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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整合药学的几点认识

2021-01-06蔡志奇广东药科大学广东广州510006

空军军医大学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交叉学科跨学科药学

蔡志奇(广东药科大学,广东 广州 510006)

整合药学是近年来在整合医学的基础上被提出的。有关整合药学的概念、提出的基础和如何发展等问题学界仍在探索和讨论,也有学者对药学与其他学科能否实现整合持怀疑态度。本文主要从学科发展和科学发展的视角对这些问题进行阐述和分析。

1 整合药学的概念

讨论整合药学的概念,首先需要厘清跨学科研究、交叉学科和整合这三者的定义和关系。

1.1 跨学科研究

美国学者艾伦·雷普克(Allen F. Repko)基于对跨学科研究五个权威定义共同要素的分析,对跨学科研究作了如下定义:跨学科研究是回答问题、解决问题或处理问题的进程,这些问题太宽泛、太复杂,靠单门学科不足以解决;它以学科为依托,以整合其见解、构建更全面认识为目的[1]17。学科之间的相互关系有多学科、跨学科和超学科三个层次。多学科是最低层次,是指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从两门或两门以上学科或知识领域中获得信息,但不涉及任何实际上的学科互相作用,没有改变或丰富各相关学科知识;跨学科是第二层次,指各学科间的合作或同学科间各部分的合作导致了相互作用;超学科是第三层次,它不仅包括专门研究项目之间相互作用和相互补充,而且还将把这些关系统统置于一个已经不存在固定学科界限的系统之中[2]。

1.2 交叉学科

有关交叉学科没有统一的定义,但大致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指向过程,即跨学科研究活动,另一类指向结果,即产生新的交叉学科(或交叉学科群)。在本研究中,交叉学科是指后者。钱学森认为,交叉科学是指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相互交叉地带上生长出来的一系列新学科;刘仲林认为,交叉学科广义上既包括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技术科学等学科门类间相互交叉形成的学科,也包括各大门类内部各学科交叉形成的学科,狭义上则只包括各学科门类间形成的交叉学科。尽管定义各不相同,但从中可以看出交叉学科的共同特点:不是某门学科的特定现象,而是在一定条件下,由两门或两门以上的学科或领域彼此交叉渗透、相互结合形成;一旦形成,不再单纯属于原有的某一母学科,而是打破原有学科系统的一个新的学科群[3]。交叉学科与跨学科研究关系密切,但并非完全等同。跨学科研究是交叉学科的缘起,交叉学科则更强调学科性,是一系列具有跨学科特点的学科的总称。

1.3 整合

本研究将整合放在跨学科研究和交叉学科的语境下进行讨论。整合的英语单词integration可以上溯到拉丁词integrare,意思是“成为整体”,作为动词,integrate意思为“结合或融为一个功能性整体”。整合是跨学科研究进程和交叉学科的中心。整合是进程而不是活动,进程是指朝向特定的结果逐渐变化,活动则是一种行为,不涉及实现某个目标。整合的结果是产生更为全面的新认识[1]258-259。至此,可将跨学科研究、交叉学科、整合的关系用图1进行表示。

图1 跨学科研究、交叉学科、整合的关系

1.4 整合药学

基于上述讨论,结合医学和药学发展新形势的研究,可对整合药学的概念界定如下:整合药学旨在通过药学内部相关学科的整合、药学与现代新兴技术的整合、药学与现代医学的整合、药学与人文的整合,融会药学与各相关学科的知识与方法,打通学科壁垒,构建更加符合社会发展需求的新型药学理论和实践体系,培养更加符合药学发展需要的新型药学人才[4]。此处所提的“四个整合”均指学科之间的整合,具体释义笔者曾在《医学争鸣》杂志上进行过讨论,此处不再赘述。

2 整合药学的提出基础

整合药学并非凭空出现的事物,它有着被提出的基础。这种基础是在历史长河中的知识生产、科学实践和社会需求的变化过程中所产生的。

2.1 跨学科研究和教育的驱动力

跨学科研究和教育的驱动力主要包括四个方面:自然与社会的内在复杂性、探究不囿于单门学科问题的渴望、解决社会问题的需要、创造革命性见解和再生型技术的需要[1]34-43。对整合药学而言,跨学科研究和教育是“整合”的进程,也是“整合”的抓手。跨学科研究和教育的驱动力放在整合药学的语境下,则转换为:“医学面对的形势和服务的内容发生广泛、深刻、复杂和迅速的转变”“药学的发展需要推动它与医学、人文科学、现代新兴科技交叉融合”“人类对健康的需求不断提高”“药学的发展要求培养具有整合思维和创新能力的研究人员”,等等。

2.2 知识生产模式的演变

英国学者迈克尔·吉本斯(Michael Gibbons)等将知识生产分为两种模式,在“模式1”中,知识生产主要在一种学科的、主要是认知的语境中进行;在“模式2”中,知识的处理是在一种应用的情境中进行,是跨学科性的[5]。美国学者埃利亚斯·G·卡拉雅尼斯(Elias G. Carayannis)等在对“模式1”和“模式2”知识生产系统拓展的基础上,提出知识生产的“模式3”,该模式是一个多层次、多形态、多节点、多主体和多边互动的知识创新系统,其核心概念是知识集群,强调突破各单一学科固有知识边界,形成多层次、多维度、集群式的网状知识群,要求改变多学科硬式拼接和叠加的学科融合办法,促成学科柔性会聚[6]。“整合药学”体现的是“模式2”和“模式3”的特点,同时强调从“模式2”逐渐走向“模式3”,它对医学和药学的创新发展和人才培养具有重要作用。例如在个体患者的诊疗决策支持方面,对医学大数据进行数据挖掘,是将个体化医学提升至精准医学的必由之路[7]。

2.3 学科发展的脉络

亚里斯多德是第一个把知识划分成学科的人。他对不同学术科目建立了明确的分类体系,顶端是神学、数学、物理学等理论学科,中间是伦理学和政治学等实用性学科,底层是美术、诗学和工程学等创造性学科。为了整合这些学科,亚里斯多德将哲学作为总的研究领域置于分类体系的顶端,作为聚拢所有不同学问分支的手段。12世纪前后,大学开始出现,13~18世纪期间,大学生往往要学习三科(逻辑、语法、修辞)和四艺(算术、几何、天文、音乐),作为职业的基础和预备,然后继续攻读神学、医学或法学。学科(discipline)由古罗马的disciplina引入,用于因感知性需求而将教育与特定经济、政治和基督教会目的联系起来的职业。17世纪末和18世纪启蒙运动和科学革命促进了学科进一步专业化,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通过吸收写作、分级和考试,学科巩固了对教学知识的掌控。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学术科目与现代学科概念已经形成,学科划分越来越细。

科学技术的发展,一方面直接导致了科学学科越分越细,另一方面学科间相互渗透、互相交叉、互相联系与协作日益广泛和深入,尤其是自然科学形成了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任何学科的分支都是科学整体的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到20世纪上半期,科学已形成一个多层次的立体网状结构,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的提出,就是20世纪上半期科学由分化走向整体化发展的重要标志,它们揭示了自然界、社会和人类思维等领域中多现象的统一性,显示了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的整体性趋势[8]。1979年,在美国,以纽厄尔(William H. Newel)为首的50位跨学科研究者决定,要有自己的专业组织和刊物,并成立了整合研究协会(Association for Integative Studies,AIS),其宗旨是研究跨学科方法论、理论、课程和管理,1982年,AIS创办了同行评审杂志《整合研究议题》(Issues in Integrative Studies)[1]53。总体而言,学科经过了从混沌一体走向不断细分,然后再走向交叉会聚的历程,走向交叉会聚的历程为整合药学的提出奠定了基础。

2.4 方法论的演变

20世纪初起,科学开始从简单性向复杂性转向,走向复杂性科学。复杂性科学的发展历程可划分为系统论时期和复杂性时期[9]。

在复杂性科学的发展过程中,产生了一系列理论,其中,整体论、系统论、协同论、复杂性适应论不仅促进了跨学科研究的发展,也为整合药学的提出奠定了基础。整体论最早是由英国在南非的统治者斯马茨(Jan Christian Smuts)提出的。整体论的思想内核是关于整体与部分之间关系的一种整体性观念,即:整体具有其组成部分所没有的新奇性质,这些性质是不能依据组分特征加以推导或预测的。整体论则强调既要关注部分,更要关注整体,高层次和整体本身具有不可还原性[10]。系统论是由俄罗斯科学家波格丹诺夫提出的。系统论提出了“整体不可分性”的“有机论”和“整体论”原则,主张自然界是一个系统整体,具有整体的形态和演化过程;系统内部诸要素之间及其与环境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的关系;系统具有层次性、动态性的特点。协同论由德国学者赫尔曼·哈肯(Hermann Haken)首次提出的。协同论认为,远离平衡的开放系统通过其内部诸要素的竞争与协同作用,可以从无序走向有序或从有序走向无序。复杂性适应论认为,复杂性适应系统是宇宙系统中相对独立存在又相互联系和作用的特殊系统,具有突现、集体行为、自发组织、混沌边缘等特征[11]。上述理论虽各不相同,但具有共同特点,即强调事物的系统性、整体性而不以割裂的眼光来看待事物,它们的理论内涵为药学的发展提供了全新的视角,为整合药学的提出奠定了基础。

3 发展整合药学几个重要问题

3.1 认识的维度:正确看待学科的“整合”

药学与相关学科之间是否能够实现整合是目前整合药学是否应该被提出的争论焦点。这一争论与学科之间能否实现整合的争论相比,背后的原因基本一致。

艾伦·雷普克对学科之间能否整合专门进行了讨论。他梳理了反对者的主要观点,即学科碎片化、不同学科的认识论隔阂、不同学科的矛盾视野和意识形态等因素会导致学科概念无法比较、分析单位不统一、无法形成学科间交流所需的词汇、存在多种不相容或整合程度不同的结果,等等。同时,还有人认为整合将影响竞争性理论的形成,而竞争性理论又是有意义的。在此基础上,艾伦·雷普克基于认知心理学家赫伯特·H·克拉克(Herber H. Clark)的共识理论和认知心理学家莱纳·布罗姆(Rainer Bromme)的认知交叉学科理论,论证并得出了学科间的共识是能够形成的且由此可以产生整合的结果——更全面地认识这一结论。同时,他还从“能够证实实现整合的技术为特征的IRP新模式”“将整合视为交叉学科主要方法出版物数量的增加”“重要跨学科和超学科组织关于整合中心论的主张”等方面,进一步证实了学科之间可以实现整合[1]260-268。迈克尔·吉本斯也认为:只有研究建立在共同的理论基础上,并伴随着对学科认识论的相互阐释之上,跨学科才可能出现[5]。

部分学者否认或怀疑药学与相关学科能够实现整合,原因主要在于他们认为学科碎片化会导致学科之间无法形成学科共识。笔者认为,艾伦·雷普克和迈克尔·吉本斯的论述有力地证实了“整合药学”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3.2 学科建设的维度:重视交叉学科建设

打破学科壁垒,建设跨学科平台、团队,完善学科管理机制是推进跨学科研究和交叉学科建设的重要保障。整合药学的发展,要求高校对交叉学科建设进行系统化落实。需要注意的是,不少高校在跨学科领域往往把交叉学科视为一种趋势,而不是真正的变革,结果就以零敲碎打的方式进行跨学科工作,而不是彻头彻尾的改革。甚至有的高校的一些学科为了学科组织的眼前利益,在学科与学科之间筑起无形的墙,在学校内部形成一个一个的“学科孤岛”,而不是日益茂盛的交叉融合发展的学科生态[12]。高校应通过建立鼓励变革机制、完善学科资源分配机制、优化学科评价机制等措施,冲破狭隘的利益藩篱,推动学科交叉,促进药学跨学科研究与教育的探索和实践,推进整合药学的发展。

3.3 人才培养的维度:以教育理念引领教学实践

教育理念是指以社会与教育实践为基础,渗透着主体的教育价值取向,反映着主体对教育“应然状态”的追求,从教育本质和教育发展的外在条件出发,综合教育促进人的发展的终极目的和社会条件变化的倾向所得出的一种特殊的理性认识。研究表明,考察世界范围内过去数百年科学中心、高等教育中心和哲学中心的转移现象,可以发现科学中心和高等教育中心的转移为“哲学超前期”所引领[13],作为理性认识的教育理念对高等教育发展同样具有引领作用,如新人文主义思潮影响了德国高等教育发展,又如实用主义、康奈尔计划、威斯康星思想、社区教育理念促进了美国高等教育的崛起。在人才培养的维度,将整合药学视为一种教育理念并付诸人才培养的实践,将对药学教育的创新发展发挥重要的引领作用。

最后,需要强调的是,整合药学尚处于起步阶段,相关研究仍在进行中。现阶段的整合药学正如迈克尔·吉本斯描述知识生产的跨学科模式本质时所指出的,是一种“暂时性的布局、具有高度可变性”[5],尚未形成成熟的交叉学科(或交叉学科群),它的发展有赖于广大科研工作者和教育工作者的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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