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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媒视阈下社会焦虑的形成与疏导

2020-12-12孙俊青

关键词:媒介受众情绪

王 倩 孙俊青

(1. 山东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媒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2. 北京联合大学 学报编辑部,北京 100101)

现代社会是焦虑的时代,这是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弗洛姆在其1941年出版的《逃避自由》一书中提出的观点。从这一观点提出到现在近80年的时间里,现代化进程迅猛推进,作为现代社会病症的焦虑情绪已不仅是一种个体情绪体验,更扩展为具有普遍性的社会心态。在利益分配不断调整,新旧价值观念交融冲突的中国当下,种种不确定因素为人们的发展增添可能性的同时也给人们的生存带来更多压力,甚至引发紧张、烦躁、恐惧不安等情绪,这一情绪聚积到一定程度便会形成张力,对社会稳定造成影响。大众传媒作为公众了解外部社会的渠道,能够全面而迅速地提供海量信息,为人们充当了解世界的窗口和决定行动的“军师”,其对报道主题的议程设置和通过报道内容营造出的“拟态环境”影响着公众的视线与判断。虽然社会转型期焦虑心理的产生和疏导是个十分复杂的问题,但媒体的作用显然不可忽视。

一、社会焦虑——一种普遍存在的情绪

社会焦虑是指作为主体的社会人对于作为客体的社会生活中某些具有群体性质的、产生负面影响或消极作用的社会现象较为紧张的心理状态。社会焦虑心理的发展可划分为部分焦虑和普遍焦虑两个阶段,两者的重要区别在于是否形成社会张力,即个人或集体难以控制的紧张局面。部分焦虑可以存在于任何时代和社会背景之下,有一定积极意义。由于社会是不断变化演进的,总有某些个体会落后于时代发展,不能适应新的社会环境,并因此感到紧张不安。如萨特所说,人是某种欠缺性存在。“人的存在并非是某种首先存在以便随后再欠缺这个或那个的东西,而是首先作为欠缺、并且在与他所欠缺的东西的直接综合联系中存在。”[1]当人诞生于世时,其自身便天然具有某些欠缺,任何人的存在不可能达到完满。与此同时,人又总有超越欠缺追求完满的心理,“人的存在乃是向着与从未给定的自我重合而进行的不断地超越。”[1]人存在于欠缺和不断克服欠缺的矛盾运动之中,对于先天条件和生存现状的不满是人们改变现实的动力,这种愿望推动人们不断付出努力,克服困难向着理想状态进发。因此,部分焦虑的存在有助于个体潜能和整体社会活力的调动与激发。另外,在计划经济体制之下,人们生活轨迹的开放性不大,社会秩序与规则相对固定,为人的行为设置了具备一定规范性的轨道,大部分人和人们大部分时候按既定轨道运行,未来有一定可预期性,这时的社会焦虑并不广泛和突出,只是处于部分焦虑阶段。

随着改革的深入进行和社会转型的加速发展,目前的社会状况出现了亨廷顿所说的:“它处于现代性影响之下,已冲破传统生活方式的束缚,正面对着经济、社会和政治变革的压力,遭受着新的、‘更好的’经济生活方式和经济保障方式的冲击,……早期现代化国家对晚期现代化国家的‘失范作用’先是提高了人们的期望,而后又加剧了人们的挫折感。”[2]经济的飞速发展带来了繁荣,同时也带来了与过去平均主义迥异的利益差距,在人们为自身利益和生存奔忙之际,总是不断面临新的矛盾与挑战,社会转型所带来的不确定因素常使人陷入莫名压力,环境压力、就业压力、养老问题、贫富差距、社会福利问题等,社会的普遍焦虑由此产生。这种焦虑情绪并不仅仅存在于社会底层的贫困人群和失业者、老弱病残者、进城务工农民,在社会的中间群体和中产、社会精英群体中也普遍存在。总之,社会焦虑情绪的产生不仅来源于对富足物质生活的追求和不满,也来源于精神层面。作为社会经济结构、文化形态、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心理状态、行为方式均发生深刻变化的过渡时期,“转型期是在新的时代潮流与处境形式下,改变旧的发展模式,主动求新求变的一个改革创新过程。”[3]在这一过程中,社会环境的不确定因素增多,人的发展具有开放性,也因此充满未知,很多人有一种“相对剥夺感”,焦虑情绪因此产生并相互感染,形成蔓延,社会心理由部分焦虑进入普遍焦虑阶段。这一阶段的焦虑不再主要是个体的生命体验,而是有其复杂的社会背景,是社会群体面对客观环境所作出的反应,体现出其对客观环境和未来无从把握的茫然心态。因此,社会转型期普遍焦虑产生的根源和解决的措施均需从社会存在和社会关系的角度来寻找。

回溯近年引发社会广泛关注和讨论的“瘦肉精”“地沟油”“毒奶粉”“扶不起的老人”“小悦悦事件”“富士康跳楼事件”“幼儿园恶性伤人事件”“杭州保姆纵火案”“北大PUA受害女生自杀事件”等,不断折射出变革时代的中国存在的社会问题。在对这一系列事件的关注与讨论中,有对问题的深思和建设性意见的提出,也有焦灼无措甚至颓败绝望的情绪反映。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中国已进入焦虑时代,但是,我们可以直接感受或调查得知社会中焦虑感存在的广泛性。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2006年曾就焦虑问题做过一项调查,参与调查的2 134人中有34.0%的人表示有经常性焦虑情绪,62.9%的人表示偶尔焦虑,没有焦虑过的人为0.8%,不到1%。[4]时隔十几年之后,多家机构包括媒体对同类问题进行的多项调查均显示,社会焦虑程度又有所提高。2017年11月,社会群体焦虑问题出现在国家公务员考题中,2018年起焦虑一词更是成为社会心理领域的热门词汇。

二、媒体助推——普遍焦虑的重要成因

大众传媒无形中为人们建构着现实社会,使客观现实转化为媒介现实。如果在报道中不注意把握题材的选取和报道的数量,处理不好局部真实与整体真实的关系,有意或无意夸大某一类事实,放大社会的某个角落,其制造的片面媒介现实就会干扰公众的准确判断和全面认知,导致过激的情绪反应。社会焦虑的形成和消退与大众传媒的关系十分密切。媒体如果为了吸引眼球获得经济效益而进行夸大报道,则会在一定程度上充当社会焦虑的“助推器”。

(一)制造负面“拟态环境”,催生焦虑情绪

新闻是从正常的事件流程中脱轨而出的信息,是人们正常预期的中断。事实发生的概率越小,便越具有新闻价值,明显偏离常规的事实比常规事实对人们更有吸引力,所谓“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同时,事实含有的不确定因素越多,人们想获得确切消息的欲望越强烈,报道越有价值,所谓“变动乃新闻之母”。另外,事实的冲突性越大,新闻价值也越高。“文似看山不喜平”,过于平静的生活因缺少戏剧化色彩而令人趣味索然,而竞技、论战、商业竞争、外交斡旋、两国交战等内容,有分歧有冲突,也就更具传播价值。因此,大众传媒在报道事件时,更倾向于选择非常态的、含有不确定性和冲突因素的事实。

正面事实和负面事实均可具备异常性、不确定性因素,但在冲突性因素方面,一般而言,负面事实要更为突出。即便同样具备以上三个特点的事实,正面信息和负面信息的传播从根本上来说,也是处于不平衡状态的。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都想知道别人和社会上的负面新闻,这其中有很自然和深刻的原因。1996年,美国传播学者帕梅拉·休梅克在调查了几十个国家对新闻价值的认识之后,发现在监察环境时,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对正常的好消息的关注,往往不及对坏消息那么重视,因为前者的监察意义不大,后者才能发挥功用。受众显然更倾向于知道坏消息,因为坏消息对他们有警示作用。这种对坏消息的偏好,甚至源于遗传进化,因为了解偏差情况,能够促进个体的安全和有利于繁殖后代。这种偏好经由遗传因子代代相传,便成为动物的天性。从文化的进化而言,家长教导小孩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其实是要孩子留心外部环境中的不良因素,让他们学习及内化这些价值,从而更能在环境中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所以说,不论是基于生理需要还是出于文化塑造,把偏差的事物分辨出来,并以新闻的方式展现出来,这是对社会正常需求的满足。但由于媒体塑造的“拟态环境”易被人们当成现实环境,受众的情绪反应其实是对“拟态环境”而非对“真环境”的反应。“拟态环境”是传媒通过对信息的选择、加工和报道,重新加以结构化以后向人们提示的环境,具有特定的倾向性。人们接触媒体的信息越多,越是缺乏批判性思维,观点就会越接近媒体的观点,对现实的认识也越“传媒化”而非真实化。随着转型期社会问题的凸显,负面事件大量存在甚至会比以往更为多发和突出。若媒体一味倾向于选择负面事实进行报道,甚至把某种不真实、夸大的负面信息当作真实呈现给受众,如此直接或间接地制造负面“拟态环境”,置身此种“拟态环境”的公众便有可能受到严重误导,对现实环境产生误判。比如,看到媒体上充斥着负面信息,就可能认为社会是危险的,人与人之间是不可信任的。从心理学角度讲,过多地、过于集中地接触负面信息很有可能使人产生焦虑情绪,因为当媒体报道的信息输入人体大脑时,大脑的高级中枢会进行综合、分析和判断,并进行一番信息加工。受众如果在短时间内集中接受大量负面信息,来不及分解消化,有可能会超出肌体的承受力,因此而感到紧张不安,压力水平、激素水平持续上升,正常免疫系统受到损害。同样,社会普遍焦虑若长时间得不到缓解,也会使健康的社会肌体受到损害,甚至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

现实中,媒体对“拟态环境”的塑造是怎样的呢?早在20世纪60年代,麦克卢汉就提出,传媒所获得的最大经济回报来自“第二次售卖”——将凝聚在自己的版面或时段上的受众“出售”给广告商或一切对于这些受众的媒介关注感兴趣的政治宣传者、宗教宣传者,等等。[5]57麦克卢汉认为受众的“注意力”即媒介所凝聚的受众注意力资源是传媒经济的真正价值所在。在新闻界,“受众本位”观念被媒体大力倡导。媒体的生存依托广告商的资金支持,而媒体的发行量、收视率、点击率是广告商投放广告的主要依据。这就意味着,受众的注意力势必成为各大媒体竞相争夺的资源。社会上有很多新事物、新情况,可报道、该报道的东西有很多,但只有极少数事件有机会被报道。由于受众的注意力之于媒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媒体又有权在众多信息中选择报道或回避哪些信息,因此,如何迎合受众,制造“卖点”,吸引受众注意便成为媒体进行信息传播时的重要评价标准和追求目标,媒体间争夺市场的竞争实质就是争夺受众资源的竞争。“传媒参与竞争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传媒向受众展示自己‘卖点’的过程。”[6]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对新闻的喜新厌旧是受众的共同心理。“凡是内容新、表现手法新的新闻都容易受到受众的亲睐。”[7]正如“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媒体进行正面报道时很容易落入套路,令受众产生“审美疲劳”,甚至生厌,进而催生“审丑”心态。而负面新闻比正面新闻更能引人眼球,易在短时间内引发围观,产生轰动效应。有些媒体为了迎合受众的“猎奇心态”“审丑心理”,倾向于报道异常性更高的负面信息,过度报道甚至是制造、夸大负面事件的异常性、丑陋性,“语不惊人死不休”,因此而误导舆论走向,为社会焦虑情绪的滋生提供了土壤。

如“托马斯公理”所言,如果人将某种状态作为现实把握,那状态作为结果就是现实。以道德焦虑的产生为例,从 2006年的“南京彭宇案”到2011年“小悦悦事件”的发生,便是一个较为典型的因不实报道引发社会道德焦虑,将“拟态环境”变为“真环境”的过程。2006年,媒体在报道“彭宇案”时,几乎一边倒地写成彭宇是做好事反被诬陷。案件宣判后,不少媒体做过相关报道,除了一些发行量和社会影响较大的纸媒的报道,如《新京报》的《有人摔倒,你扶不扶?》、《羊城晚报》的《见人跌倒你别扶?》、《齐鲁晚报》的《法律不能逼人当“小人”》、《南方都市报》的《彭宇:以后还有谁敢做好事》,还有诸多广播电视节目借助声画手段更具现场性和感染力的传播,更不消说网络媒体对这类吸引眼球内容的一哄而上。各类媒体热衷于营造彭宇“救人反被诬陷”的舆论氛围,而有意或无意地忽略真相。2017年6月15日,最高法官方微博转发了《人民法院报》的文章《十年前彭宇案的真相是什么》,文章认为是媒体的误读和人性的自私,使得彭宇案成为个体冷漠、逃避救助行为的借口。彭宇当年撞老太一案法庭早有定论,但为什么十年后,依然有人把它当成一个“好人被讹”的标志性事件?当彭宇承认了确实与老人发生过碰撞后,那些高呼“彭宇是做好事反被诬陷”的媒体却集体失声。在没有深入调查、掌握事实的情况下,媒体对“彭宇案”的倾向性报道带来一系列负面影响。此后,为博人眼球,“类彭宇事件”屡屡见诸媒体。如“19岁大学生扶起倒地老人,法院判赔7万多元”“长泰上演南京‘彭宇案’”等。其实,多起“扶不起的老人”事件后来被证实为虚假报道。但随着此类不实报道的不断涌现,“老人变坏”和“坏人变老”的论调甚嚣尘上,道德焦虑传播开来,社会信任危机业已产生并呈弥漫之势。直至2011年,“小悦悦”事件的发生才警醒社会大众,人们开始思考社会道德水平何以至此。“小悦悦”事件中,18位路人的冷漠举动便与媒体报道类似“彭宇案”时所营造的“救人反遭诬陷”的舆论氛围有一定关联。18位路人中有人表示,自己看到媒体关于救人反被诬的报道,害怕救人惹来麻烦,所以不敢施救。而施救阿婆陈贤妹并没有“救人遭诬陷”的意识,她对小悦悦的施救完全出于本能。陈贤妹处于社会底层,文化程度较低,平日为生计奔波,接触媒体的机会相对较少,对于媒体助推下形成的“救人反遭诬陷”的社会焦点和“拟态环境”缺乏了解,相关舆论没有影响到她的善意举动。从“彭宇案”到“小悦悦事件”,媒体注重事件的异常性、轰动性,为赚取公众关注度而热衷报道负面新闻甚至不惜夸大和扭曲事实,一定程度上助长了社会焦虑情绪的产生和蔓延,使得人人自危,“拟态环境”变为了“真环境”。这是媒体一味迎合受众求新、求异、求奇心理,追求眼球效应而忽略社会导向与自身职责的一大恶果。

环球网在相关调查中问及“你认为当今中国社会的道德水平相比十年前有何变化”时,有94.2%的受访者认为相比十年前,现在社会的道德水平有不同程度的倒退。其中82.1%的受访者认为“有很大倒退”。[8]可见,绝大多数受访者对当今社会的道德水平的评价并不乐观。对于有人大代表关于设立“中国雷锋奖”,获此荣誉的公民可享受全国劳模待遇的提案,参与调查的12 184名网民中,有82%的受访者表示支持设立“中国雷锋奖”。[8]调查结果从侧面反映出对道德现状的不满,使人们试图从物质、名誉等功利化的角度激发公众的“道德本能”。不可否认,当今中国确实存在道德问题,人们对道德状况存在一定程度的忧虑。“道德滑坡”的提出并非空穴来风,甚至在一定范围内已达成共识,并最终成为引发社会焦虑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之一。

(二) 从业者职业道德缺失,受众媒介素养缺位

约瑟夫·普利策说过:“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闻记者就是船头的瞭望者。他要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和浅滩暗礁,及时发出警告。”[9]作为社会的瞭望者、晴雨表,媒体对社会动向的把握,对信息的解读会影响受众的理解和思考。因此,媒体人自身应具备更高的道德感、社会责任感,站在一定高度守望社会。当下,我们不能否认媒体在引导舆论、监督社会运行等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然而部分媒体漠视职业道德、违背新闻传播规律的行为也时有发生。近年来,新闻界出现了有偿新闻、虚假新闻、新闻娱乐化、低俗化等失范现象。新闻失范现象出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有经济利益的驱动和行业竞争的日益激烈;另一方面,有些从业者在复杂的环境中,缺乏自律而迷失自我,职业道德水平下降。由此,我们看到媒体一手炮制的媒介事件、假事件不断涌现。

2006年,“杀人狂魔”及仇富杀人成为传媒报道的兴奋点。从网络到传统媒体,一度充斥着诸如“邱兴华今日过堂”“杀人狂魔张友添昨受审”的标题。“狂魔”“过堂”等说法不是规范的法律用语,是带有个人主观色彩的情绪化用语,不应出现在新闻报道中。而个别媒体却陷入“标题党”误区,故作惊人之语,有意无意间渲染了某种不健康的社会情绪。报道庞茂升杀人案时,很多媒体以仇富杀人作为报道基调。如,有些媒体使用类似的导语:“怀着这种仇富心态,29岁的庞茂升开始选择他认定的有钱人进行抢劫和敲诈,一个月内,杀死一人,勒索7万元。”[10]此后的报道中,更多媒体延续了仇富杀人的报道基调。很多网站甚至直接把庞交代的原话作为标题《“觉得有钱人太张狂,就想教训教训他们”》。媒体为了取得震撼效果、引起轰动,不惜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最终误导了受众,引发社会恐慌。

假新闻的泛滥,很容易成为社会焦虑的“催化剂”。从2001年开始,《新闻记者》每年都会评选“十大假新闻”,年年打假,年年有假。诸如,《世界10大污染城市中国竟占8个》《纸箱馅包子》《中国每年有220万青少年死于室内污染》《70%举报人遭打击报复》均榜上有名。媒体一手炮制的负面假新闻引起人们对生存环境、食品安全、政治腐败等社会问题的忧虑。社会在快速发展时期存在负面力量是正常的,但不能因此否定和忽视主流。夸大社会问题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势必给社会带来更大的负面影响。当然,社会焦虑情绪产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单从传媒角度来看,媒体传播信息,公众接收信息,双方在互动过程中,媒体的不实报道有可能催生焦虑情绪,但焦虑者毕竟是公众,分析焦虑在信息传播过程中出现的原因也应回归公众自身的传媒素养。麦克卢汉说过:“生活在媒介文化所制造的仪式和景观之中,我们必须学会生存。”[5]21受众如何认识大众传媒、正确使用媒介,自身的媒介素养水平都会影响其对信息做出不同的情绪反应。媒介素养是“人们对于大众传媒的各种信息的选择能力、理解能力、质疑能力和评估、创造、生产能力以及思辨性回应能力。可简单概括为:它是人们获取、分析、传播和运用各种形式的信息的能力。”[11]目前,由于思想认识和客观条件所限,我国在普及媒介素养教育方面还做得不够,媒介素养的缺失会使受众往往听风即雨,对信息辨识不够,只了解一点皮毛就信以为真甚至迫不及待地进行二次传播。近些年,网络社交媒体深入人们的生活,成为信息传播与接收的重要平台。“虽然个体的力量是弱小的,互联网的诞生让个体、陌生的力量在短时间内汇聚出爆发式的社会事件成为可能”。[12]传统主流媒体虽然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更高的公信力、更强的权威性,理应肩负更多的社会责任,但由于多方面原因,传统主流媒体在涉及社会焦点、难点问题时,有的存在遮掩回避、缺席失语的现象,导致事件的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与此同时,由于网络社交媒体使用便捷,日渐成为公众信息传播与接受的重要平台,其门槛低、限制少,缺少“把关人”的特点又使其容易转变为谣言的发源地和集聚地。在环球网开展的“你是否相信过网上谣言?”的调查中,10 530人参与调查,其中有64%的人表示相信过。[13]可见,网络时代谣言的产生有着更广泛的群众基础。有些沉浸在网络舆论裹挟中的受众欠缺独立批判意识,常常网上流传什么,塑造什么,就领受什么,或悲伤或兴奋,情绪受网络舆论影响而缺少足够的把控,思想认识也容易被牵着鼻子走。因此,当媒体夸大和虚构事实时,受众面对复杂的事实和错误的引导,难以做出正确解读和判断。由此可见,新闻从业者道德水平的缺失与受众媒介素养的缺位同为社会焦虑情绪的扩散开了“绿灯”。一方面,部分从业者职业道德缺失,使新闻失范现象蔓延,为社会焦虑提供外部环境;另一方面,部分受众传媒素养的缺位,使其不能对信息进行正确地分析、解读,不能客观、全面地认识周围环境,这是部分焦虑蔓延成为普遍焦虑的内因。

三、焦虑疏导——媒体大有可为

反映舆论、引导舆论是媒体的责任,在焦虑情绪普遍存在的今天,媒体既要改变不正确的报道观念避免成为社会焦虑的“助推器”,又要肩负干预社会危机、疏通社会焦虑的重任,引导社会心理向积极、健康的方向发展。

(一)遵循新闻报道原则,避免制造负面新闻

在激烈的竞争环境下,媒体的生存与发展虽然存在现实困难,但媒体仍要遵循新闻报道原则、坚持专业精神,不应热衷于制造“卖点”,炒作负面新闻,激化公众情绪化的反应,以引起轰动。

有人指出,揭黑是媒体人的天职,就像歌唱是百灵鸟的天职。事实上,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中国,确实存在一些问题。[14]我们并不否认媒体“揭黑”的可行性,报道负面新闻是媒体行使舆论监督的重要方面。但是,报道负面新闻不是为了营造负面情绪,而是通过揭露黑暗来警示社会以期达到正面效果。因此,面对负面新闻,媒体既不能瞒报、漏报,刻意“遮丑”也不能夸大事实、虚张声势。无论报道何种类型的新闻,媒体首先要端正态度,遵循真实、客观、公正、全面的新闻报道原则。不带有倾向性地报道新闻,不能违背原则地制造新闻,不把社会热点当作“卖点”加以大肆渲染,从源头上杜绝制造负面新闻激化社会焦虑。

(二)及时、正确地干预危机,防患焦虑情绪

突发事件的发生,环境的变动等不确定性因素的增多会引起公众的焦虑紧张。当社会出现危机或发生重大变化时,新闻传媒作为提供信息的重要渠道,能迅速、有效地影响社会情绪。因此,传媒在危机时刻扮演什么角色、起到什么作用以及怎样“作为”等都会影响舆论走向。

面对极易引发焦虑的社会变动,媒体应当通过检测环境、传播讯息等方式适时干预,尽量减少环境变动带来的情绪变动。社会不确定性因素的增多会在短期内增加人们的不安全感和危机感,当这种情绪或情感广泛传播时,会蔓延为一种社会性的焦虑情绪。对容易引起公众焦虑的社会问题,尤其是面对社会危机,媒体作为“晴雨表”要迅速做出准确的判断,及时提供公众认为重要的但又不确定的讯息,打消公众疑虑。对公众正在传播的不够清晰的讯息,及时提供准确而清晰的讯息,阻塞谣言传播渠道。当不利于社会稳定的情绪在社会中流动时,媒体应及时出面澄清问题,立场明确,不含糊其辞,并向公众提供认识问题的正确方法。

危机的出现极易引发社会性的焦虑情绪。及时、正确的干预危机是媒体应当肩负的社会责任。尤其是在重大突发事件发生后,媒体如何作为能反映其应对危机的能力。媒体人的认知、思维、分析问题的能力应该高于普通公众。因此面对危机事件,媒体必须准确判断、积极作为,要敢于担当,要在危机发生时代表公众监督政府部门的运行,必要时提请政府有关部门改进应对机制、提高行政效率。只有媒体及时向公众传达准确信息,满足公众的知情权,才有可能防范焦虑、恐慌等消极情绪的产生。

(三)做好议程设置,疏导焦虑情绪

社会焦虑情绪作为一种情绪型舆论,是社会环境变动与公众心理相互作用的结果,大众媒介通常不是最初的信息源,但是作为重要的信息传播渠道,媒介可以放大、强化社会焦虑情绪。因为,媒体人也是社会成员的一部分,他们同样受到社会变动、现存社会情绪的影响。[15]如果媒体有意无意地将自身焦虑情绪带到新闻报道中来,无形中会扩大焦虑情绪的传播范围,在这个意义上说,媒介没有直接参与制造焦虑却渲染了焦虑。

面对已经存在的社会焦虑,媒体最理想的精神状态是,避免受其影响,充当“局外人”,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不回避客观存在的焦虑因素,不躲闪已经出现的焦虑情绪,采取正面报道的方式解读焦虑因素,疏导焦虑情绪。充分利用媒介议程设置的功能,即公众通过媒介知晓事件或问题,依媒介提示的角度思考,按照媒介对各种问题的重视程度来调整自己对这些问题重要性的看法。比如,在焦虑因素存在时,大众媒介无法改变客观存在的焦虑因素,但可以通过传播信息向公众提示思考问题的正确角度。在焦虑蔓延时,媒体有条件、有义务通过适度传播正面情绪来遏制焦虑。

通过媒介的议程设置可以将受众注意力引向特定的方向,在一定程度上引导焦虑的社会转向积极、健康的发展轨道。

四、结语

目前,我国仍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制度正在完善,尚未形成牢靠的“社会安全网”。人们难免出现无所适从的心理状态,产生无法回避的焦虑情绪。不确定因素越多,人们对传媒就越依赖,一方面,需要依赖媒介提供指南重新了解自身所处环境;另一方面,变革时代压力的加大使人们渴望放松与调剂,大众传媒的娱乐功能便得到较为充分的发挥。传媒渗透力与影响力越来越大,其追随者队伍也不断加大。生活在媒介营造的环境中,人们被传媒带来的信息风暴所裹挟,各种情绪的形成、消退与传媒的信息传播紧密相连。由此,传媒制造的负面拟态环境、失衡的新闻报道、面对社会变动时的遮掩回避等行为无形中会成为社会焦虑的“助推器”。伴随着就业焦虑、身份焦虑、道德焦虑等焦虑问题的出现,社会焦虑渐变为一种普遍心态。在这样的环境下,作为社会瞭望者、过滤器的大众传媒要适时调整心态,一方面“洁身自好”避免成为焦虑的推手;另一方面,要敢于担当,肩负疏导焦虑、引导舆论的社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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