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定川学案之舒璘说

郑州大学 代莉萍

舒璘先生，字元质，一字元宾，奉化广平人，南宋乾道八年(1172)中进士，授四明(今宁波)郡学教授，未赴。后任江西转运使干办公事，继为徽州府(今安徽歙县)教授，倡盛学风，丞相留正称为当今第一教官。继任平阳县令，时郡政颇苛，告以县民疾苦，郡守改容而敛。官终宜州通判，卒谥文靖。其学宗陆九渊，兼综朱熹、吕祖谦，史称淳熙四先生之一。著有《诗学发微》《广平类稿》《诗礼讲解》。他的求学与授课一生并非有固定居所，而是流转全国多地，亦学亦授，创广平定川学派，主要弟子有李元白、袁肃、罗子有、邓梦真、汪行简、戴泳等，起到教开风化之效，时人对其赞誉有加。舒璘先生将虚玄的陆九渊心学转向平实，教以日用常行之道。他认为心是本源，是伦理道德修养的根本出发点。人之良心，昭如日月，无好乐，无贫羡，扩然大公。如若本源明，是处流出；以是裕身则寡过，读书则畜德，齐家则和，处事则当。主张修养不是顿悟“本心”，而是要不断磨炼道德品质。唯有朝夕刻苦磨厉，改过迁善，日有新功。

舒璘先生在学术上主张“成物之道，咸在吾己，我念无亏，精神必契。”他认为万物存于己心，那么，只要能做好自己，便能认识周遭世界。那么，如何去做好自己呢？他认为，贵在修身养性的自知，后欲达济世。一如百年前张载先生对“关学”宗旨的定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舒璘先生的学说虽发迹于陆九渊先生所提倡的发明本心之说，但他同样很强调个人的社会责任感，不同的是，从现实世界观来看，完全将万物我化，就过分夸大了个体的作用以及在世界中的位置，这不足以达到对万物形成正确的认知。然而，从西方民主主义观来看，强调个体的思想性，其实包含了早期朴素的人本主义思想，他们认为对人性的思考同样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重要表现。在生活作风上，舒璘先生为人洁身自好、立场坚定，不仅跟重利的官商划清界限，而且还敢于指出和批评，对世风颇有锐意革新之意。他认为“人心易明亦易惰。”他赞成孟子的人本善思想，同时也认为，人的本心虽然善良，如果不时常反躬自省，便易产生人心浮躁之气，这对于治经之人亦是如此，故此，需要时刻自省，努力做好自我。舒璘先生在社会责任上与范仲淹先生的忧国忧民思想几乎一致，不过他更强调上下同心，勠力合作之风气。“上焉者议论不切事情，下焉者只欲相安无事，虽有救国之心，未有善后之机，日复一日，机不再来，甚可忧也。”试想，一个国家或者社会，只有不断地创造良好的社会氛围，才能正气浩然，使社会风气蔚然成风。

在求学之路上，舒璘先生的求学经历十分丰富，这也造就他日后能博采众长，并且在心学上能颇有建树。他先是从学于伊洛之学，又学于南轩学派、晦翁学派、朱子理学和东莱学派，后受业于象山学派，与一众师友在心学上，进行多方面的切磋讨论。他十分喜欢这种讨论方式，认为增补裨益，是获取知识的好方法。不过，他在学习中亦发现一些不足之处，后来在其学说中，他采取折中的方式，既能婉转的指出相关理论的质疑，又能秉持谨小慎微的态度。朱子学说在当时十分兴盛，成为理学的典范，但他对其提出过质疑。他认为朱子学说尽管为正统思想，但是，朱熹先生在学术上过于追求比较表面化和形式化的东西，这些实则难以对人的心性产生出实质性的影响，甚至于影响社会风气和教化。譬如，朱熹强调“三纲五常”对社会秩序的规范作用，但在心学派的人看来，“三纲五常”的实施只能是治标而不治本，因为只要“郡庠规模，只如家塾，日导其良心，俾与圣贤不异。”那么人人皆可为圣人，只有“发明本心”，从人性的本质上去认识人，才是最佳的解决问题方法，社会秩序才会长久性的井然有序。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舒璘先生对人本心的绝对作用的认识并非是绝对合理的。因为千年前，远在希腊的苏格拉底曾说过一句著名的话，即“认识你自己”。毫不客气地说，这句话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做到，舒璘先生的说辞多是一种未建立在实践基础上的不切实际之幻想罢了，但也绝不能忽视本心的探究作用。

广平定川学派曾在南方兴盛一时，对后世特别是心性修养方面产生了一定影响。文天祥曾评：“广平(舒璘)之学，春风和平。南轩发源，象山始亨。金华武夷，夜窗几平。”舒璘先生对心性之学的研究让世人颇为赞叹，自愧不如。南宋中期的朝廷名相史浩在荐举舒璘先生时，向朝廷推许道：“舒璘性资诚悫，好学不倦，而练达世故，材实有用。”舒璘先生的真才实学精神，在南宋时期颇有经世致用之效。黄宗羲更是将其与杨简、袁燮、沈焕称作明州四先生（亦称甬上四先生），足见舒璘先生的治学地位之高。杨简在《舒元质墓志铭》曰：“时世故纷揉，天灾沓臻，国病于需，民艰于食。元质纬不暇恤，忧常在公，于是议常平，商盐政，论保长，凡为书若干事，上之刺史守尉，其采而试者，效辄响应，文学、政事两擅其优，是为天下第一教官。现代学者范立舟认为，舒璘先生尽管受业于象山学派，却不太注重通过自身的冥思苦想，以达到对“本心”的领悟，而是强调更多地依靠自身的努力去淬炼出优秀的道德遗风，身体力行，尤为可嘉。舒璘先生虽然博采众长，但并不是拿来主义，而是通过自己的探索，不断在拓展心性之学，并且身体力行的实践之，称得上中国传统文人名家的治学模范。

舒璘先生是其思想的践行者，此外，同派的还有沈焕先生以及其得意门生戴泳、李元百、舒衍等众弟子。之所以称之为伟大，是因为他们这一派，无论是著书立说还是日常生活，均不受外界的干扰，他们鼓励甚至是要求受众们能恪守自我，提高自身修养。广平定川学派这一派别的宗旨是，认为只有做好自己，才能兼济天下。所谓修身养性亦不外乎于此，与《论语》中所倡导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广平定川学派更注重严于律己，拥有高尚的人格被奉为人间至理，这也是兼济天下最重要的前提。亦即是，如果一个人无法从自身做起，严格要求自己，那么，他对社会就无法作出必要的贡献，放到当今，仍然具有重要的教育意义。同时，广平定川学派也增添了治学之人崇高的社会责任感，将个人与社会联系起来，虽须做到心无旁骛，但也绝对不是闭门造车。个人与社会息息相关，由点及面、见微知著，其身体力行，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舒璘先生的家风亦深受此影响，流芳百世、佳话不断，这亦是对舒璘先生知行合一最好的印证，而且其追求的东西对中华民族性格的养成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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