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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县长与基层抗战:另一种视角

2020-12-19窦琦珺

平顶山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县长抗日抗战

杨 东,窦琦珺

(天津商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134)

战时国民党县长,在已有的众多研究著述中,往往是和贪赃枉法、堕落无为联系起来。特别是县政制度的局限,导致国民党基层控制乏力、腐败丛生,加之基层保甲的掣肘,“县长难为”几乎成为战时国民党的通病(1)如王奇生:《民国时期县长的群体构成与人事嬗递——以1927年至1949年长江流域省份为中心》(《历史研究》,1999年第2期,第97—115页),魏光奇:《官治与自治——20世纪上半期的中国县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翁有为:《国民政府县政问题探析》(《史学月刊》,2011年第1期,第91—95页)等,都对国民党县政与县长进行过卓有成效的研究。不过这些论著多是探讨国民党县政与县长的弊端与局限,对于县长在抗战时期所做出的贡献,则没有具体展开论述。。毫无疑问,在国民党众多县长中,的确凸显出上述具象表征,但是个中现象只是国民党县长的一个层面。爬梳相关资料,我们发现不少国民党县长也体现着另一种表征,即他们出于民族大义,在国家危急的时刻,为中国的抗战做出了突出贡献。1941年3月,臧克家与冯玉祥和老舍谈及他作为战地记者的采访情况时说:“安徽有两位热情抗战的县长,一位是巢县县长马忍言,一位是和县县长赵永智。他们与群众真正打成一片,同甘共苦,每月每人只有五元钱生活费。中国所有的县长都象(像)他们那样,抗战胜利就有希望了。”[1]34臧克家所谓巢县县长马忍言、和县县长赵永智,就是两位国民党县长。回观曾经的历史,在求真与求实的历史研究理路中,我们有必要厘清这部分县长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时期(后文简称抗战时期)所做出的重要贡献。

一、引论:国民党关于县长的定位

全面抗战爆发之后,一些国统区人士就指出,抗战时期的中国是一个大时代的中国。这个大时代既是一个“历史急速发展”的时代,也是中华民族“要求从半殖民地的状态中解放出来”的时代,同时也是“我们民族的光荣时代”[2]。而“‘大时代’的伟大历史——民族革命战争及其胜利的全部历史——是要集合千万万以至全民族的伟大力量才能写成的”[3]3,并需要“千百万新的坚决抗战到底的干部,去发动,组织,团结全民族到抗战的各个战线上来”[3]4。毫无疑问,时人对“大时代”及干部问题的定位与阐释是切中肯綮的。国民党对于战时县长的定位,同样有着明确的认知。

国民党的制度设计和党政要人的言论阐述,都表明国民党县长是有着重要地位的行政官员。蒋介石说县长比省政府主席、国民政府主席“都重要得多”,故县长职务之重大不言可知,而其地位亦应积极提高也[4]。国民政府的行政法规中规定:“县政为政治之基本,故一省一国政治之修明,莫不以县为起点,纵使命令、章则规定完备,而县不能实施,仍难奏效,此县政关系所以重大也。”“人民之生计、治安、知识、道德、健康等事,均视县政之优劣为进退,故谋人民之幸福,当首重县政之实施。”“县政关系既极重大,而县长为实施县政之人,故县政之优劣,又全随县长个人为转移,一言一行,直接影响于人民,间接影响于党国,其责任之大,已可概见。”“县长一人主持全县政事,所有政务之设施、员役之督察、积弊之廓清,均丛集于一身,若非随时随地竭全副精神认真办理,匪特成效难期,亦且转之以病民。故为县长者,宜如何兢兢黾勉、勤慎厥职,以期上报党国,下慰民望。”“兼理司法之县长,集司法、行政于一身,即全县人民生命财产,系于县长个人之手,纵使竭尽心力,犹虞陨越,若疏忽因循,玩愒荒惰,为害之巨,实不堪言。”[5]为适应抗战形势,国民党又厘定了战时县政的地位:“欲求得最后胜利,必须发动全民力量适应天然地形,运用广大之民众自卫战,方足制敌死命。……仍必须从县政上做起。”[6]《县各级组织纲要》更是明确规定“县为法人”[7],进一步指明了“县为国家之基本组织”的战时地位。

二、备战御敌:积极投入抗日战争

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国领土惨遭践踏,中国民众饱受蹂躏。日军在不少地区实行灭绝人性的“三光”政策,大肆增设岗楼据点,修公路,挖封锁沟,实行“强化治安”。在这种形势下,一些国民党县长积极备战动员,抗敌御侮,成为对敌斗争的重要力量。

在卢沟桥事变发生之际,宛平县县长王冷斋就在民族大义面前体现了应有的风范和情怀。当时华北形势紧张,王冷斋受命于危难之际,自费邀请一位会说日语之人当外交秘书。事变前夕,日军提出无理的“圈地”要求,王冷斋虽“身陷日阵,备受威胁”,但自揣“责任所在,生死早置之度外,当即严词拒绝”。日军忽然又要他出城谈判,王冷斋以守土有责,“未便擅离职守,却之”。日军随即向宛平政府发出通牒,要求中国军队“撤退河东”,“逾时即实行以大炮攻城”。王冷斋答以:“本人非军事人员,对于撤兵一节,未便答复。”日军发起攻击后,自己的办公地点是其攻击目标,王冷斋便“在附近另觅民房一所办公”。后见“我军战况甚佳”,日军要求王冷斋“派员协商停战办法”,王冷斋表示“北平方面已决定原则”“不便答复”[8]。不久,各处报告大批日军已至,战争即将再起,王冷斋又组织居民疏散[9]。他的妻子也在日军攻打宛平城期间“常购药品劳军”,听说日军欲用毒气攻城,又购得防毒面具送往前线[10]。王冷斋在卢沟桥事变期间的所作所为,正是全面抗战爆发之后,部分国民党县长坚持守土有责、寸土不让、不为强敌所屈服的具体体现。

抗战爆发后,日军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一些国民党县长积极备战,组织民众开展抗日救亡运动。相关事例在一些地方文献资料中随处可见。例如国民党洛南县县长郝兆先,积极部署开展洛南人民的抗日救亡运动,在洛南体育场召开各界人士和学校师生1 000多人参加的大会,并率先为抗日前线将士发起捐献活动[11]。舒城县县长陶若存,在日寇进攻武汉时,专门召开了一次县政扩大会议,同时邀请著名记者范长江做了一次有关抗日问题的讲演,不少知识青年前去旁听,反映甚好。这一讲演,可以说是呼唤舒城人民起来抗战的一个动员报告[12]493-494。诸暨县县长邓讱上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组建“诸暨县各界抗日自卫委员会”,根据《抗日建国纲领》《浙江省战事政治纲领》的要求,举办“战时政治工作训练班”。训练班招收进步青年120人,尽管在训练过程中曾遭到CC特务的破坏和捣乱,但终归排除了干扰,如期完成训练任务[13]207。山东平原县县长马益民甫一上任,便召开群众大会,号召人民抗日,听讲群众达3 000多人。马县长在演讲中情绪激昂地说:“我马益民来这里不是做官的,我要和群众站在一条线上,同甘共苦。我也是老百姓,我要和大伙一起抗日,宁做中国鬼,不为日本奴!”这表明了马益民坚决抗日的雄心壮志和民族气节。他还只身遍访县内各杂团,晓以大义,提倡联合,力促团结抗日[14]。

县政活动,抗日为先。在一些国民党县长的战备动员中,充分体现着这样的原则。诸暨县县长邓讱就指出:“在抗战已进入第三期的今天,在东战场前线的诸暨,发动民众,组织民众应该是他的主要内容。”关于怎样发动群众,他的见解是“发动民众是艰巨的工作,实际行动不给予民众以发言的权利,民众是无法说话的。不解除民众重重的束缚,民众是不能迅速地行动起来的。不减轻农民的负担,不改善民众的生活,对于我们的号召,民众会感到没有兴趣。因此,组织农会,编练土枪队,推行‘二五减租’等工作,便成为动员民众的前提条件”。由于邓讱领导的县抗委真正团结了各方的力量,全县抗日救亡的形势发展迅速[13]208。

在积极备战动员的同时,更有一些国民党县长走上前线,奋勇抗敌,在抵御日军入侵的战斗中体现着他们的抗战精神。1937年11月,太原失陷,日军以重炮轰击黄河西岸,陕西及整个大西北危在旦夕。国民党陕西省政府主席孙蔚如亲自物色一批坚定抗日人士到陕东沿黄河各县担任县长,其时续俭担任与山西仅一河之隔的平民县县长[15]323-324。为做好抗击日军的准备,续俭挑选了40余名身体健壮、水性好的青年,组成渡河杀敌游击队,展开抗日斗争。当地群众也自发组织起数百人,请求参加[15]325-326。他们与敌遭遇,展开大小战斗数十起,先后历时47天。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游击队的医药费、给养费、侦探费等,均由续俭临时调垫,“无一用公费开支”。事后,国民党行政院专门对这支渡河游击队的抗敌经过,做了详细调查和实地考察,最终编成《陕西平民县义勇壮丁渡河游击事略》一书,时任国民政府主席的林森以“忠勇可风”四字题签。中共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也对续俭率领的此次渡河作战给予当面嘉奖[15]329。还有不少国民党县长,在烽火连绵的抗战之际风餐露宿、抗击日军。1942年浙赣会战爆发后,蔡一鸣于危难之际出任武义县县长。据当时担任县政府指导员兼电管所主任的王晋侃同志回忆称,“在两年零八个月中,数千日寇尾追,四出扫荡,县府一日三迁,寒林露宿,与敌周旋于千山万水之间,夏去秋来,日寇再次出动,配合飞机大炮向我政府根据地进犯,蔡一鸣临危不惧,策疲乏之兵亲赴前线督战,踞险迎击”[16]359。

在一些国民党县长英勇抗战的众多事例中,腾冲县县长张问德更为人们所熟知。腾冲地处山高谷深、江水湍急的横断山区。从1942年5月到1943年10月的一年半时间里,62岁的张问德一直奔忙在抗敌最前线,他随军转战,手拄拐杖六次渡过怒江天险,八次翻越高黎贡山。日军扫荡失败后,对张问德实施百般诱降,均遭拒绝。1943年8月,日军对腾北抗日政权再次进行诱降活动。日军“驻腾行政班本部长”向张问德发出诱降书,张问德回信答曰:“余为中国之一公民,且为腾冲地方政府之一官吏,由于余之责任与良心,对于阁下所将提出之任何计划,均无考虑之必要与可能。”同时指出,“余为使阁下解除腾冲人民生活痛苦之善意能以伸张,则余所能供献于阁下者,仅有请阁下及其同僚全部返回东京”。如果“所有罪行依然继续发生,余仅能竭其精力以尽其责任,则他日阁下对腾冲将不复有士循民良之感,由于道德及正义之压力,使阁下及其同僚终有一日屈服于余及我腾冲人民之前”[17]。张问德对日本人的答复,可谓一篇大义凛然、伸张中华民族抗战正气的讨敌檄文。答文一出,《大公报》、重庆《中央日报》、《扫荡报》、《云南日报》等争相刊发,极大地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抗战士气。国民政府也对张问德的民族气节与抗战精神进行了表彰[18]。

在对日作战中,还有不少国民党县长为国捐躯。山东平原县县长马益民即如此。1938年7月,汉奸土匪头子张子成派其部下马福礼带200余人的武装,以接受县长领导、前去会商改编为欺骗手段,趁马益民及县政府毫无准备之机,突入张官店,将马益民捕获,押回县城交给日军。日军对其软硬兼施,严刑拷打,多次劝降、逼降无效,将其移送德州杀害,年仅31岁。马益民遇害后,国民党政府拨专款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中共派代表参加。当地群众为其修墓刻碑,碑文是:“唤醒民众热心救国,救亡抗日图存归西。”[19]这样的评价,既是对国民党县长英勇抗战的嘉奖,也是战时部分国民党县长积极抗战、奋勇杀敌的真实写照。

从对访谈的分析中笔者得出这样的结论:在目前中国的英语教学环境下,教师、学习内容和学习者个人的素质(包括性格、情商等)是三个阶段都存在的影响学习者英语学习效果的重要因素,如果这三个要素都积极发挥作用,则学习效果会好。教师在学生入门阶段的作用尤其重要,一名好的英语教师是学生顺利入门的关键。学习者个人的素质(包括性格、情商等)则在每个阶段都起着重要的作用,一个好的英语学习者不仅要有勤奋、刻苦的精神,还要有高的情商,即清楚地知道自己各个阶段应该怎么做才能取得进步。

三、建设后方:巩固抗日战争基础

中国的抗日战争,是一场持久战争。要想获得最终胜利,建立稳固的后方基础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只有建立起稳固的后方基础,才能打破敌人“以战养战”侵略计划;只有建立稳固的后方基础,才能为战争所需兵源和粮食提供保障。在这一点上,部分国民党县长所做的贡献同样可圈可点。

(一)改造政权,构筑基层抗战基础

在战火连绵的抗战时期,一些国民党县长在注重军事斗争的同时,也着力于基层政权改造,以构筑基层抗战基础。河南西华县县长楚博上任后,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地改造旧政权。他首先把抗日不积极的4个区长撤职,任命积极抗战的坚定分子担任区长,并整顿全县58个联保的政权[20]177。楚博不仅以县政府的名义向全县发出扩军布告,还亲自召开了4个区长和58个联保主任的联席会议,要求他们按照县政府下达给各区的扩军任务,迅速开展宣传动员和组织工作,保证按期完成扩军任务。经过深入细致的思想动员和一系列带强制性的行政措施,各区的扩军任务顺利完成,地主、士绅、富豪都按期如数缴纳了枪支、弹药和粮食。经过集中整编,西华人民抗日军队迅速扩大,定名为西华人民抗敌自卫团,下辖4个区团,并建立了政治工作制度,配备了政工干部[20]179。腾冲县县长张问德为了稳固后方基础,在他就任之后采用民选办法开展战时基层政权建设。他一方面开办行政人员训练班,将腾冲西北各乡镇壮丁集合起来集中训练,另一方面成立专门的物资调度委员会,抢运沦陷区的物资以济民困。将一些地痞流氓迅速逮捕归案,罪大恶极者就地枪决示众,以安定社会秩序。同时加大抗战宣传,恢复停刊多时的《腾越日报》,传播抗战消息[21]。初任舒城县县长的陶若存,发现舒城一些基层干部仍旧有着做官混日子的心态,根本不关心抗战,一旦日军入侵,基层行政就会瓦解。为此,陶若存县长首先招考了100多名知识青年,举办了一个短期干部训练班,从讲课到小组讨论都亲自参加。干训班学员结业后,陶若存撤掉了大批基层干部,然后派干部训练班学员去充任。同时积极邀约一些地方绅士参加政权,聘请一些绅士担任县防委员会委员。舒城县防委员会的成立对于团结地方绅士抗战起到积极的作用[12]494-495。

(二)发展经济,保障战时供给

发展经济既是民众生活的基本需要,也是抗战供给的重要保障。在战时国民党县长中,同样不乏这样的人物。漳县县长黄忠辅,在战时很注重农业发展。每次春耕秋播开始时,他都要做一番思想准备,脱去长衫礼帽,摘掉眼镜,卷起裤脚,带头为农民犁地种田。他还非常重视全县的水利问题。每年在灌溉期间,他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查看和督促百姓的农田灌溉,有时在晚上他还让政府官员提上马灯,领他去附近一些地方查看灌溉情况,以保证百姓农田灌溉不出问题。对一些灌溉有问题的渠道,责成所辖乡(镇)公所派人维修。有些地方还重新开渠引水进行灌溉。他号召全县人民大力植树,并要求政府职员、班役、警察和学校师生全部参加。除了亲赴各地进行植树检查,他还责成全县所在地乡(镇)长、联保主任督促检查,对未完成任务、数量不够、质量不高、达不到要求的进行训诫或返工。对所植树木,让各乡(镇)公所、该地保甲长委派或指定专人管护[22]230-231。

日军占领缅甸全境之后,滇西不少地区相继沦陷。漾濞县作为滇西抗战的前哨和中转站之一,在经济补给方面起着重要作用。曹子英出任漾濞县县长后,团结乡绅,组织民众,大力发展地方经济。在此期间,漾濞县的核桃园及核桃产业得到了相当发展,传统的蚕桑业也逐渐兴盛起来。与此同时,民营百货、饮食等商业贸易也不断增长,形成了初具规模的坐商和行商,城乡小商小贩达百余户。及至1943年,漾濞境内的集市已形成9个市场,并建立了一些会馆、旅社和马店,使得漾濞集市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为了促进商业的发展,曹子英还鼓励外地商人到漾濞开展商品贸易活动。漾濞发展汽车运输行业,为抗战运送物资,曹子英还召集马帮驮运抗日物资。面对战争对交通的破坏,他积极组织力量护路护桥。抗战时期的滇缅公路,是一条重要的战略通道,特别是跨顺濞河新建的下沉式钢桁架桥通车,成为抗战时期滇缅公路上少有的能够通车的桥梁。在抗战后期,中国远征军留驻漾濞时,准备选派若干加强团在此进行渡江模拟训练。在此期间曹子英县长积极为他们提供粮草、劳役及其他物资供应,保证了渡江模拟训练的顺利开展。在保障抗战军粮问题上,曹子英县长同样没有丝毫懈怠。1944年漾濞县“奉命借碾军粮稻谷6 000公石,应交米2 000大包(每包100公斤)”。实际上6 000公石稻谷仅碾获米1 814大包,其不敷之数,“经召开县政会议决定,由全县人民平均负担”,以保障抗战的顺利开展[23]。漾濞人民为抗战所做的贡献由此可见一斑。

(三)举办教育,支持文化抗日

战时不少地方的学校,是由国民党县长创办成立的。如保靖县立中学,即是由县长田植创办的。1942年以前,保靖县没有中学,高小毕业生升中学都要去永顺、沅陵等外地就读。田植上任后决定建立保靖县中。他广泛征求当地民众意见,发动各乡各保捐献。资金不足,他亲自上门动员,向当地的殷实富户募捐。在奠基仪式上,田植提出:“政府工作人员和迁陵镇中心国民小学的教职员,每周星期天上午都要参加四小时以上的义务劳动。”当天,他和妻子就参加了搬砖运石和平整地基。在后来的义务劳动中,他与普通人一样,都要完成一定数量的定额任务。县长及其家属搬砖运石参加建校,给群众以很大的鼓舞,各乡各保不仅按数及时运木材等物,一些农民还自动组成施工队前来义务劳动,加快了工程进度。1943年初校舍全部竣工,下半年就正式招生开学了[24]274。武义县县长蔡一鸣在战时创办武义县简易师范,亲自担任校长,为地方培育了一大批中小学师资和抗日干部[16]359。

一些国民党县长大力支持学生抗日救亡活动。信阳是日军在豫南的进攻重点。县长李德纯上任后,动员人民群众积极投入抗日救亡运动中。他首先支持了信阳师范的抗日救亡活动,请该校派出学生对工人进行战时训练,“灌输民族意识及一切必要的知识和技能”。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工人们抗战情绪高涨,表示“不避一切艰险,替我们国家出力”。在车站上干活的装卸工人商定:凡是中国军队在信阳车站上下的货物,工钱只收半数,以示“尽忠国家”。在这期间,信阳师范还成立了有90多名师生参加的“信阳师范战时服务团”。李德纯积极支持服务团的活动,并亲自带领该团在境内各个乡镇进行了广泛的抗日宣传动员。不仅如此,李德纯还积极支持文化抗日活动。1938年4月以后,北方不少省份相继沦陷。此时,一些抗日救亡团体,如河南战时教育工作促进团、开封邮政青年工作团、抗敌青年军团信阳实习队、北平学生移动剧团等先后到达信阳。对这些抗日救亡团体的到来,李德纯给予了热情的欢迎和接待,积极为他们解决食宿和活动场地。6月,开封孩子剧团到达信阳,李德纯对这些参加抗日救亡的孩子极为关心,并把他们安排在县政府里办公和排练节目[25]233。

(四)禁毒剿匪,稳定县域社会秩序

烟毒匪患是民国时期的一个社会毒瘤。在国民政府的法律规章中,对毒品问题处理极严,举凡“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或鸦片者”,处唯一死刑[26]。尽管在国民党县长中不乏以此渔利者,但是仍有不少县长积极开展禁毒剿匪斗争。保靖是湘西烟毒泛滥县之一,田植就任县长之后,首先将接受吸毒者贿赂的公务人员开除公职。接着在县城杀了两个开烟馆的。他还带着警察到一些基层铲烟。有个又种鸦片烟又当土匪的亡命之徒,田植命令警察将他抓住就地枪决。田植禁烟大开杀戒,不少贩运鸦片烟和开烟馆的都收敛了很多,保靖境内鸦片烟的种植大大减少。其时有民众议论田植的父亲也抽鸦片烟,田植随即劝其父亲进了戒烟所,后来干脆把父亲送回老家[24]275。汶川地处僻壤,民族杂居,1944年前后十六区各县遍种鸦片烟,烟帮运烟,烟匪抢人,烟哥吸毒遍地都是。县长祝世德上任后积极开展禁烟、剿匪。他经常布衣草鞋下乡视察“禁政”,到各乡检查烟毒种、运、售、吸情况。汶川县政府的警察中队缴获的大烟,交回县政府,由县长亲自验收,祝世德如数上缴。他曾向家属说:“我有这样一大碗烟就发财了,可是毒害了国家民族。”同时,将一个外号“小霸王”、杀人越货的土匪抓回后,处以枪决[27]。黄忠辅出任漳县县长后,有人反映集镇赌博盛行,盐务局的一些警察、政府职员、班役、盐商、地痞流氓,串通一气,相互勾结,有的私设赌馆,有的游街串赌,无人问津。为了刹住赌风,打击邪恶势力,黄忠辅以县长和军法官的名义,先后两次发出《通告》,在全县各大集镇张贴,并明确指出:“自《通告》发出之日起,如再发现有招场聚赌、因赌闹事者,严惩不贷。”他派出部分警察前往各地暗中查访,如实上报。漳县赌博成风的现象大为收敛,社会秩序基本稳定[22]228。

一些国民党县长注意延揽民间自动组织起来的武装力量,为抗战服务。例如信阳县西部有一支红枪会武装,首领是一个佃农,由于广交朋友、爱打抱不平,受到农民的尊重和爱护。县长李德纯认为此人是个人才,就下乡登门拜访,动员其参加抗日武装。在李德纯的动员下,他虽不愿接受任何头衔,但表示坚决抗日到底。他说:“和日本鬼子拼,打到没有人打的时候,我—个人还要干!”[25]234

抗战时期后方的建设与稳固,对于坚持抗战以至最后的胜利有着决定性的意义。尽管在国民党县长中,有不少人玩忽职守、疏于应对,但是仍然有相当一部分县长苦撑待变、艰难应对。他们通过政权改造构筑抗战基础,通过发展商业经济提高民众生活、保障战时供给,通过禁毒剿匪稳定社会秩序。所有的这些措施和努力,对于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无疑起到了重要作用。质而言之,部分国民党县长在巩固、建设和发展后方上,的确发挥了重要作用。一些国民党县长在调离之际,也出现不少县域民众着力挽留的情景。“孝才就任父母官,银囊空萧两袖寒;送去一朝清知县,何日盼得君又还”[22]233,就是璋县县长黄忠辅调离之际,县域民众的送行诗。

四、携手合作:共筑抗日统一战线

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是抗战救国的关键,它关乎中国抗战的前途和命运。相关资料同样表明,不少国民党县长以民族大义为重,与中共游击队通力合作,同样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国难当头、携手合作,这是不少国民党县长的共识。陶若存担任舒城县县长之时就指出:“如何在舒城与共产党搞好关系,是当时一个较为重要的问题。否则高谈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就是一句空话。”[12]496他当时对共产党的态度是“拥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真诚合作抗日,不制造磨(摩)擦,不妨碍共产党活动”[12]497。正是坚持这样的抗战理念,陶若存与新四军共同合作,在县城以东伏击敌人颇有收获[12]498。

“七七”事变后,“信阳当局在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反动思想支配下”,不但不积极引导人民群众抗战,反而压制群众的抗日热情,散布“谁来都一样活”的汉奸理论,并禁止进步书刊的发行,使信阳抗日救亡活动呈现出消沉的局面。李德纯到任后,决心改变这种情况。他一方面进行广泛的抗日宣传动员,一方面注意抗日武装的组织工作。李德纯发动民众积极抗日的做法,不仅掀起了信阳民众积极抗战的高潮,同时也引起中共河南省委的高度赞赏。省委专门委派秘书长危拱之与李德纯就信阳抗战问题交换了意见。危拱之要求李德纯大胆任用进步青年,充分发挥来信阳的抗日救亡团体的作用。对危拱之提出的这些主张,李德纯都予以接受采纳,他还表示愿意接纳中共干部到常备队中开展抗日工作。正是由于他“在信阳发动民众进行抗日救亡工作的显著成绩”,中共河南省委认为“河南各县县长中”,“最年轻有为的是李德纯”[25]233-234。

河南西华县县长楚博,在抗战时期积极推进抗日统一战线,与中共豫东特委通力合作,为西华抗战工作提供了很大便利。1938年5月,日军占领徐州后沿陇海路西犯,豫东特委、西华县委遵照中央和省委的指示,以原来4个区的武装为基础,动员党员、干部和训练班里培养出来的学员参加,开始组建西华部队。县长楚博全力配合,并布告全县:18岁至30岁的参军,限6月10日前到各区署集结编队[20]178-179。在共产党组织与国民党县政府的有力配合下,西华县少先队、儿童团、妇女队和抗日救国会等群众组织纷纷成立,西华县抗战局面打开了,随后便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高潮。1938年7月初,肖望东率70多人的抗日先遣大队来到西华休整,楚博送给每人一块银圆,同时抬出20多条新钢枪送给先遣大队。此后中共河南省委指示西华派一些武装支队到敌人后方打游击,楚博与中共将领第一批渡河东进,沿途打击日伪顽匪,宣传抗日救亡,“进抵睢杞太地区后”消灭伪军、土匪等300余人[20]180。

部分国民党县长一方面与中共军队并肩作战抗击日军,另一方面也通过与顽固派巧妙周旋,甚至不惜同一些破坏团结抗战的势力作斗争,以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基本方针。如担任大于县县长的彭育英,面临民族危机日益严峻的局面,摒弃前嫌,与中共积极合作,对于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抗日游击队,不再称以“奸党”“共匪”,而是改称“友党”“爱国志士”[28]73。在抗日救亡高潮的影响下,国民党赣州当局迫于全国人民积极抗战的舆论压力,让彭育英县长写信,表示愿意与山上红军游击队洽谈。后经谈判达成协议,中共游击队随即改为江西抗日义勇军,与赣州当局合作抗日。按照国民党的要求,给中共军队发放被服、军饷,需要造花名册并交政府“点编”。为提防国民党搞阴谋,中共要求只报人数不交名册,彭育英应允了,并伪称“点编了,有一千名”。他首先从县财政借拨6 000元给游击队,以济急需。游击队下山集中整编时,发现一些游击区的地方顽劣疯狂迫害游击队家属,彭即亲自书函,由游击队派代表持交当地军政机关,予以严查,打击了顽固派的反动气焰。赣州当局部发给抗日义勇军的被服和军装不仅破旧,甚至还沾有血污,彭育英亲自下赣州,找专员兼保安司令力争,结果获得一半新一半旧的衣被。彭对那些旧军装,还催人洗补好交给义勇军办事处。游击队下山改编为义勇军后,有一部分老弱病残复员转业,需要政府开给“通行证”,但又担心“国民党日后反(翻)脸,凭证捕杀”。彭育英就让其管印文书将几百张空白函笺盖好县府大印,交游击队自用。对此事,杨尚奎曾说:“后来国民党掀起一次又一次的反共高潮时,那些未用完盖有县府大印的空白函笺,为赣南特委许多同志摆脱国民党顽固派的兜捕,起了很好的保护作用。”[28]75

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些国民党县长针对顽固派的挑衅,不惜与之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1939年秋,阎锡山为发动“十二月事变”,先后调动数万重兵,云集阳城县境,对共产党及牺盟会频繁制造摩擦。阳城县县长陈发贵挺身而出,与阎锡山九十三军军长刘戡讲理,刘戡当即表示将约束该军不再干预地方工作。十四军八十三师政训处主任李英樵在县政府召开的动委会上提出驻军参加县动委会的人数,要以部队人数多少来决定,八路军驻阳城不足千人只能出一名代表,国民党驻军则要以团为单位出代表,企图以此来改组控制动委会。陈发贵随即摔掉手中茶杯,谴责了李英樵。随后双方的摩擦愈演愈烈,国民党八十三师进驻县城内外,在交通要道、村庄设卡、布哨,背着县政府私发布告,成立城防司令部,不时在南河实弹射击,以此来威胁县府,妄图胁迫陈发贵订立改组动委会的“城下之盟”。陈发贵不予承诺,并指出私设城防纯属非法之举。八十三师又对县府步步紧逼,实施军事包围,陈发贵以县府合法名义,陈述该军不顾抗日大局,肆意摩擦,破坏统一战线,做出种种亲者痛、仇者快的罪恶行为。大造舆论,进行反摩擦斗争[29]。

1938年8月,诸暨县县长邓讱决定出版宣传抗日救亡的期刊《抗战知识》,民政科长石础写了题为《论民众组织的两种方式》的文章。不料这篇 2 500 字的短文竟引起了轩然大波。首先是牌头区的14名正副乡长发难,他们断章取义、混淆视听,联名在《诸暨国民新闻》上刊登向县政府提出辞职的声明。理由是“县政府主管民政的一科科长石础,诬蔑政府委派的乡镇保长为流民地痞,豪绅地主”。这一风波不仅来势凶猛,且呈继续发展趋势。在这紧要关头,邓讱果断地采取了以下措施:第一,由石础出面,在《诸暨国民新闻》上发表紧急声明,阐明事实真相。第二,通知各区区长,急速转告要求辞职的乡镇保长:“国难当头,对要求辞职者一律挽留。如有坚决要求辞职者,可在三天内按正式手续报由区署转呈县政府审批,逾期不提出申请者以擅离职守论,予以免职。由区署遴选替代,并筹备由民众选举新乡镇长接替。”这两项办法迅速奏效,不仅使真相大白,“造谣挑动生事者无可施其伎”,而且使被迫参加辞职者能体面下台,“少数骨干分子也在惶恐的情况下表示不再辞职了”[13]209。

部分国民党县长坚持统一战线政策,在国共携手合作抗战、团结御侮的道路上,要么与八路军、新四军并肩作战,要么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在共赴国难的抗战时期的确做出了他们应有的贡献。甚或有如国民党县长楚博其人,曾被刊登在新四军游击队所创办的《拂晓报》上予以介绍。曾任中共鄂豫边区委员会副书记的陈少敏,在1942年写的《艰苦奋斗的三年》一文中就指出:应城鲍县长、信阳李县长及以后应城的孙县长,“这三位廉洁有为的清官,肯大胆留在敌后坚持抗战”[30]255。这些史迹,当是部分国民党县长与中共携手合作、共筑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真实写照。

五、历史回观:国民党县长的抗战人生

县长作为国民党在抗战这一大时代背景下的地方官员,无论是权限职责还是历史定位,都有着鲜明的时代特征,承载着国民党的殷殷期许。一些国民党县长也的确为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做出了积极贡献,但是国民党官随人转的复杂环境,不可避免地会波及国民党县长,由此也导致他们的政治人生经常是跌宕沉浮、起伏不定,甚或有些县长会在复杂政治环境下最终罢官丢命、结局凄凉。

不少国民党县长尽管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为中国人民的抗战奔走操劳,但是他们的处境却有点像黄仁宇先生所描绘的“潜水艇夹肉面包”[31],处于上级官僚体系和地方土豪劣绅的夹层中。在行政工作中,他们经常会面临上级官僚的强权之压;在地方社会,他们不仅要应付各类土匪汉奸的行为,而且还要周旋应付土劣豪强。这样的尴尬处境往往使他们上穷下拙、左右为难,如果对上稍有不当应付,即有可能被撤职查办;对下工作若有不慎,也会使他们疲于应付。这种复杂的政治生态环境,使得多数县长上任伊始,就不得不拜访地方豪强以联络“感情”,希望以后在开展工作时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县长如不和豪劣勾结一气,必站不住,若和豪劣一同剥削,那钱得了,官声也好。”[32]那些为抗战奔忙的国民党县长,因涉及土豪劣绅的地方利益,动辄遭到排挤、受到打击。

大余县县长彭育英积极抗日,却遭到一些地主恶霸的排挤、打击,被控“勾结共党,蹂躏地方,搞赤化”。鉴于处境日益恶化,彭育英感到留在赣南必然凶多吉少,最后不得不脱离政界从事经济活动[28]76-77。诸暨县县长邓讱领导的抗日活动曾受到国民党浙江省主席黄绍竑的称赞[13]208,但是依然摆脱不了地方豪强的威胁排挤,他们宣称“诸暨赤化”“邓讱纵容共产党”“政工队就是廿八佬”等,向黄绍竑施加压力,最后黄绍竑不得不在仓促中将邓讱调离[13]209。曾被臧克家所称赞的巢县县长马忍言,也因“靠近共产党”被委以闲职,甚至一度被变相软禁[33]。臧克家所谈及的另一位县长赵永智,正施展抗日壮志之际,却“被其下属中一伙反动分子阴谋杀害了”[1]34。至于那些积极拥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抗战中积极作为、在政治上靠近中共的一些县长,在当时的背景下要么遭受打击乃至杀害,要么是对国民党彻底失望,最终转向共产党接受中共的领导并进而成为共产党员。曾任西华县县长的楚博,因与新四军积极合作开展抗日活动,被国民党当局撤掉了县长和西华人民抗日自卫军司令员的职务,最终被国民党宪兵逮捕入狱、秘密杀害[20]182。信阳县县长李德纯因处境艰难,最终成为一名共产党员[30]267。出生在地主窝——米脂县杨家沟——的马豫章,原本担任国民党延安县县长,但是却被毛泽东称为“我们的马县长”“白皮裹红瓤的抗日县长”,在中共进驻延安的过程中做出了积极贡献,最终也成为一名中共党员[34]。

平心而论,一些国民党县长在其任职期间确实颇著声名,更有人有着“草鞋县长”的雅号,受到县域民众的敬重称赞。青田县县长以定邦,上任时穿着一双草鞋,带了一只皮箱,卸任时也是穿着一双草鞋,带走一只皮箱[35]。漳县县长黄忠辅带头为农民犁地种田,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一个堂堂国民党县长,大学毕业生,在当时能有那样的风格和姿态,不要说在过去,就是现在也是难能可贵的。”[22]230也有一些农村老人看到有的地方渠道不通,农田枯死,农民灌不上水而无人过问的情景时,就联想起黄忠辅当年亲自挽起裤腿查看渠道和帮助乡民灌水的事[22]231。

在已有的众多研究著述中,国民党县长往往是和贪赃枉法、堕落无为联系起来的。冷眼静观,个中情由自当是历史事实,然则在历史事实与真相之间,却包含诸多体现历史真相的史实情由。反观民国民的县长定位——“县政府之独任长官,亦即县行政之主宰,其职责之所在,实为一切地方行政奠基之础”[36],在国民党的制度文本和言论著述中,这样的表述不胜枚举。事实却让国民党县长颇多尴尬。尽管有不少国民党县长为抗战操劳,但是往往需要谨小慎微、多方周旋,稍一不慎轻则被调离,重则被罢免甚至付出沉重的生命代价。如果说一些国民党县长在抗击日军的过程中为国捐躯,还能成为彰显他们抗战精神的一面旗帜,那么因不公正的对待最终罢官丢命,由此体现的抗战人生不免让人唏嘘不已。为政之道,首在得人。此中情由依然值得今人仔细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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