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课不停学”背景下学校治理现代化的思考

□李春玲 肖远军

一场史无前例的新冠病毒疫情，对全国人民的生活和生产造成巨大影响，也对学校教育造成严重冲击。教育部发布了“停课不停学”政策，启动了一种全国范围、涉及全体师生的新型在线教育模式。当学校治理从现实场景进入虚拟网络场景时，必将带来学校治理理念、治理结构和治理制度的一系列危机和挑战。“停课不停学”政策成为推动学校治理现代化的触发机制，为“互联网+教育”模式下学校治理现代化的探索实践和创新提供了一次反思和演练机会。

一、“停课不停学”背景下学校治理面临的问题

“停课不停学”，意味着学校管理者和师生员工皆不到学校，而是在家中利用网络完成学习、教育、管理三大任务。由此带来教育时空的巨大改变，让学生的学习从线下走向线上、从校园走向家庭、从学科走向生活，打破了学校是唯一或者主要教育提供者的现状，把各类组织和人员绑上了为学生提供教育的战车，对学校治理提出了许多问题。

一是学校治理环境瞬息万变。全球每天新冠病毒疫情不断变化，疫情发生的地域不断增加，防控的政策日日更新。什么时候能开学？什么时候需要学校做什么？学校师生员工的状态如何？学校每天需要做什么？这些问题，学校管理者难以预测，也无法把握。

二是师生的个别化需求多样。教师每天在家直播课程，学生每天在家学习，面临不同的个性化需求。比如有的学生没有手机，家庭没有网络，无法收看网课；有的家长没有能力辅导孩子，没有时间监督孩子；有的教师不会使用技术平台，或者平台出现问题时无所适从；师生在线学习时，频繁出现卡顿和延迟现象，产生焦虑和不安；教师视频教学时看不见学生，缺乏情感交流；等等。面对这些个别化需求，学校管理者难以及时知晓和判断，也难以及时做决策和调整。

三是教学技术问题凸显。传统学校现实场景式教学需要的是校园、教室和黑板，“停课不停学”政策背景下的在线教育需要的是电脑、手机、网络和平台，所需的资源和技术需要政府机构、电信部门、网络平台公司等多方的参与和配合，否则就会面临非常尴尬的境地。这些公司和机构是否积极支持并做好充分的技术准备成为“停课不停学”实现的重要影响因素。

二、“停课不停学”背景下学校治理现代化的策略

（一）学校内部治理的柔性化

传统的学校内部治理是结构分明、组织严密、制度健全。“停课不停学”提出“离校不离教”，学校内部治理变成结构简单、组织分散、制度自由的柔性化治理。

1.学校内部治理理念的人本化

当学校管理者与教师不再面对面地朝夕相处时，在网络另一端的教师行为无法精准观察和操控，学校的权力和制度失去用武之地，校长的权威对教师的影响力大大下降，学校常规的外控型治理就会失效。因此，“停课不停学”背景下，学校管理者不再是全能的权力主体，而是行使服务的责任主体，必须把“以规章制度为中心”的刚性治理，转变到“以人为中心”的柔性治理。为此，学校管理者需要尊重教师、相信教师、依赖教师，激发教师内心深处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把教学的任务从学校制度规定转化成教师的意识自省和行动自觉，从“要我干，规定我干什么，要求我干好”转化为“我应该干，应该干什么，怎么样干好”，极大地调动教师的自觉性和积极性。

2.学校内部治理结构的无边界

一方面，在“停课不停学”政策的实施中，学校组织的功能结构边界消失。学校教职员工居住在不同地方，分散在不同地域，学校治理结构从实地搬到了虚拟，传统的教研组、年级组固定场景式结构消失。“停课不停学”实施中，应该允许和提倡不同学校、不同地域、不同类型的教师自由组合，成立临时团队开展合作，让学校教师组织走向无边界。比如，桐乡市“成立网校教师团队，组织18 名教研员、100多名名师工作室成员，300多名各级各类名优教师，录制完成中小学课程以及各种体艺类拓展课程600余节”[1]。

另一方面，学校组织的层级结构从封闭走向开放，打破了学校原金字塔式层级治理。学校治理结构扁平化，治理重心下移到基层，学校上下级之间的界限模糊。许多学校采用的云教研、钉钉视频会议、微信群聊等沟通联系方式，跨越时空界限的网络指令传输，突破了原有的逐层传达。教师变成学校管理信息的直接接收者，信息从学校组织的顶部直接传递到底部；教师的诉求和信息也可以通过网络直接上传到学校管理的顶层，无须中间环节，没有任何阻隔和障碍，每个人在这样的网络会议中都变得平等和透明。

3.学校内部治理制度的弹性化

“停课不停学”要求“一校一策”“一师一策”，必然要求学校内部治理制度具有弹性。不同地域、不同班级、不同学生的各种信息掌握在一个个任课教师和班主任的手中，教师比校长更了解在线教学的情况，更了解学生的学习状况，对网络和在线教学更有知情权和发言权。因此，学校内部治理要让每个教师获得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独自履行管理和教学职责，积极应对各种突变情况，不断适应各种变化条件。同时，在教师开发网课的过程中，给予教师足够的授权，鼓励教师的自主和创新。教师可以自己确定教学内容，自己寻找教学资源，自主学习在线教学的技术和方法，自行录制课程，自由布置在线教学的空间，甚至自行购买在线教学的用具和用品，等等。正如一位教师在自己网课中“给大家分享自己制作的数学知识思维导图，讲讲假期里亲身经历的数学小故事，口述一道数学题，如何玩鲁班锁和三阶魔方”[2]，凸显在线教学中教师工作制度的弹性化。

（二）学校社会治理的深度参与

学校社会治理，是指社会的各种组织和个体参与学校治理。社会参与学校治理具有重要价值和意义，能够及时有效地运用民间的资源和力量，灵活、迅速、多样地供给公共教育服务，弥补由于政府失灵和市场失灵所导致的公共教育服务供给缺口。[3]“停课不停学”政策要求在线教育顺利开展，需要四个条件：人员、资源（内容）、设备、技术（平台）。常规学校准备最充分的是人员和部分课程资源，设备和技术平台不在学校手中。因此，原本常常关起门来办学的学校，仅靠学校一己之力，难以满足在线教育的条件，需要社会的大力支持。由此，“停课不停学”背景下，学校之外的各方机构、各种力量纷纷成为一个个线上教育的节点，共同配

合，携手合作，带来了学校社会治理的深度参与。

1.学校社会治理主体数量多元化

在日常的学校社会治理中，社会参与主体主要涉及学校周边的政府部门、社区和家长。“停课不停学”期间，学校社会治理的参与主体跨越地域和行业，数量大大增加，参与主体的来源更加多样。教育部门、电信部门、移动通信部门、云网络服务公司、学会协会等多机构多企业携手助学。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等工业和信息化部门所属企业提供通信和网络保障，阿里钉钉、科大讯飞、腾讯课堂、ZOOM 等公司提供直播技术支持，中国电信IPTV电视、浙江移动宽带电视、华数数字电视频道提供网上学习空间支持，家庭教育学会、心理协会等各级各类教育咨询机构提供师生和家长的心理服务……所有这些机构齐心合力，分工明确，为学校在线教育提供联合支持，使得师生的在线教学顺利、流畅进行。

2.学校社会治理内容的资源化

在日常的学校社会治理中，社会参与学校治理的内容主要集中在学校治理权力的分享、决策的制定、评价和监督等维度。“停课不停学”期间，学校治理中的社会参与更多侧重于协调教学内容、教学技术、教学平台的资源型介入。从中央到省、市、县，原本各自为政的多种教育资源平台全部开放，并互相兼容和整合，为师生的在线教育提供丰富的教学资源和学习资源。

笔者对浙江中小学校在线教育资源进行了调查。国家层面，2月17日国家中小学网络云平台正式开通，提供包括新冠肺炎防疫知识、红色教育、专题教育、数字教材，以及从小学到普通高中主要学科课程的学习资源。中国教育电视台第四频道通过直播卫星平台向全国用户传授有关课程学习资源，方便偏远贫困地区的孩子收看；[4]省级层面，浙江之江汇教育广场为全省提供优质资源和在线教学服务，汇聚共享550余万个精品资源、53000余个微课资源、694个家长学校数字资源、500个专题社区，开设266 个省级名师网络工作室，平台总访问量突破20.2亿人次，疫情期间日均访问量达250万人次，日均访问量增幅达25%。[5]市级层面，如宁波教育“甬上云校”平台从1月29日开始，推出千余节公益数字课程。县级层面，如金华兰溪市的“课后网”、东阳市教育资源公共服务平台、义乌市的“好学义乌”名师云课、浦江县教育视频等等。[6]除了教育系统的云上资源平台之外，慕课、空中课堂、电子教材、开放数据库……在线教育公司和网站也纷纷免费提供丰富多样的教学资源。

（三）学校家校治理的紧密化

“停课不停学”背景下的居家学习，对于教师和家长来说，都属于新兴事物。学校与家长的地位和角色发生了巨大变化。传统的家校关系是学校唱主角，主宰学生大部分的学习时空，规定学习任务要求，监督和检查学习效果；家长当配角，配合学校辅助孩子完成课外作业。“停课不停学”背景下，孩子在家庭中学习，是否学习、如何学习、在哪儿学习、学了什么，这些学习要求都有赖于家长的支持、主导和配合。因此，家长成为孩子居家学习的主力军，走向引导孩子学习的前端，而教师退居到远端，成为学生学习资源的主要提供者和学习问题的答疑者。家校角色和地位的转变，要求学校家校治理创新，更好地发挥家长的主导作用，让家长成为学校教育的真正的合作伙伴，建立合心、合力和合适的家校治理模式。

1.家校治理理念合心

孩子的教育是家校双方的事情，教育的效果取决于双方的配合和协调。有人把教师和家长的相遇，比作一场爱与信任的邂逅。他们对孩子的爱是一样的，渴望孩子成人成才的目标是一样的。“停课不停学”背景下的居家学习，要求家校双方在理念上必须合心，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彼此配合教得好，孩子才学得好。调查表明，网络学习中，学生认为给予最多帮助的是教师和家长，分别有93.5%和93.9%的学生认为教师提供了网络学习的技术指导和内容指导，72.9%的学生认为自己在网络学习时需要家长的协助。[7]因此，家校双方不能互相推脱责任，学校不把居家学习的责任和任务都交给家长，家长也不能做“甩手掌柜”。学校要加强与家长的沟通和交流，通过网络家长会、微信班级群、给家长的一封信、电话联系等多种方式，获取信任，取得共识，互相信任，才能互相成就。

2.家校治理职责合力

家校治理需要明确学校和家庭各自的教育职责，促进双方扮演好各自的角色，打造家校管理共同体。学校提供学习课表、配置丰富的网络学习资源，提出明确的学习要求，布置批改作业，评价学习效果。家长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管好孩子的学习时间，监督孩子按照课表完成学习任务，辅助孩子学习中遇到的问题。同时，为了让家长转变角色，履行教育主角的职责，学校需要对家长进行引导、教育、培训，帮助家长学会与孩子正确的心理沟通，教给家长正确的教育方式方法。

3.家校治理内容合适

“停课不停学”要求的居家学习，不只是课程的学习，而应是一种广义的学习，一切以有利于学生的成长和进步为目标，家校双方需要不断寻找和调适学习的内容。一方面，学校尽量根据当前的疫情需要和学生学习需要，提供合适的远端在线教育的内容，家长则根据自家的条件和能力，对学校提供的课程内容进行修正、补充、取舍，增加亲子共读、亲子游戏、亲子交流等方面活动，体现居家学习的家庭特点；另一方面，除了常规的学科课程之外，结合新冠病毒肺炎疫情暴发的情形，增加生命教育、公共卫生教育、公共安全教育、心理健康教育、国际理解教育等方面内容；对防疫阻击战中涌现的先进人物、先进事迹，进行弘扬和引导；对全球各个国家的抗疫政策和举措反映出来的文化差异，加强国际理解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