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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碧英教授针药并用治疗突发性耳聋经验分析*

2021-01-06北京市门头沟区中医医院针灸科

河北中医药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少阳突发性耳聋

北京市门头沟区中医医院针灸科

张 盼 郗亚薇△ 李珊珊△△ 李 贺△△(北京102300)

提要 分析研究韩碧英教授针药并用治疗突发性耳聋经验。对于突发性耳聋韩教授认为治疗上要分清虚实,把握病机,其中热、瘀、痰等是突发性耳聋的病理因素,提倡采用“泻火补水以清热,根结相通治其瘀,腧募相配治其痰”的针刺手段治其经络实证,巧用方药治其脏腑虚证。韩教授在治聋之时,不忘治心,灵活应用镇心五穴,疗效斐然。

突发性耳聋是指72 h内突然发生的原因不明的感音神经性听力损失,至少在相邻的2个频率听力下降≥20 dBHL[1]。其发病机制尚未阐明,可能与耳蜗循环功能障碍、病毒感染、心理因素及免疫因素等相关[2-3]。突聋不仅表现为不同程度的听力降低,还常伴有眩晕、耳闷胀感、耳鸣、听觉过敏、耳周感觉异常等临床症状,甚至出现焦虑抑郁、睡眠障碍等精神变化,严重影响了患者的生活质量及工作效率[4]。目前西医临床治疗突发性耳聋主要给予糖皮质激素、扩血管、营养神经以及高压氧等对症支持治疗措施,但约1/3的患者治疗后遗留不同程度的永久性耳聋[5]。

韩教授是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知名针灸专家,躬身杏林达50载。韩教授注重中医经典与各家注释,验之临床取其效者。因此,对疾病的理解并不拘泥于一家之论,强调理须能用之于临床,术必本之于理,有法可则,有理可医,不做无根之木,不可天马行空。韩教授对突发性耳聋诊治有独到之处,主张“针刺治其标,方药治其本”,取其“针灸通经络,方药理脏腑”之意,内外通调,各得所宜。笔者在韩教授膝下侍诊多年,得师教诲,现将其诊治突发性耳聋学术经验书于笔尖,以同道共参。

1 分清虚实,把握病机

韩教授认为突发性耳聋属于中医学“暴聋” “厥聋”及“卒聋”的范畴,中医对暴聋的认识最早见于《内经》,《素问·厥论篇》曰:“少阳之厥,则暴聋颊肿而热。” 古代医家认为暴聋实证者居多,发生的病因多为热邪上扰,蒙蔽清窍;或瘀血内停,耳周孙络不通,或酒食肥甘厚味致痰火内结,气逆于上,致耳窍不通;实证临床兼见面赤口干,烦躁易怒,口苦目痛,大便秘结,此外也不乏一些虚实夹杂证,多因久病体弱,中焦运化水谷能力不足,髓海空虚,肝肾受损,精气不能上达于头,导致耳窍空虚,该虚证临床兼见头昏,腰痛,遗精,带下,脉虚细等。韩教授认为该病与髓海、肝、胆、肾、及脾胃等关系密切。因该病多急性发作,发病突然,进展较快,韩教授认为临床上尽早掌握疾病的虚实,是治疗突发性耳聋的中心环节。

2 针刺攻其实,以治其经

2.1 泻火补水治其热 韩教授认为五脏开窍于面部,分阴精及阳气主之,肾开窍于耳,肝开窍于目,肾肝居阴,故耳目两窍的疾病以阴精主之,故喜清凉而恶烦热。朱丹溪曰:“耳聋属热,少阳厥阴热多。”[6]肝病气逆则耳聋不聪。刘完素指出“夫耳聋者,由水衰火实,热郁于上,而使听户玄府壅塞,神气不得通泄也”[7]。可见热邪为致聋的一大要素。《素问》曰:“一阳独啸,少阳厥也,其终者耳聋。”又因少阳主胆,其脉循胁络于耳,故伤寒三日少阳受之,则胸胁痛而耳聋。可见少阳及厥阴易受热扰,故韩教授在临证时常取少阳经及厥阴经的火穴、水穴治疗该病,其中火穴用捻转补泻的泻法,水穴用捻转补泻的补法,如泻行间、补曲泉,泻阳辅、补侠溪。

2.2 根结相通治其瘀 《说文解字》[8]曰:“瘀,积血也。”人体精神的充养,全赖于周身气血之如环如端,周流不息。韩教授认为突发性耳聋患者,多肝胆受邪,是以疏泄失常,气机不顺,血行不畅,日久成瘀;加之脾虚不运,津液不行,是以湿热蕴郁,久而伤络,耗伤阴血,耗而成瘀。血因气机不顺则凝而不通,血聚日久而不散,瘀血已成,损耗正气。故韩教授临证时以逐瘀通络,启闭开窍为法。

《素问》云:“少阳所至为惊躁,瞀昧,暴病。” 而“暴聋”就是少阳病的一种表现。《灵枢》曰:“太阳为开,阳明为合,少阳为枢。故开折则肉节渎而暴病起矣,故暴病者取之太阳。”太阳为开,邪中太阳,则暴病起,故韩教授在治疗暴聋时,通常采用太阳及少阳的根结穴以疏解两经瘀滞,取其暴病之意,并认为,足六经的根结穴可以作为一条线路整体疏通该经气血,亦为调节该条经脉所属脏腑的功能。因脏腑功能失调致聋,且正经气血运行受阻时,可疏通根结穴这条旁支,可促使经脉畅通,协助其功能恢复正常。古代医家王肯堂也认为:“暴聋之病,与阴阳隔绝之未甚,经脉欲行而未通……”,由此可见,经脉气血瘀滞不通亦是病之所在,针刺根结可通瘀启闭,故暴聋时可取足少阳胆经的根结穴听会、足窍阴,足太阳膀胱经的根结穴睛明及至阴,四穴进行平补平泻。

2.3 腧募相配治其痰 韩教授认为突发性耳聋证,多为气道不通,痰火壅塞郁结于耳致病,审其病因,多因患者平时饮食肥甘厚味,起居失调,思虑过度,上焦素有痰火,脾胃运化能力不足,清浊升降逆乱,又遇恼怒而得病,怒则经气上逆,发为暴聋。而上焦痰火内聚,多与肺的宣发及肃降功能失常有关,宣发可将津液疏布于肌肤分凑,而肃降可使水道得通,令上源之水行于下。若宣降功能失常,则水湿不运,湿便停于肺,日久聚痰,痰浊郁肺,气机不利,耳道不通。正所谓“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故韩教授临证多以中焦脾胃为中心,兼以调整肺脏的宣发及肃降功能,临床上常取肺经及脾胃两经的背俞穴及相应募穴,强化脏腑功能。

3 方药补其虚,以养脏腑

韩教授认为突发性耳聋的虚证以土水之气衰有关,耳是肾之寄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肾主耳……在窍为耳。”耳居于头部,头为外壳,内藏脑髓聚为髓海,髓海是由肾精所化,脑亦为元神所居。肾精充沛,寄窍得以滋养,则功能健旺,听力敏捷,《灵枢·脉度》曰:“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耳能闻五音矣。” 若先天不足或年老久病而致肾精亏虚,髓海不足,则生耳病。《灵枢·海论》曰:“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 耳鸣日久可成聋,耳窍,亦是经脉汇聚之所,即手足三阳经及经别过于耳,若经脉气血不能上养耳窍,亦可使耳发生病变。然而经脉之气血均资生于脾胃,由水谷所生,若素体脾胃虚弱或饮食不节或劳倦过思,使中焦生化无源,则经脉空虚,阳气不升,耳窍失养,功能发生异常。韩教授常以方药以补其虚,常用白术、生黄芪、山药等以健脾益气,擅用山茱萸,熟地黄,桑寄生以填精益髓,扶正固本。

韩教授认为生黄芪甘温属阳,为健脾补气之要药,具有升发之性,可使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本草经解》[9]亦曰:“黄芪气微温,禀天春升少阳之气,入足少阳胆经、手少阳三焦经;味甘无毒,禀地和平之土味,入足太阴脾经气味俱升,阳也……人身之虚,万有不齐,不外乎气血两端。黄芪气味甘温,温之以气,所以补形不足也;补之以味,所以益精不足也。” 白术,性甘温可调中气,清代医家黄宫绣[10]认为白术是“为脾脏补气第一要药”。山药,性甘平,可补气养阴,久服可耳目聪明,延年益寿。具有补而不滞,滋而不腻,扶而不骤的特点,是培补中气最平和的中药之一。山茱萸,性微温味酸涩,入肝肾,为补益肝肾的要药,《名医别录》[11]则认为山茱萸可“益精,强阴,安五脏,使九窍得通,强力”。熟地黄,味甘微苦,味浓气薄,韩教授首推景岳之论[12]:“至若熟(熟地)则性平,禀至阴之德,气味纯静,故能补五脏之真阴。熟地具有至静之性,以至甘至厚之味,是实精血形成中第一纯厚之药。”且熟地黄独具有“味厚气薄” “阴中有阳”的特点,“可补五脏之真阴,补肾中之元气”。为治疗一切精血亏损,补益乙癸之要药。韩教授每临难治性暴聋的肝肾亏耗之候,往往即投之以重剂熟地黄,可起到逆流挽舟之效。桑寄生,性平味苦甘,归肝、肾经,韩教授认为性甘的中药,能补、能和、能缓,在补肾益精的中药中,桑寄生最佳。

4 治聋之时,不忘治心

顽固性突发性耳聋严重影响患者生活和工作,往往引发诸如睡眠障碍、抑郁焦虑、烦躁不安等负面情绪,进一部加重病情。因此,对于顽固性耳聋的患者,韩教授往往从“心”论治。《素问·金匮真言论》曰:“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耳。”皇甫氏《针灸甲乙经》[13]亦云:“心在窍为耳。夫心者,火也;肾者,水也。水火既济。心气通于舌,舌非窍也,其通于窍者,寄在于耳。”耳部经络与心具有明显的络属关系,如《灵枢·经别》曰:“手心主之正,别下渊腋三寸,入胸中,别属三焦,出循喉咙,出耳后……” 《缪刺论》曰:“手少阴之络会于耳中。” 故韩教授在治疗顽固性的突发性耳聋时长配伍镇心五穴——百会、神门、大陵、膻中、内关。

百会位于人体之巅,与天气通应,陈元择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14]述:“头者诸阳之会……百神所聚”。且百会穴位于四海中的髓海本腧,督脉要穴,手足六阳经均会于此,针刺百会可调动人体百脉功能,一穴通百脉,百脉通则利九窍而神安宁。神门为镇心宁神的门户,也是手少阴心经的原穴,是心经真原之气所汇聚的地方。现代医家谢强认为通过针刺神门,可起到靖神利窍、清神利窍、宁神利窍、养神利窍、舒神利窍、醒神利窍的作用,不仅可以调神利窍而且还能振奋心阳,使气血上达头面部,濡养高居头面的脑神经及五官七窍,对恢复官感有着重要的作用,有助于疾病向愈[15]。大陵穴是十三鬼穴中的“鬼心”,也是手厥阴心包经的原穴,而病邪犯心,首犯心包,心包代心受邪,针刺心包经原穴,可驱邪外出。膻中为气会,宗气会聚于此,且是任脉、足太阴、足少阴、手太阳、手少阳的交会穴,故可治一切气病,韩教授在治疗暴聋合并烦躁不安的病人时,常取膻中穴,取1寸针灸针,取应随补泻,针尖朝鸠尾方向,平刺15度,刺入0.5寸。内关穴为手厥阴心包经的络穴内关,是八脉交会穴之一,通于阴维脉,而阴维脉主治心痛、抑郁,故韩教授韩教授在治疗暴聋合并焦虑抑郁的病人时取内关穴。现代研究表明针刺内关穴、擅中穴可使抑郁大鼠活动增多,兴趣提高,体质量增加,食欲增强,并使血清中皮质醇(CORT)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CTH)含量显著降低[16]。

5 典型案案

刘某,女,30岁,因右耳听力下降6 d于2019年11月7日就诊。现病史:10 d前外感,未予重视后症状加重,期间出现咳嗽黄痰,头痛鼻塞等症状。自行服用抗病毒口服液后症状缓解,6 d前突发右耳听力降低,伴有耳堵,耳鸣,黄痰,口干,心烦,大便干燥,腰腿痠痛等症状,耳鸣犹如火车“轰轰”声,夜间明显,影响睡眠,2019年11月2日就诊于北京同仁医院耳鼻喉科,查头颅核磁未见明显异常,纯音测听示:右耳所有频率(250、500、1 000、2 000、3 000、4 000、8 000 HZ)听力均下降,平均听阈60 dBHL,诊断为突发性耳聋,予营养神经、激素及高压氧治疗4 d后,患者自觉症状未见明显好转,遂就诊于我科门诊,刻下症见:右耳听力下降,偶有咳嗽,咳黄痰,无发热,耳鸣,耳堵,口干,心烦,睡眠质量差,腰腿痠痛,大便干燥,舌红苔薄黄,脉弦细。西医诊断:右耳突发性耳聋,中医诊断:暴聋,证属肝肾不足,痰热上扰。治疗原则:滋补肝肾,清化痰热。取穴:耳门、听宫、听会、足窍阴、侠溪,行间、肺俞、中府,曲泉,大陵穴,神门,膻中穴,照海,支沟,丰隆。操作方法:患者先取坐位,常规消毒肺俞穴后,采用0.30 mm×25 mm一次性毫针沿皮平刺肺俞,并扶患者缓缓躺下,以患者平躺后无异物感为宜,消毒其余诸穴,并针刺行间穴为采用捻转补泻的泻法,曲泉穴用补法,余穴平补平泻,每周3次针灸治疗。方药:熟地黄20 g,桑寄生、山茱萸各15 g,山药10 g,白术9 g,生黄芪、龙胆草各12 g,柴胡6 g,菖蒲8 g,2周后患者自觉耳鸣声音明显减低,睡眠质量上升及大便如常。并于我院耳鼻喉科进行纯音测听示:右耳所有频率听力均有上升,平均听阈35 dBHL。连续治疗1月后右耳听力恢复正常,半年后随访未复发。

按语:本案为西医综合治疗后效果不理想,属顽固性突发性耳聋。遂来寻求针药治疗。患者外感后出现暴聋兼见耳鸣,心烦,口干,大便干,黄痰等痰热实证,而患者脉弦细,腰腿痠痛是肝肾不足的虚象,肾司二便,肾中津液亏耗,则表现为大便干。故该患者是本虚标实证,而支沟与照海穴相配可治疗肾阴不足型的虚秘,是韩教授遵循《素问·标本病传论》“小大不利,治其标”的体现。方药中龙胆草入肝经,具有苦寒之性,善清肝热之邪;而菖蒲味辛、苦,性温,入心、胃两经,具有化痰开窍,清心凉血的功效。最新药理学研究表明石菖蒲及其有效成分具有开窍益智、镇静、抗抑郁等多种药理作用,可用于心脑血管、消化、耳鼻喉等多个系统疾病[17]。

韩教授强调在难治性突发性耳聋的病人身上,往往表现为某脏某腑或某经某络的虚实盛衰,但我们应溯本求源,着眼于整体,不可以点窥面,针药两者不可偏废,调经通络用多针,滋养脏腑需用药,攻补兼施,缓急相宜。治疗时针多而不乱,补泻分明,用药精准,正是韩教授的传承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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