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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上学批判的历史考察
——基于霍克海默批判理论的视角

2020-12-17李晓培

关键词:海默霍克亚里士多德

李晓培

(中央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081)

形而上学作为第一哲学,在西方哲学史的演进中吸引了无数的哲学家为之付出毕生精力,创造了无比灿烂的思想魁宝。在一定意义上,一部西方哲学史就是一部形而上学的批判和拯救史。自古希腊哲学家的“存在”之思开始,途径中世纪的上帝存在的证明,到康德的哥白尼革命,最终在黑格尔完成了形而上学体系的构建。形而上学发展的秘密何在?形而上学为何在遭遇一次次危机后又重获拯救?在现代,形而上学又遭遇什么危机,以致“拒斥形而上学”成为了现代西方哲学的主流话语?霍克海默为何要批判形而上学以及实现了何种意义上的突破?要解答这一系列疑问,我们认为有必要而且必须重回形而上学的演进历史,以追问的态度打开形而上学的秘密之门。

一、形而上学的“元问题”

(一)第一哲学——概念层面的“元问题”

形而上学是什么?关于这个问题的解答构成了哲学史上最复杂的一个课题。形而上学(英文Metaphysics,希腊文ta meta ta physica,拉丁文metaphysica),源于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前322)的著作,但这个概念并非由亚里士多德所开创。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大帝病逝,由他开创的帝国迅速土崩瓦解。作为亚历山大的老师,亚里士多德被希腊人指控为不敬神的罪名,欲将其处死,亚里士多德被迫逃离雅典,在公元前322年病逝。在亚里士多德病逝后200后,吕克昂学院的第11代继承人安德罗尼柯(Andronikos Von Rhodos)在整理亚里士多德的旧稿和讲义时,对亚里士多德的学说进行了重新的整理和编排,把研究自然界运动变化规律的手稿编撰在一起,称谓《物理学》(physica),把研究经验之外的抽象问题的学说编撰在其后,命名为《物理学之后诸卷》(metaphysica)。安德罗尼柯这个编撰学的安排在不经意间触动了“形而上学”的元问题。在希腊文中,meta这个前缀有之后、超越、基础的含义,这个正好和亚里士多德第一哲学(“being as being”)追问“存在背后的存在”的主题相吻合。形而上学作为一个哲学术语,是由日本明治维新时日本的著名哲学家井上哲次郎依据中国《易经·系辞》中“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翻译而来,后传入中国,成为表述“第一哲学”的学术用语。

(二)马克思恩格斯对“元问题”的界定

马克思和恩格斯把形而上学看成是与辩证法相对立的一种思维方式。在马克思、恩格斯经典的文本著作中,可以得到确认。马克思在《神圣家族》《德意志形态》《哲学的贫困》《〈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等文本中对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作出了深刻的批判。马克在《神圣家族》指出:“在黑格尔的体系中有三个因素:斯宾诺莎的实体,费希特的自我意识以及前两个因素在黑格尔那里的必然的矛盾的统一,即绝对精神。第一个因素是形而上学地改了装的、脱离人的自然。第二个因素是形而上学地改了装的、脱离自然的精神。第三个因素是形而上学地改了装的以上两个因素的统一,即现实的人和现实的人类。”[1]在马克思看来,各种形而上学的版本,不过是变了花样的知性思维方式的变种而已,即在形而上学家那里,实体与精神是相分离的,他们看不到活生生的人的实践活动。总之,马克思把形而上学看成是与辩证法相对立的一种思维方式,“形而上学是一种反辩证法的思维和认识的方法”。[2]同样,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等文本中对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作出了深刻的分析和批判。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认为对自然界、人类历史进行考察在古希腊的哲人那里是以普遍而生动的辩证形式出现的,但自从15世纪下半叶之始,自然科学开始了分门别类的研究,这就导致了一种结果,即“把各种自然物和自然过程孤立起来,撇开宏大的总的联系去进行考察,因此,就不是从运动的状态,而是从静止的状态去考察;不是把它们看做本质上变化的东西,而是看做固定不变的东西;不是从活的状态,而是从死的状态去考察。这种考察方式被培根和洛克从自然科学中移植到哲学中以后,就造成了最近几个世纪所特有的局限性,即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3]396在恩格斯看来,形而上学的这种“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乍看起来尤其合理,但一旦进入研究领域,便会碰到诘难。恩格斯指出:“形而上学的考察方式,虽然在相当广泛的、各依对象性质不同的领域中是合理的,甚至必要的,可是它每一次迟早都要达到一个界限,一个超过这个界限,它就会变成片面的、狭隘的、抽象的、并且陷入无法解决的矛盾,因为它看到一个一个事物,忘记它们互相间的联系;看到它们的存在,忘记它们的生成和消逝;看到它们的静止,忘记它们的运动;因为它只见树木,不见森林。”[3]396-397可以看出,马克思、恩格斯主要是从辩证法的角度对形而上学进行了分析和批判,并把它理解为一种静止的、片面的、孤立的看待事物发展的思维方式。由此,可以看出,对形而上学的理解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不同的方式,一是把形而上学看成是一种对超验存在追思的学问,即把形而上学作为第一哲学;二是把形而上学看成是与辩证法相对的追求肯定与统一的一种知性思维方式。

(三)超越的逻辑——“元问题”的秘密

一般来讲,形而上学可以被看作是追求经验之外的有关终极存在和终极关怀的一门学问。形而上学之思是人的理性结构的一种折射,而理性从来不满足受制于感性的有限的世界,它的内在结构中蕴藏着超越的逻辑,即超越变动不居的感性世界的“有限性”,追求隐藏在感性世界背后的“本质世界”。从而形而上学之思蕴含着一种“超越”的逻辑,即“超越‘在场’的东西,去追求‘不在场’的东西;超越当下的东西,去追求‘非当下’的超验存在,这种‘超越意识’构成了形而上学的根本性动机”。[4]正是这种形而上学的“超越”维度编织着形而上学演变的画卷,构成了形而上学演变的持续动力。但从另一个层面看,形而上学的“超越”维度中也包含着“收缩”的逻辑,即在“超越性”膨胀到一定程度时会走向自我“封闭”的圈子。从这个角度上可以解释形而上学为何会从一种批判走向另一种批判,形而上学为何会从一种形式被翻转为另一种形式。俞吾金认为形而上学的演变史经历了三次翻转,“首先是以笛卡尔、康德、黑格尔为代表的‘主体性形而上学’对柏拉图主义的‘在场形而上学’的翻转;其次是在主体性形而上学的内部,以叔本华、尼采为代表的‘意志形而上学’对以笛卡尔、康德、黑格尔为代表的‘理性形而上学’的翻转;再次是后期海德格尔的‘世界之四重整体的形而上学’对其前期的‘此在形而上学’的翻转”。[5]4这种形而上学翻转的动力乃在于形而上学之思的“超越”与“收缩”的辩证逻辑。在和阿多诺合著的《启蒙辩证法》一书中,霍克海默从人类文明史的视角对理性膨胀和收缩作出了深刻的分析和评判。在霍克海默看来,启蒙理性中包含着“进步”与“倒退”的双重因素,这是无法避免的逻辑进程。因此,神话变成了启蒙、启蒙倒退为神话。在霍克海默看来,启蒙理性的演变是理性异化的必然结果。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作为人类理性的折射,形而上学的演变史也是一部自我异化的历史。对形而上学表现形式的划分,只能从理性的对象而不是理性自身出发。从前者出发,可把形而上学分为“本体论”(ontology)、“理性神学”(rational theology)、“理性宇宙学”(rationality and pumping science )、“理性心理学”(rational psychology);从后者出发,一切形而上学皆可称谓理性形而上学。

二、形而上学批判的历史脉络

(一)对存在的追问——形而上学的萌芽

对超验存在的追思和批判,构成了不同时代形而上学研究的共同主题。我们不妨顺着传统形而上学发展的路径,考察一下其与霍克海默的形而上学批判区别。古希腊是哲学的发源地,也是形而上学之思的起源地。从泰勒斯之始,古希腊诞生了无数影响后世的哲学家,他们对世界“始基”的追问,对“存在”的研究,对“灵魂不死”的敬畏以及对“上帝”的崇拜,无疑以最朴素而富有内容的方式触碰到了形而上学研究的四个主题:即“存在论”“理性宇宙学”“理性心理学”和“理性神学”。黑格尔言道:“一提到希腊这个名字,在有教养的欧洲人心中,尤其是在我们德国人心中,自然会引起一种家园之感。”[6]16其实,在亚里士多德之前,甚至是前苏格拉底时代,在古希腊已经开始有了对世界本源的思考。在前苏格拉底时代,古希腊的哲学家一般以具体的某种感性存在作为世界的本源,从形而上学的意义上来讲,这种哲学思考方式还未从真正意义上进入“超验”的领域,当然也就意味着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哲学家还未进入形而上学家的行列。但是,前苏格拉底时代哲学家对世界的本源的思考,并非对形而上学的产生毫无贡献,至少他们开创了人类理性思考的时代,为后来者的形而上学之思提供了理性思索的动力之源。

古希腊,在真正意义上第一个触碰到形而上学之思的哲学家当属巴门尼德。巴门尼德(约公元前515年——前5世纪中叶以后),作为前苏格拉底时代的最重要的一位哲学家,第一次以对“存在”的追问触碰到了形而上学。巴门尼德的“存在论”思想对苏格拉底尤其是柏拉图产生了重要影响,在一定意义上,是他敲响了形而上学之门。

(二)“理念”预设——形而上学的初步形成

哲学史进入到苏格拉底时代,无疑开出了最绚丽的花朵。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公元前399)的思想尤其是伦理学思想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苏格拉底是以“心灵”和“神”作为哲学研究的对象,并提出了“美德就是知识”的哲学命题。在苏格拉底看来,“求真”和“求善”是统一的,因而,一个具有知识的人必定是一个讲道德的人。在苏格拉底看来,“关于善的概念的知识,即一般定义是心灵先天具有的,或者说是在人心中预先安排的,但是先天的并非现成的,并不是已经意识到的,所以需要诱发、开导,这就是他所谓的‘精神助产术’”。[6]21我们无从考证亚里士多德这一思想是否对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产生了影响,但在康德的学说中我们至少发现其道德形而上学的先验命题和苏格拉底的思想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性。在苏格拉底对知识的追求中,他一直相信“灵魂不朽”,我们可以通过柏拉图的《斐多篇》(1)《斐多篇》之对于异教徒或自由思想的哲学家,就相当于福音书所叙述的基督受难和上十字架之对于基督教徒。参见[英]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卷)》,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168页。得以求证。柏拉图在《斐多篇》中柏拉图描述了苏格拉底饮鸩之前的对话。苏格拉底认为,肉体和灵魂是可以分离的,肉体与经验世界相关,是给我们带来烦恼的根源,“当心灵沉浸于其自身之中而不为声色苦乐所挠扰的时候,当它摒绝肉体而向往着真有的时候;这时的思想才是最好的;‘这样的哲学家就鄙弃了肉体’”。[7]173苏格拉底相信灵魂不死,真正的哲学家死后会升天。这次对话,终成其诀别。苏格拉底的思想对后世尤其是中世纪影响甚大,他对“善”的执着追求事实上已经悬设了“超验的存在”,他的学说在一定意义上敲开了“理性心理学”“理性神学”之门。

作为苏格拉底的弟子,柏拉图(约公元前427—前347年)从苏格拉底那里吸取了丰富的养分,并进行了创造性的发挥,提出了影响后世的“理念学说”。柏拉图的“理念学说”预设了一个超验“理念”的存在,并把这种存在看成是知识的来源。柏拉图主张要把理智世界和感性世界分开,认为前者属于知识领域,后者则属于意见领域,哲学家的任务乃在于对真理的洞见。在关于“洞穴的比喻”中,柏拉图生动演绎了理念的产生过程。柏拉图的“理念学说”事实上是对“共相”的深入思考。“理念”作为一种形式是经验世界的“共相”,也即一般。例如,“一个叫苏格拉底的人”和“一个叫柏拉图的人”,同时分享了“人”这个“共相”,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作为特殊的个别分享了“人”这个一般的特征。柏拉图“理念学说”中这种一般与个别的关系,构成了后来形而上学的一般特征。此外,柏拉图对“灵魂不朽”以及“宇宙生成”的论述可以被看成是其“理念学说”的另一种形式的演绎。总之,柏拉图的学说对形而上学的创立有着重要的意义,“柏拉图关于理念的学说包含着许多明显的错误。但是尽管有着这些错误,它却标志着哲学上一个非常重要的进步,因为它是强调共相这一问题的最早的理论,从此之后共相问题便以各种不同的形式一直流传到今天”。[7]160

(三)第一哲学——形而上学发展的坎坷之路

事实上,在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年—公元前322年)之前,包括巴门尼德、苏格拉底以及柏拉图在内的哲学家虽然已经触碰到了形而上学的主题,但形而上学在他们的学说中是以一种不自觉的形式出现的,因而并未真正形成一门完整的学科。形而上学的诞生是和亚里士多德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作为古希腊“百科全书式”的一个学者,亚里士多德第一次确立了“形而上学”作为“第一哲学”的理论地位,提出了形而上学研究对象,创造性地发展了“实体学说”,最终确立了形而上学的学科地位。亚里士多德关于“实体”的论证前后有较大的差别,论述也存在着难以解决的悖论,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形而上学史上的重要地位,正是他的学说,才确立了形而上学的学科地位。

从巴门尼德到亚里士多德的古希腊哲学,可以说,是以一种朴素而富有内容的形式展开的形而上学之思的历史。古希腊哲学对“存在”“灵魂”“宇宙”“神学”的探讨在一定意义上奠定了形而上学的研究对象,并以最初的形式构成了西方形而上学二千多年以来探索的主要课题。古希腊之后,形而上学在中世纪通过经院哲学家对“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明(代表人物有安瑟伦、托马斯等),逐渐完善了加深了对理性神学的构建;形而上学发展到近代,通过笛卡尔、史宾诺莎、莱布尼茨等唯理论哲学家的努力,成功实现了对古希腊时期“在场”的形而上学的翻转,构建了“主体形而上学”;康德则通过“哥白尼式”的革命重新考察理想的界限以及形而上学科学形态,区分了“自在之物”和“现象世界”,第一次从人类理性的界限上对形而上学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康德之后,途径费希特、谢林之后,形而上学最终在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中完成了最典型的形态。总之,从古希腊到黑格尔形而上学逐渐演变成是一部“批判”与“拯救”同步的发展史。

三、霍克海默对形而上学的批判

(一)批判与拯救——霍克海默形而上学批判的双重意蕴

霍克海默的理想不是做形而上学家,而是要当社会哲学家。因此,霍克海默的文本,没有构建成像黑格尔那样庞大的严密的理论体系,相反,在他继任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长后,一直致力于一种反体系的研究,即针对现实的具体问题进行哲学式的批判。和传统的形而上学批判家不同,霍克海默的形而上学批判是对形而上学的“肯定性”的思维方式的批判,而不是对形而上学具体形态的研究和批判。传统形而上学在追思超验存在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追求“终极存在”“绝对主义”“非历史性”“肯定性”的独特的思维方式。和传统形而上学批判不同,霍克海默的形而上学批判不是追溯形而上学的理论渊源和思想谱系,其关注的焦点不是形而上学的具体形态,也没试图通过对“超验存在”的追思去批判之前形而上学的各种类型。霍克海默把形而上学理解为一种忽视现实的一种“肯定性”的思维方式。在对待形而上学的态度上,霍克海默更接近马克思、恩格斯对待形而上学的理解。和传统形而上学家对形而上学进行纯粹哲学式的研究(例如柏拉图的“理念论”、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康德的“先天综合判断”、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等)不同,霍克海默对形而上学的批判可以说不是一种“显性”的批判,而是一种“隐性”的批判。在霍克海默的具体文本中,例如,《科学及其危机札记》《唯物主义与形而上学》《权威与家庭》《对宗教的思考》《对形而上学的最新攻击》《传统理论与批判理论》《哲学的社会功能》《艺术和大众文化》等,直接针对形而上学具体形态的研究几乎没有,但他在对社会现实问题的考察以及对实证主义哲学的批判中,始终贯穿着一条鲜明的主线,即对形而上学的“肯定性”的思维方式进行辩证思考和批判。霍克海默的形而上学同样和激进的形而上学批判(例如,逻辑实证主义)势不两立。在霍克海默的文本中,蕴含着用辩证法改造形而上学的努力,这一点我们可以在他对逻辑实证主义的批判中得到印证。在《对形而上学的最新攻击》一文中,霍克海默详细的剖析了实证主义从批判形而上学到最终走向朴素形而上学的宿命。和康德一样,霍克海默认为对形而上学的批判并非意味着形而上学的终结。事实上,形而上学作为人们理性的一种特有的思维方式,无论是在过去还是未来,都应有其存在的空间。霍克海默形而上学批判的目的与其说是要终结形而上学,毋宁说是试图把形而上学限定在一定的范围(就像康德所言,我们必须悬置知识,为信仰留下地盘。),破除经院哲学式的研究方式,关注社会现实和人的命运,实现“形而上”与“形而下”的结合,对现实问题进行哲学式解读,这乃是霍克海默形而上学批判的真实目的,也是其构建批判哲学的真实用意。从这个意义上讲,霍克海默的形而上学批判同样蕴含着“批判”与“拯救”的二重性。

(二)霍克海默对形而上学的超越

从古希腊的巴门尼德对存在的追问开始,形而上学以追寻超验的“存在”为终极使命,走向了一条批判与拯救之路。柏拉图的“理念论”、亚里士多德的“第一哲学”、安瑟伦和托马斯“于上帝存在的证明”、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康德的“哥白尼革命”、黑格尔“古典形而上学”的建构,形而上学以多种存在方式演绎了哲学史上蔚为壮观的思想盛宴。在经历了现代西方哲学尤其是逻辑实证主义者“拒斥形而上学”的激进历史后,现代西方哲学进入了“后形而上学”之思的新阶段,尤其是英美分析哲学在“语言哲学”的层面重新恢复了形而上学的研究。形而上学的演变历史至少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形而上学作为人类理性的一种思想倾向,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形而上学之思的超越与收缩,构成了其演变历史的核心动力,而“本质主义”“基础主义”“终极主义”构成了其不同历史阶段的共同理论特征。事实上,“康德早已告诫我们‘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形而上学’,而黑格尔甚至认为,‘作为一个能思维的存在物,人是一个天生的形而上学家(eingeborner Metaphysiker)’”。[5]19霍克海默在《对形而上学的最新攻击》一文中对实证主义尤其是逻辑实证主义完全拒斥形而上学的态度进行了深刻批判,他和康德一样同样认为形而上学作为人类理性的一种能力,不可能完全消亡。霍克海默对形而上学的批判更多是对其肯定性的思维逻辑以及脱离社会现实的批判,而不是否定形而上学本身的存在。在一定意义上,霍克海默试图实现形而上学从纯粹的“概念之物”(理念、存在)把握“非概念之物”(感性经验)的形式逻辑,过渡到“概念之物”与“非概念之物”融合的实践逻辑。霍克海默在人本主义的角度实现了形而上学范式的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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