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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暗香浮动,笔下意趣横生

2020-12-16蔡明

莫愁·小作家 2020年11期
关键词:芥子意趣禅意

简中寓禅

《意趣》是作者韩丽晴发表在《莫愁·小作家》2020年4期的卷首语。全文十个自然段,最长的段落不超过150字,最短的45个字,作者不只喜欢简短的句子,也喜欢简短的段落和简短的文章,意趣寓于简短之中。

作者说,语句简短,“明了普通”“没有深厚含义”,面目可亲,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如鲁迅先生所说,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可以一眼见底。

作者又说,生活简单,“根本没有答案需求的人”,没有那么多“想要的东西”,不会是欲壑难填、利欲熏心之徒。虽食人间烟火,也只是在湿冷的冬天,多穿一点,或有个取暖器,一点暖,足矣。

语句简短是文学、文艺的意趣体现,生活简单是生存、生活的意趣狀态。作者在这里告诉我们,意趣是多种多样的,至少在这里就有艺术的意趣和生活的意趣这两种。

简短也好,简单也罢,共同之处在于“简”,何以“简”中会有意趣呢?

作者喜简崇简,所以只用“禅意”一词做了提醒。

我以为,大道至简,即为禅意。“万物之始,大道至简”,真道理、真规律是可以用一句话,用一句浅显易懂的话,用一句通俗明了而无须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话便能说明白的。至于做人做事,“简”绝不是“无”,只是不求全,不求丰,不贪多,不贪大,不耽繁,不奢侈,不折腾,只求平平常常做人,简简单单做事。简就是约,中国美学历来有尚简的优秀传统,“君子处世居身,其妙于约之为道,且如所居,堪容膝足矣……”中国古人造园林,特别推崇“无限江山一亭中”的审美趣味。这就是第一层禅意。

我还以为,简即是繁,少即是多,小即是大,即为禅意。张叔夏词云:“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苏子瞻说得更好,“谁言一点红,解寄无边春。”这简中的禅韵,不是谁都能够看得出,知得出,心领神会解寄的。佛教有一个著名的观点,叫须弥芥子。“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须弥,传说是佛教的神山,又名曼陀罗,它是诸山之王,世界的中心,为佛家的宇宙观,须弥即是大,是多,是繁。芥子是芥菜的种子,极其微小,就是简,就是少而精。须弥山大可藏芥子,这是事实,但微小的芥子中能够容纳须弥,这就是禅意,这就是佛法之精妙无边,无处不在。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一石一宇宙,天地一东篱,万古一重九等等表达,无不简短明了,又无不禅意氤氲。与“须弥芥子”异曲同工的另一个表达,那就是画家的审美意趣,即“咫尺千里”,于是有李成的“扫千里于咫尺,写万趣于指下”,有画史上的马一角和夏半边,用恽南田的话说就是“月落万山,处处皆圆”,佛家人的话说就是“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这是又一层禅意。

我以为,这就是作者所说的简的禅意,体现在写作中,至少也有三个层面。

一是和作者的喜欢一样,为文尚简。阅读体验告诉我们,千字短文最受人喜欢。高考作文的篇幅一直保持不少于800字的要求,这不只是因为考场时间的考量,更是中国人对文章崇简的艺术追求和审美趣味。

二是抒发情感,表达观点与主张时,我们必须爱憎分明,明是辨非,做到言简意赅,言简意明,去粉饰,不伪装,不暧昧。

三是在描写事物、叙述故事、塑造人物时,我们必须以形传神,详略得当,虚实相生,以小见大,以一当十,以简驭繁,以“少少许”胜“多多许”。其实,海明威的小说创作理论“冰山一角”就是这样的意趣。

红尘留香

读《意趣》,还有两个话题无法回避,其一,就是作者的生活意趣。

我们不是古人,我们都是现代人。我们都是芸芸众生,我们都是凡尘中的一分子,正如作者在文章的最后所说:人在生活中的欲望,有时多么违背我们的初衷。这就是现实的无趣,当然,也是现实的可爱。生活与理想,现实与追求,怎么可能不是分裂的。天冷了,即使你没有开车上山看雪,没有走到江边听雪,也没有像古人芸娘那样,收集梅花花蕊中的雪水烹茶,但你至少应该多穿一点,让自己生活得暖和一点。这点暖,就是生活的意趣。

这不是无奈,这是“红尘留香”。

红尘是我们的生活,是我们的现实。现实有可能是无趣的,现实有可能是骨感的,现实生活与其说是“我思故我在”,不如说是“我欲故我在”。但同时,我们更应该知道中国古代的隐逸文化,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真正的高人逸士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而是人在红尘心在仙。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作者有诗意高冷的仁爱情怀,作者也深知“生活与理想,现实与追求”之间的分裂,深知人与人心、性灵之间的冲突,但作者更清醒,既不随波逐流、堕入红尘,也不消极悲伤、撕心裂肺。当然也不愿去附庸风雅、“上山看雪”,而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让自己的心灵自由行走;也不趋炎附势、追名逐利、损人利己,而能知足而乐,一点暖即存意趣;善解人意,懂得文化人的雅俗共赏;谋定后动,即使众人皆为也不随意应和为之,即使紧挨江边,也不为一点风雅而曲意满足。这就是“留香”,这就是作者质朴的生活意趣。

另一个话题,就是文章中涉及的某文化名人和文章最后提及的古人芸娘。

前者是短文中所占篇幅笔墨比较多的,作者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批评,甚至也没有在审美意趣上去贬低,而是换位思考,给予理解,甚至有肯定的味道,这正说明了作者本身的意趣的宽阔,情怀的宽容。作者也从某个侧面,提供了生活的意趣的典型案例,既是无趣的,又是可爱的;既是分裂的,又是相容的;既是现实生活的,也是意趣诗意的。这本就是生活意趣的丰富多样性、复杂性的特征体现。

而芸娘,也因为沈复的《浮生六记》,被林语堂赞美为“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那个自学成才能够写出佳句“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的奇才女子;那个收集梅花花蕊中的雪水烹茶的高雅女子。这样的荷花茶里,有红尘烟火的缭绕,也就是作者所说的生活的意趣。

我以为这就是“红尘留香”的又一种可爱的姿态。

而如作者那样,“我几乎没在雪天里做过风雅的事。比如围炉夜读,比如隔窗看雪听烹茶声,比如三两好友踏雪游园折梅,我都没有。雪天时,我在做什么呢?记忆中,就是小心地走在雪地上生怕滑倒,一直在走。或者就是隔着厨房的玻璃看着窗外手上洗着菜,或者就是趴在电脑前敲字,永远敲不够一样。”

特别是那窗外飘着漫天大雪,世界一片安静,唯见一知性女子窗前伏案,一边欣赏着窗外的落雪,一边敲击键盘,那个“雪在飘,思绪满天飞”的画面是多么富有意趣啊!这不就是“红尘留香”的最好写照吗?

意趣是什么?是简短中的禅意氤氲,是雪中之味的悠长,是冷寂宁静之美,是红尘留香的生活真谛。是中国文化,是中国人的审美情趣,是历代文人画士所追求的韵致,更是我们写好文字应该追求的品质。

意趣本身无高低,高低全在欣赏者的雅与俗。心中暗香浮动,笔下意趣横生。“意”是心上知音,“趣”是匆匆一生中的自我辨识与品味选择。

蔡明:江苏省妇联“莫愁家庭教育”名师名家工作室领衔人,江苏省名教师,教授级中学高级教师。

编辑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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