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及其当代价值
2020-12-23王仪
王 仪
(厦门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0)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被公认为最早的全球化思想,学者们通常认为它首次出现于《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完整表述呈现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以及《共产党宣言》中。相对于后两个文本,针对《手稿》中世界历史理论的研究较少,而正是在《手稿》中,世界历史的发展与人类本质的发展之间的内在联系得以被揭示,“人的类本质复归与世界历史进展之间内在的统一性”成为完整把握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所不可或缺的重要命题。
一、世界历史发展与人类本质发展的内在联系
在《手稿》中,马克思将世界历史视为动态的过程和阶段性的结果,它既是人类历史上一切劳动成果的直接反映,同时也是人类社会持续发展的条件。文本中,其基本的论述思路是:首先,分析国民经济学的基本概念和资本主义发展的史实,得出现代社会存在劳资分离的矛盾、工人处于“被剥削链”最底端、资本具有取代地租的历史必然性等基本判断,并揭示国民经济学的虚伪性。接下来,马克思批判地继承黑格尔辩证法以及费尔巴哈的类本质概念,将世界历史理解为递进发展的过程,将人的本质理解为自由自觉的劳动,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异化劳动”的四重规定。最后,马克思从批判“异化劳动”出发,对世界历史的动力、方向与人的类本质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论述。
(一)人类本质的复归与世界历史的发展互为动力
在《手稿》中,马克思指出,世界历史是人类社会物质条件与社会关系的统一,它的形成过程“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所以关于他通过自身而诞生、关于他的形成过程,他有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1]196。马克思将人的本质视为自由自觉的劳动,并指出人类本质的三个特性:第一,人具有自觉能动性,能够自由地以各种尺度对对象进行改造,人的本质在于自由自觉的劳动;第二,人的本质具有社会性,个人与类是辩证统一的;第三,人的本质的形成与实现离不开一定的对象。
从世界历史的角度而言,人们所能直观感受到的生活世界不是凭空产生的,一方面,在物质层面,它直接是世世代代人类劳动产品的积累,另一方面,劳动活动的发展也衍生了与其相适应的社会关系。世界历史发展的最新成果集中表现在大工业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科学技术、生产关系上。“工业是完成了的劳动,正像工厂制度是工业的即劳动的发达的本质,而工业资本是私有财产的完成了的客观形式一样”[1]182,以劳动方式单一、组织分散、生产力低下为特点的自然经济被采用机器生产、规模大、产量高的资本主义大工业所取代,生产力的提升带来了产品的盈余,人们得以免于面临直接的生存危机并能够拥有一定的私有财产。当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冲击并逐渐取代封建主义的生产方式,资本主义私有制也随着这一过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散。随着欧洲资产阶级普遍掀起社会革命、建立资产阶级政权,私有财产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完成它对人的统治,并以最普遍的形式成为世界历史性的力量”[1]182。
从人的本质发展的角度而言,劳动产品是人的本质外化的结果及其直接体现,而人要进行劳动,必须具备一定的劳动能力并占有一定劳动资料。马克思认为,“人和动物相比越有普遍性,人赖以生活的无机界的范围就越广阔”[1]161,动物改变对象与维持生存的活动是直接同一的,而人类则能够凭借自身的知识储备和直观感受,通过思维加工指导实践,以多样化的尺度对对象进行占有和改造;但只有以世界历史发展带来的条件为前提,才为这种多样化、历史性的占有活动提供了现实可能。在封建时代,囿于不发达的生产力,人们只能从事简单的生产活动,借助粗糙的劳动工具对自然进行直接、狭隘的占有;而到了大工业时代,更先进的设备使得一人可以同时将更多的生产资料作为劳动活动的对象,并生产多样的产品。
因此,在人类现实劳动中,全面地产生了人化自然和社会历史,而这些产物同时又为人的劳动提供了特定物质、社会条件,从而规定了人的劳动所必须采取的实现方式[2]。世界历史的发展集中体现为人们劳动成果的凝结以及相应的生产方式,而劳动者从事的是社会性的生产,劳动能力形成于人类社会历史的活动,劳动对象本身也并非纯粹的、孤立的自然物,而是前人的劳动成果。因此,人类本质的发展与世界历史的发展互为动力。
(二)现实的人是世界历史的创造者,无产阶级是推动世界历史进一步发展的潜在主体
一方面,马克思明确反对黑格尔将世界历史的发展视为绝对精神的外化,并指出“我们如何对待黑格尔的辩证法这一表面上看来是形式的问题,而实际上是本质的问题”[1]197。黑格尔认为,“扬弃了的私法=道德……扬弃了的国家= 世界历史”[1]214,世界历史的发展是有规律可循的,是绝对精神通过一系列辩证否定的环节恢复自身的过程。黑格尔重视人类的社会历史性劳动,将它视为世界历史发展过程的必要环节和外在表现,因此能够“以国民经济学家看不到的方式把握住人的劳动本质”[3]200。然而黑格尔从意识哲学出发,历史发展过程中一系列扬弃活动,最终是为了向其预设的“绝对精神”回归,所以人类劳动的意义仅仅在于为一个外在于他们的世界历史的自我扬弃过程提供条件,世界历史的发展也与人本身的价值、人的苦难无关,人的活动也不具有异化的消极性质。费尔巴哈通过对宗教的批判否定了黑格尔扬弃环节中的抽象对象,马克思通过对市民社会与国家之间关系的考证否定了“绝对精神”的存在,让哲学重新成为了改造现实的武器。
另一方面,马克思抨击国民经济学家们基于错误前提而否定工人作用的观点,并找到了社会革命的潜在主体。国民经济学家默认了阶级社会的天然正当性,将雇佣劳动、私有财产视为基本前提,因此他们只看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带来的财富,而将工人实际上视为同其他的机器、原料等无区别的生产成本,他们无法解释一种目的在于生产国民财富的学说何以让工人陷入赤贫状态;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冲突的解决之道,也只是诉诸降低资本家剥削的力度或提升个体的道德品质。马克思揭示了工人只有作为被剥削的对象,才被允许在社会中生存的事实。在雇佣关系中,劳动者看似自由,但他不能得到自己的产品且不占有劳动对象,无法通过生产活动自由地为自己提供生活资料,这才是社会分化为压迫者与被压迫者的结构性原因。劳动在资本主义社会关系中仅仅以谋生的形式存在,由于工资不是它表面上呈现的那种东西,不是劳动的价值或价格,而只是劳动力的价值或价格的隐蔽形式,因此工人的劳动为资本家带来了巨额剩余价值的同时,自身却陷入贫困;资本主义条件下的人类劳动创造着世界历史的同时,也在为自身创造非人性的异化状态;数量庞大但“自由得一无所有的”工人队伍,被迫忍受着残酷的剥削,进而为社会变革埋下了伏笔。
(三)扬弃异化劳动,实现人类本质的复归,是世界历史未来的发展趋势
由于马克思此时还深受费尔巴哈的影响,在文中多次借用“自然”“类生活”的概念来解释个人本质实现的应然状态。一方面,从人与劳动对象关系的角度理解,在以劳动为核心的人本主义思维框架的影响下,马克思将劳动主体与劳动对象(即自然界)之间和谐、统一的关系称为“自然主义”的实现[4]96。另一方面,从人的本质的角度理解,人除了自己的动物本性之外,天然地是一种“类存在”,要在社会中发挥自己的能力、找到自己的对象,所以劳动主体(即人)之间和谐、统一关系的实现被称为“人道主义”。异化劳动在经济领域造成了资本与劳动的对立,在市民社会层面形成了有产者与无产者之间的对立,在人类社会层面形成了人与人本质的对立,而“全部历史是为了使‘人’成为感性意识的对象和使‘人作为人’的需要成为需要而作准备的历史(发展的历史)”[1]194,因此人与自然及人与人的关系最终要回复其应有的面貌。
马克思认为,世界历史的发展趋势应是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这个扬弃的环节被称作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对私有财产的扬弃不是使世界回归到原始的贫困状态,而是对真正的“人的”关系、感知和需要的全部解放;整个世界历史的发展要经历狭隘的公有制、资本主义私有制、更高阶段公有制的过程,人的本质也将从异化状态向更高阶段的非异化状态复归。在《手稿》中,马克思将更高一级的“自然主义与人道主义相统一”的社会阶段称为“社会主义”,但此处只是用“社会主义”一词来指代人本质复归的状态,不同于后来的科学社会主义——马克思此刻强调的是,在“社会主义”的状态中,自由自觉劳动、人的社会性本质与人化自然之间实现了和谐,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法真正解释了社会历史的发展过程。
综上,正是现实的人依靠世界历史所提供的物质、社会条件进行劳动,通过生产劳动产品和发展劳动能力使自身成为类存在,同时推动世界历史持续发展。在当前历史阶段,新兴的无产阶级作为最彻底的被压迫者,以极强的动力成为推动这一进程的主体。这种以无产阶级为主体、以扬弃私有制为直接目的、以人的本质复归为宗旨、要求废除异化劳动的运动,是世界历史进一步发展的动力,由此,人的本质的复归与世界历史的发展内在统一。
二、世界历史思想的理论纵深
“世界历史”作为一个整体性概念,它的发展既包括物质财富的增长,也包括主体能力的充分发扬,涵盖了人、社会、自然的统一。在《手稿》之后,马克思并没有停止对世界历史的思考。对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研究的一个争议点在于,马克思对世界历史的论述散见于他不同时期的多部著作中,然而他本人并未对世界历史直接下过定义。因此,若要理解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必须要理解他的研究对象和分析思路。在《手稿》中,马克思对世界历史的理解主要是从社会条件与人类本质之间的关系展开的,这种阐述具有三个特点:在表述上,富于激情,常常使用黑格尔以及费尔巴哈的哲学语言;在价值取向上,关注人的实现和解放;在分析方法上,尝试将经济分析引入对历史发展的解释,并以经济分析为依据评价阶级的地位和作用。有学者认为,“类本质”“异化”等词汇的使用表明,《手稿》中对世界历史的描述是价值范畴, 而不是历史范畴[5],“并没有跳出传统的历史人学目的论”[6]。但实际上,在《手稿》中,马克思已经明确地将资本逻辑指认为社会压迫的罪魁祸首,并从异化劳动的角度对世界历史发展与人的本质发展之间的关系展开剖析,这不仅是《手稿》的独特主题,也与马克思成熟时期的世界历史理论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马克思辩证地接受了黑格尔对世界历史的理解,也将世界历史视为一个发展的过程,并把人视为社会性的动物。但是,世界历史绝非“绝对精神”的抽象复归,而是与人类的生活过程内在一致的;人的社会性不是来源于思辨的论证,而是现实社会生活本身提供了“直观、无可辩驳的”证明。全体人的自由并非资产阶级剥削性的社会关系所能容纳,市民社会或市场经济事实上形成了一种人与人敌对的异化秩序。“无产和有产的对立,只要还没有把它理解为劳动和资本的对立,它还是一种无关紧要的对立”[1]182,贫富差异古皆有之,但是当资本家凭借对生产资料的占有形成对劳动者的剥削,不论社会总体财富是处于衰减还是增长状态,贫困都注定会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诞生。所以,马克思明确提出人的发展依然需要一种扬弃了异化劳动基础之上的普遍秩序,这种普遍秩序不是仅仅通过局部改良或者调整劳动分配就能根除的,而是要彻底地扬弃资本主义制度及由资本主义制度所开辟的导致人类走向异化状态的世界历史。由此,从理论批判到实践变革是马克思思想发展的必然理路。
在马克思看来,“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502,社会需要的是真正“彻底性”的革命。而交织着哲学和政治经济学分析思路的《手稿》恰恰为马克思后续的世界历史理论探索抛出了一系列引子:什么是真正为人类自由发展提供条件的世界历史?共产主义运动如何成为可能?随着马克思对经济、政治、历史学研究的深入以及对工人运动的持续关注,他对世界历史的分析和思考也逐渐褪去了思辨哲学与人本哲学的痕迹,从对异化主题的关注转向政治经济学批判。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等文本中,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剥削的现实性影响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他指出资本具有现实的空间扩张性——资本借助世界市场和全球分工将全世界紧密联系,使个人从地域性的有限存在转变为与世界普遍联系的存在,民族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不论沿着历史纵轴,还是空间横轴,这种扩张过程都充斥着暴力和掠夺。在资本原始积累阶段,一国之内,资本家们迫使劳动者与劳动资料分离,破产的农民、手工业者、小资产者被迫成为雇佣工人;世界范围内,对“新大陆”的探索,更是伴随着血与火的殖民征服。当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确立后,资本的逐利本性会促使资本主义不断提升生产,改进交通,资本不断超越民族国家的边界,形成广泛的世界市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全世界的遍布客观上丰富了人类的社会联系,但也使得资本逻辑的控制在世界范围扩散开来,正所谓从资本对劳动者普遍剥削的角度而言,“工人没有祖国”,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及其所带来的资本逻辑宰制已经成为人类社会的普遍命运。也正因为如此,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扬弃也就同时具有了全球性的意义。
当然,马克思也关注到东方社会的特殊性,他在晚年开始探索东方社会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可能,但这一理论探索同样离不开世界历史思想。马克思主要的讨论对象是俄国公社,在他看来,公社的未来发展在构成形式上无非是如何权衡私有制与公有制的关系问题,但是在现实层面上,不论何种选择“显然都必须有完全不同的历史环境。一切都取决于它所处的历史环境”[7]461。处在资本主义蓬勃生产时代的俄国公社,既保留了部分财产共有关系,同时也发展了私人所有制;它没有像印度公社那般成为殖民者的猎获物,又能够学习资本主义百年发展的技术经验、在更充裕的社会物质财富的基础上进行发展,因此具有跨越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可能。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离开了世界历史的思想,所谓的‘跨越’问题是无法提出来的”[8]。在西欧之外,许多地区也有其自身发展的特点和相对独立性,只有当有意识地借助世界历史所提供的前提,才可能实现跨越式发展,为开辟多元道路发掘新的可能。
诚然,《手稿》作为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的“萌芽”时期的代表性作品,“世界历史”的内涵与革命性意义尚未被充分揭示,但《手稿》对于历史规律的探索以及对现实人的生存发展境遇的关照,与历史唯物主义的主题一脉相承,对“类本质”的呼吁尽管有其局限性,但是对崇高价值的追求,同样是推动任何社会实践所不可或缺的动力。在《手稿》写作期间,马克思对政治经济学、历史学的研究和思考, 无疑为日后的写作奠定了思想基础。正是由于关注现实的人的生存境遇和人类能力的充分发展,青年马克思与唯心主义历史观划清了界限,将世界历史更替的动力归于现实的人的劳动,从而恢复了社会历史发展中主体的尊严,揭穿了资本主义的谎言,破除了空想社会主义、庸俗社会主义的幻想,不断推动社会革命的主题和实践一步步走向深化。
三、世界历史思想的当代价值
在马克思之后的时代里,人类科学技术有了重大突破,世界范围内的社会生产力和交往程度显著提升。但与此同时,人类社会也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灾难性的后果使人们对“工具理性”进行反思。事实证明,即使生产力获得极大的提升,也不代表着人类社会就能获得同步发展,更不代表着人类就能获得自由全面发展的幸福前景,《手稿》中马克思对世界历史发展与人的类本质发展之间关系的论述,为当代人重新审视人类自身发展与世界历史发展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的启示。
(一)要尊重历史主体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发挥人民群众作为历史创造者的作用
世界历史不是由外在于人的神秘力量创造的,如果脱离了对历史主体之命运的思考和把握,世界历史进程也将成为空洞的抽象思辨。自由自觉的劳动至少要以根除了剥削和压迫的社会关系、物质资料的丰富、个人能力素质的提升为保障,而这些目前仍然是人类努力的目标。异化和异化的扬弃走的是同一条道路,“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因为只要仔细考察就可以发现,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是在生成过程中的时候,才会产生”[9]592。我国的社会主义是在落后农业国的基础上建成的,未曾拥有资本主义充分发展所带来的充裕的社会财富,因此在生产力尚不发达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必须坚持从本国基本国情出发,通过全面深化改革、积极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力发展科学技术,提升经济发展的质与量,创造更多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多方面需求。同时,处于世界历史进程中的主体,也需要不断地自觉学习、发展和提升各方面的能力,更好地发挥自身作为历史创造者的作用。
(二)要科学认识世界历史的发展趋势,坚定共产主义理想信念
资本全球化是当代世界历史最重要的特征之一,但世界历史的发展不等于资本的全球化,交往的普遍化也不等于资本关系的普遍化,扬弃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依然是世界历史发展的趋势。资本全球化对世界历史的推动作用是有目共睹的,但对于现代化发展进程中全球范围内贫富差距的不断拉大以及日益严重的生态灾难、文化霸权、恐怖主义、认同危机等层出不穷的新问题,资本的全球化难辞其咎。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指出,在资本的统治中,即使社会财富有所发展,但是“代表一般社会劳动的不是劳动, 而是资本。社会的生产力是用固定资本来衡量的, 它以物的形式存在于固定资本中, 另一方面, 资本的生产力又随着被资本无偿占有的这种普遍的进步而得到发展。……在机器体系中, 对工人来说, 知识表现为外在的异己的东西”[10]93,人的知识、能力的发展不成为自我解放的条件,反而表现为资本的属性,因此,破除资本的生产逻辑、坚持社会主义公有制依然是使人获得全面发展的必要条件。大卫·哈维也指出,如今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以及与它相关联的社会关系中没有发生任何根本性的革命”[11]3。资本主义的持续存在证明了这种制度的灵活性,但生产资料私有制与社会化大生产的矛盾始终是资本主义的内部隐患。通讯科技的发展,使人类拥有了跨国交流的条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全球范围内的扩张,也将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扩张到全世界,这使“现代性”成了人类的普遍命运。但正是基于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普遍化及其消极后果,人类的联合也再次具有了现实的根基。
(三)要用世界历史的眼光看待人类发展,积极促进世界历史与人类发展在实践中的互动共进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强调的是世界历史时空的整体性与世界历史主客体的统一性,在方法论上坚持世界历史整体与部分的有机统一和历史与价值的有机统一[12]。不论个体的进步还是民族的发展,都只能在当下的世界历史中寻求现实的支持。当前人类正慢慢从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中恢复,但还未找到未来发展的新动力。理论和历史证明,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不是唯一的,也不是必然的;在世界历史理论的视野中,发展道路必须是多样化、在地化的,发展道路的成功与否,归根结底就在于其对社会历史发展规律和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把握。当前,中国以显著的经济成就获得了世界瞩目,也为世界提供了一种新发展模式的借鉴,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和实践的不断成熟和完善,中国的发展模式必将愈加显现其优越性。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当下的成就和未来的发展,离不开对中国历史和世界发展的深刻洞察。新中国成立70 多年来,中国始终坚持从现实出发,将短期目标与长远目标相结合,因时而变,在实践中探索适合本国发展的道路,全国人民群众脚踏实地、开拓创新,最终实现了从落后农业国到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飞跃。在我国,国家利益与人民利益在根本上是一致的,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群众路线,关注人民群众的现实问题,让人民更好地享受发展的成果,这不仅极大地提升了现实个体的生存条件和能力素质,也使社会主义实践有了充足现实的动力。习近平指出,未来中国面临的国际国内形势同以往有很大不同,总体上有利因素更多,但风险挑战不容忽视,而且都是更深层次的风险挑战[13]。中国未来的发展,依然要在总结过去的经验的基础上,坚持世界历史的眼光,落实新发展理念,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团结全国各族人民群众,不断深化改革,用辛勤和汗水在新的历史条件中开辟发展空间。
在过去的世界历史中,资本增殖的不竭欲望使它成为“普照的光”,在新的世界历史中,习近平提出“要让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阳光普照世界”[14]12。这种“普照”之所以势不可挡,就在于它既包含了全部人自由发展所需要的价值内涵,也符合世界历史的发展方向;它既承载了我国人民对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需要,也与世界各国人民对进一步发展的需要相一致;它既是中国对推动世界历史发展的积极作为,也彰显了马克思早期“人的类本质复归与世界历史进展之间内在的统一性”这一命题的当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