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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素养视域下建构审美语言的质感

2020-12-21吴丰强朱华华

语文教学之友 2020年12期
关键词:质感审美建构

吴丰强 朱华华

摘要:“语言的建构与运用”是语文学科的核心素养之一,建构又是运用的前提,这就涉及到建构什么样的语言、如何建构语言的问题。语文教师应该引导学生开放自己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在富有质感的文字中与世界零距离接触,在体悟中建构自己的语言质感,进而调动五感,用富有质感的语言来呈现世界。

关键词:核心素养;建构;审美;语言;质感

《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新增了语文学科核心素养,即“学生在积极的语言实践活动中积累与构建起来,并在真实的语言运用情境中表现出来的语言能力及其品质;是学生在语文学习中获得的语言知识与语言能力,思维方法与思维品质,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的综合体现。”新课标还明确指出:“语言建构与运用是语文学科核心素养的基础,在语文课程中,学生的思维发展与提升、审美鉴赏与创造、文化传承与理解,都是以语言的建构与运用为基础,并在学生个体言语经验发展过程中得以实现的。”引导学生有效地建构与运用语言是培养学生语文核心素养的基础与根本,而建构又是运用的前提,这就涉及到建构什么样的语言、如何建构语言的问题。

语言不只是传输信息的工具,还应具备动人心弦的美感。语言的美感有很多特征,而质感则是不可忽视的特征之一。《现代汉语词典》解释:“质感指艺术品所表现的物体特质的真实感。”也就是说质感是借用语,“若从专业角度讲,质感是指视觉或触觉对不同物态如固态、液态、气态的特质的感觉。在造型艺术中则把对不同物象用不同技巧所表现把握的真实感称为质感。”简洁地讲,质感就是“指雕塑、绘画等艺术品所表现的物体的物质真实感。”质感比狭义的形象更形象,更具真实感。绘画雕塑依靠视觉,最早依靠形象来表达,随着艺术探索的深入,真实性已由形象的逼真进入物质的逼真。绘画雕塑使用的媒介就是物质,充分发挥媒介的物质特性是艺术实现质感,也即实现真实感的重要途径。而语言是非物质的,要想实现质感就必须捕捉物质经由感官所引起的感觉经验。所以语言的质感最基本的涵义就是语言的感官化,如语言的音响感、色彩感、触摸感等等。

一、借助音响感建构审美语言的质感

在描绘人物时,学生往往提笔就是眉、眼、嘴、脸地一一道来,这其实是一种思维的惰性。真正高明的作家一定尊重生活的真实,注重审美质感的追求。

萧红是追求语言质感的高手,在《呼兰河传》中她这樣展现王大姐的形象:“她是很能说能笑的人,她是很响亮的人。”王大姐,在“我”的院子里是个响亮的人物,这个“响亮”一词传神,非常富有质感。表面看起来,“响亮”似乎是指王大姐说话声音清晰洪亮,但这个词实际上把王大姐整个人的特点写了出来。王大姐健壮、开朗、热情,身上有一股勃勃的生气。而且王大姐在这个院子里得到人们的夸赞,名气也响亮。萧红用一个音响词语把一个人物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活灵活现。

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在《写于安娜·阿赫玛托娃100周年诞辰》中写道:“严酷的脉搏猛击着,血液的激流鞭打着,铁锹均匀地敲打在它们之中,通过温柔的缪斯产生。”布罗茨基高度称赞阿赫玛托娃的诗歌,并指出女诗人诗歌中还有一种异样的声音,用“严酷的脉搏猛击着,血液的激流鞭打着”两句诗来形容可谓非常形象,但是因为不能产生物质性的声音,不能让我们感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而“铁锹均匀地敲打在它们之中”,迅速让我们真切听到了阿赫玛托娃这温柔的缪斯,有时为了抵抗黑暗,不得不发出铁锹敲打一样的刚硬的声音,那种比宝剑更原始质朴的金石之声,布罗茨基借助音响感让盛赞之辞充满了质感,充满了撞击心灵的力量。

学生龙乐昕在读书笔记中写道:“我喜欢在慢跑的时候听书,塞上耳机,读书声缓缓地淌进耳朵里,双手在夜风中吹得有些冰凉。”笔者建议其将“缓缓地”改为“潺潺地”,此时写的是声音,用“缓缓地”缺乏语言的质感,缺乏语言的声响感,而改为“潺潺地”以拟声词写声音,能增加语言的质感。

借助音响感能很好地建构审美语言的质感,因为声音是在空间中流动的,有利于增加语言的空间感,营造意境。中国诗人喜欢“以声写静”亦可以说明这一点。“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是“以声写静”的名句,诗人将人类通过声音更深地感受宁静的感觉经验写了出来,使得整个诗句透露出宁静的美感,特别是这个“幽”字,不仅是静,而且有深邃的空间感,诗的意境也因这空间感而生成。

二、借助色彩感建构审美语言的质感

许多心灵的感觉非常抽象,必须通过物质化地呈现才能让人感受得到,而借助充满色彩感的画面则能化抽象为具体,增强语言的质感。

杨万里的《八月十三日望月》开头两句写道:“才近中秋月已清,鸦青幕挂一团冰。”“鸦青”是鸦羽的颜色,黑而带有紫绿光,用鸦羽的颜色比喻天幕,不仅色彩有层次,而且表现出了天幕的羽绒质地。用“冰”比喻月亮,不仅表现出洁白的色彩,而且传达出一种寒意。中国诗人喜欢以物色模仿色彩,不仅为了形象逼真,更是为了传达一种质感,使色彩词语意义超出色彩。比如“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这个“银”和“冰”一样,不仅仅是比喻色彩,还传达出心灵的感觉,这种抽象的心灵感觉因为物色而有了某种质地。

卡尔杜齐的名句“那田野绿色的寂静”,博尔赫斯对其曾经有过精彩的解读:“卡尔杜齐改变了形容词位置,他应该这样写:‘绿色田野的寂静。”有一点是博尔赫斯没有表达出来的,那就是“那田野绿色的寂静”并不等于“绿色田野的寂静”。“绿色田野的寂静”没有任何创造,而“田野绿色的寂静”则增加了读者对于寂静的经验。用绿色形容寂静,这种田野的寂静就变得可视,并且从绿色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这种寂静的和平、生机以及美。

巴尔扎克的《驴皮记》中这样形容桌布:“白得像一层新落的雪”。如果只说桌布像雪一样的白,就没有语言的质感,因为这里的“雪”是抽象的,“一层新落的雪”才使“雪”具有了实实在在的物质性,而且显得那样清新,那样洁白。

色彩词语经常用来增强抽象事物的物质感,比如我们在评价时代时,会用“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这些富有色彩的词语,使我们对于时代有了一种类似于物质性的认识。

三、借助触摸感建构审美语言的质感

中国文人喜欢观照世界,其实仅仅通过“观”的方式感知外界是不够的,我们还可以调动更多的感官去体察万事万物,比如抚摸世界,与世界零距离接触。

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的《晚安》中写道:“门闩拨开,一窝锋利的光/剖开了庭院。”希尼诗写的是日常生活中的情景,一家人在厨房吃饭,有人在院前叫门,母亲打开厨房门准备去开院门,厨房里的灯光一下子铺展到黑暗的庭院。希尼对此时这种光与影的对比非常有感觉,于是其选择“锋利”这个带有触感的物质性词语将灯光在庭院黑暗中的强度和力感传达了出来,并以“剖”这个动词暗示灯光的锋利近似一把刀。

洛尔迦在《西班牙宪警谣》中写道:“黑橡胶似的寂静/和细沙似的恐怖。”寂静是心灵的感觉。很多诗人写过寂静,而洛尔迦写的寂静首先赋予寂静以物质性的颜色——黑色,让人感觉这种寂静的黑色恐怖,但这还不是洛尔迦高妙的地方,洛尔迦把寂静物质化为无法洞穿的黑橡胶,把恐怖物质化为无处遁藏的密密的细沙,如此则把寂静、恐怖的感觉具象化了,从而使语言充满了质感。

美国诗人加里·斯奈德在《八月中旬在苏窦山瞭望台》中写道:“我记不得我曾经读过的东西/几个友人,可他们都在城里/从铁皮杯中饮着冰冷的雪水/透过高爽宁静的空气/极目眺望远方。”在斯奈德笔下,冰冷的雪水和高爽宁静的空气都是极为新鲜的体验,它们使诗人忽略了八月的暑热。怎么表达雪水的冰冷呢?仅靠“冰冷”这个形容词是不够的。诗人有意识地用“铁皮杯”这个具体之物使冰冷的感觉物质化,使人从中感受到一种坚硬之冷,一种厚重之冷,一种具有审美质感的冷。

日本诗人喜欢在细微的事物上深入体悟,借助身体的触摸感建构语言的质感更是其惯常使用的途径。比如,尾崎红叶的《黄莺》中写道:“竹里黄莺足胫寒”。很多诗歌写黄莺时注重色与声,读者获得的是外在的美感。而尾崎红叶用身体去感受,所以其感受到黄莺露出的足胫,在竹枝上接触到的寒冷,借用一个成语,那就是“感同身受”。这种感受让读者获得与物血肉相连的体验,由审美进入了情怀。

中国诗人也不乏借助身体的触感建构语言质感的佳作。比如,冯延巳的《抛球乐》中写道:“波摇梅蕊当心白,风入罗衣贴体寒。”温庭筠的《商山早行》中写道:“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两句诗,都是写寒意,一个通过身体,一个通过脚板,形成触摸的感觉经验,这样的寒意完全是身体的,不是想象的,具有质感。

除了调动听觉感知声响、调动视觉感知色彩与画面、调动触觉感知冷暖软硬,作者还可以调动嗅觉感知芳香。比如,王安石的《梅花》中写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作者可以调动味觉感知酸甜。还有杨万里的《闲居初夏午睡起·(其一)》中写道:“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亦有很多的诗文在追求语言的质感时打通了五感,综合性地调动各种感官,甚至打通感官之间的界限,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通感”。

“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学习语言也是如此。但何为上乘的语言,学生未必清楚。绚烂华美、新奇异质的语言通常被学生奉为上乘,这无疑是窄化、甚至矮化了语言。作为语文教师,需要引导学生开放自己的視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在富有质感的文字中与世界零距离接触,在体悟中建构自己的语言质感,进而调动五感,运用富有质感的语言来呈现世界,彻底地把语言从粗糙的、抽象的、概念化的泥淖中拯救出来,让语言呈现出审美的、具体的、富有质感的真实滋味,才是建构与运用语言的正途,才是落实语文核心素养的正道。

参考文献:

[1]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 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S].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 2018.

[2]茅盾.《呼兰河传》序[M]. 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1.

[3]吴丰强.文字内部风景[M]. 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19.

【基金项目:本文系东莞市立项课题“基于学习任务群的‘思辨性阅读与表达的实践研究”(课题编号:mskt2019067)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吴丰强(1965—),男,广东省东莞中学松山湖学校高级教师,主研方向为文本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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