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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群际关系研究综述

2020-12-19王文卿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年3期
关键词:市民农民工距离

王文卿,刘 珂

(北京理工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北京 100081)

泰弗尔和特纳将人们之间的互动行为区分为人际行为(interpersonal behavior)和群际行为(intergroup behavior)。[1]前者指的是人们之间的互动完全由他们的人际关系和个体特征决定,完全不受他们各自所属的社会群体或社会范畴的影响;后者指的是人们之间的互动完全由他们各自所属的社会群体或社会范畴决定,完全不受人际关系和个体特征的影响。这两种相互对立的极端类型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见,绝大多数社会互动处在二者之间。

由于城乡二元社会结构的影响,农民和市民成为具有强烈区分能力的社会身份范畴,这使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社会互动在很大程度上靠近群际行为一端。这也意味着,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社会关系不应被简单理解为“人际关系”,而应首先被理解为“群际关系”。而从历史进程的角度来看,当农民工与市民的关系从群际关系向人际关系过渡,逐渐摆脱群体身份施加的限制,作为独立的公民面对彼此,那么便意味着一种社会进步。

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乡城人口流动规模日益扩大,对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群际关系的研究也不断增多。但迄今为止,鲜有研究对之进行系统的梳理。本研究虽然无力对该领域的研究进行全面梳理,但希望能从研究视角的角度对相关研究进行初步归纳,从而确定既有研究的薄弱点和未来研究的生长点。

农民工与市民的群际关系研究分散在农民工研究的多个主题中。笔者把其中隐含的研究视角归纳为三种:社会距离视角、群际交往视角和群际网络视角,并从概念化、操作化和优缺点三个方面分别进行总结。其中,概念化指的是将模糊化、不精确的观念/概念予以明确化、精确化的思维过程,[2]120笔者借此澄清各个视角试图考察的群际关系的具体内容。操作化指的是发展操作定义的过程或者对测量变量时所用到的精确操作的说明,[2]44笔者借此说明各个视角在测量群际关系时所使用的具体操作方案。

一、社会距离视角

(一)社会距离的概念化

“社会距离”(social distance)是国际社科学界最为成功的概念之一,至今已有百年左右的历史,目前仍然广泛应用于族群、阶级、性别、地位及其他社会关系的研究中。[3]国内一些学者将这一概念追溯至法国社会学家塔尔德(Gabriel Tarde)的《模仿法则》[4]一书。[5]不过,真正对后续研究产生巨大影响的是“齐美尔—帕克—博格达斯”这条学术谱系。[6]

齐美尔(G. Simmel)在理论上阐释了社会距离概念对于理解现代社会关系的重要性。同其形式社会学的架构相一致,齐美尔所说的社会距离既包括客观的社会形式,也包括主观的精神内容。[3]

帕克(R. Park)曾在德国受教于齐美尔,后来在芝加哥学派中继承和阐发齐美尔的思想。但就社会距离这一概念而言,帕克的阐发偏离了齐美尔的观点。帕克承认,将个体分割开来的“距离”既是空间性的,又是心理性的。[7]但他倾向于将两者对立起来,认为对于理解人类社会而言,后者才是真正重要的;相互理解与亲密的等级/程度是人际关系或社会关系的一般特征,而社会距离旨在将之转化为可以测量的术语。[8]

博格达斯(E. Bogardus)是著名的“社会距离量表”的编制者,他通过帕克熟悉了社会距离的概念。博格达斯在芝加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来与帕克合作对种族偏见进行调查,正是在此次合作中,他应帕克的要求编制了社会距离量表。由于帕克的影响,博格达斯社会距离量表测量的也是主观心理距离。[9]

(二)社会距离的操作化

博格达斯社会距离量表于1925年提出,[10]1933年修订,[11]它包括7个按照亲密或包容程度排列的问题,从“愿意与特定种族的成员结婚”到“愿意与之分享国民身份”。该量表测量的是被访者对特定群体的接纳或排斥程度。若想测量两个群体之间相互接纳的程度,则需分别调查两个群体,A群体填写对B群体的距离,B群体填写对A群体的距离,此即“双向测量”,但两种测量结果很可能不一致。在博格达斯量表的基础上,后人开发出“反向社会距离量表”(the reverse social distance scale),[12]旨在测量A群体如何感知B群体对A群体的距离,因此不同于A群体自报的对B群体的距离,也不同于B群体自报的对A群体的距离。

在国内关于农民工与市民社会距离的研究中,除个别研究[13]主张综合主客观指标来测量社会距离外,绝大多数研究都是采用主观指标来测量心理距离。这充分显示了“齐美尔—帕克—博格达斯”这一学术传统的强大影响。

在具体应用中,我国学者根据研究主题和国情对博格达斯量表进行了修订,不同研究实际采用的版本有一定差异。具体来说,对农民工与市民社会(心理)距离的测量可以分为三种模式。1.采用博格达斯量表调查农民工,让农民工回答他们与市民进行不同程度交往的意愿;2.采用博格达斯量表调查市民,让市民回答他们与农民工进行不同程度交往的意愿;3.采用反向社会距离量表调查农民工,让农民工估计市民与他们进行不同程度交往的意愿。在对交往意愿的测量上,三种模式所采用的问题结构非常类似,通常是显示交往意愿或包容程度递增的五六个问题。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很多研究并未采用单一测量模式,而是结合了上述三种模式中的其中两种。例如,不少研究结合了前两种模式,实施了双向测量。[14][15]再如,单独采用反向社会距离量表的研究很少,[16]大多数研究同时结合了博格达斯量表。[17][18]

二、群际交往视角

(一)群际交往的概念化

社会距离视角侧重的是群际关系的主观层面。与之相对,群际交往视角侧重的是群际关系的客观方面,关注的是群体间实际发生的交往或互动。从研究的数量看,考察农民工与市民的群际交往的研究并不比考察双方社会距离的研究更少。但是,社会距离常常是相关研究的核心主题,并直接出现在文献题目中;而把社会交往作为核心主题并直接以之命名的研究很少。换言之,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社会交往在多数情况下是作为其他社会现象的附属因素被引入研究的。

首先,群际交往经常被作为社会距离的影响因素。在前面介绍的社会距离研究中,不少研究同时考察了农民工与市民的社会交往,将其作为社会距离的影响因素。[19]这些研究试图验证,客观发生的社会交往是否影响群体之间的社会距离。

其次,群际交往被作为社会融入(或社会融合/社会整合)的测量指标。考察农民工社会融入的研究很多,但把农民工与市民的社会交往纳入测量指标的研究较少,而且即使纳入,群际交往通常并非一级指标。例如,杨菊华构建的社会融入指标体系包括4个一级指标,16个二级指标。其中,一级指标“行为适应”中包括“人际交往”这个二级指标。[20]在这类研究中,农民工与市民交往的状况被认为能够反映他们在城市社会的适应或融入程度。

第三,群际交往被作为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在考察农民工社会融入的研究中,大部分是把农民工与市民的社会交往作为测量指标,但也有少数研究把其作为影响因素。[21]

第四,群际交往作为有待解释的目标变量(或现象)。在这类研究中,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社会交往构成了核心主题,群际交往的概念框架往往更加复杂和细致,并且具备理论基础。例如,田北海和耿宇瀚参照布劳和戈夫曼的社会交往理论,把农民工与市民的社会交往区分为职业交往和生活交往,其中职业交往包括工具型职业交往和情感型职业交往两种亚类型,生活交往包括礼节型生活交往、亲密型生活交往、互惠型生活交往和关照型生活交往四种亚类型。[22]

严格来说,上面概括的只是对群际交往进行概念化的脉络,并未涉及群际交往的概念化本身。事实上,除了少数几个例外,既有研究很少参照相关理论澄清社会交往的具体内涵,通常是以非常朴素和直观的方式来理解社会交往,在未对社会交往的含义进行精确界定的情况下便直接过渡到操作化阶段。

(二)群际交往的操作化

既有研究对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社会交往进行操作化的方式主要有三种:交往频率、交往程度、关系类型。

首先,最常见的测量方式是询问农民工与本地市民的交往频率。具体分为两种情况:1.询问总体交往的频繁程度;[23]2.询问特定形式交往(如娱乐、谈心、帮助)的频繁程度。[24]

其次是考察农民工与市民交往的密切程度,具体分为三种情况:1.主要交往对象,即询问农民工(在工作之外)主要交往的人群类型,请被访者在包括本地市民的多个类别中进行选择;[25]2.主要求助对象,即询问农民工在遇到困难时一般会向谁求助,请被访者在包括本地市民的多个类别中进行选择;[26]3.关系密切程度,即直接询问农民工与本地人交往是否密切。[27]

第三种方式是考察农民工与市民形成的关系类型。既有研究考察最多的是朋友关系,[28]其次是亲属关系[29]、同事关系[30]和同学关系[31]。最常见的测量方式是询问有无某种关系,个别研究进一步询问了特定关系类型的规模等级或密切程度。

由于对社会交往的理论化和概念化存在限制,大多数研究对社会交往的操作化比较简单,无论采用上述测量方式的一种或多种,用以实际测量的问题往往很少。少数研究借鉴相关理论,发展出更加复杂的概念化框架,因此也必然要求更细致的操作化方案与之呼应。例如,前面提及的田北海和耿宇瀚共用23个指标(如“对方生病时给予照顾”、“帮助对方协调家庭矛盾与纠纷”)来测量农民工与市民的社会交往,对每个指标进行5级评分,得分越高表明交往频繁程度越高。但该研究测量的内容仍然局限于交往频率。[22]个别研究纳入了社会交往的更多维度。例如,雷开春借鉴交往策略理论,把社会交往解析为三个方面:平等交往、理性交往和实际交往。其中,平等交往测量的是社会交往的结构背景(户籍地位和职业地位的差别),理性交往测量的是工作环境和居住环境中群际合作的可能性(具体操作化为同事和居住小区中外地人与市民的相对构成比例,分别称之为工作关系和邻里关系,“全是上海人”“大部分是上海人”“各占一半”“大部分是外地人”以及“全是外地人”分别赋值为5分到1分),实际交往测量的是真实发生的互动,包括工具性的交往(提供帮助)、情感性的交往(谈心)和闲暇交往(休闲娱乐)。[32]

三、群际网络视角

(一)群际网络的概念化

在过去几十年里,社会网络分析在全球获得飞速发展,具体应用领域快速增长,目前已成为横跨众多传统社会科学,并在社会科学与某些自然科学学科之间建立沟通桥梁的研究领域。[33]社会网络分析的核心特点是,其分析单位不是个体,而是由个体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构成的实体,它们可以体现为二方组(两个行动者及其关系)、三方组(三个行动者及其关系)、一组个体组成的子群网络,或者社会整体网。[34]5

与群际交往视角类似,群际网络视角关注的也是群际关系的客观维度。但与之不同的是,群际网络视角更加强调一簇(群际)关系形成的结构,把这些关系看成一个整体,进而测量其结构特征(如规模、密度、中心度、结构等价、子群凝聚程度等)。

农民工和市民共同构成的群际网络是一个跨越了农民工和市民各自群体边界的社会网络,是在两个群体之间建立起沟通桥梁的桥接型网络。早有学者指出,从农村来到城市后,农民工需要重新建构其社会网络,逐步从早期以强关系为主、同质性高的先赋网络(亲属、地缘网络),拓展为弱关系逐渐增多、异质性逐渐提高的后致网络。[35]但迄今为止,尽管不少研究考察了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社会交往,但很少从社会网络的结构主义视角,对通过社会交往形成的、跨越农民工和市民各自群体边界的社会关系进行整体刻画。因此,我们仍然难以回答如下问题:农民工的社会网络在多大程度上纳入了本地市民,进而与市民自身的网络形成了交叉或桥接?

(二)群际网络的操作化

社会网络分析必须首先确定社会网络的边界。[36]这意味着,若要从社会网络视角探究农民工与市民的关系,必须首先澄清交往对象(农民工的交往对象是否包括市民,或者市民的交往对象是否包括农民工),然后按照社会网络分析的要求测量一系列网络指标。

在过去二十多年里,社会网络研究的热潮席卷了我国的农民工研究,成为其中一个重要主题。众多学者探讨了农民工社会网络的特点[37][38],农民工的社会网络对资源和地位获得的影响,[39]-[41]农民工社会网络中的人际传播及其对生育实践或艾滋病相关行为的影响等[42]-[44]。但遗憾的是,在考察农民工的社会网络时,这些研究没有区分网络成员是否包括本地市民。因此,尽管这些研究属于社会网络研究,但并未从社会网络视角分析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社会关系。

在考察农民工的社会网络对其社会融入的影响时,悦中山及其所属团队测量了“农民工-市民网络”,属于农民工的自我中心网,即以特定的农民工为中心,由他/她所交往的市民构成的社会网络。[45]在这里,社会交往指的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面,由于私事而不是工作的原因”,“通过见面、电话、短信或邮件”的方式经常进行的联系。他们把市民区分为“市民亲属”和“市民非亲属”两类,并参照边燕杰和李煜[46]对“拜年网”的测量方法(自我中心网的“定位法”,相对于“定名法”),请农民工回答他们所认识的“市民亲属”和“市民非亲属”是否从事所列的18种职业。

根据采用类似设计的其他研究[47],上述操作化方案本可以计算出群际网络的规模、密度、网顶、网差等。但在悦中山等人的研究中,实际采用的分析指标只有网络规模,因此并未充分发挥其操作化方案所蕴含的潜力。这导致该研究事实上并未明显超越从群际交往视角出发的一些研究,后者虽然并未考察农民工的市民网络,但同样可以提供一些关于网络规模的信息。如前所述,一些研究考察了农民工与市民形成的关系类型(朋友关系、同事关系等),这些关系的有无或多少亦可视为由这些关系所构成的群际网络的规模。

从逻辑上来说,对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群际网络的测量还可以采取其它操作化方案。比如,采用“定名法”测量农民工的“市民网络”。如果对市民进行社会调查,则可以利用定位法或定名法来测量以市民为中心的“农民工网络”。上述几种方案测量的均是自我中心网。当然,我们也可以采用社会整体网的研究设计,在一个具有明确边界的社区(如居民小区或工厂)内,呈现农民工与市民之间基于某种或某些社会关系而形成的整体网络。遗憾的是,这些操作化方案仍然停留在设想阶段,鲜有人付诸实施。

四、三种视角的优势与局限

总体来看,社会距离研究是全球社会科学研究中历史较为悠久的研究领域,形成了较为明确和普遍认可的研究范式,这推动了该研究视角的应用与传播。在农民工与市民的群际关系研究中,社会距离视角较早得到了应用,尽管相关研究数量不多,但一直持续至今,始终保持着生命力。不过,尽管社会距离研究经历百年的发展形成了相当稳定的操作范式,其内部也开始出现质疑和反思的声音。例如,有学者对齐美尔关于社会距离的理论遗产进行了重新梳理,并检视了帕克和博格达斯在继承和阐发齐美尔相关思想的过程中,如何偏离了齐美尔对客观距离和主观距离的同时强调,而仅仅聚焦于主观方面。[3]群际关系必然同时包括主观维度和客观维度,而社会距离视角关注的是主观心理距离,聚焦于群际关系的主观维度,其缺陷在于忽视了对群际关系的客观维度的考察。

群际交往视角考察的是群际关系的客观方面,因此是社会距离研究不可替代的。作为一个整体,群际交往研究考察了农民工与市民交往的很多具体方面,有助于丰富对两个群体间社会关系的认识。但这类研究也存在明显的缺陷。首先,各项研究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测量方式,但与社会距离视角相比,群际交往视角未能形成成熟、规范、普遍认可的操作化方案。其次,群际交往的测量方案通常比较简单,局限于少数几个维度,缺乏能够反映群际关系整体状况的、结构主义的把握方式。换言之,群际交往研究呈现的往往是群际关系的具体内容,而无法揭示群际关系的整体结构特征。

相对于同样关注群际关系之客观维度的群际交往视角,群际网络视角具有两个明显的优势:一是结构主义,有助于整体刻画群际关系的结构状况;二是成熟的分析范式,有助于研究成果的比较和积累。至于缺陷,更多来自于对群际网络视角的实践方式,而非来自于视角本身。首先,关注农民工与市民之关系的研究没有采用社会网络分析范式,只能提供非常有限的群际网络信息(网络规模)。尽管个别研究尝试突破这些限制,但实际操作方案并未充分实现研究设计所蕴含的潜力。因此,农民工与市民之间的群际网络仍是一个亟待拓展的研究领域。

五、展望:迈向群际网络的新视角

本文对农民工与市民的群际关系研究进行了初步归纳,概括出社会距离、群际交往和群际网络三种视角。社会距离视角形成了较为成熟和规范的研究范式,但由于仅仅关注群际关系的主观维度,因此无法替代对群际关系之客观维度的考察。群际交往视角虽然聚焦群际关系的客观维度,但未能形成成熟、规范、普遍认可的操作化方案,同时无力揭示群际关系的整体结构特征。而在这两个方面,群际网络视角恰好可以弥补群际交往视角的缺陷。遗憾的是,群际网络视角在既有研究中很少被应用。因此,在农民工与市民的群际关系研究中,群际网络视角是一个既富有潜力又亟待发展的方向。

群际网络研究将会有助于更深入地思考农民工在城市社会的嵌入性。社会网络理论有一个基本主张,即格兰诺维特所强调的“嵌入性”:个体及其行动均嵌在社会关系中,对行动更为完善的解释必须参照社会关系。[48]对农民工的任何社会网络的考察均有助于揭示他们的嵌入性。就此而言,这类研究都有价值。但如果我们满足于这一点,就容易忽视农民工嵌入城市社会的特殊性,即农民工在城市社会的整体关系格局中的隔离和排斥问题。社会网络是资源流通的重要渠道,而本地市民网络承载着城市社会的核心资源,与市民网络形成的关系桥梁对于农民工的生活机遇可能产生重要影响。目前,农民工的社会网络研究对城市社会的整体关系结构关注不够,主要聚焦于农民工群体内部形成的同质社会网络,忽视了农民工网络与本地市民网络之间的桥接问题。如果能够勾勒两个网络得以建立桥接的形式和程度,并追踪随着时间发生的变化,那么我们将能够从新的角度构想、测量和评价农民工的社会整合、市民化以及其他相关重要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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