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教育新时代价值论
2020-12-20黄思记
黄思记
(安阳师范学院 教育学院,河南 安阳 455000)
本文之“君子教育”,是指孔子以儒学为理论基础,在私学教学实践中开创的、以培养“内圣外王”之君子为教育目的的、从汉代直至清代延续和发展的一种中国主流的教育模式。君子教育是世界教育发展史上不可多得的、具有深厚文化底蕴和深远历史影响的经典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是教育研究尤其是人格教育与精英教育研究的重要课题。然而,综观当前研究,君子教育的理论研究严重不足,其当代价值研究更需要填补与提升。尤其是在致力完成立德树人教育之根本任务的当下,在中国步入新时代、逐步走向世界舞台中央的时刻,本着“不忘本来”“面向未来”的指导思想,研究、评析君子教育的新时代价值,更具紧迫性和重要性。本文认为,君子教育的形成机制、以德为要的精英教育理念、全人格教育观、三位一体的实践机制、超越时空的道德价值等,对于新时代教育和社会的发展均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1 君子教育的形成机制与当代教育理论创新
创新是我们这个时代发展的重要特征和根本驱动力,教育创新则是当代教育发展的驱动力。在互联网、人工智能等飞速发展的推动下,教育实践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如颠覆传统课堂教学模式的MOOC(慕课)、一反学校常态的Minerva(密涅瓦)大学等。如何解释、指导和引领教育实践变革,则需要教育理论的不断创新和发展。君子教育的以下形成机制对于当代教育理论的创新有着借鉴意义。
其一,君子教育对于本土文化的坚守与对外来文化的借鉴。君子教育的理论基础是孔子继承三代文化所创建的儒学,它本身就是对中国传统主流文化的坚守、继承与发展。在百家争鸣之中,为什么儒学能够脱颖而出,最终成为我国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官方哲学和主流文化?关键就是孔子开创的儒学是以三代文化为主要内容损益而成的,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国家一统、天下太平”,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普遍民意和社会发展的总趋势。儒学提倡以德治国、建立礼治社会的政治理想,正是为天下一统、文治国家提供了理论准备。在当时的传统文化与时代文化相契合而产生的儒家思想基础上形成的、以培养构建与服务礼治社会的君子为目标的君子教育,无疑是有根基、有发展前景的。汉代之后的中国历史发展证明了儒家政治理想对维系大一统国家的合理性与长效性,也验证了君子教育对于传统中国的适应性。同时,君子教育思想和实践也与时俱进,积极借鉴外来文化。如,历史发展到宋代,程颢、程颐等一批儒学大师“援释入儒”、创立理学,进一步丰富了君子教育理论,推动了君子教育的时代发展。由此可见,本土文化是教育理论创新的根基所在,脱离本土文化的创新理论(包括对他国教育理论的移植),往往只是美丽而不结果的花朵,光鲜一时却难以持久。
其二,教育目标设计上“德”“才”“位”三要素的交融与匹配。君子教育注重对受教育者德行与才能的培养。同时,其“德”其“才”又是与其欲从事的事业相交融、相匹配的。君子教育的目标是培养德才兼备的国家官吏或从事文化事业的学者,这与两千多年传统中国的君子之治与社会教化的人才需求相契合,所以君子教育一直是中国古代主导的教育模式。民国时期,原有的君子教育模式培养的“德、才”之人已没有相应的“位”,其更化便戛然而止。君子之德与君子之才一起轰然倒塌,君子教育骤然退出中国主流教育。所以说,“德”“才”“位”三位一体是中国君子教育理论设计的重要特征,也是君子教育持续发展的重要条件。当前,我国不断推进的教育改革也体现着“德”“才”“位”三要素的匹配:“立德树人”教育根本任务的确立,体现了中国教育源远流长的德教传统;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与高等教育专业调整等,体现了教育培养之“才”与社会所能提供的“岗位”之间的匹配。所以,君子教育“德”“才”“位”三位一体教育目标设计的重要理论特征,对于新时代教育理论的创新具有重要意义。
其三,一代代才识渊博、勇于担当的学者躬身教育研究与教育实践。从我国君子教育的形成和发展过程,可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君子教育源于孔子长期的私人讲学与研究著述,并在其弟子和再传弟子以及其他儒者的接续努力下逐渐发展与完善。其中曾子、孟子、荀子、董仲舒、程颢、程颐、朱熹、王阳明、王夫之等均为中国历史上不可多得的先贤,他们和孔子一样躬身教育实践、著述研究,接力发展和完善了君子教育理论。可以说,没有一批批才识渊博、勇于担当的学者的教育实践与教育研究,这样一种有生命力的教育理论是很难产生的。当前,我国教育领域呈现出理论与实践两张皮的现象,基础教育领域尤为突出,而“轰轰烈烈的素质教育”与“踏踏实实的应试教育”更是鲜明写照。究其原因,主要是理论研究者与实践工作者的分离。研究者常常面对人和社会的发展需要以及逐渐升级的科研压力,潜心于理论不断更新的“素质教育”;一线教师往往在升学为要的社会场域中埋头于无边无涯的“应试教育”。如此,研究者与实践者往往是各信其道、各干其事,二者缺少交集,难以形成健全的理论与实践转换机制。因此,要想产生真正有生命力的教育理论,学者关注并躬身教育实践应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而知名学者,包括人文、社会与自然科学等领域的专家,参与教育研究与教育实践,更是促进教育理论创新的重要举措。现在,确实也有一部分教育研究机构在积极探索与教育实践紧密结合的新模式。如华东师范大学课程与教学研究所,在崔允漷教授的带领下历经数年对“学历案”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2017年10月26日,他们与南京一中共同举办了第一届全国高中学历案研讨会,同时成立了由九所不同省、市高中加盟的高中学历案联盟,开启了教育理论研究与教育实践深度融合的新模式,增进了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的相互补益、同生共长。但是,整体而言,这类群体还比较薄弱,仍需要大批才识渊博、勇于担当的学者躬身于教育研究与教育实践之中。二者不可偏废,才有利于教育理论的创新。
2 君子教育以德为要的教育理念与当代精英教育的健康发展
君子教育既是经典的人格教育,也是经典的精英教育。“以德为要”是君子教育的核心理念。该理念对于当代精英教育的健康发展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在教育日益走向民主化、大众化的今天,培养各行业的高端人才之精英教育依然是世界诸国尤其是创新型国家国民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实然的精英教育必将永远存在,只不过是精英群体与受教育对象在不断发展、教育的形式在不断变化罢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为培养并多出人才,我国设立了“重点(示范性)小学”“重点(示范性)中学”“重点大学(985与211工程项目学校)”等教育模式。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我国进一步做强教育,开启了新时代教育新篇章——“双一流”高校建设等。在世界其他国家,精英教育也同样存在。如被誉为领袖摇篮和科学家摇篮的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以及在争议中依然蓬勃发展的享誉全球的“公学”,无不是货真价实的精英教育。还有美国的常青藤高校和新加坡孜孜以求的分流教育,等等。
君子教育的对象是小众而不是大众,君子教育虽然提倡有教无类,而且在这一教育理念的推动下,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非贵族阶层的入学机会。但是,支持子弟“十年寒窗”的经济条件是绝大多数非贵族社会阶层难以达到的,至少应是殷实的民众之家才有可能支撑子弟攻读圣贤书,学优成仕。实行君子教育的两千多年,中国的文盲率是极高的。及至清末,发达国家已步入普及教育的时代,我国方在维新派“开民智”、培养“新民”的主张下,于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提出了十年后人民识字者达到5%的教育计划[1]。可见,在漫长的古代中国,读书识字者能占几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时,文盲率仍在80%以上。总之,君子教育是典型的精英教育,所培养出来的精英主要是“治民者”与“化民者”,是政治意义上的精英、文化意义上的精英。这些精英之德的重要体现,就是担当精神和引领社会发展。正如宋代名儒张载所言,他们的使命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无论如何,我国历史上的精英阶层教育所注重的“修身”与“德行”,使精英们恪守基本的人格,具有一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风骨和引领社会发展之担当,对社会发展是有着巨大影响的。
当代精英的内涵已经从官员为主体的政治精英,扩展到学术、经济、艺术等领域。官员、企业家、各类明星、先富一族和专家学者等,共同组成了当代社会的精英群体,他们是引领社会发展,特别是社会道德风尚发展的重要力量,是青少年的偶像和榜样。遗憾的是,当前部分精英脱离了社会道德、唯余“能力”,加之“以成功论英雄”之偏狭的精英评价之风,更加助长了 “唯能精英”大行其道。而成功的关键词又往往是官职、金钱、名气等。道德问题,甚至是违法行为往往被看成了“小节”而被忽略。于是,政治精英的腐败、文化精英的剽窃、影视明星的吸毒以及经济精英们带来的“地沟油”“瘦肉精”“三聚氰胺”等,令人不齿。此类精英们早已把“不值钱”之“德”抛掷九霄云外,仅仅留下“值钱”的肆无忌惮的“能”。而抽掉了德行的畸形精英带给社会的不是专业贡献与道德引领,而是阻碍社会进步与败坏社会风气。此种“唯能精英”的产生,当然由国内外各种社会因素促成,而教育领域也应当有所反思:学校教育方面是以德为要,实施立德树人的素质教育,还是以能为要,紧盯升学率的应试教育;社会教育方面对于精英人物的宣扬是德能兼备,还是只看其耀眼的成功之果;家庭教育方面是提倡成“人”教育还是成“才”教育;等等。某些方面,如“立德树人”等,我国教育政策虽已明确,但是与时代相适应的理论与切实可行的实施路径,仍在探索中。总之经典的“以德为要”的君子教育是有可鉴之处的。
新时代精英之德的重要性,诚如周善甫所言:“有权、有钱、有才的人,既可千百倍地为善,也可千百倍地为恶。是以‘《春秋》责备贤者’,而务严君子之教焉。以整个社会来讲,财富的发展,也同样能助长世风之善恶。且物易引物,在物阜而失教的情况下,物欲横流,尤易向恶的一面堕落。故社会愈繁富,‘教’的重要就愈加突出了。在简朴的社会里,人们的心态便毕竟好得多”。[2]新时代的中国,正处在孔子所主张的国家治理三部曲中:当下,我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可谓“富”;我国人口居世界第一,可谓“庶”;我国正当“教”之时,正当更加重视道德教育之时。而对于“有权”“有钱”“有才”之当代精英群体的教育就更为重要了,要培植、扩充其善端,摒弃、避免其恶念,使其精英之称不能只停留在“能”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德”上。而由各级官员组成的政治精英群体的道德教育又是重中之重。因为他们是执政者,是形成海晏河清、朗朗乾坤之清明政治的中坚力量,是引领社会良风美俗的表率。优秀公务员队伍建设需要完善的制度,借鉴传统君子之德以提高公务员自身修养、培植其担当之德行,应是必要之举。当前,我国正走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途中,更需培植精英之德,让精英群体真正成为维持社会长治久安、引领社会健康发展的中坚力量。
总之,君子教育“以德为要”的教育理念,对于提升当代“精英群体”的道德水准、推进实然存在的当代精英教育的健康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3 君子教育全人格教育观与通识教育的实施
君子教育在教育内容方面,注重人文教育,注重全人格的养成教育。这种全人格教育观对于实施通识教育、培养具有健全人格的一代新人,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中国君子教育的内容是以“德”为核心的五经课程。它是一种没有分化的知识体系,是一种人文知识与社会知识的综合,是一种全人格教育体系。按照唐君毅先生的说法,“《诗》属文学艺术;《礼》属道德伦理、社会风俗、制度;《书》属政治、法律、经济;《易》属哲学宗教;《春秋》即孔子以其文化理想所以裁判当世,垂教当世之教育法律也。”“而孔子则统六艺之文化于人心之仁。以后中国儒家论文化之一贯精神,即以一切文化皆本于人之心性,统于人之人格,亦为人之人格之完成而有。”[3]这是一种综合性的人文社会知识体系,一种统属于人格教育的课程设置。汉代太学开始“专经”研修,创设培养文职官员的教育模式。与此同时,《论语》与《孝经》成为学子必学之“兼经”,成为道德教育的通识课程。宋代,在程颢、程颐、朱熹等理学家的努力下,《论语》并入《四书》,《四书》成为新的通识课程。
进入20世纪,人文教育被看成古典教育,在高扬“科学教育”大旗的现代化教育发展中,人文教育越来越走向边缘。在专业化思想的支配下,以培养专业技术人才为要,而忽视了以德育为核心的人文性通识教育的开展,远离了立德树人的教育宗旨,也使教育脱离了生活。而“教育回归生活世界”的呼声,也是对这一教育弊端的积极回应与纠正。现在,已经有不少高校开始研究和实施以人文教育为主要内容的通识教育。如,重庆长江师范学院继承和发展了传统书院教育模式,在实施通识教育方面进行了探索。2009年,该校把宋代程颐所创始的钩深书院组建为长江师范学院钩深书院,对大一学生实施通识教育。再如,河南省夏邑县孔府中专,更是以《新君子教育》作为实施通识教育的基本课程,对学生进行君子之德教育和公民修养教育等。
完美的全人格塑造是君子教育的重要价值取向,这对于当前通识教育的实施,特别是人文通识课程的设置有着重要启示。君子教育不但对高等教育通识课程的开设具有借鉴意义,而且对人格形成关键期的基础教育如何在课程设置与教育教学活动中一以贯之地培植完美人格,同样具有借鉴意义。现在已有部分学校进行探索,如辽宁省桓仁满族自治县桓仁镇东关小学长期坚持君子教育实践与研究,较好地继承和发展了君子教育的传统。2007年,桓仁镇东关小所实施的“君子教育”在全县推广;2009年,该校的研究报告《构建君子教育特色学校研究》,荣获国家级教育科学研究成果一等奖。该校还成功开发与实施了《君子之礼篇》《君子之学篇》《教师之礼篇》等君子教育系列教材。再如,唐山丰南实验小学以君子文化为切入点,在全校开设了《君子文化教育校本教程》,全书分为忠、孝、廉、礼、智、信六个分册,分别供1—6年级学生使用。这些自发的、生机初现的君子教育实践活动,无疑是对君子教育现代价值的认可与彰显,无疑是传承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方式,理应得到理论研究的指导与帮助,促进君子教育在基础教育领域的健康开展。
4 君子教育“三位一体”实践机制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和践行
君子教育之所以能够成为教育经典,促进我国传统君子文化的形成,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其在实施中形成了家庭教育、学校教育与社会教育深度融合的“三位一体”实践机制。这种实践机制产生了强大而持久的合力,有力地推动了君子教育的持续发展和传统君子文化的发展,也推动了全民共识价值观的形成。这种实践机制对于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重要借鉴意义。而行之有效的价值观教育也应该奠基于家庭的养成教育,强化于学校的系统教育,形成于社会的事实教育。而家庭教育又是重中之重。一种不被家庭接受的价值观,无论如何努力教化都是难以扎根、难以持久的。
君子教育重视家庭教育,重视价值观养成的早期教育。“在前工业文明时期,家庭教育曾经是无所不包的。无论是东方的‘君子教育’还是西方的‘绅士教育’,都以家庭为载体并以代际传承的方式进行。”[4]在教育内容方面,君子教育尤其重视价值观的早期教育,强调“蒙以养正”。“蒙以养正”语出《蒙》卦彖辞“蒙以养正,圣功也”[5],其意为道德养成教育要从孩提开始,儿童从小得到正确的引导,将来就可能成就圣人之德。王夫之在其《俟解》中,把此诠释为“养其习于童蒙,则作圣之基立于此”。[6]
我国古代把君子养成教育作为家庭教育的核心内容,士大夫之家庭教育更是如此,并且往往采用《家训》之家庭教育课程,实现着君子教育的代际传递。三国时期吴人陆绩曰:“圣人教先从家始,家正而天下化之,修己而安百姓者也。”[6]明代著名谏臣、兵部员外郎杨继盛教育孩子立志成为君子:“人须要立志。初时,立志为君子,后来多有变为小人的;若初时不先立下一个定志,则中无定向,便无所不为,便为天下之小人,众人皆贱恶你。你发愤立志要做个君子,则不拘做官不做官,人人都敬重你。故我要你先立起志来。”[7]中国历史上一个“内圣外王”人格完美统一的典型代表——诸葛亮,在其《诫子书》中曾说:“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曾国藩则教育子女要养成君子人格:“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8]可以说,千千万万的中国古代家庭,都在有意识或无意识中进行着君子教育。而士大夫之家更是有意识、自觉实施君子教育的一族,在传统中国君子教育的长河中产生了重要的引领作用。
这样,在家庭教育中奠定了儿童价值观的基础,进入学校教育,通过系统教育则进一步强化了其价值观的形成。我国学校教育,自汉代起,无论是官学、私学,还是中后期形成的书院,无不把君子之教的儒学作为主要的教育内容,把培养君子式官员和学者作为培养目标。
社会教育(包括政府行为)对君子教育的发展更是起到推动和强化作用。孔子提出“学而优则仕”,培养德才兼备的君子式官员和学者;汉代开始重视儒生;隋唐以德教为要的儒学经典为考试内容的中国科举制度的确立等,使君子教育的范围逐渐加大,君子教育的理念逐步深入。特别是通过君子与小人的对比所形成的国人自觉的道德判断,使所有人——无论是读书之人还是目不识丁者,实质上都在接受着君子教育,实施着君子教育,形成了社会化的人格教育。一直到清末,由于官方的主导和学者的倡导,各朝各代均维持着全社会参与的君子之教,从而塑造了君子人格,发展了君子文化。清帝逊位,君子退出朝廷与官场,君子教育也随之退出制度化的教育体系。但是其教育理念和教育活动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以不同的方式呈现于各类教育活动与社会文化之中。从民国期间“无锡国专”对君子教育的倡导,到现在各大高校校训对君子教育的继承(如清华大学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河南大学的“明德、亲民、止于至善”等),以及国人对“君子—小人”德行裁量标准的秉承等,皆是以不同的方式延续着君子教育。
通过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使君子教育形成了强大合力,这是君子教育得以持久发展、国民共同价值倾向养成以及中国传统君子文化形成的关键。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战略任务[9]。而此项工程若仅停留在理论层面、政策层面,或仅仅依靠制度化的教育系统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一种价值观没有得到民众的认可,没有得到家长和社会的支持和拥护,学校推行起来就只是一门课程、一项工作、一种形式,它将随着学习阶段的结束而结束,难以形成指导学生终生行动的价值观。行之有效的价值观教育势必需要奠基于家庭的养成教育,强化于学校的系统教育,形成于社会的事实教育。如果三者各行其是,只能给受教育者的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带来混乱,使其心无所依,形成盲目跟风、缺少道德信仰的一代。因此,我们应该认真研究和借鉴君子教育的实践机制,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奠基于家庭的养成教育,强化于学校的系统教育,形成于社会的事实教育。使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成为全方位的全民行动,进而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特色文化的形成与发展。
5 君子教育对道德价值的追求是人类教育的永恒主题
与中国主流文化发展一脉相承、历史悠久的君子教育,其涵养人格、高扬道德的精髓在历史的长河中发散出了熠熠的光彩,对中国社会乃至全人类的进步做出了毋庸置疑的贡献,直至现当代,仍然具有超越时空的价值和魅力。然而,君子教育以国家官员为主的培养目标、以儒家经典为主的教学内容,决定了它是培养“劳心者”的精英教育,而不是培养“劳力者”的大众教育。这种小众化的精英教育模式具有其历史的合理性,却不能适应近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及至清末“废科举”“兴新学”,传统的君子教育最终退出了中国主流教育舞台。
传统的君子教育虽已离开历史舞台,可是作为经典的人格教育与精英教育,其影响依然存在。特别是“君子”在脱离了“能力”和“职位”等要素之后,其核心的道德价值追求却更加鲜明:君子在中国文化里已成为德性的化身,演变为君子人格,形成了源远流长的君子文化,永远传递在中国人的修身、处事之中。大浪淘沙,在历史发展的今天,更加凸显了君子教育追求道德价值的合理性。
人类社会自产生之日起,就与道德规范与道德实践的发展相随相伴、贯穿古今,中西方概莫能外,道德与道德教育形成了人类生活的永恒主题[10]。不同时代需要的人才规格不同,可是无论哪种人才,道德应该永远置于首位。否则,就可能会给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和全世界带来灾难。而君子教育所倡导的道德观念,其中不少精华之处具有超越时空的价值,是人类道德文明的核心元素。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已经成为中外共同认可和倡导的交往理念,成为人类社会超越时空的道德价值。
世界已经进入“新轴心时代”[11],不同文化将再次绽放异彩,不同国家的经典教育理论和教育思想也会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为这个时代贡献力量。世界也已进入了经济全球化和知识经济时代,对人才的重视、对教育的重视,已成为当代诸国新一轮经济发展的重要特征。当代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都难以绝缘于其他国家而孤芳自赏,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世界各族人民共同构筑,共同经营。培养具有高素质和共识价值理念的世界公民,应是世界各国共同关心的话题。于多元文化中求同存异,于全人类文明中汲取那些超越时空的道德价值,培养具有较高道德素养的“世界公民”或“地球村村民”,已是世界教育发展的必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中国,进一步研究以道德教育为核心的君子教育,对于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构筑人类命运共同体等,将会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