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的正向匹配效应
——基于指数族随机图模型的结果
2020-12-11张小华夏一巍
张小华,李 德,夏一巍
(1.南宁师范大学 法学与社会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1;2.澳门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澳门 999078;3.西南财经大学 法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流动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的形成与其融入城市和自身发展息息相关[1]。以往研究发现,学校类型、血缘、地缘等是影响青少年同伴网络关系建构的主要因素[2-3],即无论是流动青少年还是本地青少年,均倾向于与自己背景相似的个体结为同伴。这正是社交网络关系中的正向匹配效应(Assortative Mixing), 即在社交网络形成中个体对其他有相同背景和特征的个体所做的倾向性选择[4]。该效应将导致不同身份背景的青少年之间产生社交隔离,如流动青少年与本地青少年难以结成同伴。有人认为,恐惧陌生环境和社会歧视是造成不同身份背景的青少年之间形成同伴社交网络隔离的主要原因[5],但也有人认为,流动青少年受到歧视是造成该隔离现象的唯一原因[2]。
尽管国内某些研究以定性或定量方法详尽描述了流动青少年与本地青少年之间的社交隔离,但他们都简单地将这种现象归因于正向匹配效应,而未深入剖析该正向匹配效应的内在作用机制及外在变化规律,对流动青少年的同伴社交网络形成机制仍不明晰。为了填补此空白,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法,在西南某大城市内一所接收流动青少年的中学内,搜集了全部学生的自中心网络数据,并采用指数族随机图模型(Exponential-family Random Graph Model, ERGM)对其同伴社交网络进行建模,以便更深入地探究流动青少年与本地青少年之间的社交隔离现象是否与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有关及如何相关。
一、文献回顾
(一)同伴社交网络中的正向匹配效应
众多研究表明,种族差异是美国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的典型特征,青少年之间形成了若干孤立但内部凝聚力较强的小团体[6-7],造成此现象的原因是来自同种族人群之间的正向匹配效应,即个体有与同种族个体结成同伴关系的偏好。Wimmer和Lewis指出,至少有四种内在机制可以解释同种族个体之间的同伴网络关系[8]。
机制1:获取机率,即无论是否来自同一种族,班级内的大多数青少年都来自同一种族,则其相互接触的概率更大,结成同伴关系的概率也更大;
机制2:长期接触规律,即无论是否来自同一种族,只要青少年暴露在相同环境中的时间越长,则其相互间结成同伴的概率越大;
机制3:第三人联系规律,即无论是否来自同一种族,只要两个青少年有共同认识的其他青少年,则其结成同伴的概率大;
机制4:正向匹配机制,即青少年就是倾向于结交同种族的青少年,而排斥种族不同的青少年。
基于机会理论及其聚焦效应(Foci Effect)和平衡理论中的“对称性”,Wimmer和Lewis解释了前三种机制的发生路径[9],并用正向匹配效应解释了最后一种机制,即流动青少年倾向于结交流动青少年,本地青少年倾向于结交本地青少年。正向匹配效应是“选择”和“融入”的共同产物,“选择”是指流动青少年在选择同伴的时候倾向于选择同样为流动青少年的个体,而“融入”则是指流动青少年更容易被流动青少年群体所接纳。这种“物以类聚”的匹配机制暗含着个体的社交倾向,更是反映了“流动青少年社交隔离”现象背后的制度建构差异、资源配置不合理、社会结构异质等问题,这些是影响和制约流动青少年融入城市并产生认同感的核心因素。
尽管接触概率、聚焦效应和正向匹配效应都会对青少年的同伴社交网络建构造成影响,但大多数研究认为:在这三个因素中,基于流动身份背景的正向匹配效应是对流动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造成影响的最重要因素。
(二)年级差异对正向匹配效应的影响
张镇等人[10]发现: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在流动青少年社会网络形成过程中可能会随着年级的变化而变化。相较于低年级学生而言,高年级学生同伴社交网络的选择性和排外性更强。此外,国内研究也发现:中国在校青少年的社交网络主要以班级为单位,且该网络呈动态变化趋势[11],即对于刚入学的低年级学生而言,个体身份背景的不同可能会主导其同伴社交网络的形成。但随着在校时间的累积(如从一年级升入更高年级),青少年在班级内的互动时间随之增长,其同伴网络结构将在班级内逐渐固化,正向匹配效应的作用将受聚焦效应和社交网络对称性的调和而逐渐式微。故本研究认为: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对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影响会随着年级的升高而减弱,因为其同伴网络关系中的聚焦效应和对称性将越来越强,年级因素对同伴社交网络构建的影响甚至超过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成为青少年同伴网络建构的主导因素。
但截至日前,受数据难收集或模型难建立等原因的影响,较少研究基于指名系统,采用自中心网络数据,以成熟的社交网络分析方法(Social Network Analysis)来探索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对不同年龄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作用的变化趋势[12]。鉴于此,本研究将基于调查数据和指数族随机图模型方法,探究正向匹配效应对流动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动态影响机制。
二、研究假设
综上所述,本研究主要论证如下假设:
假设1:总体而言,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的建构受到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的显著影响,即流动青少年倾向于结交流动青少年,本地青少年倾向于结交本地青少年。
此外,基于Wimmer和Lewis[8]提出的其他三种青少年社交网络的建构机制,本研究将进一步检验它们对正向匹配效应的调节强度:流动青少年的规模会影响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的强度,即班级内流动青少年的数量越多,正向匹配效应对其同伴社交网络构建的影响越明显;青少年选择在同一班级或年级内结成同伴社交关系的倾向将削弱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的强度;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中的交互和三元闭包效应会削弱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的强度。
假设2: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对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影响将随着年级的升高而减弱,即正向匹配效应对低年级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影响要高于其对高年级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影响。
三、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课题组于2016年在西南地区某大城市的一所农民工子弟初中内对该校全体中学生进行问卷调查,共收集有效问卷863份。除基本人口学信息和家庭背景之外,每个被试还分别指出了其在校内最好的五名男生朋友和五名女生朋友(包括其姓名和班级)。
所有数据经数据录入员的一一匹配和R软件包Record Linkage[13]的自动匹配。因该校初二年级(4)班学生的调查问卷缺失值较多,该班22份数据全部作缺失值处理;同时,其他班级中还有37名被试因无法匹配亦做缺失值处理,以保障研究结论的真实性[14]。最终,课题组制作了一个包括804名被试的自中心网络数据。
(二)测量工具
以往研究表明年级、班级、性别和民族均是影响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重要因素[1],但因本次调查中仅10名学生为少数民族,故本研究未将民族变量纳入分析,仅包括了年级、班级和性别变量。
本次调查虽询问了被试的户口类型,但仍有10%的被试回答“不知道”。为减少缺失值,本研究将以被试回答“自己是否为本地人”的答案作为其流动身份的判断依据。如被试选择“否”,则其被定义为“流动青少年”。
(三)数据分析方法
本研究的主要研究方法为指数族随机网络模型(以下简称ERGM)。具体而言,ERGM建模的对象是社交网络数据某一固定节点集的概率分布,它假设社交网络是随机产生的,则观察到特定网络结构的概率取决于该网络结构模型在所有可能的结构模型的组合当中所出现的次数[15-16],其模型公式如下:
(1)
在上述公式中,Pr(Y=y)是指观察到特定社交网络模型的概率,z(x)是指特定的社交网络统计量组成的向量,θ′是需要估计的系数组成的向量。分母c是一个常数,以保障标准化分值得出的值满足概率分布的基本要求,事实上c是所有可能观测到的社交网络结构的总和。
此公式系ERGM的一般形式,随着网络规模的扩大,其计算难度不断提升。尤其是计算c的时候,当网络规模扩大,穷尽所有可能的社交网络组合变得十分困难,故人们对上述公式进一步简化,表达为:
logit(P(Yij=1|Yc))=θ′Δ(z(y))ij
(2)
公式(2)中,研究者不需要对整个网络建模,而是对其中个体i和j是否形成社交网络关系的概率进行建模,这与Logistics回归模型类似。具体而言,是指当i和j两者关系发生变化时,其社交网络统计量z(x)的改变。在一个简单的社交网络关系模型中,i和j两者关系变化或是从1到0,或者从0到1。故ERGM既可考察行动者i的本身属性和行动者i和j之间的相互关系,还可以考察社交网络统计量对i和j之间形成社交网络关系的影响。在本次研究中,课题组认为i和j的同伴关系是非对称的,i指认j为同伴不一定意味着j会指认i是其同伴。故本研究的建模因变量是行动者i指向他人j为同伴的可能性。
对于本课题的若干假设,ERGM均能提供很好的验证。首先,对于假设1,ERGM可以通过引入两个个体的流动身份匹配情况来探究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是否存在。对假设1中的若干子假设而言,本研究也可以通过在模型中逐步增加参数来观察流动群体规模、聚焦效应和社交网络对称性对正向匹配效应的影响。对于假设2而言,课题组将数据分为初一、初二和初三这三个子样本,并参照假设1的模型设置,逐一对其进行检验。本次研究主要使用AIC和BIC来评价模型的拟合优度(Goodness of Fit)。
为了更直观地感知研究对象的整体社交网络状况,课题组在统计检验之前用R软件中的Igraph包刻画每个年级的社交网络状态,之后再用R软件的Statnet包对ERGM进行建模[17]。
四、结果
(一)各年级中学生的社交网络状态
为描述整个农民工子弟学校学生的社交网络状态,课题组分年级对其进行了分析(详见图1至图3)。值得注意的是,分年级的社交网络图可能会遗漏跨年级社交网络的存在,但鉴于这种情况较少,本研究并未对其进行分析。为了更清晰地反映各年级的社交网络状态,本研究以Fruchterman-Reingold算法(1)Fruchterman-Reingold算法是一种力引导布局的算法,将每个个体(点)和关系(线)视为原子和引力:两个个体(点)间距太小,其相互排斥,反之,则其相互吸引。通过不断迭代,Fruchterman-Reingold算法将在所有点的能量中取得平衡,并最终以点分布的形式将此平衡状态展现出来。来布局社交网络图的每个个体,以便直接观察社交网络中小团体之间的关系和孤立个体之间的关系。
图1 初一学生的同伴社交网络分布状况
图2 初二学生的同伴社交网络分布状况
图3 初三学生的同伴社交网络分布状况
如图1至图3所示,不同年级初中生的同伴社交网络分布状态存在显著差异。图1展现了初一学生的社交网络状态,其最显著的特征是学生的社交网络高度凝聚,班级之间的差距并不明显,跨班级交友的现象十分普遍。此外,初一各班级中的流动青少年比例并不相同,流动青少年相互之间的社交距离非常近。这说明流动青少年之间结成同伴的可能性较高。但对于初二学生而言,其同伴网络关系开始收缩于班级内部,跨班级的同伴网络数量急剧减少。如图2所示,初二学生的同伴网络是以5个班级为单位的聚类,且流动青少年和本地青少年在班级内部的社交网络分布变得混杂,这意味着正向匹配效应可能开始减弱。图3展示了初三学生的同伴网络状态。初三学生的同伴网络仍然明显以班级为单位进行聚类,班级内部流动青少年与本地青少年的社交网络分布变得混杂,但跨班级的社交网络数量较初二学生来说略有增长。
总之,上图中各年级同伴社交网络关系的状态部分验证了本研究的假设,即随着年级的变化,青少年的同伴社交网络形态也出现显著变化,从初一年级相互混杂的社交网络状态逐步转向为初二、初三年级以班级为聚类的社交网络状态。
(二)描述性统计结果
为了进一步量化验证本研究假设,课题组逐步构建了ERGM模型。首先,先列举了全体826名样本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该校女生比例为53.36%,流动青少年比例为18.65%。无论是女生比例、流动青少年比例,还是年级学生人数,均未因年级不同而有显著差异。这就排除了假设1中第1项所述的流动青少年规模变化对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具有影响。表1展示了各年级各班的人数,除初二年级(4)班之外,其余各年级各班的人数基本保持在50人左右。
表1 农民工子弟学校学生描述性统计结果
(三)ERGM模型分析结果
为检验假设1,本研究构建了四个ERGM模型。针对4个ERGM模型,将自变量分为两类:行动者自身特征和行动者与他人特征的匹配。前者主要探索行动者自身的属性(如性别、年龄、流动身份等)是否会对其同伴社交网络的建构造成影响,即具有某些特征的个体是否会更加积极地与他人建立(或避免建立)社交网络关系。后者探讨的是行动者和他人在某些特征方面的一致性是否会增加两者结成同伴关系的可能。例如同为男性、同一年级、同一班级、同为流动青少年或同为本地青少年的个体是否更有可能结成同伴?如何理解ERGM模型中“行动者自身特征”和“行动者与他人特征的匹配”这两个自变量对其社交网络的作用是一个难题。因此,本研究借鉴传统回归模型中的主效应和交互效应的解读思路对其进行解释。
表2详尽列举了4个ERGM模型及其参数。模型1仅包括流动身份自变量,以探究在流动青少年社交网络关系的建构中,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是否存在。由于ERGM的模型特征,当加入了行动者和他人流动身份匹配与否这一系列参数,相当于已经控制了流动青少年本身的规模对正向匹配效应的影响。因此本研究无法探究假设1中第1项有关流动青少年规模对正向匹配效应的调节作用。模型2系在模型1的基础上增加了被调查者的性别、年级等人口学变量和被调查者与他人性别、年级和班级的匹配情况等聚焦效应变量。模型3系在模型1的基础上,使用Mutual和GWESP(Geometrically Weighted Edgewise Shared Partner)技术,增加了被调查者的社交网络对称性和三元闭包效应。模型4将所有控制变量和自变量均放入模型,以观察在控制人口学变量、聚焦效应和对称性效应之后,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是否依然显著。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更好地解释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课题组将青少年的社交同伴网络分为4类:一是本地青少年结交流动青少年(参考组);二是本地青少年结交本地青少年;三是流动青少年结交本地青少年;四是流动青少年结交流动青少年。
模型1的分析结果显示:整体而言,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在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中的影响是存在的,即初中生倾向于和与自己社会属性相同的同学交朋友。但是,这种正向匹配效应仅存在于本地青少年群体,即本地青少年更倾向于与本地青少年交朋友。同时,与参考组相比,本地青少年选择本地青少年交友的Odds是参考组的1.22倍(b=0.20, exp(b)=1.22,P<0.01);流动青少年选择本地青少年交友的Odds是参考组的1.17倍(b=0.16,exp(b)=1.17,P<0.01);流动青少年选择流动青少年交友的Odds仅为参考组的1.07倍(b=0.16-0.09=0.07, exp(b)=1.07,P>0.05)。可见,流动青少年选择结交流动青少年的可能性远低于其结交本地青少年的可能性。
模型2和模型3的分析结果显示:在控制人口学变量和聚焦效应,或在控制社交网络对称性之后,流动身份对青少年选择社交同伴的影响虽有所下降,但依然显著,且加入新的解释变量之后模型的拟合优度明显改善,尤其是控制人口学变量和聚焦效应之后,模型的AIC与BIC值均有明显改善。故假设1中的第2、3项假设得到验证,即班级和年级内的聚焦效应会对青少年的同伴社交网络建构产生显著影响,且会削弱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的强度。
模型4的分析结果显示:在控制全部自变量后,青少年的流动身份对其同伴网络关系建构的影响不再显著。这表明聚焦效应和社交网络的对称性可能会抵消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对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影响。
(四)ERGM模型在不同年级的变化
虽然模型4显示聚焦效应和社交网络的对称性可能会抵消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对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影响,但以往研究发现无论是聚焦效应还是社交网络对称性对青少年同伴网络建构产生影响均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完成。同时,根据图1至图3不同年级社交网络状态可知:随着年级升高,青少年的社交网络逐步凝聚于班级内部。为了验证研究假设2,本研究将不同年级的学生分作一组,以模型4为基础,逐一建模,研究结果如表3所示。
由表3可知:(1)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对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显著影响仅存在于初一学生中,且在初一学生中仍然表现出本地青少年倾向于结交本地青少年,流动青少年也倾向于结交本地青少年的特征。(2)对初二年级和初三年级的学生而言,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对其同伴社交网络建构的影响已不再显著,其同伴社交网络关系凝聚于班级之内。
五、结论与讨论
(一)研究结论
在控制人口学变量、聚焦效应和社交网络对称性效应之后,研究发现本地青少年的确更倾向于选择本地青少年为伴。但与大众预期不同的是流动青少年也倾向于选择本地青少年为伴,而不是选择同为流动青少年的其他同学为伴。此外,跨年级分析结果显示: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仅在初一学生中作用显著,对于初二和初三学生而言,这种效应不再显著,且高年级学生的同伴网络关系开始逐渐凝聚在班级内部,即不论是流动青少年还是本地青少年都倾向于在班级内部结交朋友,不论对方是本地青少年,还是流动青少年。
就同伴选择的正向匹配效应而言,本研究结果与以往研究有相同之处,亦有区别。有学者研究发现:流动青少年有对本地青少年进行社交外展的积极性[1]。与该结论相似,本研究也发现流动青少年倾向于积极主动地与本地青少年建立同伴关系,但同时还发现本地青少年没有想主动结交流动青少年为伴的倾向。这表明以往研究发现的流动青少年社交外展的积极性很可能是单向的或“一厢情愿”式的社交倾向,他们的这种交友倾向得不到本地青少年的回应。本研究猜想,这可能是因为本地青少年在进入初中之前已有较为固定的同伴关系,初一的流动青少年想要融入这样的群体是十分困难的;另一种可能是本地青少年对流动青少年有歧视,拒绝与其建立同伴关系[18]。
换言之,流动青少年和本地青少年的同伴社交网络关系呈强烈的非对称性,且这种非对称性是流动青少年与本地青少年构建同伴社交网络的真实状态。这种同伴社交关系的非对称性会对处于社交弱势的一方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紧张情绪,这种关系可能会降低其社会支持程度,导致其结识不良朋辈,甚至发生越轨行为[19]。文本的这一发现为流动青少年紧张情绪或压力来源提供了有力证据。
本研究还发现年级差异对青少年同伴社交网络建构具有影响,即基于流动身份的正向匹配效应仅在低年级学生的同伴社交网络建构中发挥显著作用,随着年级的升高,这种作用逐渐减弱,学生们的同伴网络关系逐渐凝聚于班级内部。因为低年级学生不受班级隔离的限制,其跨班级的社交网络关系更为普遍。但是,随着在班级内时间的增长,其社交同伴网络则逐渐固定在班级内部。相较于以往静态研究的视角,对青少年这种动态同伴社交网络关系的揭示也是本研究的贡献之一。
(二)研究建议
综上所述,本研究认为青少年社交网络具有着从不对称到对称逐渐演变的规律。尤其是在学校这一社交环境中,可供社交的对象固定,青少年社交网络的变化极大程度上受到聚焦效应和社交网络对称性的影响,逐渐固化和凝结。据此,本研究建议:第一,消除本地青少年对流动青少年的社交歧视,鼓励本地青少年主动与流动青少年社交,将是改善流动青少年社交隔离或孤立的一个重要举措。第二,这种鼓励行动可以通过“创办班级文化、促进班级互动”的形式开展,加大班级成员间的互动,增加本地青少年与流动青少年结交朋友的机会。第三,这种促进班级内部社交的活动尽可能在初中一年级新入学的时候开展,以便更好地帮助流动青少年融入当地学校、适应新环境。第四,日后研究在探索同伴网络对青少年发展的影响时应该考虑到青少年时期的个体社交网络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以避免研究结论陷入片面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