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大卫·科波菲尔的个人史》中艾格妮斯之形象重塑

【摘要】一直以来，狄更斯的广大读者和学术界指摘其不擅于描写女性角色，尤其对拥有完美女性形象的艾格妮斯并不认同，认为该角色无聊到让人讨厌。而在2020年由英国导演阿尔曼多·伊安努奇自编自导的剧情电影《大卫·科波菲尔的个人史》中，他首次启用黑人女演员扮演艾格妮斯，重构了原著中的人物形象与故事情节，彰显了他的族裔平等思想，使艾格妮斯在当代视野下焕然重生。本文通过展示阿尔曼多·伊安努奇导演以当代视野对“历史文本”中经典人物的一次全新塑造，以期为改编研究的领域及其价值进一步得到拓展做出一些贡献。

【关键词】艾格妮斯;电影改编;形象重塑

【作者简介】谭韦莹（1991.10-），女，壮族，广西南宁人，广州工商学院，助教，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笔译。

一、引言

1849年4月至1850年11月，狄更斯（Charles John Hiffam Dickens）将其构思成熟的一部带有自传成分的新作《大卫·科波菲尔》（Daind Copperfield）逐月分期发表。据狄更斯本人说，“这是他所有的书中最爱的一部”。小说中人物类型繁多、形象鲜活、情节新颖：大卫是一个遗腹子，由于善良柔弱的母亲不幸早逝，家中大权旁落，小小年纪便被继父送往谋得斯通——格林比货行当童工，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并目睹房东米考伯先生因欠债被捕入狱。后出逃至多佛，投奔性格乖戾但天性善良的姨母，并在其资助下上学深造。大卫求学期间，寄宿在姨婆的律师威克菲尔家里，同他的女儿艾格妮斯结下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两人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大卫命运坎坷，也曾因年少不成熟时坠入情网，爱上愚蠢和幼稚的朵拉，导致不幸福的第一段婚姻。但大卫在生活的巨浪中坚毅不屈，辛勤工作，终于名成利就，并与他生命中的“吉神”艾格妮斯缔结美好姻缘。

二、狄更斯笔下的艾格妮斯

艾格妮斯是个不论在容貌、品德、学识上，还是思想上，都不可挑剔的完美女性。主人公大卫在沃特布鲁太太家的晚宴上与艾格妮斯在一个角落交谈，待客人们散尽，他不得不告辞时，不禁感慨：“当时，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感到，艾格妮斯是我的吉神。要是我把她那甜美的面庞和恬静的微笑，想象成某个天使般的神灵从远处发出的光辉，照耀在我身上，我希望我的想象没有亵渎神明”。有一次，大卫到了坎特伯雷，来到威克菲尔先生家，碰到正在履行新职务的米考伯先生，“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我敢向你保证，我觉得威克菲尔小姐真是太招人爱了。她是位非常卓越的年轻小姐，具有非凡的妩媚、娴雅和美德。”更可贵的是，艾格妮斯从小就是父亲的小管家，具有独立的思想和一颗无私的爱心，始终默默地守候和等待大卫。

但是，这样一个完全理想化的女性形象却饱受狄更斯的广大读者以及学术界诟病。他们指摘狄更斯不擅长创造暧昧不明的复杂角色，尤其不擅于描写女性角色，从不展示角色的发展历程，她们一开始是什么样，最后还是什么样子。到了20世纪，乔治·奥威尔毫不留情地批判道：“艾格妮斯是狄更斯所有小说女主角中最令人讨厌的一个，是维多利亚时代所塑造的空洞天使中最典型的代表。” 毛姆的讽刺更是尖酸：“艾格妮斯取材于玛丽·霍加斯和乔治娅·霍加斯，则过于善良和理智：她们都是无聊到让人害怕的角色。”因无法体现女性的真实心理和情感需求，艾格妮斯也只能被悲情地归入“扁型人物”。

三、影像中艾格妮斯与文字下艾格妮斯之形象协商

狄更斯所处的维多利亚时期是英国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峰端，此时的女性标准为：贤淑善良，温顺柔弱，美的化身，金发碧眼;妇女的位置是在家中，职责是做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创造舒适的家庭。艾格妮斯便打上了造就她的时代的烙印应运而生了。如同狄更斯笔下的艾格妮斯打上了造就她的时代烙印一样，当小说搬上银幕时，改编电影中的艾格妮斯也难逃其所处时代背景的影响，往往会表达当下的审美趣味与时代精神。这实质上是电影人用现代眼光重新诠释已成过去的文学作品与经典人物，从而进行的一次影像与文字的协商。本文拟就2020年由英国导演阿尔曼多·伊安努奇自编自导的剧情电影《大卫·科波菲尔的个人史》进行探讨分析，以期发现阿尔曼多如何通过启用黑人艾格妮斯，让她主持“大爆发”，突出她的个性，来重新塑造出一个不尽完美，但拥有复杂性和多面性的“当代女性”形象。

四、电影《大卫·科波菲尔的个人史》中艾格妮斯之形象重塑

1. 黑人艾格妮斯。這是《大卫·科波菲尔》改编电影中迄今为止的第一个黑人版艾格妮斯，可谓一大突破与创新。她颠覆了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观，不再是“维多利亚洋娃娃”：金发碧眼，是美的化身。饰演艾格妮斯的黑人女演员罗莎琳德·以利亚撒体型中等，面部棱角分明，眼神坚定有力，气质刚毅，乌黑蜷曲的一头蓬发梳于耳后。乍看之下，与狄更斯笔下拥有“甜美的面庞和恬静的微笑”和“美丽、沉静的仪态”的伊人形象不甚相符，但正是这种大胆创新，打破了狄更斯那完全理想化的女性形象。这种对小说经典人物的独特却又不无胆识的诠释流露出阿尔曼多对族裔平等的政治诉求。长期以来，较之于英国原住民白人，在英国本土出生成长的有色人种后裔遭受着显而易见的缺乏公平与公正的待遇，“始终被边缘化，难以融入英国主流社会的尴尬一直是这些移民后裔所面临的最大问题。”[6]“而如今这种白人中心主义正在日益遭受来自‘边缘声音的消解与颠覆，黑人和女性作为身处‘边缘的‘他者，都强烈呼吁追回自己的‘权力话语”。[7]在电影《大卫·科波菲尔的个人史》（The Tersoral Itis tory of Dalid Copperfied）中，通过阿尔曼多的个性化塑造，艾格妮斯以“黑人”和“女性”的双重“他者”身份赢回了自己的“权力话语”。

2. 艾格妮斯主持“大爆发”。受维多利亚时期社会意识中对性别角色界定的影响，男性作品中的女性大多是等待着王子或骑士的出现，才能获得拯救的。狄更斯笔下温柔端庄的艾格妮斯在其父亲威克菲尔先生逐渐受到奸人希普控制而家庭即将大难临头的时候，虽能挺身而出为父亲排忧解难，但眼看希普即将得到自己，并占有父亲的全部家产时却也无可奈何。在“大爆发”当天，更因患上风湿热卧病在床。原著中这场“意义重大的揭发”由米考伯先生主持，当他发现希普的经济犯罪事实的时候，他不再充当阴险小人玩弄阴谋的工具，谨慎小心地找出希普的伪造证件和签名，并在大卫一行人的陪同下，仗义揭发了他的卑劣行径。大卫望向艾格妮斯，发现“当时她正坐在我一旁淌着眼泪，一半是因为高兴，一半是因为悲伤”。此时此刻的艾格妮斯，犹如困在囚笼中的公主，因骑士及时出现拯救了她，而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在该情节的处理上，导演阿尔曼多选择抛开传统男性视角，从女性主义视角出发，体贴和关照艾格妮斯。在他的塑造下，艾格妮斯主持了“大爆发”。她通过数周小心翼翼地观察希普的每一个举动，悄悄用钥匙打开希普的神秘抽屉取走伪造文件，而后兴高采烈地赶往大卫的寓所，向特洛伍德小姐寻求带其父亲签名的信件。后在大卫与狄克先生的帮助下，证实希普伪造签名，合特洛伍德小姐与米考伯先生之力将其逐出家门。此处重构的情节让观众对艾格妮斯刮目相看，她不再默默承受与牺牲，而是化被动为主动，俨然一位独立的新女性，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拥有自我话语权。阿尔曼多镜头下的艾格妮斯直面现实，主动承担起保护威克菲尔事务所的重任，不再是一味隐忍、等待被救赎的形象，使被边缘化的女性声音在被男性强势话语排斥的文本里得以公开化。

3.个性鲜明的艾格妮斯。阿尔曼多·伊安努奇作品中最为人熟知的特点就是其略带幽默的讽刺意味及热衷文字游戏，由他塑造的艾格妮斯说话时善用略带讽刺的隐喻直接表达她的喜恶。艾格妮斯不喜欢希普，形容他“像住在你的鼻子里，渴望回家一样”。她厌恶鸠占鹊巢的希普母子，控訴他们的鼾声就像“失恋的癞蛤蟆在沼泽里呼唤”。她爱恋大卫，向他自嘲纠缠不休，就像“窗上的绿头蝇”。在恋爱方面，她敢于争取，也会吃醋：艾格妮斯前往斯特朗夫人的寄宿学校照料受伤的大卫，暗示自己可以成为他生命中那个特别的人;在学校的茶会上，大卫向艾格妮斯坦陈心迹，起初她柔情似水并满怀期待，但当大卫提起朵拉，艾格妮斯怅然若失，话语中带着醋意：“哦，那个带着狗的女孩。”“是的，我满怀爱意、毫不留情地嘲笑你。”最终大卫意识到他对艾格妮斯的爱，后者更是大胆为爱表白：“我会爱你一辈子。”对比狄更斯笔下的艾格妮斯：她是大卫的精神慰藉，从不讽刺他人，她的爱深沉长久，不妒忌，不伤害，在大卫饱受挫折、爱上他人的时候，是她始终支持着大卫，帮大卫走出了生活的阴霾。但就像毛姆说的：“这样的人无聊到让人害怕。”特别是随着时代不同，女性不再被要求一定要含蓄、温柔，那种坦诚直接，甚至个性十足的女性越来越受欢迎。因此，是时候重塑艾格妮斯这个角色。

五、结语

看似与原著形象相去甚远的艾格妮斯，根本不影响剧情的发展与主题的阐释。观众们看到生活在遥远时期的艾格妮斯穿越时空走来，她有着黑皮肤，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有自我话语权;她有个性，爱憎分明;同时，依旧是贤淑的管家与大卫的指路明灯。《大卫·科波菲尔的个人史》中的艾格妮斯表达了当下的审美趣味与时代精神，使观众产生共鸣并有所启悟。

参考文献：

[1]钱青.英国19世纪文学史[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2]查尔斯·狄更斯，宋兆霖译.大卫·科波菲尔[M].北京：作家出版社， 2015.

[3]George Orwell. Charles Dickens[J]. A Collection of Essays by George Orwell，1939，1954：109.

[4]威廉·萨默塞特·毛姆，张乐译.十部小说及其作者[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9.

[5]E.M.福斯特，冯涛译.小说面面观[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6]张永怀.2011版电影《呼啸山庄》对族裔问题的演绎[J].艺术研究，2019（4）：29.

[7]张永怀，窦云鹏.安德里亚·阿诺德的大胆冒险与个性化书写——评2011版电影《呼啸山庄》[J].中国石油大学胜利学院学报，2014 （4）：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