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发烧友的故事

格非

一位长春的发烧友，半夜时分在家听小提琴曲《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是由西崎崇子与名古屋爱乐乐团1978 年合作的版本。众所周知，这首曲子的精华部分出现在第14 分01 秒至第16 分25 秒的这个时间段中——那是由小提琴与大提琴交织缠绕的一段对话，人称“楼台会”。这位发烧友对音响供电的纯度十分敏感。据他说，火电的声音温暖饱满，低频厚实；而水力发电则让乐声清澈透明，流畅润泽，解析力和离箱感一流。当然，核电是最理想的，因其兼有两者的优长。在全国大大小小的火力发电厂中，要算宁波北仑电厂发出来的电最为纯净。这是因为，北仑电厂用的是澳大利亚低硫优质煤。而水力发电站的翘楚，当数吉林松花江上的小丰满。为了能用上小丰满的清洁电源，他特意将家从沈阳搬到了长春。这天晚上，在播放《梁祝》中那段脍炙人口的“楼台会”时，那哥们儿总觉得声音哪儿不对劲，怎么也无法带给他往昔的那种沉醉感。小提琴追魂摄魄的甜味、大提琴浓郁的松香味，一并都消失不見。他把这个段落一连听了三遍，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最后，他焦躁地对坐在一旁打毛衣的妻子说道：“这声音不对啊！莫非，小丰满水库突然涨水啦？”

第二天一早，收音机里传来的一则新闻，证实了他的猜测：由于山洪暴发，小丰满电站的水位达到了一九五三年以来的最高值……

（摘自《月落荒寺》，人民文学出版社，刘玉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