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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同文馆与西方历史图书编译出版

2020-12-30赵少峰

关键词:出版社

赵少峰

(聊城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山东 聊城 252059)

京师同文馆是晚清最早设立的“洋务学堂”,下设同文馆印书处。因其设立于京师,它的标志性意义和影响要远远超越它实际发挥的作用。通过同文馆的翻译、印刷出版活动,清王朝新兴社会阶层掌握了西方世界最新发展状况和趋势。学界已对同文馆开展了研究,尤其是在同文馆的教学改革、英语人才培养、法律知识译介等方面,研究成果颇多①代表性的学术成果有苏精的《清季同文馆及其师生》(福建教育出版社,2018年)、陈向阳:《晚清京师同文馆组织研究》(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张美平的《京师同文馆外语教育研究》(浙江大学出版社,2018年)等。以上成果研究的侧重点不同,具有借鉴意义。然而,以上成果未对同文馆译介历史类图书的详细书单、内容等进行详细梳理。。本文着重从同文馆历史类图书的译介视角进行分析阐述,解释历史图书编译出版的原因、内容和影响。

一、同文馆的译书活动

同文馆的前身是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设立的培养俄文译员的俄文馆。鸦片战争后,清政府经常与西方列强交涉,深感语言不通、文字隔阂,受尽欺蒙。1860年,恭亲王奕䜣、桂良、文祥三人联名具奏《统筹全局善后章程》,提出关于学习外国文的建议。随后,奕䜣又上书朝廷,诉说外交人才匮乏和关于域外世界书籍缺乏之苦:“窃查,中国语言文字,外国人无不留心学习,其中之尤为狡黠者,更于中国书籍,潜心探索,往往辩论事件,援据中国典制律例相难。臣等每欲借彼国事例以破其说,无如外国条例,俱系洋字,苦不能识,而同文馆学生,通晓尚须时日。臣等因于各该国互相非毁之际,乘间探访,知有《万国律例》一书,然欲径向索取,并托翻译,又恐秘而不宣。”②奕䜣等:《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片》,《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27,见《续修四库全书》第0419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50页。1858年签订的《中英天津条约》第五十款、《中法天津条约》第三款都规定:英、法致中国的外交文件概用本国(即英国和法国)文字书写,“遇有文词辩论之处”,以英文(法文)为正义①梁为楫、郑则民主编:《中国近代不平等条约选编与介绍》,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3年,第92、96页。。美国公使列威廉向桂良发出照会,建议中国学习外国语言文字。因此,清政府急需培养熟悉英、法等外国语言文字的人才。洋务派首领、恭亲王奕䜣在办理外交事务或签订条约时更有切肤之痛,提出在北京设立同文馆②奕䜣:《奏议同文馆》,宋原放主编:《中国出版史料(近代部分)》第一卷,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353-354页。,附属于总理衙门。同治元年(1862)八月,在北京设立了京师同文馆,简称同文馆。同文馆门额上写有“天下同文”字样③京师同文馆原址位于北京东单东堂子胡同,后被拆除。门额现保存于国家博物馆。。同文馆的英文名称最初使用School of Languages,其后丁韪良改为Tungwen College或者Peking College④参见陈平原:《不被承认的校长》,《读书》1998年第4期。。

同文馆初设英文、法文、俄文三个班,招收十三四岁以下的八旗子弟,旨在培养翻译人员。后来,同文馆放宽招生年龄和民族界限,课程于汉文、英文、法文、俄文外,又增设德文、日文及算学、天文、物理、化学、外国史地、医学生理、万国公法等内容。同文馆设管理大臣、专管大臣、提调、帮提调及总教习、副教习等职。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赫德任监察官,实际操纵馆务,经费、人事等权基本控制在赫德手中。1864年,美国传教士丁韪良到馆任教。1869年,在赫德的推荐下,丁韪良被任命为同文馆总教习。对于京师同文馆而言,丁韪良认为赫德是“父亲”,而他本人只能算是一个“看妈”⑤丁韪良:《同文馆记》,宋原放主编:《中国出版史料(近代部分)》第一卷,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372页。。

1872年,丁韪良为同文馆拟订了八年课程计划:第一年,识字写字、浅解词句、讲解浅书;第二年,讲解浅书、练习文法、翻译条子;第三年,讲各国地图、讲各国史略、翻译选编;第四年,数理启蒙、代数学、翻译公文;第五年,讲求格物、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练习译书;第六年,讲求机器、微分积分、航海测算、练习译书;第七年,讲求化学、天文测算、万国公法、练习译书;第八年,天文测算、地理金石、富国策、练习译书⑥Calendar of the Tungwen College, Fist Issue, Pkeing,1879.收藏于耶鲁神学院特藏室。抄录本见章开沅:《鸿爪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308页。。从上面课程表可以看出,同文馆的学生学习任务很重,外文学习“当始终勤习,无或间断”,但是课程安排并不仅限于外语,内容非常广泛,翻译图书是学生的一项重要学习任务。后来,同文馆招收取得功名的士人,学制也适当地发生了变化。1876年后,同文馆学制改为八年学制和五年学制两种。由“学习外文而及天文、化学、测地诸学者,八年毕业;年岁稍长,仅借译本而求诸学者,五年毕业”。五年制的学生虽然学习《万国公法》《富国策》等内容,但是因其年龄已长,外语学习就不作严格要求,而是“借译本而求诸学”。

在1888年前,到馆的外国教习有28人⑦丁韪良:《同文馆记·同文馆外国教授表》,宋原放主编:《中国出版史料(近代部分)》第一卷,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368-369页。。先后到任的英国教习有包尔腾、傅兰雅、德贞⑧德贞(John Dudgeon),苏格兰人,1863年由英国伦敦会派到中国。1871年开始任同文馆生理学教习,长达23年。、欧礼斐、骆三畏等,美国教习丁韪良、海灵顿、马士等,法国教习司默灵、毕利干等,俄国教习柏林、费理饬等,中国教习李善兰、徐寿等。据苏精统计,同文馆先后到任的外国教习有50名,至少19名是大学以上毕业⑨苏精:《清季同文馆及其师生》,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59页。。可以说,外国教学模式在改变学生观念,培养新的思维方式,扩展世界史观念方面起到了一定作用。

同文馆初设的主要目的是培养翻译人才,随着“政治任务”的增加和课程安排的日渐规范,翻译图书逐渐成为师生的“必修课”。“自开馆以来,译书为要务,其初总教习、教习等自译,近来则学生颇可襄助,间有能自行翻译者。”①Calendar of the Tungwen College, Fist Issue, Pkeing, 1879.收藏于耶鲁神学院特藏室。抄录本《同文馆题名录》见章开沅:《鸿爪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314页。按照规定,同文馆的学生每三年要进行大考(又称为“岁考”),考试科目中的一项就是翻译②1878年的“岁考”试题中的翻译内容包括公文和书籍中出现的段落。。成绩优秀者,授予一定的官职,“课业较精者”,选派随使出洋。被授予官职且没有出洋的学生,“留馆肄业译书”。在师生的共同努力下,同文馆翻译出版了历史、外交、法律、物理、化学、经济、外语等方面的书籍。1902年,同文馆并入京师大学堂。京师大学堂同样附设有译书馆,专门翻译外文图书,以供学生学习之用。

二、同文馆印书处刊印的历史类图书

1876年,京师同文馆设立印书处,有印刷机七台、活字四套,以代替武英殿的皇家印刷所③丁韪良:《同文馆记》,宋原放主编:《中国出版史料(近代部分)》第一卷,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366页。。印书处承担着同文馆翻译图书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印件的印制任务。丁韪良曾任宁波华花圣经书房经理,任职同文馆教习后,姜别利④姜别利(William Gamble), 美国北长老会传教士,1858年来华,他改进了汉字活字印刷技术,曾主管美华书馆的工作。又从上海送给他一批中文铅活字,使同文馆成为较早采用西方近代印刷术的官办翻译印刷机构。据丁韪良《同文馆记》记载:“同文馆最初的目的是在养成翻译人才;但是由口语的译书上进一步,转而翻译别国的文献,以为己用。”⑤丁韪良:《同文馆记》,宋原放主编:《中国出版史料(近代部分)》第一卷,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388页。至于同文馆为何翻译诸多历史类图书,笔者认为原因有二:一是同文馆需要培养学生了解和掌握域外世界的情形,二是与丁韪良有关。丁韪良对中国历史、宗教等问题表现出了极大热情,出版有多部中国问题著作。他对中国历史和历史学家有专文论述,认为中国本土历史学家视野狭窄,分析问题缺乏洞察力,对问题不能进行宏观观察⑥W.A.P.Martin. The Study of Chinese History, Hanlin Papers, Shanghai: Kelly&Wash. 1894, p.14, p.8.。他还指出,“中国人有年鉴,但不是历史。中国人的年鉴精雕细刻,富于对人物和事件的尖刻地批评,但是他们的全部文学作品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历史哲学的东西。”⑦W.A.P.Martin. The Study of Chinese History, Hanlin Papers, Shanghai: Kelly&Wash. 1894, p.14, p.8.丁韪良的这种认识,促进和推动了同文馆历史类图书编译活动的开展。

笔者统计,京师同文馆印书处印刷同文馆师生翻译(编纂)数学、物理、化学、历史、生物学、生理学等图书共计41种。其中,历史类图书17种,占到总数量的近二分之一。下面,将同文馆师生翻译出版的历史类图书进行归纳汇总。

同文馆师生编译的历史类图书一览⑧书目编纂参考了《同文馆题名录》(1879年、1887年、1893年、1898年)、丁韪良的《同文馆记》、苏精的《清季同文馆及其师生》、长洲的《同文馆出版物书目汇编》等。

星轺指掌 联芳、庆常译[美]丁韪良鉴定 1876联芳、庆常系法文馆学生,后担任副教习;铅印本,4册,3卷续1卷[美]丁韪良译1877汪凤藻、汪凤仪、左秉隆、德明助译己卯、庚辰中西合历 [美]海灵顿、费理饬编辑,熙璋等译 1878各国史略 长秀、杨枢等译[美]丁韪良鉴定 1879富国策 汪凤藻译戊寅中西合历 [美]海灵顿编辑熙璋等译 1877公法便览 [美]吴尔玺著[美]丁韪良鉴定1880汪凤藻为英文馆学生,后担任副教习(辛巳、壬午、癸未、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 庚寅、辛卯、壬辰、癸巳、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中西合历[美]骆三畏、丁韪良等编辑1879、1884、1889 据光绪二十四年《同文馆题名录》公法千章 [美]丁韪良译联芳、庆常等助译 1880 后改名《公法会通》法国律例 [法]毕利干译时雨化笔录 1880西学考略 [美]丁韪良著,贵荣等协助 1883陆地战例新选 [美]丁韪良译罗饴助译 1883 铅印本,1册中国古世公法论略 [美]丁韪良编著 1884 据光绪二十四年《同文馆题名录》,铅印本,1册俄国史略 桂荣等译[俄]夏干鉴定 不详 桂荣系俄文馆学生新加坡刑律 汪凤藻译 不详 据光绪二十四年《同文馆题名录》中亚洲俄属游记 [英]兰士德著,杨枢等译 不详 2册,2卷;另有1875年上海时务报馆本

在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划分之下,以上图书均属于史部类。若按照当代学科划分,以上书籍涉及到了历史、政治、经济、法律、外交等方面的知识和内容。这些图书对即将步入国际社会的中国而言意义重大。处于统治阶层的士大夫能够及时了解西方国别发展史、外交原则和处理国际关系的方式。在同文馆接受教育的新兴社会阶层,尽管看待国际局势变动还是“雾里看花”,但是他们在逐渐地与国际社会接轨,突破了传统朝贡体系的思维方式,以更加客观地视野来审视19世纪中后期的世界。

以上图书具有三个方面的显著特点:

(一)传递了国际公法方面的知识。《国际公法》《星轺指掌》《公法便览》《公法会通》等书籍中阐述了西方国家“三权分立”的原则,传递了国家主权、国际公法的知识。《万国公法》是我国引进的第一部西方法律,引起了晚清士大夫对中国与西方列强关系的重新审视①王中江:《世界秩序中国际法的道德性与权力身影——《万国公法》在晚清中国的正当化及其依据》,《天津社会科学》2014年第3期。。关于国际公法,《公法便览》在凡例中写道:“公法者,邦国所恃以交际者也。谓之法者,各国在所必遵,谓之公者,非一国所得而私焉。其制非由一国,亦非由一世,乃各国之人历代往来习以为常,各国大宪审断交涉公案,而他国援以为例,名士论定是非阐明义理而后世悦服,三者相参,公法始成。”①《公法便览·凡例》,同文馆聚珍本,1877年。它表明国际社会秩序的准则,并非由某一国主导,而是由多国共同商定遵守。法律书籍的翻译对清朝政府培养外交人才,办理洋务和交涉事务有很大的帮助,符合清朝政府将翻译和引进国际公法视为要务的目标。

(二)论述了西方国家的历史沿革和社会概貌。《俄国史略》《各国史略》是关于世界史、俄国史的著作。吴宣易的《京师同文馆略史》中讲道:“联芳、金诚合译《外交指南》,俄文馆学生译《外国史》,杨树、张秀译《世界史纲》等”②笔者查询了全国大图书馆的馆藏目录,皆没有找到《各国史略》《俄国史略》这两部书。1907年,丁韪良写的《同文馆记》中列出了这两部书,说明这两部书已经翻译完成。。丁韪良等人编纂的《中西合历》,目的是达到中西时空上的统一,便于中国人了解西方国家历史发展,形成具体的时空概念③无论中国学者还是西方传教士,都对编纂中西年历对照表付出了很大的热情。典型代表有《东西史记和合》《四裔编年表》《五彩中西年表图》等,另外,在《华番和合通书》《英华通书》《希腊志略》《万国通史》等著作的书前或书后也列有年表。参见赵少峰:《公元纪年在近代中国的传播与历史书写的变革》,《学术探索》2018年第2期。。书中还对欧洲诸国、美国等社会风俗、经济贸易情况进行了概括性描述。丁韪良在《西学考略》中论述道:“德人性好稽古,而博学之士多于邻邦。…… 崇尚文教,各设太学,建书库,聘鸿儒,咸以文风隆盛为荣焉”; “法人不但长于精艺,其兵法亦甲于欧洲。其振兴格致、化、医诸学亦在他国之先”;英人“则通商极广,贸易繁荣,人民富庶,属国众多。是以富国策一学始出于英,他国虽亦论者,要以英国为嚆矢。即以政体治术而论,亦较他国为精详”;至于美国,“初以自强为要务,不但富国兴商,即凡有裨民生而利国家者,莫不次第而措施焉。④丁韪良:《西学考略》,同文馆聚珍本,1883年,第6页。以上图书将西方的教育制度、新发明、新科技,以及政治、经济成就逐项叙述,与开展的洋务运动共同改变着士大夫的思想观念和认识。

(三)在翻译方法上,采用了编译的撰写方法。同文馆翻译的西方国际法著作,并不是直译,而是在原著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增损和解释,形成了具有“本土化”的中文译本。《星轺指掌》根据葛福根的修订本与马耳顿的《国际法》进行了编译,删削了原著中的外交程式和文书程式的章节,增加了文本解释的内容。毕利干翻译的《法国律例》中六种法律的译名更符合中国人的阅读习惯,并且将各法律内容重新进行了排序,依次为《刑律》《刑名定范》《贸易定律》《园林则律》《民律》《民律指掌》等。

同文馆印书处除了印刷本馆师生编译的著作,同时还刊印他人(机构)的著作。所刊印的图书既有古籍经典,也有当时新撰之作。

同文馆印书处代为刊印的图书一览表

日本地理兵要 姚文栋 1884 同文馆聚珍本,铅印,8册,10卷高厚蒙求 徐朝俊 1887 刻本,4册,4卷防海纪略 芍唐居士(王之春) 1895 铅印,2册,2卷,另有上洋文艺斋1890年版西学课程汇编 出洋肄业局 1897 石印本,1册劝学篇 张之洞 1898 聚珍本,铅印,1册,2卷张文达公遗集 张之万等 1900 铅印,2册

徐朝俊撰写的《高厚蒙求》是一部综合性的蒙学读物①《高厚蒙求》嘉庆十四年(1809)著成刊印。,由于受到印刷技术的限制,该书在撰写完成后并没有广为刊刻流传。该书第二卷《海域大观》简要介绍了全球各大洲及各大洋概况,是较早简明进行世界地理概况介绍的著作,该书是最早记述有拉美史内容的著作。《日本地理兵要》是出使日本随员姚文栋1881年出使日本时,据《兵要日本地理小志》编译而成,是近代中国人最早编译的一部日本军事地理专著。

当时的中国是以皇权为中心的封建社会,有关变法的主张还没有正式提及,朝野上下对西方政治制度的认知十分欠缺,对于国家主权和国际公法的了解也明显不足。同文馆将近代意义上的国际公法作为重要内容翻译过来,弥补了国内国际法知识空白。

三、同文馆所出图书的影响

在京师同文馆成立之后,江苏巡抚李鸿章上书朝廷,要求在上海和广州也开设同文馆。他说:“惟是洋人总汇之地,以上海、广州二口为最。种类较多,书籍较富,见闻较广,凡语言文字之粗者,一教习已足;其精者,务在博采周咨,集思广益,非求之上海、广州不可。”②李鸿章:《请设外国语言文字学馆折》,陈学恂主编:《中国近代教育史教学参考资料》(上册),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第52页。随后,上海同文馆、广州同文馆先后成立。上海同文馆后被并入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对外国图书译介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③赵少峰:《略论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的西史译介活动》,《历史档案》2011年第4期。。

清政府、外国驻华公使等对同文馆的译书活动也给予了鼓励和支持。《万国公法》的翻译就是一个例证。丁韪良曾以嘉宾身份参加了李鸿章七十大寿的庆典,与恭亲王奕䜣的交往也“频繁而亲切”④丁韪良:《花甲忆记》,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35页,第150页,第150页,第159页。。奕䜣曾指派四名高官协助丁韪良修订《万国公法》,并允诺完成后用政府的名义刊印此书。《万国公法》出版之际,总理衙门大臣董恂为之欣然作序,认为“今九州外之国林立矣,不有法以维之,其何以国”⑤董恂:《万国公法序》,[美]惠顿:《万国公法》,丁韪良等译,同治三年(1864),日本京都崇实馆版,第1-2页。。张斯桂同样为之作序,文中写道:“是书亦大有裨于中华,用储之以备筹边之一助云尔。”⑥张斯桂:《万国公法序》,[美]惠顿:《万国公法》,丁韪良等译,同治三年(1864),日本:日本京都崇实馆版,第6页。崇厚阅读完《万国公法》的书稿以后,“对于该书稿跟中国建立新的外交关系的需求之间的契合印象十分深刻”⑦丁韪良:《花甲忆记》,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35页,第150页,第150页,第159页。。美国驻华公使蒲安臣曾将丁韪良引荐给总理衙门,并向他保证“将此书提交给清朝官员”⑧丁韪良:《花甲忆记》,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35页,第150页,第150页,第159页。。此外,《万国公法》的出版还得到海关总税务司赫德的大力支持。赫德鼓励丁韪良将翻译工作坚持下去,认为“这本书会被总理衙门接受的”⑨丁韪良:《花甲忆记》,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35页,第150页,第150页,第159页。,并承诺从征收的海关关税中提取白银500两予以资助。

尽管同文馆招生规模不大,但是它培养了中国最早一批翻译家、外交家和初步掌握西方现代科技的人才,他们中有近代著名的翻译家兼外交官张德彝、外交总长陆征祥、驻日公使杨枢、驻意大利公使唐在复、南洋公学校长汪凤藻等。这些人都是在同文馆翻译的西方图书的浸淫下成长起来的。同文馆师生翻译了一批西方史地、法律、政治、外交、社会等书籍,为国人提供了崭新的精神食粮,这些书籍成为“察他国之政,通殊方之学”的重要参考。在中国向欧洲派遣公使初期,同文馆毕业的学生担任了翻译的主力。1888年,总理衙门增设英法德俄翻译官各两名,均出自京师同文馆。张德彝也因为他的英语优势和丰富的外交经历,成为光绪帝的英文教师。同文馆由培养外语人才,渐及翻译外国著作,并免费分发给全国的官员。丁韪良认为“这些书籍就像一支杠杆,有了这样一个支点,总可以掀起一些东西。”①丁韪良:《同文馆记》,宋原放主编:《中国出版史料(近代部分)》第一卷,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388页。著名散文家梁实秋的父亲梁咸熙考取秀才后,入同文馆读书,他的思想和认识对后辈影响深远。张君劢认为在上海同文馆的学习扩大了知识面,“因为如此才使我们知道世界上除了做八股及我国固有国粹之外,还有若干学问”②张君劢:《我的学生时代》,陈学恂主编:《中国近代教育史教学参考资料》(上册),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第58页。。京师同文馆印刷所还印刷出版了其他书籍,例如德贞撰写的《全体通考》、毕利干的《化学阐原》等书。自然科学知识和人文社会科学知识传播相伴随,冲击着人们的认识,涤荡着知识阶层的心灵。

尽管京师同文馆印书处不是专门设立的新兴出版机构,其图书出版数量和流布范围远逊于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广学会、土山湾印刷所,以及民营出版机构商务印书馆、广智书局等,但是同文馆的创设和图书翻译活动是清政府对外国态度变化的风向标,它的政治启蒙意义要远远大于这些图书实际发挥的作用。不仅在国内产生积极反响,而且对邻国日本亦有重要影响。1864年刚刚译印出版的《万国公法》,次年即在日本京都崇实馆进行了翻印。当然,京师同文馆在其存在的四十年中,也不断受到外界的批评③苏精:《清季同文馆及其师生》,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67页。。同治年间,传统士大夫从保守立场出发,拒绝与同文馆为伍。光绪年间,批评者多是接受西学的士大夫,他们认为同文馆观念落伍,要求改革该馆的教育体制与机制。虽然两个时期对同文馆的批评立足点不同,但是都反映出同文馆在社会中的地位与影响。

总之,京师同文馆图书的翻译、编纂出版迎合了近代社会的需求,既满足了同文馆教学的需要,又适应了洋务运动时期了解域外实现自强的要求,为19世纪后期中国人编纂世界史著作奠定了基础,同时也是近代史学与社会发展息息相关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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