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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特点研究

2020-12-15莫莉

现代语文 2020年8期
关键词:构式特点

莫莉

摘  要:“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虽然包罗多种语义类型不同的宾语,但作为一个图式构式,它呈现出一些整体性的特点和发展趋势,具体表现在“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层级性、类推性和能产性、形义不对称性、发展性四个方面。

关键词: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特点

动宾关系是句法关系的核心,也是汉语语法学界研究的焦点和热点。在动宾关系中,“吃食堂”“写毛笔”“切小刀”“捆绳子”“喝大碗”“走小道”“跑里圈”这一类“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结构吸引了许多学者的关注。邢福义将这一类宾语称为“代体宾语”,他分析了代体宾语形成必须满足的四个条件:1.有三角关系;2.代体宾语要提供新信息;3.代体宾语不存在歧解;4.动词和代体宾语之间的语义关系只有在特定的言语背景之下才能确定[1]。任鹰认为,“吃食堂”类动宾结构是一种转喻说法,是以容器转指内容物[2]。谢晓明在邢福义研究的基础上,考察了动词“吃”“喝”带宾语的情况,指出代体宾语的形成是由语言经济性原则的影响、动宾格式的强类化作用、新信息安排的需要、认知思维模式的影响四个方面的因素促发的[3]。冯胜利则运用空动词理论来解释这种现象。他认为,从句法上说,代体宾语结构是核心词移位的结果;从韵律上说,核心词移位是焦点韵律强迫的结果[4]。孙天琦受以班图语为代表的施用结构的启发,把汉语的旁格宾语结构归入施用范畴,提出允准旁格宾语的功能成分是高阶施用核心[5]。董粤章从认知语法视角,对“吃食堂”为代表的论元替换现象进行了深入研究。他认为,论元替换是由动词的概念潜能和上层构式的允准共同决定的,在这一过程中包括明晰度调整、突显度变化和显影调节在内的心理观照发挥了重要作用[6]。张智义认为,“吃食堂”类结构源于介词省略,但其后语义关联成为结构允准条件,一旦语义关联项能够进入推导生成非标准题元,语义关联就摆脱了对介词省略结构的依存,形成一种独立的句法语义现象[7]。彭家法、孙超以语料调查为基础,运用“包含库藏差异的句法制图”理论,对不及物动词带旁格宾语的生成机制进行了解释,作者指出,汉语不及物动词带旁格宾语的句法结构中具有词根动词的移位现象,汉语动词库藏具有轻动词和词根分离的特点,相关轻动词具有隐形特征[8]。

上述研究大多以某一具体语义类型的非核心论元宾语为对象或者仅仅聚焦允准机制,采取的是一种自下而上的研究范式,缺乏对这类结构整体的观察和分析。构式语法认为,小至语素,大至词、短语、介乎词和短语之间的短语词(如固定词组、惯用语)、句子等都是构式的结构单位。构式的意义并不是各组成部分意义的简单相加,而是构式的句法格式有某种自身独立的意义。可见,构式语法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新的自上而下的研究范式。因此,本文拟从构式语法的角度,对“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特点进行整体的、自上而下的觀察和研究。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用语料主要来自CCL语料库和BCC语料库,少数例句来自网络。

一、“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层级性

文旭、杨旭指出:“一个构式取得独立的意义后,会与现有词汇成分融合,出现部分或全部的图式构式。构式组配有语义化倾向,并沿着意义连续体产生新构式。新构式的出现伴随着‘新形式—新意义的配对。Traugott & Trousdale(2013:22)把这种‘新形式—新意义的配对看作构式化。”[9]可见,构式产生之后,并不是处于静止停滞的状态,而是伴随着人们的使用,处于一个连续、渐变的动态发展过程之中。构式化实现的标志就是“新形式—新意义”配对的出现。

本文所说的“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的构式化层级,主要是指构式的各种具体实例的构式化程度等级。在具体的语言使用中,不同的构式实例呈现出不同的构式化等级。有的实例处在大范围、高频次地使用中,并产生了超出其字面意义之外的新意义,这种新的意义和固定的词汇形式的结合已经非常凝固、稳定,基本实现了构式化的过程,具有极高的构式化程度。如“走后门”“跑龙套”等。有的虽然使用频率也很高,但并没有产生出新的构式意义,动词和宾语的结合比较松散、自由,构式化过程尚未完成,构式化程度不高。如“写毛笔”“寄挂号”等。还有的实例属于使用者出于修辞或者其他语言表达的需要,临时地对某个动词和宾语进行搭配使用,动词和宾语的结构非常松散、随意,甚至在脱离具体语境的情况下,这些动宾组合并不成立。例如:

(1)春有水仙、夏有玫瑰、秋有菊花、冬有康乃馨,探病人、访亲友、祝生日、贺开张,上海市民每天都离不开鲜花。(樊文娟《消费心理学新编》)

(2)近战具体说就是“三打、三不打”和“三多打、三少打”的原则。即放到有效射程内打,打临近、不打临远,打主攻、不打佯攻,打低空、不打高空;多打近头(俯冲机)、少打追尾(临远机),多打威胁大的、少打威胁小的,多打短点射、少打长点射。(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事史要》)

如果单独来看的话,“祝生日”“打临近”“打临远”这样的动宾搭配是不成立的,但是在例(1)、例(2)中,由于具体语境内容的补充、限定,这些搭配不但合法,而且语义也是完整的。王寅曾经提出过构式中存在着一种“惯性压制”,这种惯性压制“时而制约着语言表达。如我们在正常表达后,再顺着前面所用词语,以其作参照点引出其后不很正常的表达,从而形成一种类似于轭式搭配的表达式”[10]。“祝生日”“打临近”“打临远”之所以能够成立,正是因为在具体的语境中受前置结构的“惯性压制”而实现的。在这一类构式中,动宾之间的搭配组合是偶发的,有的甚至是一过性的、不具有重现性,动宾结构松散,没有进入构式化的进程之中。

按构式化程度的高低,我们可以把这些“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的实例分为三个等级。具体如表1所示:

在表1中,Ⅰ级“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实例具有最高的构式化等级,图式构式的两个语法槽内填入的词汇已经固定化,而且两者的结合也相当牢固。在长期的使用中,逐渐产生出的新意义与形式的结合越来越凝固,形成了意义和形式的新配对。对任意一个构件的细小变动,都将导致构式的不成立、不合法。如“走后门”不能变成“跑后门”,新搭配不成立、不合法。相比较于“走后门”,“走前门”却只有构成成分的加合意义,并不拥有超越构成成分之上的属于构式的意义。因此,这一类“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实例中动宾结构的融合度最高,已经实现了词汇化或者说呈现出词汇化的趋势,构件不能被拆分、替换,构式拥有统辖整个结构的构式义,构式化程度最高,实现了图式构式向实体构式的转化。

Ⅱ级“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实例具有中等的构式化等级。在日常的语言使用中,这些动宾结构常常以固定搭配的形式成组、成块出现,并被频繁使用。但动词和宾语的组合并不十分凝固,构件可以被拆分、替换。比如相对于“吃食堂”,我们也常常说“吃馆子”“吃路边摊”等。相对于“寄挂号”,我们也常常使用“寄平信”“寄特快”等。相对于“吃筷子”,我们也可以说“吃刀叉”“吃勺子”“吃叉子”等。這些实体构式在长期使用中都未产生出新的属于构式的意义,没有实现“新意义—新形式”的配对,因此,它们的构式化程度中等。

Ⅲ级“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实例具有最低的构式化等级。这些动宾搭配并不以固定的形式出现,它们的搭配组合具有一定的偶发性和随意性。它们多是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下,根据不同的语义表达需要临时产生的一次性的搭配组合。动词和宾语的组合非常松散,在不同语境下会出现不同的搭配组合。如“洗木盆”就是一个临时的组配,它是在具体的场景下产生的,一个人在洗衣服时,面前有木盆和塑料盆两个选择,那么,就可以问“你洗木盆还是塑料盆?”“走四环”也是在具体的生活情境下,说话人根据眼前的具体情景而进行的临时表达。这类实例搭配组合很不稳定,也没有属于构式的专有意义,因此,它们的构式化程度最低。

如前所述,语法结构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处于一个连续、渐变的动态过程中。随着社会和语言的发展变化,一个构式的构式化程度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吃食堂”这一构式就是伴随着社会政治经济现象的出现而出现的。在1958年以后,“食堂”作为单位、机构、学校为其工作人员、师生开办的公共就餐场所出现在社会中,新的词语组合“吃食堂”也伴随着新事物的产生而产生。由于食堂是大锅饭,饭菜和烹饪技术都相对简单,因此,“吃食堂”在长期的使用中,逐渐也具有了“饭菜简单、不合胃口、没有营养、因工作或事务繁忙而不得不凑合吃饭”的言外之意。“吃食堂”由一个自由的搭配逐渐出现了构式化的趋势。再以“跑龙套”为例,“龙套”的本来意思是“传统戏曲中成队的随从或兵卒所穿的戏装,因绣有龙纹而得名”。“跑龙套”则是指“戏曲演员在演出中扮演随从、兵卒一类的小角色”。随着“跑龙套”被人们频繁使用,它的语义范围从戏曲领域投射到了生活其他领域,并逐渐发展出“在人手下做无关紧要的小事情”的新意义。它从最初的动宾自由搭配结构逐渐发展成一个构式化程度很高的实体构式。

二、“动词+非核心论元”构式的类推性和能产性

“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类推性和能产性跟该构式的构式化程度呈负相关的关系。也就是说,构式化程度越高,构式的类推性和能产性越低;构式化程度越低,构式的类推性和能产性越高。

构式化等级为Ⅰ级的构式实例构式化程度最高。其动宾搭配已经凝固化,在长期的使用中,它所生成的结构稳定的动宾结构已经产生了新的构式意义。动宾组合的任意一方都不能被拆分、替换,一旦被拆分、替换,新的形式便不成立、不合法。这一等级的构式实例一般是不能被类推的,能产性极低。

相对而言,构式化等级为Ⅱ和Ⅲ级的构式实例都可以进行不同程度的类推,能产性较高。“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的类推能力和能产性,是由宾语所在语义场的范围大小决定的。以动词“吃”为例,除去核心论元宾语,“吃”可以和工具宾语、处所宾语、范围宾语、材料宾语、方式宾语、目的宾语等非核心论元进行搭配组合。我们对“吃”和不同语义类型非核心论元宾语的实例类推进行了整理、归纳,具体如表2所示:

从表2可以看出,可以类推的非核心论元宾语通常属于一个语义场,而语义场的规模大小不一。有的语义场是开放的义场,义场内的成员无法穷尽列举,比如“餐费范围”义场,这个义场内的成员可以是任何一个数字,而数字是无穷尽的。虽然一餐饭不太可能吃出“十亿”“百亿”的价格,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数字和动词的搭配仍然是合法的。有一些语义场是半开放的,按照我们目前的认知,语义场内的成员是可以穷尽的,但随着新事物新现象的不断出现,语义场的规模有不断扩大的可能。比如“烹饪方式”义场,我们可以穷尽列举目前人类所拥有的烹饪方式,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新的烹饪方式有可能会不断出现,那么这个语义场的范围也会不断扩大。还有一些语义场是封闭的,例如在具体的环境下,当我们面对的是只有“大碗”和“小碗”两种选择时,“餐具”这个义场就是封闭的。在盛饭时说话人问:“你吃大碗还是吃小碗?”在这一语境下,听话人只有“大碗”和“小碗”两种选择,因此,工具宾语的语义场是封闭的。

在同一个语义场内,每个成员的身份都是平等的、相同的,彼此之间的关系是对立的、互斥的,每一个成员进入“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句法槽内的能力和资格也是平等的。一个语义场内有多少个成员,就有多少种搭配组合的可能。由于语义场大小不一,“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类推能力和能产性也是不一样的。有的构式可以进行无限类推,有的构式只能有限类推。Ⅱ和Ⅲ级构式的类推能力和能产性很强,Ⅰ级构式则基本不能类推。

三、“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形义不对称性

“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形义不对称主要是针对Ⅰ级构式而言的。这一级别构式的构式化程度最高,动宾的结合非常凝固,词汇化程度很高。在长期的使用中,已经有新的构式意义产生。这个新的构式意义既不能从已有的某些构式中预测得知,也不能从构成成分的意义中推测得知,而是属于整个结构的新意义。

“走后门”的来源主要有两个版本,但无论为哪个版本,其最初的本源意义都是“从后门进入”的意思。在这个阶段,该结构的形式和意义是对称的,其意义可以由构成成分的意义推知。随着这一搭配在生活中的广泛使用,其本源意义发生了推演、转移,逐渐发展出了新意义,即“用托人情、行贿等不正当的手段,通过内部关系达到某种目的”。在大范围、高频次的使用中,新意义和新形式的结合越来越紧密,并逐渐凝固下来。在这个阶段,“走后门”的意义已经无法从构成成分的意义来推知了,形式和意义也变得不对称。

“打游击”中的“游击”本来是指“游击战”,这是我党创造的一种非正规、不固定、灵活机动的作战方式。“打游击”最初的本源意义就是“用游击战的方式打击敌人”。其本源意义可以由动宾结构的构成成分和两者的语义关系推知出来。随着这一词语的广泛使用,人们把它从一个概念领域投射到另一个概念领域,由此发展出“没有固定地点地工作或活动”的新意义。新意义和新形式的结合逐渐凝固,词汇化程度越來越高。这时,“打游击”的意义已经无法根据构成成分及其相互语义关系来推知了,形式和意义便不再对称。

虽然形式和意义的不对称性主要体现在Ⅰ类构式中,但语言是不断发展变化的,Ⅱ类、Ⅲ类构式有可能会发展为Ⅰ类构式,它们的形式和意义也有可能变得不再对称。

四、“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发展性

如前所述,“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形义不对称通常只在Ⅰ级构式存在,但我们认为,从形义的对称到形义的不对称仍是构式化发展的趋势之一,虽然这个过程也许会十分漫长。“走后门”“打游击”“泼冷水”“扣帽子”等动宾搭配在出现之初,其形式和意义都是对称的,随着这些词语的广泛、高频使用,其本源意义发生了推演、引申、转移,逐渐产生出新意义。因此,Ⅱ和Ⅲ级的构式实例虽然现在看来形义都是对称的,但随着社会和语言的发展、变动,其中一些动宾构式的构式化程度会越来越强,形式和意义的对称也会逐渐走向不对称。当然,从形式的对称到不对称并不是必然发生的。

“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发展性主要体现在形式和意义这两个方面。

(一)“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形式上的发展

许多“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都有极强的类推性。这个类推是基于宾语处于同一个语义场内,语义场内有多个成员,各成员都具有相同的进入“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这个语法槽内的资格。不过,“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还存在一种类推,它并不是基于宾语处于一个语义场的前提,而是单纯根据宾语的结构形式进行的结构仿拟类推。例如:

(3)在本场比赛中薛明打出了背飞、背溜、背错这些二传身后的战术球,也打了短平快、时间差、拉三和近体快这些身前的战术球,快攻战术明显增多。(新浪体育新闻,2010-06-05)

(4)播出打时间差,央视、卫视春晚“错峰出街”。(中国日报网,2018-01-31)

(5)开学路过学校有技巧 支招:打时间差和打空间差(东南网新闻,2016-08-30)

(6)农业部门希望广大生产者关注价格行情,在市场信号的引导下,通过打时间差、空间差,填补市场空白,增加种菜收益。(《人民日报》,2003-03-28)

(7)仇和举例说,搞经济工作实际就是“打三差”——打空间差,打时间差,打信息差。(《扬子晚报》,2003-09-18)

(8)这是肃州农民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围绕市场做文章,打“时间差”、“空间差”、“技术差”,闯出致富增收特色路的一个缩影。(农博网新闻,2007-08-01)

“时间差”本来是一个排球运动技战术名词,是指在队员进攻时,利用对方拦网队员起跳时间的误差,达到突破对方拦网的目的。“打时间差”是排球比赛中利用“时间差”而采取的一种打法,这里的“时间差”为方式宾语。它和“打短平快”“打背溜”“打近体快”等都是排球运动的技战术打法。随着这个词语在日常生活中的频繁出现,它的使用范围也由体育领域向其他生活领域转移,逐渐引申出“利用两个时间点之间存在空隙的机会去做某事”的意义。这个意义与本源意义已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差异。值得注意的是,随着这一动宾组合在新的概念领域的使用,人们又仿照“打时间差”的结构形式而仿拟类推出“打空间差”“打信息差”“打技术差”这样的新组合形式。

“打时间差”在形式上的发展,可如图1所示:

(二)“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意义上的发展

在大多数情况下,时间宾语“踢下半场”的形式和意义都是对称的,表示“在下半场的时间段踢(球)”。不过,我们也发现,这个动宾结构逐渐发生了推演和引申,由一个概念域投射到另一个概念域中,其意义也在逐渐发生改变。例如:

(9)房地产如何开踢“下半场”。(《大河报》,2014-11-24)

(10)柳传志,从容不迫地踢好下半场(搜狐网新闻标题,2017-09-18)

(11)乐观不抱怨,踢好人生下半场(搜狐网新闻标题,2017-07-25)

“踢下半场”本来是一个足球领域的用语,后来,它的使用范围就从专业词汇领域扩大到普通词汇领域。其本源意义也发生了推演、引申、隐喻,由原来的“在下半场时间段踢球”引申为“做下半段时间的事情”。就目前来看,这一意义和形式的结合还比较松散,在句法上也比较灵活,构式化程度并不太高。但不可否认的是,其意义的转移已经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使用的日益频繁,“踢下半场”的构式化程度的演进仍将继续下去。

“开小差”最初的意义是“军人脱离队伍私自逃跑”。由于频繁的使用,它的意义也发生了推演、引申,从源概念域投射到其他概念域,逐渐发展出“擅自离开工作岗位或逃避任务的行为”的含义。例如:

(12)部队第二次攻打长沙时,由于敌我力量异常悬殊,官兵伤亡惨重,一些意志薄弱者开小差、脱离部队。(《人民日报》,1998-04-29)

(13)即使你没撞到北方佬手里,那儿的树林里也尽是掉队和开小差的士兵,南军和北军的都有。(玛格丽特·米切尔《飘》)

(14)斯基多和他们商定,先忍耐下来,等待这船靠岸,之后便集体开小差。(赫尔曼·麦尔维尔《白鲸》)

(15)她呢,则在元帅夫人到后不久,离开了蓝色长沙发:这是从她那个平时的小圈子里开小差啊。(司汤达《红与黑》)

例(12)、例(13)中的“开小差”,使用的是原义;在例(14)、例(15)中,其意义发生了引申,从原来的特定概念领域投射到了其他生活领域。

值得关注的是,“开小差”的语义继续引申、扩展,又产生了新意义。例如:

(16)当然,这一系列动作,都得争分夺秒,干净利索,一环扣一环,容不得思想开小差。(公刘《大难不死尚待后福》)

(17)米勒小姐讲课和问你问题时,你看来一点儿都没开小差。(夏洛蒂·勃朗特《简·爱》)

(18)面对一个“开小差”的丈夫,你的婚姻还要继续吗?(知乎网,2019-10-30)

在例(16)、例(17)中,“开小差”发展出“思想不集中、做事不专心”的新意义。在例(18)中,“开小差”又呈现出词义发展的新方向,特指“情感不集中、不专一”。“开小差”在语义上的发展,可如图2所示:

综上所述,作为一个图式构式,“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呈现出一些整体性的特点和发展趋势,具体表现在该构式的层级性、类推性和能产性、形义不对称性、发展性四个方面。就层级性来看,可以按构式化程度的高低,把“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的实例分为三个等级。其中,Ⅰ级构式的实例具有最高的构式化等级,Ⅱ级构式的实例具有中等的构式化等级,Ⅲ级构式的实例具有最低的构式化等级。“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类推性和能产性跟该构式的构式化程度呈负相关的关系:构式化程度越高,构式的类推性和能产性越低;构式化程度越低,构式的类推性和能产性越高。Ⅱ和Ⅲ级构式的类推能力和能产性很强,Ⅰ级构式则基本不能类推。“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形义不对称主要体现在Ⅰ级构式中。这一级别构式的词汇化程度很高,动宾的结合非常稳固,并产生了新的构式意义,由此导致了形式和意义的不对称。“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发展性主要体现在形式和意义两个方面。在一定程度上说,以上对“动词+非核心论元宾语”构式的整体性的把握,也能够进一步加深对动宾结构的句法语义特点、动宾结构形式与语义发展的认识。

参考文献:

[1]邢福义.汉语里宾语代入现象之观察[J].世界汉语教学,1991,(2).

[2]任鹰.“吃食堂”与语法转喻[J].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0,(3).

[3]谢晓明.代体宾语的理解因素[J].汉语学报,2004,(1).

[4]冯胜利.“写毛笔”与韵律促发的动词并入[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0,(1).

[5]孫天琦.谈汉语中旁格成分作宾语现象[J].汉语学习, 2009,(3).

[6]董粤章.构式、域矩阵与心理观照——认知语法视角下的“吃食堂”[J].外国语,2011,(3).

[7]张智义.句法演进和语用视域下的汉语非标准题元研究——以“吃食堂”为例[A].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所.语言学研究(第十八辑).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

[8]彭家法,孙超.现代汉语不及物动词带旁格宾语结构的句法生成——以包含库藏差异的句法制图理论为基础[J].安徽电气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7,(2).

[9]文旭,杨旭.构式化:历时构式语法研究的新路径[J].现代外语,2016,(6).

[10]王寅.构式压制、词汇压制和惯性压制[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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