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名人与大同
2020-12-23关仲秀
关仲秀
“打破沙锅璺(问)到底”,这句人们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原本出自元代吴昌龄所作杂剧《东坡梦》第四折。
吴昌龄,元初西京(今山西大同)人,生卒年不详,其生活前期曾由大同北上今内蒙古从事过军屯,后升任婺源(今属江西省)知州。元代钟嗣成《录鬼簿》将其列入“前辈才人有所编传奇(即杂剧)行于世者五十六人”之中,即吴昌龄属于元代前期与关汉卿、马致远、王实甫齐名的元杂剧、散曲作家。
天一阁本《录鬼簿》有元末贾仲明补作的【凌波仙】挽词,最早对吴昌龄生平及其杂剧作了简要评述:
“西京出屯俊英杰,名姓题将《鬼簿》写。《走昭君》、《东坡梦》、《辰勾月》、《探狐洞》、《赏黄花》、色目佳,《西天取经》,行用全别,《眼睛记》、《狄青扑马》、《抱石投江》、《货郎末泥》,十段锦,段段和协”。
其中的“十段锦”即指吴昌龄所著十种杂剧。曹楝亭本《录鬼簿》又著录了一本《鬼子母揭钵记》,共十一种。今存者有《张天师断风花雪月》(即《辰钩月》),《东坡梦》和《西天取经》(今考出其残存二折)。这在元代灿若群星的杂剧作家中,已算得上多产而颇有成就了。
公元5世纪,吉迦夜与昙曜于魏都平城武周山共同翻译的《杂宝藏经》卷九《鬼子母失子缘》中,鬼子母的故事有极强的戏剧性和生动性,使其很早就成为中国戏剧选取的题材。吴昌龄所作《鬼子母揭钵记》,虽已佚,但由元末明初杨讷的杂剧《西游记》第三本第四折《鬼母皈依》可知,该剧是写唐僧取经路上被鬼子母之子红孩儿捉去,孙行者往求如来佛,佛言此乃鬼子母之子爱奴儿。于是令揭谛前往降伏红孩儿,将其罩在钵盂下。鬼子母寻至如来处,争斗不胜,揭钵不开,只得放出唐僧。吴剧情节,当与此相似,或杨本此折就因袭吴作处。
吴昌龄的《西天取经》是元代最早的较成熟的取经杂剧,加上《鬼子母揭钵记》《老回回探狐洞》《浪子回回赏黄花》,虽独立成戏的故事散见于各本,却对后世取经剧及小说《西游记》影响巨大。
再有,吴昌龄的《老回回探狐洞》《浪子回回赏黄花》等题材的选择特别新奇,以西北少数民族为主角,直接反映少数民族生活风情,题材别具一格。吴昌龄多写回回杂剧,与元初大同路多“回回”有关。元代,大同路管辖五县、八州。五县是大同、白登、宣宁、平地、怀仁;八州为弘州、浑源州、应州、朔州、丰州、云内州、东胜州、武州。元初,蒙古军三次西征后,黑海以东葱岭以西的信仰伊斯兰教的各民族都臣属蒙古。每次胜利后,蒙古统治者都将大批阿拉伯人、波斯人和中亚各族人迁徙到东方,这些人在元代官方文书中往往被称作“回回”。元太宗窝阔台执政期间,有大批“回回”被迁到大同路,如回回工匠3000户被迁徙大同路抚州,从事织锦生产与屯垦;还有300余户“西域织金绮纹工”被迁往大同路弘州等。吴昌龄的回回杂剧,在开拓杂剧题材方面独具眼光,在元杂剧发展史上具有重要价值。
北方游牧民族的到来,为积淀深厚的儒家礼法撕裂了一条缝,使得各种被压抑、深隐的思想能够放纵,脱笼而出,并在前代如宋杂剧、金院本和诸宫调等各种艺术的积累的基础上,产生了元杂剧这一审美形式,同时造就了一大批耳熟能详的元杂剧作家,以及对后世戏曲创作有着影响深远的元杂剧。清末戏曲家梁廷枏是以学者身份介入戏曲批评的,所著《曲话》,又作《藤花亭曲话》。《曲话》全书之所“话”,既有戏曲起源,杂剧、传奇列目,又有乐律音韵,宫调曲谱,更有对作家作品的批评,内容丰富,见解独到,匠心颇具。《曲话》卷二“吴昌龄”条有云:
“吴昌龄《风雪花月》一剧,雅驯中饶有韵致,吐属亦清和婉约。带白能使上下串连,一无渗漏;布局排场,更能浓淡疏密相间而出。在元人杂剧中,最为全璧,洵不多觀也。”
所评甚高,且亦无只字微词。类似于对吴昌龄这样没有微词的作家评论,在《曲话》中并不多见。
可惜,受限于史料记载的缺失,至今我们对吴昌龄及其杂剧知之甚少。吴昌龄的作品尚有一套散曲【正宫·端正好】《美妓》留传至今,述其对一位与他“一朝欢会成秦晋,反做了千里关山劳梦魂”的“美妓”的深切思念,对了解其生平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