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萍文化廉政遗产的历史特点及现实路径
2020-12-19
(萍乡学院,江西 萍乡 337000)
萍乡地处江西省西部,是江西的“西大门”,在赣西经济发展格局中处于中心位置,素有“湘赣通衢”“吴楚咽喉”之称。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萍乡相对独特的地域文化。
一、楚萍文化廉政遗产的历史特点
(一)敢为人先,不断为廉政文化注入新的活力
因地处“吴头楚尾”的独特位置,古代萍乡的文化最初受吴文化特别是楚文化的影响颇深。历史上的楚人“僻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在长期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和人为环境的抗争中,养成了楚文化坚韧顽强、勇于开拓、“俗剽悍,易发怒”的文化特色[1]。深受吴楚文化的此种哺育和影响,楚萍文化也有着一种非常强劲的敢为人先、开拓创新的文化基因。
而后来由于战乱等各种原因,萍乡在历史上又往往成为一个移民之地。如西晋、唐、宋三朝末年由于战乱频繁,从中原以及云、贵、川等地迁徙大量人口至萍乡;明朝嘉靖年间因政府推行“海禁”,又从闽、粤两省引入大批移民,他们以种植苎麻为生,居于茅棚草舍,史称为“棚民”;光绪二十四年(1898),萍乡煤矿开始建矿,从湖南湖北引进大批工人,史称为“矿工”[1]。随着这种不断迁徙而来的“客家文化”的注入,楚萍文化这种敢为人先、开拓创新的文化基因也在不断得以强化。
笔者认为,滥觞于吴楚文化的楚萍文化,后来历史上至少经历了四次巨大的文化变迁:第一次是汉唐时期传统儒家文化的传播;第二次是宋元明清时期理学思想在萍乡的兴起;第三次是二十世纪初近代工业文明的引进;第四次则是中国共产党诞生后红色革命文化的洗礼。尽管经历过多次文化变迁,但楚萍文化的底色依然是吴楚文化,尤其是楚文化。因为我们不难发现,历史上来萍乡传播新思想、新文化、新文明的大多是今天的江浙、湖南、湖北籍人士。如古代的周敦颐、王阳明,近代的张之洞、张赞宸,现代的毛泽东、刘少奇、李立三等。
“廉”是楚文化的传统道德的核心理念之一。“廉洁”一词最早见于战国时期屈原的《楚辞•招魂》:“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东汉学者王逸在《楚辞•章句》中注释说:“不受曰廉,不污曰洁。”几千年来,楚文化也熏陶培育出中国历史上的一大批清官廉吏。而楚文化彰显的那种敢为人先的开拓创新精神,更是推动着中国历史上廉政文化的嬗变演进。我们注意到,作为深受楚文化影响的楚萍文化,它的每一次变迁也都引发其廉政文化的深刻嬗变,使之不断注入了新的生机和活力。这不仅是在萍乡本地开了新风,在国内也曾领一时之先。
如作为汉冶萍公司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萍乡煤矿所在地——萍乡便是中国内地较早适应世界潮流,开始与世界对接,接受近代文明影响的进化之地,在这里较早地抛弃了闭关锁国、妄自尊大的陈旧观念和小农意识的生活方式,较早地将传统的中国文化与现代的工业文化相结合,开拓出了近代中国最早的企业廉政文化。
再如,在这里开创了中国共产党迄今有史可查的最早反腐倡廉实践。安源工人运动期间,针对大罢工胜利后一些领袖和干部出现的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作风,以及在创办工人消费合作社经济实体中存在的侵吞挪用公款等贪腐行为,安源的党组织在刘少奇、李立三等领导下,以批评与自我批评为武器,进行了著名的“八月整顿”。对几起查证属实的侵吞挪用公款谋其私利的案件当事人,作出了撤职、没收的严肃处理,并形成决议告知工人群众和上级组织。同时,为堵塞管理漏洞,杜绝腐败再生,不断建章立制,完善和健全俱乐部和合作社的人事和财务管理制度,形成了较为有效的制约监督体制。
可以说,中共在安源工人运动时期的廉政文化建设,最早将马克思主义的人民本位观植入了廉政文化新基因中,树立了其为人民服务的新思维,以及密切联系群众的新的行为方式,并首倡了批评与自我批评、整顿作风与惩处腐败相结合的我党廉政文化建设的独特方式。
(二)崇尚理学,倡导廉政文化的知行合一精神
有一个现象耐人寻味,即萍乡古代历史上的清官廉吏,大多见于明清时期。究其原因,笔者认为可能与楚萍文化的传统部分特别崇尚宋明理学有关。
理学,又称道学,是为解决唐朝末年爆发的社会动乱使伦理失序、礼崩乐坏、道德理想缺失的信仰危机和道德危机,由程颢、朱熹等人重新构建的传统儒学,主要分宋代的朱学和明代的王学即王阳明的心学两派。理学的一个文化贡献就是提出并发展了道德修养的理论和方法,教导人如何成为圣贤。其尤其重视修身,认为修身的关键是格物致知、正心诚意,时刻不忘操存省察,做到“克己复礼”。
宋明理学一经构建即成为后期中国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它引出的文化效应,也波及中国传统廉政领域,对宋元明清时期的中国廉政思想和廉政实践产生了深远影响。据统计,中国历史上的清官大多出现在这一时期,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理学思想塑造了清官,清官身上所体现的普遍特征正是理学思想所倡导的理想人格模式[2]。如生活俭朴、淡泊名利,勤政爱民,视民如子,在公与私、义与利发生冲突时,毫不犹豫地尚公重义。他们中的典型代表有“其清苦为近古所罕有”的明代海瑞和被誉为“天下第一廉吏”的清朝于成龙。
理学尤其是王阳明的心学,其廉政思想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倡导身体力行、知行合一。朱熹在为官期间,就以自身的实际行动,践行廉洁之道,“其自奉,则衣取蔽体,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风雨,人不能堪,而处之裕如也”[3]。于成龙笃守朱子理学,崇尚实干,不屑空谈,一直践行其心中的理学之诚,认为“为学务敦实行,不屑于词章之末。尝曰:学者苟识得道理,埋头做去,不患不到圣贤地位”[4]。康熙曾评价道:“理学无取空言。如于某不言理学,而服官至廉,斯即理学之真者也。”[5]
王阳明的心学更强调知行合一。有学者研究发现,他以“明心以穷理”路线,取代了朱熹“穷理以明心”路线,成功地进行了“学问革命”,从而力纠了当时人们对儒学道德观念言行不一,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的弊病。浙江省社科院研究员、浙江省儒学学会执另行会长吴光先生,在2016年宁波王阳明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中,更是明确提出,阳明心学的根本精神就是“力行实践的精神”[6]。
宋明理学对楚萍文化影响至深,几位理学大师如宋代的周敦颐、朱熹、明朝的王守仁等均曾“过化”萍乡,或为官,或讲学,或游历。其中王守仁在江西为官期间两次宿萍乡武云观并有赋诗,在萍乡播散下了理学的种子,使楚萍文化深深植入了理学的元素。朱熹的门生萍乡学人胡安之、钟泳等在家乡大力宣扬理学,为理学在萍乡的兴起起了很大作用。明代理学家莲花人刘元卿,一生致力于理学的研究和传播,尤其深谙阳明学说,积极提倡“存守本体,随事躬行”并将其作自己一生的言行准则,被誉为“正学先生”。
历史上萍乡兴建的众多学宫、书院,如濂溪书院、复礼书院、金鳌书院等,主要传播的就是宋明理学。萍乡的许多公共祠堂,祭祀的也主要是理学家人物,如芦溪民众在周敦颐离开萍乡后修建的濂溪祠,清乾隆年间萍乡知县沈廷标主持建立的五贤祠,供奉的就是理学家程颢、程颐、朱熹、张栻、胡安之。理学在萍乡的兴盛和彰显,深刻地塑造着萍乡人乐善好施、热心救助和注重人伦等重义尚礼的文化心理,也锻造出楚萍廉政文化注重知行合一、求真务实的践行传统。楚萍文化这种理学情结即使到后来普及新式教育中仍保持着,如吴式璋所说“世人之不保国粹,则己欲保国粹,心与理其可终泯也”[7]。
(三)昌兴教化,注重廉政文化的民间生活建构
廉政文化的教化,是指一定的廉政文化所倡导的社会理想和伦理道德规范向基层社会渗透,获得其民间形态的过程[8]。也即教化的目的在于“正民”,如果“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通过各种途径和形式,将传统儒家文化中的廉政思想在民间庶民生活层面展开,加强对普通民众百姓的廉政教化,是古代中国特别是明清以来廉政文化建设的一个普遍做法,在这方面萍乡也表现得极为突出。
按组织形式分,教化的途径可分为学校和非学校两种途径。学校途径主要是指组织性和制度性较强的教育机构,它们是朝廷推行儒学教化最重要、最得力的机构。明初朱元璋本着“教化以学校为本”的思想,更是要求在全国各地建立学校,以期“讲论圣道,使人日渐月化”。“从唐初到清末新政之前,萍乡的学校教育,主要表现在县学、书院、‘六堂’等教育机构的创设与成长”[9]。“袁州之西南有县萍乡,山水淑清,罗霄杨岐秀气,所挺朔儒鸿生,故县有学”[10]。据考证中国古代教育早在唐朝时,即以孔庙作为学堂,而萍乡的孔庙是江南现存最完善的一所孔庙。萍乡的第一所孔庙建于唐武德年间,可以说是全国最早的学宫之一[11]。
萍乡县学创立时间早,“萍乡立孔庙为学宫在唐代武德年间,早于贞观四年(630)之时唐太宗要求全国郡县皆建学的诏令。也早于辖领萍乡县之袁州府的府学和府领其余三县的县学”[12]。萍乡县学学宫自唐建立后,历代县令皆对学宫建筑进行增建,明洪武二十年(1387)知县袁均正增建了尊经阁,而后陆续增建了崇圣祠、明伦堂、名臣祠、乡贤祠、忠义孝悌祠、节孝祠等。据《萍乡县志》卷四《学校•学宫》篇记载,崇祯十年(1637),学宫遭遇兵寇的破坏,清朝建立后,萍乡县令会组织当地士绅参与学宫重修与整顿,“雍正十二年(1734)知府薄严青椒,知县熊我苏集绅士改建于明伦堂左。”[10]354
除县学外,萍乡在宋明朝时期,还广建书院,建有濂溪疏远、鳌洲书院、栗江书院、南台书院、复礼书院等十余座大型书院,其规模足可以与庐山白鹿洞书院媲美。清末废科举,萍乡文风大振。光绪二十七年(1901)芦溪就建了濂溪高小,光绪三十二年(1906),萍乡中学堂就开始兴建,至今有一百余年了,领全省教育风气之先,所以近代以来萍乡有“右文之区”“教育之乡”“赣西文化堡垒”等美誉。
和官学化意味较强的学校途径相比,家规族法、乡约、象征体系等非学校的教化途径更加多样,它们更贴近庶民的日常生活,其民间色彩更加浓郁。对个人而言,具有最直接影响力的是本家族的家规族法。作为儒学道德伦理的民间形态,家规族法通过具体而微的条规向家族成员灌输儒家的纲常伦理,表达了希望子弟成为道德君子的殷殷厚望。而作为一种社群组织的乡约,其目的主要是通过道德规劝提升成员的道德水平,进而实现儒家理想的乡村社会秩序。乡约有官办和民办之分,但其内容并无大的差异。
仪式与象征则是儒学伦理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儒家文化的信息可以借助各种仪式和象征渗透到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对他们的心理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如萍乡各地的先师庙、名宦、乡贤祠等一系列祭祀象征的意义,就在于宣扬正学、敦化风俗。另外,古代萍乡地方官吏通过发布谕俗文、旌裹忠孝节义,树立各种“民间偶像”,其用意也是为那些没有机会上县学、读书院、没有制定家规族法的社会最底层的贩夫走卒、农妇渔夫们指明方向,树立榜样,也属于进行教化的一种形式。
二、楚萍文化廉政遗产的实现路径
如何来借鉴楚萍文化廉政遗产的优秀因素,建设有萍乡特色和风格的廉政文化,笔者提出应从如下几个方面努力:
(一)传承和弘扬楚萍文化廉政遗产的文化精神
这里讲的文化精神,特指廉政文化建设的精神状态。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来开展廉政文化建设,对于该文化建设能否打开局面、取得实效至关重要。这方面可以从楚萍文化廉政遗产中汲取精神力量。如果说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正气之源、力量之本,那么本土的优秀文化廉政遗产,则是激励和支撑我们开展廉政文化建设的一个源泉所在、动力所在。从楚萍文化历史演进所积攒的精神力量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前人和先贤们对廉政文化孜孜以求的文化情怀,感受到与腐败文化斗争的文化勇气,增强廉政文化建设的信心和勇气。
首先,要传承和发扬楚萍文化廉政遗产中的敢为人先的开拓创新精神,不断开拓廉政文化建设的新局面。
前文说过,作为一种文化,廉政文化同样需要通过传承和创新来获得自己的延续和发展。从本质上讲,我们认为,廉政文化建设既是一项长期的、持续的、艰苦的任务,也是一个需要与时俱进、破旧立新、常建常新的工作,必须不断的吐故纳新、推陈出新、开拓创新,赋予廉政文化以地域特色和时代特色,方能避免其落后于现实、落伍于时代而钝化乃至僵化,持续保持其对腐败的批评威力和对现实的感召魅力。否则,甘于平庸、安于现状、得过且过、因循守旧。则不仅难以凸显一个地方廉政文化的地域个性和特色,而且必将使廉政文化建设工作陷入疲于应付的被动窘迫局面,甚至因此而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和活力,更不可能使廉政文化充满时代感和战斗力。
开拓创新是我党廉政文化建设的一贯做法和优良传统,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为深入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我党在廉政文化建设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理论和实践创新,提出了诸多新思路、新谋划和新举措。如将腐败治理作为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实现了腐败治理定位的创新;高度重视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反对腐败,实现了腐败治理路径的创新[12]。当前,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形势的不断变化,腐败文化的表现形式越来越复杂、多样,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面临着诸多新的挑战,新的任务。于此情形下,要进一步强化我国的廉政文化建设绩效,不仅需要国家层面的顶层设计创新,更需要深处“反腐一线”的地方政府与时俱进,敢为人先,敢于担当,结合本地实际开拓创新,重要的是能够根据形势的变化不断进行廉政文化建设的路径和方法上的创新。唯有如此,才能不断保持廉政文化建设的生机和活力,才能赢得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这场决定党和国家命运的生死斗争的最终胜利。
其次,要传承和发扬楚萍文化廉政遗产中的知行合一的践行实干精神,务求廉政文化建设“踏雪留痕、抓铁有印”。
如前所言,楚萍文化既有荆楚文化变革创新,敢为人先的底色,又有理学文化知行合一、力行实践的精神风韵。这种践行实干的文化精神,无疑可为今天廉政文化建设的开拓创新提供一种科学务实的思想方法和精神动力。
在实际的廉政工作中,知易行难,知行合一尤难,中国历史上层出不穷的贪腐现象与悠久的廉政文化传统形成剧烈反差。当前社会上也普遍存在一种“两面人”现象,如有的领导干部台上谈起廉政头头是道、出口成章,私下却大肆收受贿赂;有的党员干部内心认同廉政文化,但在领导、同事的贪污受贿行为面前却丧失揭发举报的勇气;有的群众平日里痛骂贪官,涉及自己利益时却想方设法攀关系、走后门、请客送礼。这些言行不一、知善不行、嫉恶难免的社会现象,既真实地反映了廉政问题上知行合一的矛盾和艰难,也在客观上暴露出廉政文化建设停留在口头上、表面上的形式主义弊端。
造成廉政文化建设的这种有心无力、缺乏实效局面的根本原因,我们认为,其端在缺乏一种力行实践、真抓实干的精神,仅仅满足于道德观念的培养的表层功夫,不敢也没有触碰到廉政对象的行为层面。必须认识到,廉政文化既包括价值观念和典章制度,也包括实践行为和生活方式。“廉政行为是廉政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廉政文化建设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没有廉政行为作支撑的廉政文化只能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13]。廉政文化建设如果仅仅停留在“知”的层面,就无法实现建设目标。因此,在廉政文化建设过程中,要特别注意知行合一,不能仅仅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还需落实发力,掷地有声,发扬践行实干精神,踏雪留痕、抓铁有印。故廉政文化建设既要注重内在道德观念的培养,更要注重廉政“行动力”的培养,注重对廉政行为的规范和奖惩,实现廉政文化从知到行的内在提升。
(二)挖掘和利用楚萍文化廉政遗产的历史智慧
借鉴楚萍文化廉政遗产,开展今天的廉政文化建设,除了应当传承和弘扬其两种文化精神外,还需要通过学术研究、艺术创作以及各种文化产业开发等途径,大力挖掘和利用这一廉政遗产所具有的历史智慧。应当说,楚萍文化廉政遗产,无论是其廉政思想还是廉政举措,对于今天的廉政文化建设来说,都具有非常大的历史借鉴和启发价值,很值得大力汲取和利用。对此,前文我们已初步梳理了这一廉政遗产的具体形态和文化特点,下面再择要进一步阐发其所具有的现实意义和时代价值。
对于楚萍文化廉政遗产的现实意义和时代价值,其中的红色廉政文化自不必说,其他类型的廉政文化遗产亦意义重大。例如,楚萍文化所崇尚的理学文化尤其是阳明学说,其倡导的人性论、理欲观、义利观和公私观,以及追求“内圣外王”的道德修养方法,对于当前的廉政建设,特别是对于加强官德自我修养,保持清廉本色,抵御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便具有重大的积极意义。
许多学者研究发现,作为一种旨在解决唐末以来社会转型时期信仰危机和道德危机的理学,最适应当下的中国社会。当下的中国也处于一个巨大的社会转型期,这个时期中国人最缺的就是“魂”,理学特别是阳明心学确立的以道德良知为核心的道德理想主义,对于救治当今社会道德滑坡、唯利是图、物欲横流非人性的弊端,正是一剂对症良药。它对人的主体性的挺立与建构,将有助于缓解当代社会诸如人类的物化、个体的同质化和主体的固化等异化现象。理学确立的道德理想主义就是一种安魂工程,它把人格之尊严和德性之圆满作为人生意义的至高境界,无疑具有唤醒人文精神和点燃理想之光的积极意义,断可成为当前开展干部廉政教育和全民道德教育的医病良方。
正因为理学思想对于人们的道德实践具有如此的涵养和导向功能,所以,我们就不难理解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曾屡屡提到王阳明及其心学思想,“王阳明的心学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也是增强中国人文化自信的切入点之一”[14],以及他为什么要将加强党性修养与修好“心学”联系起来论说的道理了。事实上,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所提出的党员干部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这四项要求,实际上就是要求党员干部以理学所主张的内省方式进行自我反思,加强道德自律。
又如,萍乡近代工业文明演进中形成的铁色廉政文化资源,对于今天的廉政文化建设尤其是企业廉政文化建设,也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历史经验,值得深入挖掘和利用。萍乡煤矿等中国近代史上最早一批民族企业,由于大多属于官督商办或官商合办,企业既是商场又是官场,因而其中必然会有一个腐败治理和廉政建设的问题。事实上,当时许多厂矿制定的企业章程、制度、厂规、厂训等,从一定意义说,都含有治理企业腐败的意味。然而,遗憾的是,目前这还是一块尚待开发和利用的处女地。当前对于萍乡近代工业文明在内的廉政文化遗产,乃至整个中国近代工业化进程中的腐败治理和廉政建设问题,似乎并没有引起社会各界特别是学界的关注和重视,以致还尚未见有此方面专门的研究成果。
应当说,楚萍文化的铁色廉政文化资源的利用价值极高,它更契合今天工业化、市场化、全球化时代环境下的廉政文化建设的实际和要求。开发和利用这一廉政文化资源,考察其反腐倡廉的成败得失,尤其是总结当时萍乡煤矿等萍乡近代工业企业管理层,一些人如何在近代工业文明降临的“千年之大变局”中,依然坚守和保持民族气节和传统德行,而另一些人却出现变节和溃败的经验和教训,对于我们进一步认清和处理市场经济与腐败现象的关系、传统文化与今天廉政文化建设的关系、企业行为与政府管理的关系,以及包括国企、私企等在内的企业,如何在新型工业化、市场化、全球化时代环境下,开展企业廉政文化建设等问题,都具有独特的借鉴和启发价值。可以说,楚萍文化蕴藏的铁色廉政文化遗产,是今天廉政文化建设一个非常值得挖掘和利用的资源“富矿”。
再如,在廉政文化建设的举措方面,楚萍文化廉政遗产昌兴的教化,其教化的具体内容固然已经过时,但其走向民间的多样化教化形式及其追求廉政文化的民间形态的做法,仍可为当前廉政文化建设提供借鉴和启发。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开展的廉政文化建设,主要是针对党员干部,而不是面向全社会和全体公众,存在对象狭窄、主体与对象的错位、群众参与度不高等弊端,这直接造成民间廉政文化短缺,社会整体的廉政文化空气不浓厚,从而为腐败行为的滋生蔓延提供了土壤和环境。
近年来,腐败现象之所以一再发生,未能得到根治,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反腐倡廉的社会文化资源短缺,种种不鄙视、谴责腐败,反而认同、艳羡腐败的腐败文化,日益渗透到社会日常生活中,影响到人们的日常行为模式。必须认识到,腐败并非仅仅存在于公共的政治领域,任何职业和个人都存在腐败的可能,从源头治理腐败,需要根除滋生腐败的社会文化土壤。因此,廉政文化是一种社会的公共物品,它的建设不是个别人或少数人的事情,而是所有社会公众都必须积极参与的事情,是覆盖全社会的大工程。
具体来说,楚萍文化注重廉政文化的民间生活建构,给今天廉政文化建设的一个重要启示,就是要高度重视对其红色廉政文化资源的挖掘和利用,并将其与今天的国民教育、家庭教育以及企业、社区文化建设紧密结合起来,利用这一文化遗产来净化社会环境,培植廉政文化的社会土壤。
楚萍文化拥有大量的家训族规、宗庙祠堂、民间祭祀等民间规范和民间信仰,这些土色的民俗文化也蕴藏着丰富的廉政元素。今天的廉政文化建设,如果能够耕耘好这片“土壤”,挖掘其中的有益价值,充分利用其多种样式来丰富和拓展廉政文化建设的载体,充分发挥其“接地气”、“聚人气”的文化亲和力、扩张力和凝聚力,那么必将会取得事半功倍的良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