊端,因而需要进一步探讨农家书屋在乡村治理、文化扶贫、美丽乡村建设中的参与模式,探寻农家书屋与基层政府、普通民众、基础教育机构、继续教育机构的合作模式,以建设系统性的乡村振兴运转机制。以农家书屋为起点,更好地发挥农村居民的凝聚力、认同感和主体优势,激发空间文化生产的活力,才能真正探索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乡村振兴之路。
(来稿时间:2021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