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发动“六日战争”深层战略考虑探析
2020-12-13张屹
张 屹
(中国人民大学 经济学院,北京100081)
1967年6月5日,以色列以埃及封锁蒂朗海峡为由突袭埃及与叙利亚机场揭开“六日战争”序幕,随后快速占领耶路撒冷旧城、西奈半岛、加沙地带、约旦河西岸以及叙利亚戈兰高地等大片土地。
这场战争给阿拉伯人民带来巨大灾难,从约旦河西岸到加沙地带因战争被驱逐难民总数达41,0284人,这一数字中包括阿以1948年冲突所造成的14,5000名难民,他们原于约旦河西岸在联合国巴勒斯坦难民救济处和工程处登记过,但此次再度被赶走。除巴勒斯坦难民外,叙利亚以占区亦被驱逐约10,0000人,埃及则有6,0000~7,0000人被迫离开西奈半岛沦为难民,截至1968年6月30日,在联合国巴勒斯坦难民救济处和工程处登记难民总数已达136,4298名。同时,这场战争中阿拉伯国家再次遭重创,埃及军队作为阿拉伯世界最重要军事力量元气大伤,而大批战略要地沦陷令埃及、约旦、叙利亚三国领土地理屏障尽失,随时面临以军威胁。[1]
这场战争虽时间短促但影响深远,张礼刚与宋瑞娟在《“六日战争”对美国犹太族群认同的影响》一文中就提出这场战争对美国犹太群体有着不小冲击,张倩红与宋静静也于《“六日战争”对以色列社会影响》一文中认为这场战争对地区局势有很大影响。李智则在《论“六日战争”对美以关系发展的影响》一文中讨论这场战争在大国关系中的地位,高领也在《“六日战争”的反思与启迪》中从多个角度重新认识这场战争。
战争爆发后,联合国为阻止战火扩大,连续发出多次停火令,但以色列军队依旧在各条战线上保持攻势,直到完成既定战略目的才宣布接受停火。很多研究者认为“六日战争”爆发的根本原因是埃及封锁蒂朗海峡的行动刺激了以色列,但这种结论过于表面化。从以色列军事行动过程可以看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背后有着以色列对本国利益的深层考虑。
一、争夺舆论主导权,削弱国际社会对阿拉伯国家同情
虽然以色列建国初期得到欧美国家很多援助,二战期间德国纳粹的民族政策也使国际社会倾向于同情以色列,但经过两次中东战争,以色列已经从“争取民族权利者”变成“侵略者”,国际社会逐渐将更多同情转向阿拉伯国家。本就与阿拉伯国家关系紧张,若国际舆论环境再过度不利,则以色列将面临更为严峻的生存环境,而通过“六日战争”,以色列成功塑造出“被迫自卫”的形象,争取到部分国际舆论支持。
受以色列引导,各界对这场战争的关注长期聚焦于地区影响、损失及战争中部分细节,却忽视战争爆发的真正原因。实际上,以色列最初声称这次攻击是对埃及1967年6月5日所发动进攻实行的自卫,但很快改口,将战争责任归咎于埃及1967年5月22日关闭蒂朗海峡的行动,不许以色列和给以色列运送战略物资船只通过,这一解释在国际上很有市场,以色列也因此披上一层“既有利益秩序捍卫者”的外衣。
仅仅由于以色列单方面言论便将埃及关闭海峡行动作为战争爆发的根本原因有失公允,因为埃及的行动事实上既符合情理也没有违反国际法。早在1967年4月7日以色列便对叙以非军事区内原属阿拉伯人的土地进行挑衅性耕种,该行为严重破坏1949年7月20日叙以停战协定规定,安理会在1951年5月18日第93号决议中特别提到“停战监督组织参谋长和以色列叙利亚混合停战委员会主席曾多次要求以色列保证向土地开发公司发出训令,指令该公司在经由混合停战委员会主席达成关于继续进行其计划协议前停止非军事区一切活动”。
安理会还认为以军在1951年4月5日所采取的空中行动“不符合停战协定条款和根据联合国宪章所应承担义务”,这一决议认定以色列在非军事区内驱逐阿拉伯人事实并决定:“被以色列政府从非军事区赶出的阿拉伯平民应被允许立即返回家园,混合停战委员会应根据该委员会决定采取方式对阿拉伯平民返回与正常生活恢复进行监督”。此外,以色列还违反停战协定条款擅自在非军事区内修建防御工事并驻扎边防警察,担任联合国巴勒斯坦停战监督组织观察员哈钦森司令就表示叙以边界此时局势“由于以色列不断企图全面控制在某些地段将两国加以分开的非军事区而恶化”[2]。随着军事挑衅升级,以色列高级官员多次在公开场合威胁军事进攻叙利亚,这些言论在“包括苏联人在内新闻记者和外交官员”中私下流传,[3]3101967年5月15日叙利亚提请安理会注意这些威胁性言论,他们足以证明以色列有军事进攻叙利亚的企图。面对以色列武力威胁,叙利亚除积极进行备战外还根据1966年11月《叙埃共同防御条约》向埃及求援,而埃及为履行条约义务而进行军事部署显然是合情合理。
另一方面,把封锁蒂朗海峡作为以色列开战理由也不符合国际法,因为无论在埃及领海或是蒂朗海峡以色列都没有无害通过权。哈佛大学教授罗杰·费舍尔曾指出:“国际法对这样一条水道是否给予无害通过权是有争议的,尽管以色列提出要求,可国际法委员会在1956年并没有找到任何管理蒂朗海峡的章程。虽然1958年领海公约确实规定过此类海峡无害通过权,美国代表阿瑟·迪安把这一规定称为‘一条新规则’,但阿联并未签署这项条约”①,因而不受此条款约束。同时,用迫切需要通航来解释以色列急不可待发动战争也有违事实,因为“在过去两年内就没有悬挂以色列国旗的商船通过蒂朗海峡”②,埃及军队封锁行动更多是一种威慑性行为并没有对以色列造成实质性影响。
二、抢占地理屏障,扩大对叙利亚军事优势
“六日战争”前大多数阿拉伯国家对以色列政策都充满敌视,其中以叙利亚态度最为激烈。自1966年2月萨拉哈·贾迪德将军发动政变后,叙政府加大对巴勒斯坦法塔赫组织支持,使他们有能力对抗以色列的恐怖袭击并将对以色列的仇恨程度视为其忠于阿拉伯人民事业的证据。[4]虽然叙利亚军事上无力正面对抗以色列,但在叙利亚支持下巴勒斯坦法塔赫组织却给以色列带来很大社会恐慌,而这种不对称冲突往往能牵扯大量人力物力。虽然经过数年发展,以色列经济在20世纪60年代已经呈现一派繁荣景象,居民平均生活水平达到甚至超越许多周边国家,但资源短缺、领土狭小、通货膨胀、消费过量等一系列问题依旧困扰这个新生国家。在周边安全形势不容乐观的大背景下诸多宝贵资源被牵制于非传统安全领域会严重影响国家长远发展,所以对叙利亚加大军事压力不仅能震慑各路巴解组织迫使他们收敛恐怖活动,更可能迫使叙利亚在以色列巨大军事优势面前重新考虑对外政策。
虽然从装备和军队综合素质方面以色列对叙利亚有巨大优势,但以色列国力有限,难以承受中长期战争,而且叙利亚可以利用贝卡谷地与戈兰高地地理条件部分抵消以色列装备与军队综合素质优势,所以占领地理要冲并消灭驻扎于此的叙利亚军队是以色列扩大对叙军事优势关键的一步。
为顾及国际舆论,将这场战争粉饰为一次“自卫”性质的武装行动,以色列处心积虑策划出一系列挑衅活动。
首先是鼓动平民在叙以边境制造事端,对于这一点在1958—1963年担任联合国巴勒斯坦停战监督组织参谋长的卡尔·冯·霍恩将军有过详细描述:“沿以叙边境出现一种完全不同景象,在那里伴随着耕耘、播种和收割活动的常常是一阵猛烈射击与炮轰。这是一个争议地区,却又是一个富庶地区,小麦大麦往往一年两熟,但耕种时节也是以色列人想要侵犯阿拉伯人土地之时,因此双方都把耕种时节看作射击季节开始”。[5]1962年2月1日,以色列因为塔瓦菲克村村民反抗他们侵占土地行为而攻占村落烧毁房屋。对此混合停战委员会与安理会都先后予以谴责指出这一行为严重违反安理会1956年1月19日决议和停战协定,这从第三者角度证明以色列确实存在挑衅行为而且性质相当恶劣。
其次,以色列拒不参加叙以混合停战委员会例会并拒绝让停战监督组织联合国观察员进入非军事区调查以色列活动,甚至恶意阻挠混合停战委员会工作。这在事实上使委员会工作处于半瘫痪状态,许多停战协议规定事项无法被落实与监督,而恣意破坏停战协议行为表明以色列无意与叙利亚保持长期和平,叙以之间发生战争只是时间问题。
再次,启动宣传机器在国内外进行战争渲染。以色列在国内把叙利亚人描绘成蛮横无理、杀人为乐、阻挠以色列农民耕种自己土地的人,以此煽动国民战争热情。在国际上则利用多种场合对叙利亚进行战争威胁,制造战争舆论,通过这些行动一步步将叙利亚推向战争边缘。
针对以色列挑衅行为导致双方交火,贝鲁特一家报纸发表社评很具有代表性:“非军事区虽经常发生争议,但终究只是很小一块地区。假如以色列不把拖拉机开到那里会怎样?难道以色列经济会因此崩溃?这种顽固耕种有争议土地态度表明一种怎样政策?……4月7日和11日所发生事件显然是一些具有政治意义的预谋行动。问题不在于要弄清谁开第一枪……而是要弄清为什么以色列明知叙利亚会有何种反应却依旧要进行挑衅然后又实行报复。”该报道从旁观者角度揭露以色列对“六日战争”可谓蓄谋已久,而且叙利亚是重要攻击目标。
三、消灭埃及有生力量,打击重要地区军事对手
埃及是阿拉伯国家中的军事强国,自摆脱英国“保护”独立建国以来,经常面对各种武装冲突,因此极为重视军队建设。由于纳赛尔奉行与苏联亲近政策,埃及军队得以装备大量先进的苏式武器,而且经过常年战争,部队不仅实战经验丰富,战斗意志坚定,还在战火中培养出一大批军事人才,整体实力不容小觑。单就人口而言,埃及是以色列的十三倍,每年增加人口约为以色列总人口的四分之一。虽然以色列人在军事适应性上远优于埃及人,且埃及平均健康水平较低每年应征服役者有约50%被淘汰,这一数字高时会达到70%,而以色列征兵则几乎可录用所有报名者,可双方人力鸿沟并未因此缓解,埃及每年征集新兵总数依旧是以色列三倍左右。按20世纪60年代数字统计表明,以色列要保持一支四万人常备军就会有超过7%劳动力脱离生产,而埃及维持一支规模四倍于此的军队仅占其劳动人口的1.5%③,虽然在武器自主研发以及装备更新程度等方面落后于以色列,但巨大战争潜力可有效弥补这些不足,单从纸面数据比较,埃以之间难分伯仲。
第二次中东战争期间,英法为控制苏伊士运河联手以色列对埃及发动突然打击。那时埃及刚刚取得完全独立,国内局势虽趋于稳定,但各种基础比较薄弱。军队方面,正规军总数达到15万可布防分散,但整体装备水平落后,面对突发袭击很难短时间组织有力抵抗。空军255架作战飞机仅有不足半数可执行作战任务,虽然也装备有一些新式武器但一则数量有限,二则很多操作人员尚在苏联培训,这导致他们在战场上很难发挥太大作用。反观以色列,部队配有大量先进美式装备,兵力集中且有英法助阵,又发动突袭占尽先机,理论上这场战争应很快呈现一边倒态势,可事实却大相径庭。以军先是在法国空军支援下进攻米特拉山口意外陷入苦战,之后在阿布奥格拉等地也遭到埃军有力抵抗,在乌姆希汉与乌姆卡夫特两个埃军步兵营多次打退以军两个旅进攻,最终迫使以军参谋部放弃攻取乌姆卡夫特。
英法军队直接参战后,埃及军事压力迅速增大,为防止运河区沦陷使主力遭到夹击,埃军主动后撤,以军在追击中依旧遭到埃军有力抵抗。尤其在沙姆沙伊赫战斗中,两个埃及步兵营因接到撤退命令过晚被英以军队海陆合围,如此绝境之中,他们奋起坚守阵地数日直到全军覆没,为主力撤退争取时间,此战以色列被埃军战斗精神所震撼,直接影响其后续作战行动。
虽然埃及在这场战争中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但面对强大的三国联军,部队进退有度,令联军始终无法歼灭其主力,因而一直有所顾忌,不敢展开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纵观整个战争过程,埃军作风剽悍,表现出良好的组织纪律性。埃及军事实力也在这场战争中得到很好的展示和磨炼,使埃及军队成为中东地区唯一能与以色列匹敌的阿拉伯国家军队,所以以色列要想改善被动的外部形势必须先重创埃及武装力量。
“六日战争”爆发前,应叙利亚要求,埃及履行埃叙共同防御条约义务,防止以色列入侵叙利亚,埃及军队必须进驻埃以停战线附近埃及一侧,为此要撤出此地联合国紧急部队。在与联合国紧急部队司令几次讨论失败后,埃及于5月17日要求联合国秘书长将紧急部队撤走,第二天秘书长接受这一请求。虽然以色列曾对秘书长在联合国大会没有做出决议情况下是否有权将联合国紧急部队撤走提出异议,但当秘书长提议将这支部队进驻停战线以色列一侧时以色列代表立刻拒绝,表示“他的政府根本不能接受”[3]310。显然,以色列希望本国军队与埃及军队能在战争爆发时快速产生直接接触,但联合国紧急部队的存在却会阻碍这一事件发生。1967年5月28日,埃及与约旦签订一项防御条约,但在几次公开声明中纳赛尔多次声明埃及不希望发生战争,虽然埃及反对以色列侵略任何阿拉伯国家,其目的显然是要制止以色列,而不是要挑动以色列进行战争。
另一方面,以色列军队高层对于开战倾向越来越明显并刻意压制反战力量。当年6月初,埃及接受美国建议,派遣副总统查卡里亚·毛希丁前往华盛顿商讨和平解决危机的办法,但以色列对此加以抵制并抓住封锁蒂朗海峡问题不放,认为这正是给阿拉伯人重创的时机。所以,和平从一开始就不是以色列计划的一部分,其主要目的是积极寻求与埃及发生武装冲突,以便通过战争重创这支阿拉伯世界精锐之师,从心理上对整个阿拉伯世界产生冲击。
四、刺激民族主义情绪,转移国内矛盾视线
以色列是一个移民国家,他们不仅为这片土地带来大量的劳动人口还有建设所需的资金与技术。仅建国最初四年接收的移民便达70万,这一数字已约等于刚建国时全部人口。1952年至1954年上半年,由于经济困难,以色列暂时采取有选择容纳移民政策使流入量陷入低潮,但也有约4万移民。1955年起移民总数再度增加,到1961年建国后移民总数已超过百万,每四个成年以色列人就有三个生于外国,而这四分之三人口中又有五分之三是1948年建国后到来的④。
以色列国土狭小自然资源匮乏,建国后相当长时间内又面临技术熟练劳动力缺乏及普通劳动力过剩的窘况,国家既要保证经济发展还要消耗大量宝贵外汇购买先进武器维持军队运转,经济压力很大。1950年至1958年大部分时间,以色列每年将相当于国民总产值26%款项投入企业充作资金以保证经济发展,其中绝大部分来自国外贷款、赠款或捐献,包括美国政府援款与贷款、出售公债收益、德国对以色列政府与公民的赔款、各种慈善基金会及其他种种财源收入。从1951年到1960年大约三十亿美元汇入以色列,而同一时期国内储蓄则微不足道⑤。虽然在政府高效运营下,这些资金基本保证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但以色列经济过度依赖外来资金却是不争的事实,如何改变这种状况是这一时期以色列经济亟待解决的问题。
1950年至1958年以色列国民生产总值增加约140%,但1958年贸易逆差对应国民生产总值比例与1950年相比并没有明显下降。同时,新增国民生产总值只有很小一部分可转为新投资,1958年国民生产总值除去消费总额和货币贬值损耗所余无几⑥。国内生产增长额大部分被消耗掉,无法为经济发展提供持续资金注入,导致经济依赖外援状况加剧。然而,1960年后,美国国库补助金与技术援助不断减少,而来自德国赔款虽然稳定但双方政府层面赔款协议也在1964年到期,所以1966年以色列经济开始面临严重困难。随之而来是移民活动遭受挫折,当年离开以色列的犹太人比流入要多。随着财源减少、人口外流,再加上阿拉伯国家经济抵制愈加强硬,1967年初以色列失业人口已达10万,当年3月16日在特拉维夫爆发工人骚动。
在此背景下发动一场对阿拉伯国家战争极为必要,尤其是能将这场战争在世界舆论面前包装为一场保卫以色列生存权利之战,不仅可以转移人民对于国内矛盾的注意力,振奋士气,增强民族凝聚力扭转移民问题上不利趋势,还能引起国际广泛同情,重新获得大量财政捐款。战争过程中,夺取对象不仅包括耶路撒冷旧城区犹太教圣地,还包括基督教与伊斯兰教许多圣地。控制这些地区既能对国内外宗教界产生巨大影响,提升本国国际地位,每年还可从朝圣者与旅游者手中获取一笔可观经济收入。而攫取西奈半岛油井则能有效缓解以色列资源匮乏困境,满足经济发展所需的大量能源,每年还能节约大量因阿拉伯国家封锁而用于购买能源的巨额资金,对以色列经济上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价值。
五、扩大战略纵深,缓解安全防卫压力
以色列国是1948年战争中从前巴勒斯坦地区切割出来的,按最初分治设想以色列获得一万四千五百平方公里土地约占巴勒斯坦地区总面积的57%,从北部阿克到南部伊斯杜德这片肥沃沿海地带大部分都划归以色列。文件拟议以色列总人口为100,08800,其中50,9780为阿拉伯人,阿拉伯人从一开始就在这一拟议以色列国中占多数⑦。在犹太群体内部还有部分原巴勒斯坦犹太人——讲阿拉伯语信奉希腊正教,他们既不赞成分治也不赞成建立一个犹太国。[6]阿拉伯人坚决反对巴勒斯坦分治,犹太社会内部对此也有分歧,可见方案实施条件并不成熟,其最终被强行贯彻令阿以民族之间从一开始便埋下冲突种子,导致以色列建国伊始内外安全形势非常严峻。
地理上,以色列位于地中海东岸,是三大洲结合点,作为尼罗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以及非洲与欧亚大陆之间桥梁与缓冲地具有重要价值。同时,它又是西连地中海和大西洋及亚喀巴湾、东连红海并通向印度洋之枢纽。埃及与肥沃新月地带各国间唯一陆上通道也在以色列境内,横亘于阿拉伯世界南北之间,这一地理现实也是阿拉伯世界对以色列建国极度不满的重要因素之一。
即使今天海空交通极为发达,若以色列关闭陆上通道,阿拉伯国家互相间联系仍将受很大影响。从地形看,以色列国家呈现一个倒立不正规三角形再连接一个长方形与不规则小正方形。1948年战争结束后,以色列有六百英里陆地边界与一百五十英里临海边地,最窄地区约八英里,最大宽度也不过六十九英里,地形狭长缺乏战略纵深以至于全国基础设施都在阿拉伯国家导弹射程之内。[7]此外,这片土地自然资源非常贫乏,维持居民生活所必需农业土地与水资源都十分有限,尤其在水资源方面。由于中东地区整体水资源匮乏,约旦河作为重要水源之一必然受到格外关注,以色列与其他流经国家间就河水分配问题分歧很大,这给阿以冲突又增添新因素。
埃以之间交界地带以沙漠为主,没有地理屏障,一旦埃及主动开战以色列将无险可守。约旦河西岸属约旦部分则深入以色列腹地且西接地中海,理论上以色列随时可能面临国家被切为两段险境,无任何战略纵深可供缓冲。戈兰高地地处叙以两国边界为叙方占据,这样的地理条件使叙利亚面对以色列进攻时可以有天然战略屏障加以防守,还能在对以色列战争中形成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叙以关系紧张大背景下的戈兰高地这一特殊地理位置对以北部安全形成巨大威胁。
从“六日战争”过程看,以军进攻基本围绕以上三个方向展开,目的很明确——扩大战略纵深夺取天然地理屏障,在这些目标完成后以色列才宣布接受联合国停火协议。与以色列骄人战绩相对应的是阿拉伯国家大片领土丧失,特别是戈兰高地丢失,使叙利亚失去对以色列的战略屏障,一举打破叙以间战略平衡态势,叙利亚所承受压力迅速增大。同时,夺取大片土地不仅让以色列战略纵深大大拓展,其武装部队还可以利用新占领土地直接威胁埃、约、叙三国纵深腹地,而他们失去大量缓冲地带后,在防御上处于极为不利的态势。通过这场战争,以色列地缘窘境得到根本性改观并逐渐掌握地区战略主动权。
“六日战争”虽然只是多次中东战争中的一次,但对中东的影响却不容忽视。不仅促使以美国为首的部分大国主动调整与以色列的关系,还使阿拉伯国家认识到与以色列之间综合差距,为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及日后的议和埋下伏笔,所以这次战争对中东地区研究有特殊价值,而其中正确理解和把握以色列发动战争的深层考虑及原因则是开展研究的基础之一。
[注释]
①罗杰·费舍尔教授1967年6月11日给《星期日纽约时报》的一封信。
②M·霍华德,R·亨特:《以色列和阿拉伯世界:1967年危机》,文件汇编第41号。
③资料来源:《以色列统计摘要》,1961年刊。
④资料来源:《以色列统计摘要》,1961年刊。
⑤资料来源:《以色列统计摘要》,1961年刊。
⑥以色列银行1961年年度报告。
⑦第二分组委员会1947年向巴勒斯坦问题特别委员会所做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