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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流水再考

2021-01-07李乐营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7期
关键词:集安高句丽流水

李乐营

一、沸流水的由来

“沸流水”是与高句丽创基建国以及之后很多的历史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最早的记载见于《三国志》。《三国志·魏书·毌丘俭传》记载:“正始中,俭以高句骊数侵叛,督诸军步骑万人出玄菟,从诸道讨之。句骊王宫将步骑二万人,进军沸流水上,大战梁口,宫军破走。俭遂束马县车,以登丸都,屠句骊所都,斩获首虏以千数”[1]726;《三国志·魏书·高句丽传》记载:“伯固死,有二子,长子拔奇,小子伊夷模。拔奇不肖,国人便共立伊夷模为王。自伯固时,数寇辽东,又受亡胡五百余家。建安中,公孙康出军击之,破其国,焚烧邑落。拔奇怨为兄而不得立,与涓奴加各将下户三万余口诣康降,还住沸流水。”[1]846将沸流水与高句丽建国之地联系在一起的记载则是公元414年镌刻的《好太王碑》碑文:“惟昔始祖,邹牟王之创基也,出自北扶余,天地之子,母河伯女郎,剖卵降世,生而有圣德,□□□□□,命驾巡幸南下,路由扶余奄利大水,王临津言曰:‘我是皇天之子,母河伯女郎,邹牟王,为我连葭浮龟,应声即为连葭浮龟,然后造渡,于沸流谷忽本西城山上建都焉’”[2]89。宋代时期王氏高丽金富轼的《三国史记》则较《好太王碑》更详细地记载着这段历史:“始祖东明圣王,姓高氏,讳朱蒙……王子及诸臣又谋杀之,朱蒙母阴知之,告曰‘国人将害汝,以汝方略,何往而不可。与其迟留而受辱,不若远适以有为’。朱蒙乃与乌伊、摩离、陕父三人为友,行至掩水,欲渡无梁。恐为追兵所迫,告水曰‘我是天帝子,河伯外孙。今日逃走,追者垂及如何?’于是,鱼鳖浮出成桥,朱蒙得渡,鱼鳖乃解,追骑不得渡……俱至卒本川。观其土壤肥美,山河险固,遂欲都焉。而未遑做宫室,但结庐于沸流水上居之。国号高句丽,因以高为氏”[3]173-175。

从以上记载当中我们可以得知:高句丽的创始者朱蒙建国于忽本,亦即卒本,其地处沸流谷,即处于沸流水流域,至于沸流水究竟是哪条水?学术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4]。

二、关于沸流水的学术分歧

目前,学界对沸流水定位的研究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

1.富尔江说

孙进己等先生在《东北历史地理》中言:“据《三国志·毌丘俭传》载:‘正始中,俭以高句丽数侵叛,督诸军步骑数万人出玄菟(今抚顺东州小甲帮山城),从诸道讨之。句骊王宫将步骑二万人,进军沸流水上,大战梁口’。当时高句丽在今集安境,毌丘俭与高句丽所战之梁口为梁水(今太子河)上游。以此推之,沸流水应在梁口及高句丽之间大约为今桓仁县北境,因通化并不在太子河及集安之间。”[5]180刘子敏先生在其所著《高句丽历史研究》中说道:“朱蒙建国前在其建国之地(今桓仁五女山城)不远处有一个沸流国,此国是以沸流水而得名。关于沸流水所指是现在哪条水,学界主要有浑江说和富尔江说两种情况,笔者认为当以后者为是。据《桓仁县志》记载:‘富尔江发源于兴京之金厂崖,长约三百余里,自北而南……土人以河流甚急,中多巨石参差错列,水激石鸣,故呼曰响水河子。’所谓‘沸流’,意谓沸腾的水流,与‘水激石鸣’的形象特征相同,皆言水流急湍之势。再说,‘沸流’与‘富尔’的读音相近,因此沸流水无疑是富尔江,在当时是以汉语命名的。”[6]38-39王绵厚先生认为沸流水是与富尔江有关联的:“高句丽侯驺”其人应为《三国史记》中最早归附朱蒙的富尔江流域的古“沸流国”部之首领“多勿侯”[7]。如此,则沸流水即为富尔江。王禹浪等先生认为沸流水即富尔江:“浑江最大支流富尔江即是历史上著名的沸流水,‘富尔’实为‘沸流’的同音转写。与高句丽早期历史极为密切的‘沸流国’(涓奴部),即因‘沸流水’而得名。”[8]朴灿奎先生认为:过去的学者根据《三国史记》和《好太王碑》的记载,推断沸流国的地理位置位于沸流水的上游,即现今通化市境内。20 世纪70、80 年代在今新宾境内的富尔江流域发现了一些高句丽早期的山城,即新宾县红庙子乡四道沟村的黑沟山城、响水河子乡转水湖村北的转水湖山城、旺清门附近的孤脚山山城,前两座山城的砌筑方式与高句丽早期的霸王朝山城、五女山山城、丸都山城等相同,另外,出土的陶器也视为是高句丽早期的遗物。故而,沸流国的位置应该处于富尔江流域,而沸流水自然也就是富尔江了[9]。王丛安、王俊辉、赵金付等先生认为:结合桓仁地区的地理形势,沸流水只能是富尔江,而不可能是浑江[10]。梁志龙先生认为:如果将沸流视为水名,应该是浑江及其支流富尔江的统称[11]。

将富尔江定为沸流水的观点已成为当今学术界的一个近乎于主流的说法,但是,这种说法在经过历史文献的仔细梳理和日渐增加的考古发现比照印证的过程当中,感觉未必一定站得住脚,尤其是将“富尔”与“沸流”做音韵上的比附实在有所牵强,因为沸流水所涉及的是汉唐之际的历史,而富尔江不过是清代时期与满族相关的称呼,二者之间相差千年之久,中间的历史变迁可谓沧海桑田,硬将二者划等号实有不妥之嫌。

2.通沟河说

金毓黻在《东北通史》中说道:“余考唐宰相贾耽《皇华四达记》(《新唐书·地理志》引)所记,自鸭绿江口,舟行百余里,至泊汋口,又泝流百余里至丸都,泊汋一名婆速,金代于此置婆速府,即今之大蒲西河口也,由此上泝五百里,至今辑安县城,旧名通沟,即丸都及国内城之所在,其城西北十五里,有城子山,上有古城,当为丸都城之所在,其山下有水,为石所阻,声如沸水,或即所谓沸流谷,是则所谓纥升骨城、国内城、丸都城皆当于是处求之,否则至远亦不出二三百里内外。”[12]87这里将所谓的沸流水比定为现今集安的通沟河。

这种说法实际上是混淆了高句丽建立者朱蒙出逃扶余之后初建政权的卒本之地与高句丽第二代的琉璃明王迁都后的所在——国内城和丸都城(今集安)两个不同的地区。

3.柳河说

日本学者松井等依据《辽史》记载的“正州在渌州西北380 里”这句话,认为正州应该在英额边门迤东一带,因此,处于正州的沸流水应该就是辉发河上游之柳河[13]139。该说与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且仅以《辽史》中的一条记载为根据略显浅薄,何况此条记载也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4.朝鲜成川之沸流水说

朝鲜学者李万敷之《息山先生别集》卷四《地行附录·纥骨》谓:“成川之水自吴江山及大母院洞合流,至纥骨谓沸流江,山下有石穴四,水入穴,沸腾而出,故曰沸流。”[14]朝鲜学者成海应在《研经斋全集》卷15之《沸流水辩》中说道:“考之东史,以成川为卒本者,以有沸流水也。”[14]

5.浑江说

日本的那珂通世(1851—1908)[13]26与和田清先生(1890—1963)[13]139较早提出了浑江即沸流水的观点,中央民族大学的贾敬颜(1924—1990)先生也提出:沸流水即今浑江已为人所共知[13]139。这些关于沸流水为浑江的说法,其根据多是与《辽史·地理志》中有关正州的记载相关联,其载:“正州。本沸流王故地,国为公孙康所并。渤海置沸流郡。有沸流水。户五百。隶渌州。在西北三百八十里。”[15]463那珂通世则多结合了《三国志》和《三国史记》中的记载:第二玄菟郡迁于句丽(高句丽)西北,则高句丽必在玄菟郡东南,而高句丽又与沸流国相近,如此则将与高句丽和沸流国有着密切地理关系的沸流水比定为现今的浑江。这种历史性的地理考证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研究方法上的参考,与此同时,我们也会感觉到这些考证还有略显单薄之憾。

三、沸流水的认定

结合历史文献和近年来的考古发现,将沸流水比定为浑江似乎与历史实际更为贴切,这里暂且呈现一点续貂之见,还望方家指正。

第一,高句丽始祖朱蒙从北扶余出走至卒本之地的路线与沸流水的认定。《好太王碑》记载:“命驾巡幸南下”[2];《魏书·高句丽传》记载:“弃扶余,东南走”[16]2214;《隋书·东夷·高句丽传》记载:“朱蒙弃扶余东南走”[17]1813;《北史·高句丽传》记载:“朱蒙乃与乌违等二人东南走”[18]3110。不管所谓的“北扶余”是在吉林市地区也好,还是在松原地区也罢,朱蒙出走的大致方向应该是向东南走,而在古代交通不便的情况下,顺河而走应该是必然的选择。从地理上我们可以大致推测:朱蒙出走的路线应该是先顺着正好逆西北、东南流向的第二松花江东南走,然后进入辉发河南下,之后或沿着三统河,就近进入哈泥河,然后在现今的通化县城附近进入浑江流域,或沿着一统河,就近进入蝲蛄河,然后在现今通化市附近进入浑江流域。当然,如果继续沿着辉发河往上游去,顺着柳河可以就近进入富尔江流域,但是,相对而言,那里距离当时的玄菟郡郡治所在较近,不利于落脚并建立政权。故,朱蒙进入浑江流域的可能性比较大。由此也可以推测:浑江流域的通化市——通化县段可能是朱蒙最初的落脚建国之地——卒本所在①通化市文管所王贵玉、王珺、王志敏认为:按照好太王碑的记载:“于沸流谷忽本西城山上而建都焉”;按照《三国史记》的记载:朱蒙等……俱至卒本川,观其土壤肥美,山河险固,遂欲都焉,而未遑作宫室,但结庐于沸流水上居之……(东明圣王)四年(公元前34年)……秋七月,营作城郭宫室。可见,高句丽最初落脚于沸流水域的卒本(忽本),四年后才在卒本的西面营建都城(五女山城),故,如果说五女山城是高句丽建国后建立的都城的话,从五女山城的地理位置上看,是处在桓仁县城东北部,山城东侧是桓仁水库,再向东即通化县境,所谓的卒本应该在此处去寻找。通化县和通化市境内的“江沿遗址群”位于浑江中游通化市、通化县、集安市交汇处的江川平原及两岸的阶地上,总面积超过300万平方米,遗址群以土珠子祭祀遗址为中心,呈放射状分布于浑江两岸。该遗址群包括古聚落5 处,即下龙头龙岗遗址、渔营长岗遗址、龙泉村龙岗遗址、长岗村龙岗遗址、东村遗址,古墓群2处,即南头屯古墓群、下龙头古墓群,古祭祀遗址1 处,即土珠子祭祀遗址。此外,在附近还有众多的遗址和墓葬。该遗址集居住址、墓葬、祭祀址为一体,形成了相对独立而完整的古代国家体系的雏形,故,这里也就最有可能成为高句丽最初落脚建国的卒本之地(参见王贵玉、王珺、王志敏:《通化江沿遗址群所在地当即卒本夫余初居地》,《东北史地》2006年第6期)。,如果确定卒本在浑江流域,则沸流水自然也就只能是流经通化市和通化县的浑江了。

第二,毌丘俭征高句丽史事与沸流水的认定。《三国志·毌丘俭传》记载:“正始中,俭以高句丽数侵叛,督诸军步骑万人出玄菟,从诸道讨之。句丽王宫将步骑二万人,进军沸流水上,大战梁口”[1]762;《三国史记》记载:“(东川王)二十年(公元246年)秋八月,魏遣幽州刺史毌丘俭将万人出玄菟,来侵。王将步骑两万人,逆战于沸流水上,败之,斩首三千余级。又引兵再战于梁貊之谷,又败之,斩获三千余人。王谓诸将曰:魏之大兵,反不如我之小兵。毌丘俭者,魏之名将,今日命在我掌握之中乎?乃领铁骑五千进而击之。俭为方阵,决死而战,我军大溃,死者一万八千余人。”[3]209由此可以看出,高句丽军与毌丘俭的魏军之间共有三次战斗:第一次是“逆战于沸流水上”,即“梁口”之战;第二战是梁貊之谷之战;第三战还应该是在梁貊之谷发生的。

从以上毌丘俭征讨高句丽的三次战斗的历史记载中我们可以想见,毌丘俭军与高句丽军之间的三次战斗是非常紧凑、接连发生的,沸流水、“梁貊之谷”“梁口”必是密切关联的,而且相距应该不远。裴松之在陈寿《三国志·毌丘俭传》之“梁口”后注曰:梁,音渴。读“褐”音[1]762。钱大昕曰:“梁”字不当有“渴”音,疑误[19]。杨守敬、熊会贞在《水经注疏》中也认为:《(裴松之)注》云,梁音渴,梁字无渴音,盖误文也。《册府元龟》将“梁口”视作“涡口”,涡音过[20]1260。基于此,于是有了种种的观点:清代赵一清认为:《水经·濡水(滦河)注》:新河又东至九濄(涡)口,枝分南注海,即是此地[20]1335。熊会贞按:海阳有清水,今清河出滦州西五子山东,东南流径海阳城东,又南合新河,又南流一十许里,西入九濄(涡),注海[20]1259。这种把“梁口”比定到辽西之地的看法实在是让人费解,以致当时的学者就发出了感慨:沸流水在汉玄菟郡,而九濄口则在辽西郡,仲恭(毌丘俭)进兵与高句丽大战,焉有引之反入内地之理[20]1260?沈钦韩(1775—1831)认为:据柳宗元《袁家渴记》,楚越之间方言,谓水之反流者曰“渴”,此盖熊津江口也[19]885。这实际是将高句丽当时的都城国内城(集安)与后来的都城平壤相互混淆而得出的结论。清代文史学家李慈铭(1830—1894)认为:梁口当作“列口”,根据是《汉志》曰乐浪郡有列口县,郭璞注《山海经》亦曰:列,水名,在辽东。盖列口以水名县,亦称列水口,传写误合“列”“水”二字为“梁”耳。这里依然是将“梁口”比定到朝鲜半岛。谢钟英(1855—1901)认为:梁口即沸流水口。这又与沸流水的确定联系到了一起。王国维(1877—1927)认为:今太子河,即《魏志》之梁口。王国维的学生吴其昌(1904—1944)认为:太子河源口,正当今自铁岭南自(疑为至)辑安必经之路,则当日之梁口,亦正当从玄菟郡治南至丸都城必经之路[19]。此观点是将“梁口”与大梁水(太子河)做了不太恰当的联系造成的结果,“梁口”可以同大梁水进行联想性联系,但是,大梁水却难以同沸流水进行联想性的联系。况且,太子河域乃辽东郡的辖地,辽东郡治辽阳就在太子河边,如果说毌丘俭是从太子河东行而伐高句丽,那么史书的记载也就不必强调说是“出玄菟”,而应该说“出辽东”了。

关于由辽东郡和玄菟郡前往高句丽中心地区(国内城,即集安)的交通道路问题,1949年前后,有多位中外学者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予以探讨,提出了多种看法,魏存成先生对此进行了总结性论述,归结言之:第一条道路是从辽东郡(辽阳)出发,溯太子河谷东向至集安;第二条是由沈阳北上开原,然后溯清河东行,过辉发河,然后至集安;第三条是从第三玄菟郡(沈阳上伯官屯古城)出发,溯苏子河谷东行,过木奇镇、永陵、新宾、旺清门北行,然后转至通化,再至集安;第四条是过旺清门,顺富尔江而下,进入浑江,经苇沙河至集安;第五条是在永陵南下,中经榆树镇、岔路子等到桓仁,再至集安;第六条是溯浑河北上河流源头,再向东至柳河向阳镇、红石砬子,再至通化县,然后沿浑江、苇沙河谷进入集安[21]。这些道路虽然起点有所不同,行进沿途各有差别,但是,最终却是都要进入到现今的浑江,然后或是溯浑江支流苇沙河而上,过老岭,进入集安;或是溯浑江支流新开河而上,过老岭,进入集安,这实际也就是从高句丽角度而言的北道和南道。实际上,高句丽与外界的交通道路可以浑江为一个界线,东面有两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即新开河道和苇沙河道;西面从浑江出发,则有多条道路通向辽东郡和玄菟郡乃至于扶余等地。在这些由辽东郡和玄菟郡通往浑江再至高句丽的道路中,学界比较一致的是溯苏子河而东行,过永陵南古城(二道河子古城),或继续东行,过旺清门、富尔江进入浑江;或在二道河子古城南下进入浑江①王绵厚认为:北道由二道河子古城出发,沿苏子河东行20公里至新宾县城,再向东过白旗堡汉城进入富尔江流域,然后至通化县的赤板松古城,再折经富尔江至浑江,溯新开河,途经霸王朝山城、财源镇、花甸镇、台上镇、望波岭关隘,翻过老岭进入麻线河上游地区,然后过“小板岔岭(出土有毌丘俭记功碑)”,经麻线河东行至石庙子、二道阳岔,翻越山岭可达丸都。这与史书记载(束马悬车,以登丸都)是相吻合的。南道则由二道河子古城东南走,过榆树乡彭家村、玉皇顶至桓仁的铧尖子、二户来,经上、下古城子、望江楼、五女山城,过浑江进入新开河谷。梁志龙先生在《高句丽南北道新探》(《社会科学战线》1995年第1期)一文中说道:所谓北道,是从二道河子古城出发,过新宾县城、红升乡、旺清门(有孤脚山城)进入富尔江,过转水湖村(有转水湖山城)、响水河子乡、双砬子村(附近有黑沟山城)、豹子洞村、碱厂沟村、业主沟乡、老砬子村(旧名高丽街)、古年岭(《奉天通志》称岭南有古城址)、西古城子、东古城子(附近有高句丽墓群)、北甸子村(附近有古城址,有高句丽墓葬群),然后过浑江进入新开河谷。所谓南道则是经王绵厚先生所说的南道进入浑江后,继续沿浑江下行至鸭绿江,然后趋向集安(参见王绵厚:《玄菟郡的“三迁”与高句丽的“南北道”》,《东北史地》2016年6期)。。根据《三国志·毌丘俭传》记载:“(毌丘俭)督诸军步骑万人出玄菟,从诸道讨之。”[1]762那么毌丘俭的征讨高句丽的道路不外乎就是出玄菟②西汉昭帝时期,玄菟郡一迁至二道河子古城,东汉末期107年,二迁至抚顺劳动公园古城,东汉末121年,三迁至沈阳的上伯官屯古城,此处所出之玄菟应该是沈阳的上伯官屯古城。,溯浑河北上,然后进入苏子河,再至二道河子古城,或东北行至富尔江,再至浑江,或南下至桓仁县,再至浑江。而高句丽的东川王无论是出新开河道还是出苇沙河道,同样是进军至浑江。那么毌丘俭军与高句丽军相遇的地点最可能和最合理的地方也应该是浑江。于是也就有了《三国志·毌丘俭传》的记载:“进军沸流水上,大战梁口,宫(东川王)连破走”[1]762;有了《三国史记》的记载:“逆战于沸流水上。”[3]209

所以,如果将沸流水比定为浑江,将梁口比定为富尔江口,那么,所谓毌丘俭军与高句丽军的三次紧凑战斗的进行就有了比较合理的推定和想象。较为合理的推断应该是:毌丘俭出兵玄菟,其行军路线应该是顺着苏子河逆流而上,就近进入富尔江河谷,顺流而下,进入浑江流域;或从二道河子古城南下至浑江。而高句丽东川王迎战路线或是走高句丽的南道,即从集安过麻线、榆林子,翻越老岭,顺新开河而下,进入浑江流域;或走苇沙河道进入浑江,迎战毌丘俭之魏军。而苇沙河口距富尔江口直线距离约30 公里,新开河流入浑江的河口距离富尔江口的直线距离不过6.5公里③根据奥维互动电子地图中的测量距离工具测得。。可以想见,高句丽军队进入浑江后应该是很快即与魏军兵锋相遇,如此也就有了逆战、或大战于沸流水上的记载和说法了。

第二次战斗与第三次战斗则是发生在梁貊之谷,所不同的是只有第三次战斗魏军取胜了,并得以乘胜进击高句丽。这样,我们也可以推定:所谓的梁貊之谷也就是溯富尔江口(梁口)而上的富尔江河谷。

如此,浑江当即古之沸流水,而富尔江则是与“梁貊”密切相关的河水,因为《清史稿》就明确记载:“富尔江合衣密苏河自北,六道河、大雅河自西流入浑江,富尔江口盖古梁口也。”[22]1934-1935所以,富尔江绝不会是沸流水,其流经之地当即“梁貊之谷”。只有在这样的地理背景下,以上的毌丘俭征高句丽的史事才能得到合情合理的解释。

第三,沸流国与最初建国的高句丽。《三国史记》记载:朱蒙初到卒本建国的时候,“四方闻之,来附者众……王见沸流水中有菜叶逐流而下,知有人在上流者。因以猎往寻,至沸流国。其国王松让出见曰:‘寡人僻在海隅,未尝得见君子,今日邂逅相遇,不亦幸乎!然不识君子自何而来?’答曰‘我是天帝子,来都于某所’。松让曰:‘我累世为王,地小不足容两主。君立都日浅,为我附庸可乎?’王忿其言,因与之斗辩,以相射以校艺,松让不能抗。二年(公元前36 年)夏六月,松让以国来降。”[3]175这就说明,早在朱蒙来到沸流水域之卒本落脚建国之前,在卒本的上游就有一个“沸流国”(松让国),而且距离应该不远,且中间不应该有大的支流,否则菜叶何处漂来将难有寻处,甚至卒本与沸流国应该处在同一个河流——沸流水旁。如果将高句丽最初落脚地卒本比定在江沿遗址之地的话,那么沸流国则应该在江沿上游的通化市区寻找。根据吉林省文物局、考古所以及通化市文管所的考古调查发现:在通化市区的浑江流域以及支流哈泥河流域的二级台地上分布着大量的新石器以来的人类居住生活的遗迹和痕迹,诸如已经考古发掘证明的四千多年前直至南北朝时期的“万发拨子遗址(王八脖子遗址)”、具有汉代年代信息的“自安山城”“平岗遗址”等[23],这是沸流国得以聚集建国的根据所在。《辽史·地理志》记载:“正州,本沸流王故地,国为公孙康所并。渤海置沸流郡,有沸流水,户五百,隶渌州,在西北三百八十里,统县一。”[15]463所谓渤海的渌州地处现今的临江地区,其西北的沸流郡比定在通化市区是比较合适的。当然,也有学者困惑于临江至通化的距离是否是380 里。实际上,古代关于里程的确定不会是像现在一样在地图上操作,以直线距离来界定,而应该是以步行之“步与里”的换算来决定的,其距离不会是直线,而应该是曲线的。正如《新唐书·地理志》所记:“自鸭绿江口舟行百余里,乃小舫溯流东北三十里至泊汋口,得渤海之境。又溯流五百里至丸都县城,故高丽王都。又东北溯流三百里到神州。又陆行四百里至显州,天宝中王所都。又正北如东六百里,至渤海王城。”[24]1147可见,这里沿河所走距离的计算绝对不会是直线的,而应该是随河流流曲之形行进而计算的。同样,陆路道里的计算也应该是沿着道路的行进按“步”计算出来的。如果这样推测不错的话,那么《辽史》所记渌州(临江)至正州(通化)的距离也应该是以当时从渌州到正州的实际的曲折道路来计算的。所以,380 里的距离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当然也就不会按照直线距离的推测,将正州安放到现今的柳河,或者安放到辽东半岛。

这也就从另外的侧面证明通化市区曾经是古沸流国的存在之地,后来归并到了高句丽的管理之下,那么流经通化的浑江自然就应该是古代的沸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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