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口罩王国”里的完美搭档
2020-12-10何欣洋
何欣洋
车间大门稍稍被拉开一道缝隙,浓浓的消毒水味儿便迅速飘来。沈振芳熟练地戴好头套、口罩,穿上鞋套、防护衣,走过雾化消毒门,认真细致地洗好两遍手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大家都说,我们做的是影响老百姓呼吸的事业。所以请各位一定要遵守车间的卫生规定,国家对口罩的菌落要求很严格。”
戴了护目镜的沈振芳,眼下依稀还有一丝乌青,那是几个月来没睡好觉的印记。新冠肺炎疫情蔓延的那段时间,沈振芳和丈夫鲁建国共同创立的振德医疗用品股份有限公司成为“兵工厂”,他们火速召回员工、召集志愿者夜以继日生产,保障医疗防护物资供应。
“3亿多只口罩,200万件防护服,2000万件隔离衣。从1月末到5月初,振德所有的员工全部连轴转,我们很累,但累有所得。”
供医院,供国内,坚决不涨价
1月22日,振德医疗开启临时24小时工作制,“我们从冬天忙活到了夏天,整个春天,我们都无暇去看花草树木的颜色。”沈振芳也从办公室搬到会议室,跟工信部派来的指挥人员等联合办公,常年出差的丈夫鲁建国在她隔壁摆了张办公桌,戴着口罩每天不停地接打电话。“这是他有史以来居家最久的一次,但我们俩焦虑、头疼、失眠,他加量吃安眠药,不然只能睁眼到天亮。”
疫情时期,口罩漫天涨价,一些企业趁机大赚一笔,但振德医疗不挣这个钱,他们生产出的口罩及时送进各三甲医院,并在网上补贴销售,“别的口罩卖到两三块,我们还是按以往几毛钱的价格给国内市场、给医院,我们不要挣这种快钱,口碑是要看长远的。”
繁忙的车间里,十几条生产线齐声运作,一堵长长的多面玻璃墙把车间分成了两个区域,一边的机器上缠绕着大捆的无纺布与熔喷布,它们被切割成规整的方形,经过叠压、塑形后接上松紧耳绳,经过反复消毒后通过传输带传送到另一边的包装机器上,裹上塑料薄膜后装盒等待检验。不合格的口罩随时会被机器自动识别或质检人员识别出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机器轰隆隆地响着,工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不断有一件件整理好的货箱被抬出。
沈振芳每天都在办公区和厂房之间往返无数次,“每一件产品的声誉都与我有关”—醒目的横幅高高挂在厂房上方的廊桥上。“2003年非典时我们就开始承担生产防护用品的任务,之后汶川地震、禽流感、中东呼吸综合征、非洲埃博拉病毒等公共卫生事件,我们都参与了救援物资的生产。大灾大难面前,还能在紧张中保持冷静和有效运转,大概因为我们是见过‘世面的人!”
新冠肺炎疫情对沈振芳夫妇和振德医疗来说,都是一次大考。时至今日,人们只在新闻中获知振德創造了多少产值,援助了多少地方,但并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完成得有多么艰难。“所幸,这次考试里,还有国家带着我们一起备考。”
一开始沈振芳对政府多部门入驻办公不太理解,但丈夫鲁建国对她说:“老婆,你看,这已经不是咱们一家小企业的事了。从现在起,整个公司就是国家的‘兵工厂,咱们生产出来的就是‘武器装备,为了战胜疫情,咱们怎么做都值得。”
爱情就是你拽着我,我跟着你
正开着会,一阵短促的震动提示音传来,鲁建国的手机上,“老太婆”3个字在闪烁。“是您母亲吗?”“不,老太婆是我爱人。”
20多岁时,鲁建国就把沈振芳的来电设成了这3个字。“叫她老太婆的意思,就是我要跟她一起牵着手走到坟墓里,从一而终。我们早晚要变成老太公、老太婆,只不过提前叫叫而已。”
“我先生是干大事的人。”这是沈振芳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早在24岁和鲁建国领证结婚时,她就无比确信这一点。“其实创业打拼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在跟着他,他对市场很敏锐,每个决策都让我们公司的发展有了质的飞跃。而他也绝不允许我停止成长,谈生意、开会、学习都要带着我,公司的绝大部分部门我也都管理过。这就像一个家庭,经营很重要,管理也很重要,创业容易守业难,我先生把大家小家都交给了我,我必须跟紧他。”
一个往前走,不放弃,一个紧跟随,不掉队。从一家没能力做成品的小公司,发展到员工7000多名、年销80亿元、单季度盈利可达9亿元的医疗敷料行业龙头,这些年的奋斗,不可谓不艰辛。26年前,沈振芳和鲁建国遇到了一位韩国商人,投给他们一台进口设备和一笔钱,再加上一些银行贷款,搭起了这个小小的“草台班子”。
韩国商人的夫人名字里有一个“德”,沈振芳的名字里出了一个“振”,公司的名字就借由两位女士的名字定下来了。一年365天里,鲁建国有250天都在世界各地出差,拎着箱子,带着翻译。鲁建国没在“振德”的名字里占到一个席位,但却把生命的一半都给了振德。2008年,旧工厂的仓库附近有工人在焊零件,不巧,电焊的火花顺着门缝溅进了储存棉纱的那一间当中。“我们没有上保险,那一批大货被烧得一干二净,公司几乎要垮了,要知道那是振德当年最大的一笔生意。”
鲁建国的头发几乎白了一半,沈振芳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眼角有了皱纹。在跟客户申请延期交货后,他们贷款完成订单,接着就花大价钱聘请了职业经理人,导入SAP管理系统,做企业信息化建设,制订5年规划。沈振芳也开始重新定义自己的角色,她不只想当“跟随者”,更想当丈夫的“后盾”,当丈夫紧紧拽着她往前走时,她也要用手紧紧回握他。
慈祥的严母与严格的慈父
“因为我们高中就开始谈恋爱,没有好好读书,所以现在到处学习、参加培训就是在还那时候的债,谁让他那时候‘惹我。”
鲁建国的另一半生命,给了家里的3个女人。大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小女儿正在上初中,“我先生在公司里‘指点江山,但他这套在两个女儿身上,一点用处都没有。”
鲁建国想让女儿在诸暨读完高中,女儿偏偏初二就出了国;他想让女儿考清华、北大,女儿在美国考进了伯克利大学;他想让女儿读生物学专业,女儿学了金融学;他想让女儿毕业就回国帮帮家里的生意,女儿偏偏跑去新加坡进了摩根大通,还说暂时不想回家……“他们爷儿俩有一样的性格,想法却完全相反,他指点江山,女儿却坚持己见。”
沈振芳是表面慈祥的严母,而鲁建国是表面严格的慈父。但这对夫妻面对女儿的追求和规划,都只有妥协让步的份儿。“现在我们只能跟女儿谈理想、谈社会、谈生活,因为在事业方面,孩子也会如我们一样一路奋斗、受挫、收获、成长。大人总会说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其实我认为,撞撞南墙又何妨?”
认识沈振芳的人都说,她是现实生活中最接近“完美老板娘”的人。紧急时刻来临,她与丈夫并肩应对挑战;日常经营管理,她是丈夫最可靠的大后方;家庭生活里,她始终豁达、忠诚、温暖。她可以是一个美丽独立的个体,可以是跟女儿谈人生谈梦想的厉害妈妈,更可以是和丈夫携手创造辉煌事业的完美搭档。
(感谢浙江省绍兴市妇联对本次采访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