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实证研究

2020-12-28王培培

金融发展研究 2020年11期

王培培

摘要：作为自负盈亏、自主经营的金融主体，互联网银行致力于发展普惠金融，为小微企业、个人消费者等“长尾客户”提供可得的金融服务。本文以我国全部8家互联网银行为研究对象，通过因子分析法对其盈利能力进行了实证研究，发现创新因子、效率因子及稳健因子是影响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的主要因子。在此基础上，对未来如何更好发展普惠金融、助力国民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提出了相应建议。

關键词：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因子分析

中图分类号：F830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4-2265（2020）11-0079-07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20.11.015

一、序言

为有效完善我国金融体系，增加金融服务的可得性、渗透性和可持续性，2013年，国务院发布《关于金融支持小微企业发展的实施意见》，明确提出推动由民间资本发起设立自担风险的民营银行。民营银行是经银保监会批准，由民间资本出资设立，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银行经营模式，是我国金融体系的重要补充。互联网银行作为民营银行的新形式，依托互联网科技，纯线上开展各项银行业务，致力于服务小微企业、个人消费者、农户等“长尾客户”，在发展普惠金融等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互联网银行出现至今已有5年多，目前正处于“十三五”和“十四五”重要交汇期，且面临我国构建国内循环为主、国内国际互促的双循环新格局。在此背景下，对其盈利能力进行研究，总结分析其影响因素，是对互联网银行发展的阶段总结和反思，在注重“量”增的同时，兼顾“质”的提升，有助于更好发挥互联网银行的经济作用和社会作用，推动其真正成为我国金融体系的良好补充、小微金融群体的“守护者”和国民经济发展的“助推器”。

二、文献综述

商业银行盈利能力不但取决于自身的公司治理因素和整个宏观环境的状况，更被盈利结构所决定。大多数学者的研究集中在找到影响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主要因素。刘宏和闵丹（2010）[1]按照产业组织理论的经典SCP范式，从市场集中度、市场份额和利润效率研究商业银行盈利能力。陆静等（2013）[2]将影响银行盈利的因素分为内部环境和外部环境，通过面板广义矩估计方法实证分析发现，除了银行特征，宏观经济变量及金融市场结构也影响商业银行盈利能力。但是陈一洪（2017）[3]采用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实证检验发现，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等宏观因素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影响不显著，资本结构反而对盈利能力具有显著影响。为了排除方法不同和指标体系上的差异，宋吟秋等（2015）[4]选取了15家银行，用因子分析法计算出影响银行盈利能力的综合因子得分，并以此对不同类型的银行进行横向比较，得出整体上盈利能力排序是国有银行、股份制银行、城市商业银行。

除了从整体上研究商业银行盈利能力，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研究利率市场化下的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及单个因素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是否显著。岳宁和陈立新（2014）[5]将银行分为三个样本组，分别是国有银行、股份银行及城商行，构建回归模型考察收入结构对我国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左晓慧和马云（2019）[6]研究了非利息收入占比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使用系统GMM 方法，对28 家上市商业银行样本数据进行实证回归分析，发现非利息收入占比增加能提高我国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刘志洋和李风鹏（2016）[7]以利率为视角，以16家上市商业银行的季度数据为样本，构建动态面板模型，研究发现商业银行盈利水平与利率水平呈现非线性关系。陈绎润和宁阳（2018）[8]假设一家银行的盈利能力与其成长能力、杠杆率以及资本充足率有关，将其作为主要影响因素，以净利润率指标以及总资产报酬率为被解释变量并做对比，建立面板数据回归模型研究不同规模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徐斌和郑垂勇（2018）[9]研究了利率市场化背景下上市银行的盈利能力，同样以净利润率指标以及总资产报酬率为被解释变量并做对比，运用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

在研究方法上，一些学者也进行了不同的探索或借鉴。有的通过财务指标分析法，建立全面的指标分析体系，从数据的横向和纵向对比中分析商业银行盈利能力。为了充分利用财务指标，有的学者借鉴了一些研究一般企业盈利能力的方法。魏巍和叶清梅（2017）[10]利用改进杜邦分析法，以中国工商银行为例分析引起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变化的具体原因。赖斌慧（2018）[11]使用杜邦分析法，根据“三性”原则设置指标来研究大型国有银行的盈利能力，并且用不良率、资本充足率等来判断其盈利能力的持久性和增长性。

互联网银行是科技和银行服务的融合，依托互联网金融科技开展各项银行服务，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赋予了银行新的内涵。王达（2014）[12]分析认为，互联网银行把渠道优势转化为与客群沟通交流优势。郭丁源（2014）[13]指出互联网银行有利于创造更加透明化的金融环境，破除了资金转移的障碍，由于没有空间限制，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实现资金更好地流动和聚集。曹凤岐（2015）[14]指出互联网银行在金融产品上的创新是对传统银行业的有效补充，而且将资本市场和货币市场融为一体，实现了直接金融与间接金融的结合。乔海曙和吕慧敏（2014）[15]研究了互联网银行在降低交易信息的不对称性、改变传统银行存款与结算行为方面的颠覆效应，提供互联网银行服务的规模效应以及推进普惠金融、实现企业社会责任、完善金融体系建设的社会效应，指出未来互联网银行的发展必须多业态经营拓展盈利空间。

通过以上文献梳理发现：一方面，现有研究的对象集中于国有银行、股份银行、城商行等上市银行，并对其盈利能力进行了系统全面的分析。对互联网银行的研究较少且主要集中在内涵、属性、机制和效应等概念上，鲜有提及互联网银行的盈利能力，更未对影响其盈利能力的因素进行分析。另一方面，现有研究在方法上多以财务指标为基础，进行分类分析、回归分析或借鉴其他学科理论方法，但研究侧重点不同，指标体系亦不一样，导致同一指标在不同的指标体系中表现相互矛盾的情况，且成立时间长短、自身性质等对不同类型的银行会造成不同影响。

三、实证分析设计

互联网银行自主经营、自负盈亏，面对激烈的竞争，需要保持良好的、可持续的盈利能力，所以对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的研究，要真实、可靠，尽量排除其他因素的影响。

（一）研究对象选取

自2014年首批民营银行获批成立已五年之久，目前共有8家互联网银行，因为不同因素对不同规模、不同性质银行的影响不同，所以本文单独以全部8家互联網银行为研究对象，分别是微众银行、网商银行、新网银行、华通银行、众邦银行、亿联银行、苏宁银行和北京中关村银行。

（二）指标体系构建

安全性、流动性、盈利性是商业银行经营的重要原则，盈利性是流动性和安全性的基础，是商业银行经营发展的最终目标。对于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研究离不开对“三性原则”的把握，但是单纯停留在财务理论层面，容易忽视影响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其他显著因素。互联网银行具有虚拟性、科技性以及金融性，渗透性较强，但是受“一行一店”政策限制，规模效应的实现与否成为影响其盈利能力的重要方面;不仅如此，互联网银行作为新生事物，其经营管理处于探索阶段，随着技术更新和规模扩大，经营效率也是制约其盈利能力的重要因素。因此，除了基本的三性原则外，更需要考虑其规模性、创新性以及效率问题。

本文借鉴其他学者的研究内容，结合互联网银行的盈利模式和经营特点，将影响其盈利能力的因素分为规模效应、三性原则、创新发展、经营效率四个方面。其中：规模效应指信贷规模;三性原则包含不良贷款率、资产利润率和流动性比例;考虑到互联网银行的开放性、外向型特点，创新发展指标用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占比来表示;经营效率用成本收入比来指代。

四、实证研究过程

本文以财务指标为基础，采用因子分析法进行研究。任何事物都是多变量变化的结果，特点因素和公共因素都影响其变化演进。因子分析在主成分分析的基础上，通过矩阵变化将多变量因子拆分为公共因子和特殊因子，并且得出不同因子的权重，从而找到研究对象的主要影响因素。

（一）模型分析

假设有n个变量，因子分析模型表达式为：

其中，[f] 为公因子，是各个变量可以计量的潜在结构。[Λ]为因子载荷，即各个因子中不同指标的权重系数。[e]为特殊因子。

[X]的相关系数矩阵分解为：

对于未旋转的因子，[Φ=1]。[Ψ]为特殊度，表示每个变量中不属于共性的部分。

通过因子分析，判断累计方差贡献率达到80%以上的因子，即我们需要研究的影响银行盈利能力的主要因子。主因子[f]加权平均值能够反映盈利能力，但是不同因子对于不同变量的反映不同，代表的信息不同，为了对银行整体盈利情况进行有效评价，保持因子权重和反映信息的一致性，将每个因子的方差贡献率作为因子权重，得出W得分评价模型：

其中，[Fj]是通过因子分析提取的公共因子，[Pj]代表各个公共因子的权重。以综合评分[Wi]进行排序，对样本指标进行评价，分析其盈利能力的差异以及原因。

（二）实证分析

1. 数据处理。

（1）指标正向化。考虑到优劣性评价的问题，首先需要判断指标对评价结果的影响是正向还是负向，当出现逆向指标时，为保证评价结果的科学性，需要对其进行正向化处理。结合现有研究结论，通常认为信贷规模、资产利润率、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占比属于正向指标，数值越大，盈利能力相对越强;流动性比例和成本收入比为逆向指标，数值越大，盈利能力越弱。但就不良贷款率而言，对于一般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属于负向指标，但是互联网银行整体不良贷款率较低，平均值小于1%，低于2019年末商业银行1.86%的不良贷款率水平，且远低于监管要求的4%的红线，其正负性有待商榷。基于此考虑，对原始数据进行因子分析，以判断哪些指标是逆向指标，旋转后的成分矩阵见表2。

如表2所示，权重最大的因子1中，流动性比例和成本收入比符号为负，且绝对值接近0.3，因此需要对其进行正向化处理。根据指标正向化的相关方法，选取负值法对流动性比例和成本收入比进行正向化，处理结果见表3。

（2）无量纲化处理。对于多指标评价体系，为了消除指标量纲的影响，一般需要进行标准化处理。标准化处理的方法较多，本文采用Z-score方法，SPSS软件处理结果见表4。

2. KMO和巴特利球体检验。在做因子分析之前，需进行KMO和巴特利球体检验，当KMO值大于0.5，巴特利球体检验P值小于0.05时，认为样本适合做因子分析。检验结果见表5，KMO值为0.66>0.5，且巴特利球体检验P值为0.024<0.05，说明样本适合并且符合做因子分析的条件。

3. 提取公共因子。因子分析中公共因子数量通过计算方差贡献率得出，各公共因子的方差贡献率以及特征值见表6。第一个因子的特征值为3.746，方差贡献率为62.436%，说明该因子能够反映62.436%的信息。第二个因子的特征值为1.118，方差贡献率是18.641%。第一个和第二个因子的累计贡献率已超过80%，符合一般研究的要求。

但是，通过图1可以看出，第一个因子涵盖的信息最多，之后陡然下降，结合表6中的方差累计贡献率，考虑到第二、第三个因子方差贡献率均在10%以上，第四个因子方差贡献率仅为4.915%，且前三个因子的方差累计贡献率达93.304%，已超过90%，所以认为第一、二、三因子能够比较全面地反映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的绝大部分特征，同时也表明用这三个主成分能够体现原6个单项指标的信息，并且准确把握度达93.304%。综上，选取前三个因子作为主因子进行分析。

4. 主因子结果分析。为了对8家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进行综合评价，本文运用最大方差法对成分矩阵进行旋转，得到旋转后的成分矩阵见表7。

（1）综合因子1所代表的指标分别是资产利润率和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占比，说明银行盈利能力与创新能力关系密切，所以将综合因子1称为创新因子。

（2）综合因子2所代表的指标分别是流动性比例和成本收入比，与银行稳健经营、经营效率密切相关，所以将综合因子2称为效率因子。

（3）综合因子3所代表的指标分别是信贷规模和不良贷款率，代表银行发展规模和安全性，所以将综合因子3称为稳健因子。

以上三个因子包含了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绝大部分的信息，说明评价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最主要的影响因素是创新、效率和安全。这一方面反映了互联网银行未来发展的潜力，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创新性对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的重要意义，符合互联网银行自身属性。

5. 综合得分结果评价。通过SPSS 25 软件计算得出成分得分系数矩阵（见表8）。

根据表8，得到三个因子的得分模型：

由以上因子得分模型，得各银行盈利能力W评分模型如下：

经过上述模型计算，互联网银行盈利能力综合评价结果见表9。

五、结论及建议

五年间互联网银行在金融科技、普惠金融等方面不断尝试和探索，因为创新性、成本控制效率及稳健经营等不同，盈利能力也存在差异。

（一）结论

1. 微众银行和网商银行作为互联网银行里的“前辈”，盈利能力表现出色。微众银行位列第一，网商银行虽不及发展过程中的“黑马”——新网银行，但是经营发展优于大部分同行。一方面，因为微众银行和网商银行成立时间较早，与市场、客户、监管经历了较长的磨合期，业务发展、风险管理等方面较为成熟，且由于规模较大，因此其因子3评分较高，经营更加注重稳健性。另一方面，其拥有雄厚的股东资源，微众银行大股东是腾讯集团，网商银行大股东则为蚂蚁金服。另外，就微众银行与网商银行比较来看，微众银行在因子1和因子3上的得分均高于网商银行，因为其目标客户群体和发展战略存在一定差异。微众银行以小微消费者为主要客户群，网商银行以中小微企业为主要客户群，并且微众银行正在将开放银行融入自己的发展战略，致力于科技创新及应用，在金融创新和稳健经营上优于网商银行。但其因子2评分较低，主要因为其资产规模巨大、客户数量众多、业务众多繁杂，所以经营效率相对低。

2. 第二批成立的新网银行和亿联银行，排名分别为第二、第四。新网银行评分远高于第二的网商银行，仅次于微众银行。主要因为新网银行在因子1，即创新因子上的得分很高，说明其在创新性上具有较大优势。这得益于其建立开放银行的科技发展战略，依托小米集团等股东资源，将自身打造成为一个开放金融平台，将银行服务模块化并通过技术接口进行输出，让客户成为需求提出者、服务开发者，极大促进了其主营业务小微金融、普惠金融的发展。就亿联银行而言，其同样将发展开放银行作为发展战略，且积极和美团、京东等互联网电商巨头开展深入合作，引入战略投资者，为其线下业务发展带来了质的提升，这也是其因子2评分较高的原因。

3. 第二批成立的众邦银行、苏宁银行、中关村银行以及华通银行，盈利能力表现相对较弱。一是因为成立时间较晚，微众银行和网商银行已经进行了一轮“跑马圈地”，剩余市场份额相对较小，竞争压力较大。二是因为其没有行业内实力特别雄厚的股东资源，并且股东结构中缺乏科技公司身影，创新性不足。三是发展战略不明确，聚焦客户不成熟等原因。但因为其体量较小，在管理和经营上“小而精”，效率相对较高。

（二）建议

就提升盈利能力而言，互联网银行应在坚持主业的基础上，提升创新能力，积极推进战略转型升级，开源节流打造特色，加强管理追求效率。

1. 专注发展普惠金融，打造开放金融平台。民营银行以发展普惠金融为使命。一方面，互联网银行应专注普惠金融业务，致力于服务中小微企业及个人消费者，利用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优势挖掘专有客户群体，打造特色化、效率化的金融服务形象。另一方面，普惠金融是包容性金融，所以互联网银行也要具有包容性。互联网银行应该依托股东资源，打造开放型金融平台，将银行业务进行模块化打包，提供外在接口，实现业务需求者和供给者的自由对接。开放型、平台型模式才能真正将互联网连接万物的特性发挥出来，实现客户互动、资源聚合，展现金融的包容性，真正打造良好普惠金融生态。

2. 资产负债两端共进，中间业务特色发展。资产业务和负债业务是银行发展的“双轮”，二者相互制约、相互促进，需要协同发展。业务的发展需要理念和技术的创新，通过创新产品种类，简化业务流程，提升客户体验，来增加客户忠诚度，进而促进资产和负债业务的发展。负债端，吸储难题是互联网银行面临的最大也是最难的问题之一。互联网银行应跳出传统的吸储思维，摒弃企业、个人、消费等简单划分方式，细化、多元化划分维度并尽可能穷尽，在大数据和云计算的支持下实现业务的精准化、特色化。在传统的揽储手段之外，可以通过积极增资扩股、发行债券等方式进行补充。资产端，互联网银行已不能只依赖规模增加带来的净息差增长，需要进行多元化发展，提高非利息收入比例，对资产结构进行重构和优化。在信贷、理财等方面大力发展中间业务，依托开放金融平台，开发电子产品、理财产品等，以此降低经济波动对盈利能力的负面影响。

3. 成本管理提质增效，降低风险增加盈利。从上述研究结论来看，互联网银行规模的扩大没有产生规模效应，反而导致成本增加。互聯网银行应自上而下建立动态成本管理体系，设立专门部门监督和管理相关指标，对于行政管理、会议费用等合理化评估，减少不必要的额外支出。另外，建立成本鼓励机制，对于积极降低成本的个人和行为进行奖励和推广，逐渐形成追求质量、提高效率的企业文化。应提升风险管理能力，针对银行业务的特殊风险，建立动态风险评估体系，开发自动化风险管理系统，借鉴和引入区块链、智能风控等新技术、新理念，实现风险的自动识别、评估和管理，减少资产减值损失。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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