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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太战略”与“东向行动政策”的相遇: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刍议

2021-01-06王竞超

太平洋学报 2021年7期
关键词:美印印太战略印度洋

王竞超

(1.华中科技大学,湖北 武汉430074)

印太地区已成为国际社会最为活跃、战略地位最为重要的区域之一。印太既汇集了美、中、日、印、俄、澳、韩等全球与区域大国、中等强国,也存在东盟、南亚区域合作联盟等在国际事务中具有较大影响力的国际组织。近十余年以来,随着以上各国际关系行为体力量此消彼长,印太地区的国际局势也发生着深刻的变化。在以上行为体互动形成的多组小多边关系中,美日印三边关系尤为引人注目。一方面,美日同盟对亚太安全秩序的形成与塑造具有重要的影响力,而印度则长期主导着南亚乃至印度洋地区安全事务,直接形成了该地区非对称性安全格局①刘鹏:“南亚安全格局的重塑与‘一带一路’的推进”,《南亚研究季刊》,2018年第3期,第99页。,二者的接近无疑耐人寻味。另一方面,2017年美日印澳四国安全合作机制(以下简称QUAD)重启以来,以上四国借海洋安全合作打造自西印度洋到阿留申群岛、南太平洋的对华“印太包围圈”的战略指向日渐清晰。而美日印作为QUAD的主要成员国,其安全合作的现状与演进趋势将直接决定QUAD的发展方向与战略前景。因此,美日印合作不仅当下恶化了中国周边乃至印太海洋安全环境,对中国海洋强国战略、“一带一路”倡议等造成了较严重的消极影响,也将是我国未来需长期面对的多边安全合作机制之一。

当前,国内外学界围绕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现有成果多以某一特定视角进行理论或政策分析。如林奇(Thomas F.Lynch)和普里斯特(James J.Przystup)围绕日印在印太地区的战略互动对美国“印太战略”以及美日印安全合作的生成作用进行了分析。一方面,两人提出小布什时代以来美国不断释放出鼓励日印合作的战略信号,并将自身“嵌入”了日印的战略合作框架,逐步形成了美日印安全合作机制;另一方面,两人表示三国合作最重要动力在于印度不断增长的实力将使新德里能够为印度洋安全承担更大的责任,允许美日分配更大比例的资源来对抗中国在南海和东海的“冒险主义”。①Thomas F.Lynch III and James J.Przystup,“India-Japan Strategic Cooperation and Implications for U.S.Strategy in the Indo-Asia-Pacific Region,”Institute for National Strategic Studies,Strategic Perspectives,No.24,2017,pp.1-43.何珵梳理了美日印二轨、一轨等多层次合作的进程,并提出美日印强化海洋安全合作主要基于印度洋的地缘价值上升、遏制中国的共同认知以及三国实现各自国家目标的战略需要。②何珵:“美日印三边合作升温的背景与前景”,《现代国际关系》,2013年第2期,第27-31页。张薇薇、余芳琼以美日印三边合作的缘起为着眼点,认为三国开展海洋安全合作的动机为在亚太地区建立起开放与广泛包容的地区架构。③张薇薇:“美日印三边合作:议题与意义”,《国际资料信息》,2012年第6期,第7-11页;余芳琼:“美日印三边对话:缘起、发展与前景”,《东南亚南亚研究》,2013年第2期,第29-34页。许娟以卡赞斯坦(Peter J.Katzenstein)的新地区主义研究为基础,提出印太作为当下最受瞩目的地缘架构,是美日印开展安全合作的前提与基础,并结合新地区主义,以印太为视角探讨了美印日合作的形成、发展及影响。④许娟:“印太语境下的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南亚研究》,2017年第2期,第95-112页。而荣鹰则以“马拉巴尔”演习为切入点进行了案例研究,详细阐明美日印海上军演乃至海洋安全合作总体趋势与前景。⑤荣鹰:“从‘马拉巴尔’军演看大国‘印太战略’互动新态势”,《和平与发展》,2017年第5期,第48-61页。

应当说,学界既有研究从理论与政策层面对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进行了较深入的探讨,对进一步剖析、研判该课题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然而,既有研究在下列方面仍有改进空间:一方面,既有成果在论述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动因时,一般都会从三国均面临中国崛起这一共同地缘政治压力、各方希望实现自身海洋战略等角度展开分析,较少论及亚太地区安全架构的变革,特别是美日同盟与印度的互动对小多边安全合作机制的形成产生的影响。另一方面,既有成果基本集中于2018年以前,动态性跟踪有所欠缺,较少论及中美日印等大国关系的最新演进及美日印在“印太战略”等变量对各方开展海洋安全合作的影响。2018年以后,尤其是2020年进入后疫情时代、拜登时代以来,美日印的印太安全政策均处于快速重构之中,有较多新的变量需予以关注并引入学术分析框架中。本文希望在吸收、借鉴学界既有成果基础上,着眼于以上缺失展开研究,期望能较全面、客观、深入地探讨印太视阈下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进展、动因、前景与影响。

一、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若干进展

近十几年来,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日趋频繁,取得了若干积极进展,引起了国际社会高度关注。在制度层面,美日印合作机制逐渐深化、完善;而在具体领域方面,美日印海上演习与共同训练频度不断提升,海洋装备与技术合作等领域的合作也在持续推进。以上若干进展使得美日印成为多组“美日+1”海洋安全合作机制中的范本,并进一步密切了美日印三边关系。

1.1 美日印合作机制不断深化、完善

近几年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相关机制不断深化、完善,为三边合作提供了较强的制度保障。就演进路线而言,美日印合作机制呈现“以双边促多边、双多边机制平行发展”的发展特征。

(1)在双边层面,美印、日印合作机制已经基本成型。第一,美印安全合作机制经历了大致两个发展阶段。2005—2016年为美印机制建设的第一阶段。2005年美印签订为期十年的《防务关系框架协定》,初步奠定了两国安全合作的整体框架。2009年,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访印,两国决定开启年度部长级战略对话。在此背景下,美印逐渐构建起防务政策小组(Defense Policy Group)、政治军事对话(Political-Military Dialogue)及防务贸易和技术倡议(Defense Trade and Technology Initiative)等安全合作机制;除了传统机制,美印间近年来根据需要也开始构建一些新的机制,如2016年1月设立专门的美印“海上安全对话”机制等。①楼春豪:“美印防务合作新态势评估”,《国际问题研究》,2017年第1期,第108-109页。

2016年下半年以后,美印海洋安全合作机制进入了第二个发展阶段,相继签订了深化彼此防务合作的三大关键协议②目前也有较多学者认为《一般军事信息安全协议》《后勤交流备忘录协定》与《通信兼容与安全协议》为两国三大防务合作协议。由于第一个协议时间较为久远(2002年),本文为了体现两国安全关系的动态性演进,未将其列入。,即《后勤交流备忘录协定》《通信兼容与安全协议》《地理空间合作基本交流与合作协议》,并构建了两国外长+防长定期对话机制,形成了美印“3+1”防务合作框架。2016年8月,印度防长帕里卡尔访问美国,两国正式签订《后勤交流备忘录协定》。依据此协议,美印在平时③需要注意的是,该协议仅允许美印平时可使用对方军事基地,不包括战时。可使用对方陆海空军基地,美国军舰与战机需要时将可使用印度港口与机场,这也将大大扭转美国在印度洋的地缘劣势,方便其将军事力量投放至印度洋,对美印海洋安全合作的深化具有重要意义。

继第一个协议签订后,2017年6月,莫迪访美之际,与特朗普达成构建外长+防长定期对话机制(即“2+2”对话机制)的共识,并于2018年9月成功举办了首次美印“2+2”对话。在这一机制内,美印得以充分进行海洋安全政策的宣示与沟通,两国也由此减少了彼此战略误判,协调了两国安全政策的制定与实施,美更是明显提升了印在其全球安全合作体系中的地位。美国政府提出,美认识到美印之间的战略伙伴关系在促进印太区域和平与安全方面的重要作用;致力于落实2015年1月25日发布的《印度—太平洋和印度洋区域联合战略远景》,并正式将印度定位为主要防务伙伴;将美印间的国防贸易和技术合作提高到与美国最密切的盟友和伙伴相称的水平;支持美印防务合作,包括促进美印联合演习、协调美印防务战略与政策、美印军事交流和港口停靠等。④U.S.Congress,“S.2736-Asia Reassurance Initiative Act of 2018,”U.S.Congress,December 31,2018,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5th-congress/senate-bill/2736/text#toc-H1736A89135 404258AFF1BC4E7A5555D0.与此同时,首次“2+2”对话中,美印达成了安全领域第二个重要协议——美印《通信兼容与安全协议》。印度将有望购买美国一些敏感度较高的安全装备,并促进美印提升两国军队装备的兼容性,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美印海洋安全装备难以兼容的痼疾。

进入到2020年以后,随着中美对立趋于激化,中印边境局势日益紧张,拥有共同“假想敌”的美印加速了安全机制的完善,并不断扩大合作领域。2020年10月27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国防部长埃斯珀(Mark Esper)与印度国防部长辛格(Rajnath Singh)、外交部长苏杰生(S.Jaishankar)举行第三次“2+2”对话,并签订美印间第三个重要协议——《地理空间合作基本交流与合作协议》(BECA)。该协议将允许印度使用美国提供的全球地理空间数据,以提高印导弹系统、飞机等打击目标的准确性;此外,海洋安全领域依然是两国对话的核心议题,美印就强化两国海军海事信息共享、海域感知合作达成共识,对两国海军开展的“交汇演习”(PASSEX)行动给予了肯定。⑤U.S Department of States,“Joint Statement on the Third U.S.-India Ministerial Dialogue,”U.S Department of States,October 27,2020,https://www.state.gov/joint-statement-on-the-third-u-s-india-22-ministerial-dialogue/.可以说,美印间三大协议指向清晰,均瞄准了困扰两国安全合作的一些关键问题,对美印强化海洋安全合作具有深远影响。三大协议与“2+2”对话机制也形成了美印海洋安全合作的完整框架与机制体系。

第二,日印海洋安全合作机制的构建始于2005年,并在2008年以后明显提档升级。2006—2007年,《日印走向全球伙伴与战略关系联合声明》《日印海岸警卫队合作备忘录》《日印战略与全球伙伴关系新维度路线图的联合声明》①以上各大双边文件主要内容可参见赵国军、赵朝龙:“日印海上安全合作转向及前景探析”,《南亚研究季刊》,2015年第3期,第11页。等双边文件相继敲定,日印得以初步构建起海洋安全合作机制。而2008年签署的《日印安全保障合作宣言》则是两国深化合作的关键契机。《宣言》签订后,两国在海洋安全领域建立起了三大类别的合作机制,即战略性合作机制、防卫合作机制与海上安保合作机制。②关于各机制具体情况可参见日本外務省「日印間の「安全保障協力に関する共同宣言」に基づく安全保障協力を促進するための「行動計画」(骨子)」,2008年10月22日,http://www.mofa.go.jp/mofaj/area/india/visit/actionplan_09.html.战略性合作机制主要目的在于呼应两国首脑互访,在国家战略层面协调两国海洋安全政策,构建从政府到著名智库的一轨、一点五轨、二轨对话机制,重在进行两国海洋安全合作的顶层设计;而防卫合作机制则包括日印国防部长(防卫大臣)定期会晤机制、国防部副部级官员年度防务对话机制、国防部局长级官员年度协调机制、各军种负责人定期交流机制等,意在强化日印国防部(防卫省)及其辖下的各级部门、军种间的合作,构建从国防部长(防卫大臣)到国防部门各司局级、军种的多层级对话渠道,将海洋安全合作具体化;海上安保合作机制与前两者相比,更趋于海上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功能性合作,着眼于协调日印两国打击海盗、海上恐怖主义、海洋环境保护等方面的政策。③王竞超:“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新发展与制约因素”,《现代国际关系》,2018年第5期,第50页。进入2020年以后,随着后疫情时代印太局势趋于紧张,日印安全合作机制再次迎来“提档升级”的良机。2020年9月,日印正式签订了《相互提供物资与劳务协定》,意味着日印包括海军在内的等各军种将有望在联合军演、训练中互相提供战略物资与后勤服务,标志着两国海洋安全合作机制进一步完善,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2)除了双边层面,美日印三边机制也在不断提档升级。第一,早在2006年,美日印二轨层面对话机制就正式确立。2006—2015年12月,美日印具有代表性的智库与民间机构——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日本国际问题研究院以及印度工业联合会发起了11次非正式圆桌对话④许娟:“‘印太’语境下的美印日海洋安全合作”,《南亚研究》,2017年第2期,第105页。,海洋安全合作则是关键议题之一。

第二,在官方层面,自2011年以来,美日印三方举行了七次副部长级对话。2015年9月,美日印合作机制进一步升级,构建了三国外长会谈机制,并确认海洋安全合作为最优先议题之一,为美日印未来一段时期的海洋安全合作重点指明了方向。如2015年9月首次美日印外长会谈中,三国共同应对南海安全保障成为中心议题⑤日本外務省「日米印外相会合」、2015年9月30日、https://www.mofa.go.jp/mofaj/s_sa/sw/page3_001394.html.;2017年9月举行的第二次会谈中,时任日本外相河野太郎提及中国在印度洋港口建设等方面的动向,作为应对之策,美日印达成强化在印太主要港口“战略性停靠”、美国加入日印两国合作推进的港口建设项目等共识。⑥日本産経新聞「日米印外相会談、中国を念頭に戦略的寄港増で一致 対北朝鮮の圧力強化も確認」、2017年9月18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170918-B34IRDU6RNJNNGTSB 2ILTRNWQU/.

美日印部长级会谈机制具有重要意义,其可谓将奥巴马标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莫迪提出的“东向行动政策”以及安倍晋三倡导的“积极和平主义”外交路线协调在一起⑦同④,第106页。,对三国海洋安全合作政策走向进行了缜密谋划。而以上三国的外交路线,实则是各国“印太战略”的阶段性成果,故美日印彼此印太构想的交叉、重合实则成了三国高层会晤的根本性原因。而在实务层面,三国海军“马拉巴尔”军演机制成了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重要载体。因下文将予以探讨,故此处不再赘述。

以上对美日印双多边海洋安全合作机制的构建情况进行了简要梳理。可发现,伴随着2005年以后印太区域地位的提升,美日印双多边海洋安全合作成了三国优先发展的合作领域。与此呼应,美日印合作机制也从无到有、逐步提档升级,体现出“以双边促多边、双多边机制平行发展”的特征,为美日印在各具体领域的合作奠定了基础。

1.2 美日印小多边海上演习强度不断提升

在合作机制不断深化、完善背景下,美日印海上军事演习或共同训练的强度得以不断提高,“马拉巴尔”军演则是其合作的主要载体。“马拉巴尔”军演始于1992年,原为美印双边海洋安全合作机制。2007年日本首次以非永久性参与者的身份参加该军演,2015年日本海上自卫队首次作为“马拉巴尔”联合军演的一个固定成员参加演习,是美日印加速提升小多边海洋安全合作水平的重要标志。

对比“马拉巴尔”军演创立之初,近几年美日印的演习情况出现了两大变化,即演习强度日趋提高,演习所涉海域日趋扩大。首先,从演习强度来看,美日印较以往重视程度明显提高,尽遣本国精锐参与其中。如在2017年举行的第21次“马拉巴尔”演习中,美日印三国首次同时派遣航母战斗群参演,演习强度为全球瞩目:美国参演的是核动力航空母舰“尼米兹”号;印度派出了俄罗斯制造的“超日王”号航空母舰;而日本也出动了其2万吨级的直升机母舰“出云”号驱逐舰。①荣鹰:“从‘马拉巴尔’军演看大国‘印太战略’互动新态势”,《和平与发展》,2017年第5期,第51页。对于此次演习,时任美国国务卿蒂勒森给予了高度评价,其认为“来自美印日海军的最大军舰首次在印度洋展示了它们的力量,为这三个印太民主国家(未来)如何联合发挥实力提供了清晰的样板。”②U.S.Department of State,“Remarks on‘Defining Our Relationship with India for the Next Century’,”October 18,2017,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remarks/2017/10/274913.htm.2018年,美日印则延续了此前的演习强度,参与演习的军舰基本都代表了本国的最高装备水平。美国参演军舰包括“里根”号核动力航母、“提康德罗加”级导弹巡洋舰“安提坦”号、“钱瑟勒斯维尔”号、“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麦肯”号以及“洛杉矶”级核潜艇“帕萨迪纳”号;日本参演军舰包括“日向级”直升机母舰“伊势”号、“高波级”驱逐舰“凉波号”、“秋月”级驱逐舰“冬月”号、1艘“苍龙”级潜艇;印度参演军舰包括“卡摩尔塔”级轻型导弹护卫舰“卡摩尔塔”号、“什瓦里克”级隐身多用途护卫舰“沙亚德里”号和“沙克蒂”号油轮。③The Diplomat,“India,US,and Japan Conclude‘Malabar’Military Exercise,”The Diplomat,https://thediplomat.com/2018/06/india-us-and-japan-conclude-malabar-military-exercise/.2019、2020年美日印也基本保持了此前演习强度,并在2020年正式邀请澳大利亚参与演习,“马拉巴尔”演习未来似乎有成为美日印澳四国安全合作机制主要载体的趋势。从演习海域来看,2014—2017年三国演习海域基本在日本九州、冲绳至东印度洋一线变化,这也从侧面显示了美日印正在协同推进“印太战略”,并开始在印太核心区构建完整的军事链条。而2018年则直接在南太平洋的关岛展开演习,突破了此前在太平洋第一岛链的地理格局,标志着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开始由印太核心区扩展至第二岛链、南太平洋等印太地区东缘,从侧面折射出美日印“印太战略”的进一步拓展。2019、2020年则再次移师日本九州海域、印度周边海域进行,也体现出东海至印度洋一线为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重点区域,而以上区域也基本覆盖了中国最重要的海上通道。

因此,以近年美日印“马拉巴尔”演习为对象,可发现三国海上军演具有强度次第提升、范围逐渐扩大的总体趋势。不难判断,美日印最终目标是不断提高彼此联合反潜、水面作战、海上封锁等趋近实战的能力,且意图将演习区域逐步覆盖西印度洋至南太平洋、阿留申群岛的印太主体区域。尽管三国一致对外声称“马拉巴尔”联合演习不针对任何第三国,但这一表态无异于自欺欺人。从该军演的趋势与特征不难发现,美日印以军演在印太两洋遏制中国、打压中国海军国际生存空间的战略指向已日渐清晰。

1.3 美日印海洋装备与技术合作持续推进

除了海上军演,海洋安全领域的装备与技术合作也是美日印合作的一个重点领域。当前,尽管三边在统一框架下的装备与技术合作还方兴未艾,但美印、日印双边合作已取得了较大进展。

(1)美印海洋军事装备与技术合作

应当说,美印在海洋技术与装备的合作在较长一段时期内都发展缓慢。究其原因,这与印度自冷战时期以来一直优先发展与苏联(俄罗斯)军事技术与装备合作的政策取向直接相关。2005年是美印安全合作关系的重要转折点,两国签订了十年期的《美印防务关系框架协定》,自此美印军事装备合作迅速发展。2013年两国发表的《美印防务合作联合宣言》进一步提升了美印装备合作水平。该宣言提出,美国和印度拥有共同的安全利益,并将彼此视为最亲密的伙伴;这一原则适用于国防科技转让,国防产品和服务的贸易、研究、开发、合作生产,包括最先进、最尖端的技术;美印将努力改进许可程序,并在适当情况下加快许可批准程序,以促进(安全)合作,两国同样也致力于保护彼此的敏感技术和信息。①The White House,“U.S.-India Joint Declaration on Defense Cooperation,”TheWhite House,September 27,2013,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the-press-office/2013/09/27/usindia-joint-declaration-defense-cooperation.2017年8月22日,印度国防部发布了一份军购清单,计划斥资50多亿美元为印度海军采购234架海军直升机,其中包括123架具备打击潜艇能力的海军多用途直升机和111架战舰上使用的海军轻型通用直升机,而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贝尔直升机公司均是印度海军的重点采购对象。②“印度拟斥资50多亿美元购买234架海军直升机”,《现代军事》,2017年10月,第23页。2019年12月举行的第二次美印“2+2”会晤中,两国签署的《工业安全附件》(The Industrial Security Annex,ISA)不仅将允许美国公司与印度国有企业合作,而且允许它们与印度私营公司分享敏感的专有防务技术③“美印2+2对话再签重要防务协议,扫除印度生产美国武器障碍”,澎湃新闻,2019年12月20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5294680。,这标志着两国在深化海洋技术与装备合作上又迎来了重大进展。依据ISA,印度企业将有望在本土生产先进的美国海洋武器装备,对强化美印安全合作、印度海军实力无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2)日印海洋军事装备与技术合作

首先,日印近年来将反潜技术与装备作为双方合作的重点。2015年1月,莫迪邀请日本三菱重工及川崎造船公司参与“印度75号工程”,即在印度建造6艘“苍龙”级潜艇,价值81亿美元。同年3月,印度防长帕里卡尔访日时表示,防务技术合作是双边防务关系的关键支柱,日本是实现印度装备“印度制造”的优先伙伴,印度对和日本联合开发和生产防务装备有浓厚的兴趣。④宋海洋:“论印日特殊的战略全球伙伴关系及其对中国的影响”,《东北亚论坛》,2017年第3期,第41页。其次,除了反潜技术与装备,日本将“US-2”水陆两用救援飞机作为日印开拓海洋安全装备合作的重点方向。日方为推进该项目做出了较大让步,除了向印方人员提供了“US-2”性能、操作要领、制造、组装等详细情报,也与印方商议了“US-2”技术转让及在印国内生产等相关事宜。⑤日本防衛省防衛装備庁「防衛装備、技術協力について」、2017年、http://www.mod.go.jp/atla/soubiseisakugijutu.html,访问时间:2017年12月7日。

二、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动因

那么,近十余年来,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动因何在?国内外学界关于国际安全合作的动因或内涵曾有过诸多理论探索。如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Robert Axelrod)指出,国际关系中各个角色的利益并非完全对抗,能否达成合作的决定因素在于如何使不同角色相信,他们能从合作中达到互利目的。①Robert Axelrod,The Evolution of Cooperation,Basic Books,1984,Preface.而罗伯特·基欧汉(Robert.O.Keohane)认为,尽管共同利益是合作的前提,但仅凭共同利益难以保障合作的达成,其原因在于不确定性较强时,以及行为者接触信息的能力存在差别时,集体行动和战略估测的障碍,也许会阻止它们认识到彼此存在的共同利益。因此,必须要有制度(机制)的存在才行,这些制度(机制)可以减少不确定性,并能限制信息的不对称性。②[美]罗伯特·基欧汉著,苏长和等译:《霸权之后:世界政治经济中的合作与纷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2-13页。苏浩、李学保等学者则表示,国际安全合作是指有关国家之间为了实现相似的安全目标,维护自身的安全利益,缓解彼此的矛盾和冲突,通过协调、对话、联合、结盟和集体安全等方式,在特定的安全领域进行正式的或非正式的安全安排,并采取相应的安全行动。③苏浩著:《从哑铃到橄榄:亚太安全合作研究》,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年版,第21页;李学保著:《当代国际合作的探索与争鸣》,世界知识出版社,2006年版,第68页。

以上关于国际安全合作的相关理论分别阐述了国家间合作的动因与实现路径。不难发现,在无政府状态的国际体系中,国家间安全合作的动因在于管控彼此安全分歧、降低外部安全威胁、获得共同安全收益。而在结盟、集体安全等手段不太现实的情况下,实现以上目标的路径在于,国家间通过协调、对话或联合,在特定安全领域构建制度或机制加以推进。美日与印度的海洋安全合作也同样如此,双方并非没有矛盾冲突,而是相信彼此通过构建合作机制可缓解彼此信息的不对称性,减少彼此战略误判,并获得更大的安全收益,实现本方在印太的战略诉求。以下将围绕美日印合作动因展开具体分析。

2.1 美国应对亚太地区局势、变革同盟体系的重要抓手

近十几年以来,在美国实力相对下降、中国加速崛起的背景下,亚太地区权力转移加速。美国认为中国试图以武力改变亚太地区现状,对地区安全局势造成了较大的威胁。反观美国亚太同盟体系,美各盟国之间安全合作欠缺、同盟体系整体缺乏活力的弊端日渐凸显。因此,奥巴马执政期间对美亚太同盟体系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美国着手将同盟体系由“轴辐结构”向“网络结构”进行升级、转型。针对旧有体系中美国各盟国彼此在安全事务上合作不够充分的缺失,美国大力鼓励、推动各盟国间的合作。受美国政策调整影响,亚太同盟体系出现网络化的发展态势,即盟国之间的安全合作机制化,横向联系大幅加强,美国与盟国、盟国与盟国之间开展小多边合作,使得单线联系的同盟体系变得纵横交错,交织成网。④参见孙茹:“美国亚太同盟体系的网络化及前景”,《国际问题研究》,2012年第4期,第39页。其次,美国为了减少自身压力、激活同盟体系发展活力,重点提高了日本在亚太同盟体系中的地位,并以日美同盟为中心,引导日本与印度、澳大利亚、越南等“准盟国”⑤刘江永:“安倍政治学与中日韩关系”,《东北亚论坛》,2015年第3期,第17页。、伙伴国加强安全合作。在此背景下,“美日+1”的多组小多边安全合作机制逐渐形成,美日韩、美日印、美日澳、美日菲等均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在多组小多边合作机制中,与印度的合作被美日高度重视,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也被美国视为变革亚太同盟体系的重要抓手。从总体上来看,美日印的小多边海洋安全合作能明显强化美国亚太同盟体系的整体实力。一方面,美日通过与印度合作不仅进一步深化了美印、日印等双边安全合作关系,也将美日印小多边合作作为印太区域安全合作的样本予以确立。美日同盟可借此完善自西印度洋至太平洋的海洋安全保障体系,印度同样得偿所愿,将军事势力向西、南太平洋充分延伸。另一方面,美日印合作对印太中小国家有较强的影响力。基于印度在南亚、印度洋的较强影响力,美日与印度的接近将对孟加拉国、斯里兰卡、塞舌尔等印度洋中小国家产生较强的示范效应,间接提升了美日在以上国家的军事与政治存在感。而印度借与美日携手也将强化本国在东南亚、南太诸国中的政治与军事影响力。

2.2 美日印互为倚助,共同推进“印太战略”的需要

近年来,“印太战略”已成为美日的对外战略重心。两国“印太战略”以自由、民主、法治等价值观为顶层设计,以安全与经济领域为两大支点,围堵中国的战略指向日趋明显。而在安全领域,双多边海洋安全合作则是美日重点关注对象,并以此作为推进各自“印太战略”的主要动力之一。首先,特朗普在提出“印太战略”不久,发布了《2018年美国国防战略报告》,力求在安全层面对“印太战略”予以保障。《报告》提出,美国将加强其在印太地区的联盟和伙伴关系,建立一个能够威慑侵略、维护稳定并确保自由进入共同领域的网络安全架构;美国将与该地区的主要国家建立双边和多边安全关系,以维护自由和开放的国际体系。①U.S.Department of Defense,“Summary of the 2018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January 2018,https://dod.defense.gov/Portals/1/Documents/pubs/2018-National-Defense-Strategy-Summary.pdf,p.9.可见,彼时特朗普已逐步回归美国对外战略的传统,积极延续奥巴马时代对亚太同盟体系的改革,在印太地区以美国、盟国以及伙伴关系国构成的多边安全合作机制制衡中国。②王竞超:“美国‘印太战略’的演进及对地区局势的影响”,《华东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3期,第67页。此后,特朗普政府又相继发布《2018年亚洲再保证倡议法案》《2019年印太战略报告》等重要官方文件,并将原有的亚太司令部改组为印太司令部。在一揽子印太战略相关文件、举措的出台下,美国在印太的海洋安全政策日益明确,即以美印太盟国、伙伴国为依托,力图构建双多边海洋安全合作体系以遏制中国,并促进本国“印太战略”全方位展开。

而日本方面,安倍晋三早在2006年第一次组阁伊始便提出“自由与繁荣之弧”、价值观外交等政策方针;2012年底第二次上台后则相继提出“亚洲安全菱形”“扩大版亚洲”等设想,逐步构建起日本“印太战略”的主体框架。在2016年8月借内罗毕会议正式提出“印太战略”以后,也在海洋安全层面进行了缜密的谋划。日本在2018年《防卫计划大纲》《中期防卫力量整备计划(2019—2023)》等重要官方文件中明确提出,将依据“自由开放的印太”这一愿景,考虑到地区特征与对象国的实际情况,日本将战略性地推进多维度、多层次的安全合作;灵活运用防卫力量,推进日本与印太国家共同训练、演习、防卫装备与技术、能力建设、军队交流等领域的防卫交流与合作。③参见日本防衛省「平成31年以降に係る防衛計画の大綱について」、第14~16頁;日本防衛省「中期防衛力整備計画(平成31年度~平成35年度)について」,第2頁。因此,在“印太战略”框架下,日本与美国在海洋安全政策上类似,即力图联合印太所谓“海洋民主国家”,深化彼此海洋安全各领域的合作水平,共同构建针对中国的印太海洋安全合作网。

相比美日,印度实则是借“东向行动政策”推进本国的“印太战略”。2014年11月,莫迪在第12届东盟—印度峰会上正式宣布印度的“东向政策”(Look East Policy)转变为“东向行动政策”(Act East Policy),显示了印度已将印度洋与亚太事务作为整体进行战略谋划,其“印太战略”的框架开始形成。印度渴望通过“东向行动政策”,提高自身在亚太安全、经济事务中的存在感,助力印冲出南亚次大陆与印度洋的地理限制,构建真正意义上的印太大国。除了向东挺进的“外向性”,印度政策也具备“内向性”,即进一步稳固自身在南亚、印度洋事务中的优势。2015年3月,莫迪访问毛里求斯、塞舌尔、斯里兰卡期间,提出“萨迦”倡议(SAGAR)④SAGAR,全称是“地区所有国家的安全与增长”,缩写后印地语意为“海”或“湖”。,阐明了印度海洋安全战略的五个层次。⑤五个层次分别为:(1)保卫印度本土与岛礁安全;(2)与印度洋沿岸伙伴国家(毛里求斯、塞舌尔、斯里兰卡、马尔代夫等)深入开展包括海域感知、近海巡逻等方面的合作;(3)着眼于打击恐怖主义、海盗和应对自然灾害等课题,构建印度洋多边海洋安全合作机制,争取毛里求斯、塞舌尔等国加入印度、马尔代夫、斯里兰卡的三方安全倡议;(4)关注海洋经济安全,提出可持续的海洋经济发展;(5)放弃印度长期以来不愿与其他域外大国在印度洋合作的态度,特别强调了与美国的防务关系,提出印美将扩大在印度洋和亚太的海洋安全合作范围。参见C.Raja Mohan,“Modi and the Indian Ocean:Restoring India’s Sphere of Influence,”CSIS,June 18,2015,https://amti.csis.org/modi-and-the-indian-oceanrestoring-indias-sphere-of-influence/.因此,莫迪上台以后,印度国家战略兼具内、外两大向度,其主要特点就是立足印度国家利益,更加积极、主动地运筹外交关系,稳住周边、拉住美国、走向印太乃至全球。①C.Raja Mohan,Modi's World:Expanding India's Sphere of Influence,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 India,2015.具体到海洋安全层面,印度政策则呈现为从“战略自主”到“战略影响”、从“本土防御”到“力量投射”、从“聚焦印度洋”到“展望印太两洋”、从“侧重军事斗争”到“服从服务国家战略”的转变。②楼春豪:“战略认知转变与莫迪政府的海洋安全战略”,《外交评论》,2018年第5期,第101页。

在此背景下,美日与印度的“印太战略”不仅指向上具有较高的一致性,且双方具有较强的互补性,这也为三国借助海洋安全合作协同推进该战略提供了较强的动力。一方面,美日印合作将弥补彼此在印太的地缘劣势。对于美日来说,尽管两国及澳大利亚等盟友在印度洋具有相当的军事存在,但依然存在相对地缘劣势。当前,美国对印度洋的最大关注点在于继续控制查戈斯群岛及其核心岛屿迪戈加西亚岛,这里是美国在印度洋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也是其海军舰队重要中继补给站③刘鸣:“美国‘印太战略’的最新进展与前景评估”,《太平洋学报》,2020年第10期,第42页。,对于美国监控印度洋态势、强化在印度洋腹地的军事投放能力意义重大。而从长远来看,该基地对于美国实施“印太战略”可以起到重要支点作用。美国利用该基地,不仅可对中国在印度洋的活动采取行动、对中国在印度洋上的能源通道进行威慑,也有望同印度、日本和澳大利亚等国的海军进行军事互动,形成了一个相互交叉的复杂安全网络,平衡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④杨卫东、石秋峰:“透视迪戈加西亚基地在美国‘印太战略’中的作用”,《太平洋学报》,2020年第2期,第46页。

除了美国,日本也于2011年建立了吉布提军事基地,并在2015年对其进行了扩建,已在西印度洋具备一定的活动能力。除此以外,日本对印度洋沿岸国如斯里兰卡、孟加拉国、莫桑比克、马达加斯加、肯尼亚等国的港口基础设施投资规模逐年递增⑤The Maritime Executive,“Japan's Plan to Build Free and Open Indian Ocean,”May 29,2018,https://maritime-executive.com/editorials/japan-s-plans-to-build-a-free-and-open-indian-ocean.,在印度洋的存在感逐年增强。然而,由于印度洋距离美日两国本土过于遥远、安全局势复杂多变,总体来看美日在印度洋纵深区域仍然存在地缘劣势,军事投放与后勤补给能力受限。

而印度则拥有两国所不具备的地缘优势。印度著名学者、外交家潘尼迦(K.M.Panikkar)曾有如下精妙论断:“印度洋和太平洋、大西洋不同,它的主要特点不在于两边,而在于印度大陆的下方,它远远深入大海一千来英里,直到它的尖端科摩林角。正是印度的地理位置使得印度洋的性质起了变化。”⑥[印度]潘尼迦著,德隆、望蜀译:《印度和印度洋:略论海权对印度历史的影响》,世界知识出版社,1965年版,第14页。因此,印度半岛“楔入”印度洋达1600余千米,且是印度洋重要海域(孟加拉湾、阿拉伯海、中印度洋)“唯一可行的联结”。⑦楼春豪:“战略认知转变与莫迪政府的海洋安全战略“,《外交评论》,2018年第5期,第103页。此外,除了在印度洋的“纵向优势”,印度也具备相当的“横向优势”。一方面,在东印度洋,印度的安达曼—尼科巴群岛位于马六甲海峡西北口,且靠近印度洋主航道,是沟通印太两大洋的关键枢纽,设置有印度唯一的三军联合司令部,下辖5个海空联合基地、1个军用港口和1座军用机场;另一方面,在西印度洋,印度已正式获得伊朗恰巴哈尔港的运营权,得以扼守波斯湾咽喉。可以说,印度凭借其先天的地缘优势与后天的苦心经营,已构筑起横贯印度洋的战略链条,国际地位日益凸显。

美日通过发展与印度的海洋安全合作,不仅可以弥补自身在印度洋地缘上的相对劣势,也可借助印度的防务实力进一步完善美国自西印度洋至太平洋第二、第三岛链的军事力量部署,强化军事投放、后勤补给与护航能力。而对于印度而言,由于其传统上并不属于亚太国家,在亚太主要海域也缺乏军事据点,故印度“东向行动政策”客观上同样需要亚太传统大国予以支持。相对于中国,印度认为美日等与自身并不存在根本矛盾与利益冲突,成为其着力争取的合作对象。通过与美日合作,印将有望以安达曼—尼科巴群岛为跳板,更深入地参与亚太事务,将海军力量投放至南海等西太平洋海域。

另一方面,美日与印度合作也是彼此深入参与对方区域海洋安全机制的需要。当前,美日两国在印度洋主要安全机制如印度洋海军论坛(IONS)、环印度洋联盟(IORA)①环印度洋联盟前身为环印度洋合作联盟(The Indian Ocean Rim Association for Regional Cooperation,IOR-ARC),成立于1997年,原目的是促进印度洋沿岸各国经济往来与科技交流。其后,IOR-ARC逐渐扩大至海洋安全领域:2011年环印联盟第12届部长理事会会议通过了《德班公报》,新成立了海上安全、蓝色经济和妇女经济赋权3个工作组;2012年环印联盟第12届部长理事会会议决定于2013年召开印度洋航运安全会议,研究建立印度洋航运安全信息交换和海上形势监控机制;2017年环印联盟第17届部长理事会会议通过了《德班公报》,新成立了海上安全、蓝色经济和妇女经济赋权3个工作组。参见“环印度洋联盟”,中国外交部,2009年1月,https://www.fmprc.gov.cn/web/wjb_673085/zzjg_673183/fzs_673445/dqzzhzjz_673449/hydydq_673507/gk_673509/.、环孟加拉湾多领域经济技术合作倡议(BIMSTEC)等仍然只是对话伙伴国或观察员国,活动能力受限。而印度则是以上机制的主要创始国与核心成员国之一,具有较强话语权与决策权。美日通过印度将有望更深入地参与印度洋安全机制的运行。而在亚太地区,美日则是东盟防长扩大会议(ADMM+)、东盟地区论坛(ARF)、亚太安全合作理事会(CSCAP)、香格里拉会议(SLD)等机制的核心成员国,具有较强的议题设置能力。印度作为亚太域外国家,通过与美日的合作,也将明显提升本国在以上机制中的存在感与话语权。美日印合作将使彼此强化在印太地区主要海洋安全机制的存在感与话语权,为彼此借助相关机制更顺利地推进“印太战略”打下坚实基础。

2.3 迟滞中国海上力量崛起,构建美日印澳+伙伴国(QUAD+X)为主导的印太海洋安全秩序的需要

除了美国改革亚太同盟体系、美日印协同推动“印太战略”的需要外,美日印海洋合作的另一战略目的在于构建三国主导的印太海洋安全秩序。在美日印三国看来,当前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海洋强国”战略等政策的目标之一即是颠覆印太现有海洋秩序,并在未来构筑以中国为核心的新秩序。因此,美日印合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为了在印太秩序的构建上钳制中国,树立以美日印澳(QUAD)为核心、以越南、印尼等核心伙伴国为辅助(QUAD+X)的印太海洋安全秩序。在美国的战略设计中,一方面,QUAD无疑将在新秩序的构建进程中发挥主导作用,故稳定、强化与其他三国关系成了美国的政策重心;另一方面,在QUAD内部,澳由于国力受限,美将其置于从属地位,美日印实际上发挥着“压舱石”般的作用。基于以上考量,美与日印澳分别采取了不同的互动模式。在日印澳三国中,日澳被称为美国亚太同盟体系的“北锚”与“南锚”,美主要采取了安抚等举措,以强化同盟关系。而印度则长期对QUAD有所保留,且战略地位相较于日澳更为重要。因此,美国将更多资源与精力投放到印度方面,意图通过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吸引印度长期留在QUAD框架以内。印度基于与中国陆地边界争端日趋复杂化的考虑,也希望借助美日等在海上牵制中国。所以,印度尽管对QUAD存在一定的保留,但也未表示明确反对,与美日澳的安全合作日趋频繁。

在印度的积极参与下,QUAD已开始有效运作,机制化程度次第提高,成为美日印主导印太未来安全秩序构建的重要依托。除了2017年11月、2018年6月美日印澳四国举行了司局长级会晤,四国海军高官也曾于2018年1月在新德里举办的瑞辛纳对话会(Raisina Dialogue)上碰面,共同研究如何在印太两洋制衡中国,保持所谓印太海域的“自由与开放”。2019年9月,美日印澳在第74届联合国大会期间首次举行了部长级会议。2020年10月,QUAD第二次外长会议在东京举行。2021年3月,QUAD首脑会议首次召开,标志着QUAD机制化水平进一步提升,四国海洋安全合作强度也有望进一步加大。

当前,QUAD+X框架已浮出水面,并将对未来印太海洋安全局势产生越来越重要的影响。而作为体系“压舱石”的美日印而言,海洋安全合作将是深化彼此关系的重要“黏合剂”。美日印通过打造双多边合作机制、开展海上联合军演、强化海洋军事技术与装备合作等路径,有效地在印太地区投放、对接了各自海上军事力量,成为三国进一步完善QUAD+X框架、争取印太海洋安全秩序主导权的重要依托。

三、拜登时代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走向

回顾美日印近十余年的海洋安全合作历程,可发现以上三国在机制建设、海上军演、海洋装备与技术合作等方面取得了长足进展。就美日印合作的走向,需一分为二地看待。一方面,未来一段时期内,由于若干制约因素,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难以一帆风顺,面临着诸多挑战。另一方面,基于拜登政府强化与盟国、伙伴国家关系的政策取向,三国在拜登时代仍将推动海洋安全合作深入发展。

3.1 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的制约因素

(1)印度左右摇摆的态度成为最大变数

尽管印度对美日的拉拢给予了积极回应,但其未来立场仍然存在不确定性,在积极合作与消极应对间摇摆将成为印度的常态。首先,印度不结盟的外交传统将使新德里与华盛顿、东京保持一定的距离。尽管美日与印度已构建起较完整的安全合作框架,双方基本形成了“准盟友”关系,但印度与美日军事勾连过程中存在明显底线,双方难以发展为真正的盟友。其历史原因在于,印度作为不结盟运动创始国之一,其历届政府均严守这一外交路线,短期内印度立场较难发生改变。其现实原因在于印与美日发展安全合作存在明显底线,即不能允许美军在印拥有军事基地、长期在印驻军。可以说,驻军权是由“准盟友”关系跃升为盟友关系的核心条件之一。印度对不允许外国军队进驻本国这一底线的坚守,将是制约美日印进一步提升海洋安全合作水平、成为盟国的关键因素。

其次,印度争当大国的雄心,使得其仍然对与美日的海洋安全合作有一定保留。早在独立前夕,印度国父尼赫鲁就提出印度要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①张炜、冯梁著:《国家海上安全》,海潮出版社,2008年版,第298页。因此,印度在其大国雄心的驱动下,希望在当下国际体系的建章立制上拥有更多话语权。在过去五年中,莫迪力求将印度在国际社会中的角色,从重要的参与者转变提升为国际体系中制定重要议程的行为体。②Harsh V.Pant,“Rise of China Requires a Balancing Act for India,”February 13,2019,https://spectator.clingendael.org/en/publication/rise-china-requires-balancing-act-india.而美日则力图主导地区乃至世界秩序构建,仅仅希望印度是个“好的协作者”,不会赋予其过大的话语权。因此,从根本上来看,印度与美日间关于未来国际秩序的构建、主要议程的设定、话语权的分配等方面存在较大分歧。

再次,印度基于印中不断扩大的共同利益,也不愿过度刺激中国,这就决定了当前印与美日(特别是美国)在针对中国的海洋安全合作上存在一定的温度差。印度的外交具有较鲜明的现实主义色彩,具有较大的弹性,其会依据国家利益得失不断调适对华政策。应当看到,近年来中印关系日趋重要、共同利益日趋扩大。据统计,2019年中印双边贸易额达到928.1亿美元③“2019年中国—印度经贸合作简况”,中国商务部,2020年7月29日,http://yzs.mofcom.gov.cn/article/t/202007/20200702 987826.shtml。;截至2019年末,中国已累计在印直接投资约82亿美元。④参照以下网站2018、2019年的统计数据,估算后所得结果。“中印双边投资表现活跃”,中国商务新闻网,2019年5月,http://www.comnews.cn/article/ibdnews/201905/20190500004135.shtml;“2019年中国—印度经贸合作简况”,中国商务部,2020年7月30日,http://yzs.mofcom.gov.cn/article/t/202007/20200702987 826.shtml。与中印相比,2019年美印双边贸易额约为1460亿美元,2000—2019年美国对印直接投资额累计为270.1亿美元⑤Embassy of India,“India-US Trade and Investment,”December,2019,https://www.indianembassyusa.gov.in/pages/MzQ.;2019年日印双边贸易额为176.3亿美元,2000—2019年日本对印直接投资额累计为307.46亿美元。①Embassy of India,“India-Japan Economic Relations,”December 2019,https://www.indembassy-tokyo.gov.in/india_japan_economic_relations.html.以上数据尽管时间节点稍有不同,但仍可以总体比较、研判印度与中美日的经济合作情况。可以发现,中国对印贸易规模尽管有所波动,但总体呈迅速攀升的态势,已大幅缩小与美国差距,并保持对日明显优势;而在对印直接投资方面,中国距离美日尚有明显差距,但正在加速追赶。因此,尽管美日为印传统经济合作伙伴,但中印经济关系大有后来居上的趋势,这也使印度在处理对华事务时必须加以考量的重要因素。

而疫情暴发以来,特别是中印边界冲突事件发生以后,印度对华政策立场实际上在逐步软化。一方面,中印边界冲突事态逐步缓和。在中国积极以对话协商解决问题的背景下,2020年中印相继举行了4轮军长级会谈、3次边境事务磋商和协调工作机制会议,并于同年9月实现两国外长在莫斯科的会晤,达成尽快脱离接触等五点共识②可参见“中印外长发表联合新闻稿,双方达成五点共识”,中国外交部,2020年9月11日,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7220/xgxw_677226/t1814001.shtml。,中印冲突事态也得以明显降温。当前,中印边境事务磋商和协调工作机制正在有效运转,两国争端已基本处于有效管控状态下。另一方面,在后疫情时代,印在疫情防控、恢复经济、改善民生等领域对华合作需求日趋迫切。2021年3月以来,印度疫情急转直下,对其经济社会造成了巨大冲击。在美国对印抗疫援助口惠而实不至的局面下,当前印度关注的是如何获取中国的物资援助。与此同时,印度也急切需要通过对华合作,恢复因疫情受到重创的经济。因此,未来一段时期,在疫情下经济严重衰退、对华存有诸多依赖的印度很难投入过多资源,配合美日开展海洋安全合作遏制中国,从而损害本国利益。

(2)美日安全领域仍存分歧,为海洋安全合作带来消极影响

除了印度立场摇摆不定,美日间也绝非铁板一块。尤其是,由于美日在安全领域较严重的分歧,美日乃至美日印安全合作未来仍会受到较明显的消极影响。

一方面,美对日军售频频受挫,两国安全关系面临着现实考验。2020年6月,日本政府正式宣布取消在本国秋田、山口两县部署陆基“宙斯盾”反导系统的计划。而继陆基“宙斯盾”后,日本原计划向美国采购的“全球鹰”无人侦察机项目也有可能搁浅。在疫情暴发后,对外军售已成为美国缓解国内经济危机的重要一环,日本连续拒绝高价采购美军事装备,表现出对美外交少有的强硬态度,也为日美关系投下了阴影。另一方面,驻日美军基地搬迁问题也是困扰当下日美安全合作的重要因素。据悉,将冲绳驻日美军普天间基地迁往相对偏远的边野古地区,不仅将可能到2030年方可完成,且费用可能飙升至9300亿日元(约87.7亿美元),这对于当前深受疫情影响、经济持续衰退的日本来说,无疑是沉重的经济负担。尽管拜登已取代特朗普执政,但美驻日基地搬迁问题仍困扰着两国政府。日美对军事基地搬迁费用与分摊比例的明显分歧意味着两国将面临着旷日持久的谈判,且势必将产生新的外交风波,将对两国在美军基地最为集中的西南诸岛一线的海洋安全合作造成较明显的消极影响。

(3)美日与印海洋装备结构差异较大、技术兼容问题突出,成为影响未来合作的掣肘

除了以上因素,技术兼容问题同样困扰着美日印合作。在海洋安全领域,苏联/俄罗斯一直是印度的关键合作伙伴,在加强印度海军力量建设,诸如舰船建造、海军基础设施建设和人员培训等方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据统计,自1965年9月1日苏联同印度签署第一份海军装备供应合同以来,苏/俄已经为印度海军建造了70多艘军舰,目前印度海军装备约80%来自苏/俄,正是苏/俄军舰奠定了现代印度海军的基础。③“印度海军与苏联/俄罗斯合作50年:购70多艘军舰”,中新网,2015年9月17日,http://www.chinanews.com/mil/2015/09-17/7529840.shtml,访问时间:2020年12月17日。由于印度与苏/俄合作的传统,印主要作战舰艇平台、武器系统以及相关技术如航母、舰载战斗机、预警直升机、驱逐舰、护卫舰、攻击型核潜艇、常规潜艇等大多来源于俄罗斯。①韩啸、杨文韬:“印度海军装备引进及其影响浅析”,《现代军事》,2017年10月,第77页。当前印度海军中的一些核心力量,诸如维克拉玛蒂亚号航母、“塔尔瓦”级护卫舰、Project-971I/Akula核潜艇、AK-63030mm舰炮②罗豪:“新世纪俄印军事合作初探”,《国际研究参考》,2017年第9期,第37页。等均进口自俄罗斯。此外,印度并未因为发展与西方国家的安全合作而冷落俄,当前印俄海洋装备合作依然保持着较高热度。2018年初,印度国防部与俄罗斯达成协议,将斥资30.8亿美元引进四艘俄罗斯克里瓦克III级护卫舰。③“Navy agrees to buy four Russian frigates for$3 BN,”Daily Defense News,February 26,2018,https://www.dailydefencenews.com/navy-agrees-buy-four-russian-frigates-3-bn/.

另一方面,印度海军在俄式装备占据主流的情况下,也大力采购西方各国的海洋军事装备,吸收对方的军事技术。如美国的动力系统、反潜巡逻机以及舰载反潜直升机,日本的US-2水陆两栖飞机,法国的舰载雷达系统,以色列的防空导弹系统,德国的潜艇以及潜射鱼雷,意大利的舰炮等均是印海军采购或学习的对象。然而,由于印海军装备与技术来源的多样性,增加了其技术调整、兼容、后续保养与维修等工作的复杂性,也导致印海军装备故障率长期居高不下,客观大幅增加了军购成本。近年来,印国内各界对以上问题颇为关注,甚至开始追责印国防部门。尽管美印通过在2018年签订了《通信兼容与安全协议》,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两国海军装备的兼容性问题,但印短期内难以改变海军装备“百花齐放”、难以协调的特征,仍面临对美日等国装备与技术的兼容、调适等问题。因此,印在发展与美日海洋军事技术与装备合作时,必然会对以上问题有所顾虑。

3.2 拜登时代美日印安全合作的利好因素

在有若干制约因素的同时,从长远来看,拜登时代美日印安全合作也存在诸多利好因素,仍会持续发展。一方面,美日印基于协作推进“印太战略”、迟滞中国海上力量崛起、构建地区安全秩序等战略需要,不会放弃美日印合作机制这一重要战略依托。由于前文已有相关论述,故此处不再展开。

另一方面,拜登政府强化与盟国与伙伴国的政策取向将成为未来美日印合作持续发展的新动能。拜登执政以后,修复与日本等盟国关系,强化与印度等伙伴国家合作已成为美国国策。特朗普时代,贸易摩擦、驻日美军费用及基地搬迁问题等使美日关系受到了较大负面影响,美日同盟也出现了明显裂痕。因此,拜登政府在对外政策方面的首要任务便是修复与日本及欧洲盟友的关系。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在2020年12月出炉的第五份“阿米蒂奇—奈”报告中提出,日本已成为美国重要且更为平等的盟友,美日同盟正从“协同工作”型同盟转向“相互依赖”型同盟,双方在应对危机和长期挑战方面越来越需要对方的支持;联盟面临的最大安全挑战是中国,未来美国应强化对日本海上、空中行动的支持,应实施联合计划以加强日本西南诸岛的军事能力。④“The U.S.-Japan Alliance in 2020:An Equal Alliance with a Global Agenda,”CSIS,December 7,2020,https://www.csis.org/analysis/us-japan-alliance-2020.在此背景下,拜登政府将在弥合美日裂痕的基础上,进一步升级两国同盟关系。而强化美日海洋安全合作,特别是进一步提升两国在日本西南诸岛防卫合作水平,以更好地应对所谓中国威胁将是未来两国的核心议题之一。

而对于印度等伙伴国,拜登政府则可能延续特朗普对印政策。其原因在于,基于当前国际局势,拜登将会继续实行“印太战略”,而印度将是美国完善印太安全布局的关键所在,需美国继续拉拢。美国兰德公司亚洲政策高级专家德里克·格罗斯曼(Derek Grossman)近日便撰文指出,“拜登可能会扭转特朗普政府诸多政策,但很可能会保留的一项政策是‘印太战略’。拜登和他的顾问同意特朗普政府的观点,即美国必须继续通过加强盟国和伙伴国来对抗中国的威胁性行动。如果‘印太战略’有任何改变,那很可能只是形式上的,而不是实质性的。”①Derek Grossman,“Biden Administration Could Benefit from Keeping an Indo-Pacific Focus,”the Rand Corporation,November 30,2020,https://www.rand.org/blog/2020/11/biden-administration-could-benefit-from-keeping-an.html.可以说,在“印太战略”成为美长期国策的背景下,拜登政府仍将高度重视印度及印度洋区域的战略地位,并将继续强化美印、美日印等双多边海洋安全合作,以协同推进“印太战略”,更有效地牵制中国。

四、结 语

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已成为当前印太乃至全球引人关注的小多边合作机制之一。美日印除了海洋安全合作机制不断深化,海上军演、海洋装备与技术合作等各大领域合作也在持续推进。

尽管未来尚面临诸多挑战,但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在拜登时代也迎来了若干利好因素。随着拜登政府外交政策日渐明朗,修复、强化与盟国及伙伴国关系,多角度、多层次推进“印太战略”以遏制中国已基本成为定局。因此,从长远来看,拜登时代美日印安全合作仍会对中国带来持续负面影响,中国维护海洋权益、保障海洋安全等核心关切均将面临严峻挑战。首先,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将会使中国国家领土主权与海洋权益的维护更为艰难,并将对“一带一路”倡议造成较明显的负面影响。一方面,美日印通过海洋安全合作打造的东海、台海、南海与印度洋“三海一洋”联动机制将使中国“三海”问题更趋复杂性。东海、台海为美日同盟长期关注对象,并通过强化西南诸岛防御、开展与台安全合作等路径介入,成为我国管控中日领土争端、完成祖国统一的主要障碍之一。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美日针对中国日趋增强的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②通常指中国综合运用海空非对称性武器装备,隔离美国优势海空力量,拒止对方在中国周边的军事活动,以避免美国对相关国家(地区)实行军事援助。,突破了传统海洋安全合作的局限,正在东海、台海一线融合海陆空各军种,综合运用太空、网络、电磁波等“新疆域”作战力量,构建多维度、跨领域作战体系。而印度近来也呼应美日,借“马拉巴尔”演习等机会将军事力量投放至日本西南诸岛至菲律宾一线。可以说,美日印的军事联动将使东海、台海问题更趋复杂。南海则更是美日印共同介入的焦点区域,在后疫情时代更是动作频频。美日印通过启动联合军演、构建自安达曼群岛至菲律宾的海域感知体系、援助越南等南海声索国能力建设等举措将使南海局势再度紧张。另一方面,“三海一洋”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核心组成部分。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既对我国船舶航行安全造成了较大威胁,也不利于我国与沿线国家的正常贸易往来,对“海丝路”合作的顺利推进产生了明显的负面影响。

其次,美日印海洋安全合作显著恶化了印太海洋安全环境,加大了中国在未来印太海洋安全秩序中边缘化的风险。美日通过与印携手,将从两大层面对华产生影响。从现实层面来看,美日印有效对接了双方海军力量,协调了彼此在印太海上军力部署,最大程度扩展了三国海军活动范围,构建起自西印度洋至阿留申、夏威夷群岛一线的安全合作网络,使中国面临的印太海洋安全环境进一步恶化。同时,中国海上力量崛起将面临更多阻碍,海洋活动空间将受到进一步挤压。从未来安全秩序层面来看,美日印为主体的QUAD+X框架已逐步成型,未来可能对印太海洋安全秩序的重构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而中国在未来地区安全秩序中被边缘化的风险是不可忽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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