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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在屋子里的女性:有感杜丽娘之死

2020-12-17徐雅

北方文学 2020年23期
关键词:父权制杜丽娘死亡

徐雅

摘 要:杜丽娘是明代戏曲家汤显祖作品《牡丹亭》里的女主角,她出生于官宦人家,从小接受的是父权制界定下的女性气质教育。从她出生到16岁青春期,她的鲜活生命被父母用读书,做女红这两大教条紧紧地拘禁在闺房里,从未感受过自己的生命之美。古代女性是社会和家庭的他者,她们被拘禁在房子里,其实是被限定在固定的社会位置。女性的特质是顺从、压抑自己的欲望和做无我的付出。男性掌握着她们的命运,甚至可以故意忽略她们的真实感受。在这样的父权制统治下的社会中,作为一个自我意识觉醒的女性,杜丽娘是不可能被社会所容忍或接受的,所以,游园后的杜丽娘必然是只有走向死亡。杜丽娘之死,表现出了古代父权制社会对女性不平等的对待,甚至残酷的压迫。

关键词:杜丽娘;拘禁;死亡;父权制;女性角度

《牡丹亭》是我国明代戏曲家汤显祖于1598年所创作的戏曲作品,而杜丽娘是《牡丹亭》里的女主人公。故事讲述了常年被禁步于深闺的杜丽娘,在贴身丫鬟春香的陪伴下偷偷游览了家里的后花园,回来后睡着做了一个梦,梦中与一个年轻书生相爱。梦醒后时常感念梦中书生,郁郁寡欢,半年后生病而亡,葬于后花园的一棵梅树下。后来又还魂重生,与梦中心仪的书生结为夫妻,还找回了由于战乱而失散的母亲,最后从亲生父亲那里争回了自己做人的资格。全书共由五十五出戏组成,故事主要讲述了丽娘从16岁到19岁左右之间发生的事。这个故事极易被读者轻易地误认为就是讲述了一个古代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歌颂了爱情的坚贞,鞭挞了封建礼教,最后以大家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尾,而作者隐藏其中,并未直接表达的一些思想就可能被读者忽略。本文按照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主要从女性视角解读《牡丹亭》,从而了解中国古代女性的生存状况和心理趋势。

一、身份焦虑——被剥夺的主体性

作者的英语单词是author,这一单词隐含着创造、创造性的意思。和这一单词相联系的词是authority,意为威严、权威。这两个词意味着创造性的天赋是男性所拥有的品格,创造者对他所创造的作品拥有自然而然的权威性,同时也对他的作品拥有所有权和占有权[1]。杜丽娘的经历不仅是女主人公本人的个性化经历,也折射出古代中国的女性在父权制下的艰难生存状况。通过阅读《牡丹亭》,不难发现这样一个事实:随着父权制和儒家思想的渗透,女性通常被认为是低一等的性别。她们要想获得身心解放其实是不可能的。女性权利的主动诉求完全不被父权话语接纳,使得女性成为社会或者家庭的边缘人物,沦落为男性的财产。杜丽娘的父亲对杜丽娘生病的真正原因假装不知情,而提出了自己愿意相信的原因来进行解释。

“当婴儿走出包括镜像阶段的想象界时,随即开始了与父亲权威的认同,这也标志着主体开始进入由‘父之名操控的象征界,成为象征界中父之名的傀儡,失去了主体自我的自主性。”[2]杜丽娘的父亲在家里推行父权制所界定的女性气质,以期把杜丽娘培养成为一个“淑女”,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光耀门楣。为此,不惜采用欺骗、隐瞒和强迫的手段。他把《诗经》的开篇解释为是讲后妃之德的事迹。杜丽娘在家中长到16岁,却从来不知家中有个后花园。她16年的生命都是在绣房中度过;白天因为做绣活劳累打了一个盹,就被父亲责备不合礼教;因此,游园前的杜丽娘身上更多表现出的气质是沉静、顺从、忍让甚至是麻木。这是女性在父权制下处于下层或边缘的无名者无法得到家庭、社会的认可,其潜在的欲望和能力还没绽露释放的结果[3]。

二、身份的重建

美国当代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的创始人桑德拉和苏珊指出女性所受到父权的拘禁实际含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实际意义上;第二层是象征意义。女性在空间上受约束状态,监禁的意象折射出的是女性自身的不安情绪,她的无力之感,以及她对身处格格不入和缺乏伸缩性的环境的恐惧。有关陷落、拘禁的意象形象地表达了女性对自我的认知。正是由于她彻底地为人占有才会招致被剥夺的命运。女性精神上的约束,情绪上的失望转化为空间形式的方式。女性被拘禁在屋子里,从象征的意义上看,她们被拘禁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上。她们通过呈现反叛性的逃跑,来表达自己被迫处于幽闭独处的愤怒之情。监禁与逃脱的意象被表现得十分普遍。屋子的意象似乎已经成为我们内心最深刻的存在状态的具体呈现。对屋子、贝壳、巢穴和衣橱这些意象的使用程度,是和我们实际处在它们之中的程度相互一致的。

游园以后,杜丽娘的自我意识被春天自然的景色所唤醒,认识到了自身的美,体验到了一名年轻女子身体的躁动与情欲的煎熬。一个女人真实的身体在自然的环境中复苏,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主体性。“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一生爱好是自然。”[4]杜丽娘虽然出生在官宦人家,衣食无忧,还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但由于她的性别,从她生下来那一刻,她便被当作一个客体,一个他者对待。她女性的身体被父权制的礼教所征用,隶从于各种教条而忘记了自己女性的自然身体。父母对她的要求就是随时要表现得“淑女”,花园是不能去的,绣裙上是不能绣鸳鸯的。她每天在小小的闺房内,每天的活动就是按照父母的告诫做女红和读书,并随时接受父权制所界定的女性气质的教化。她十六岁年轻的生命却过着死水一潭一样的生活。这种以无我为核心的父权制所界定的女性气质,却在自然的环境中受到了深深的冲击。杜丽娘在贴身丫鬟的陪伴下,十六年里第一次踏进了自家的后花园,唱出了“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任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杜丽娘在园林里陷入了自我确认的活动中,一个女人自然的身体发出了一系列肯定自己的声音:“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她第一次看见了真正的春天,也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生命和春天一样美丽,大自然唤醒了她的青春活力。和自然生机勃勃的环境相比,杜丽娘潜伏在心底快被遗忘的自然身体复苏了,她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狭小的天地,这个世界是那么让人无奈,那么让人窒息。她顺从的礼教身体慢慢转变为抵抗的实存身体。

三、死亡的寓意

古代父权制界定的女性气质是听话、顺从、忘我、奉献。她们在历史上的位置被归入家庭层面: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古代中国女性在她活着的时候过着一种死亡的生活。但是死去之后,却可以使她摆脱父权制的压迫和束缚,使她的欲望、她的自我和她的生活得以真正实现。杜丽娘的死亡是由死水一潭的家庭生活造成的,但同时又代表了缺乏权力的人对于权力的一种秘密祈求。她由于被从公共生活中驱赶出去,又被剥夺了从自己的感性存在中寻求快乐的权力,她的尘世间的血肉之躯、她受到压抑而终于爆发出的愤怒只有通过死亡才能得以表现出来。她那固执的自主性和不被人察觉的主体意识,所代表的正是潜藏在她天使般的谦逊外表之下的根深蒂固的自我也要通过死亡才能体现。任何女性都不可能完全被精神化。女性尽管具有天使般的品行,也不可能完全失去自我,依然在不屈不挠的表现她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女性在我们的历史中所起的作用只是最近才在大学的女性研究课题中被予以确认。”[5]

四、结语

《牡丹亭》是一个中国古代年轻女性发现和建立自我身份的故事。尽管杜丽娘身处父权制统治的一个环境,但她通过与自然的共情,走入了一个自我发现的历程,从一个恭顺听话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拒绝父权制所界定、自主选择的女性。

参考文献

[1]桑德拉·吉尔伯特,苏珊·古芭.阁楼上的疯女人[M].杨莉馨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5.

[2]沈紹芸,徐真华.特蕾莎与弗兰茨:“父之名”下的命运对比[J].外国语言文学,2018(06):613–621.

[3]张杭萍.街上的白围裙与战地的红头巾:林芙美子小说中的女性身体[J].外国文学评论,2018(01):38–57.

[4]汤显祖著,邹自振主编.《牡丹亭》第十出《惊梦》[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7:68.

[5]徐在中.种族、性别与阶级——《拉格泰姆时代》中多克托罗的调和政治观[J].国外文学,2019(03):125–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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