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的社会风俗变迁
——以电影《末代皇帝》中体现的社会风俗变迁为例
2020-12-08徐小雲
徐小雲
(中央民族大学 北京市 100081)
《末代皇帝》是由意大利人贝纳尔多执导,由美籍华裔演员尊龙、陈冲、邬君梅等主演,出品于1987年的一部传记电影。该电影在北京故宫实景拍摄,讲述了中国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横跨60年的跌宕经历。《末代皇帝》中展现的这60年,不仅仅只是溥仪的一生,而是以中国末代皇帝溥仪从3岁登基到沦为平民的一生经历为叙述主线,折射出清末至 20 世纪 70 年代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变迁。
服饰风俗
在电影中,我们最能直接看到的就是关于服饰风俗的变迁。松开了辫子的溥仪趴在城墙上,看到了城墙外留着短发的人,这个只有6岁的溥仪明白了社会的变化。
清军于公元1644年入关时就曾颁发“剃发令”:“凡投诚官吏军民皆著剃发。”后来,摄政王多尔衮鉴于清统治尚未稳固,宣布允许汉人照旧束发。1645年6月15日清廷消灭南明弘光政权再次下令颁发“剃发令”,措词极其严厉:“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
在发布剃发令的同时,清廷还于同年7月颁布了“易服令”:“官民既已剃发,衣冠皆宜遵本朝之制。”为让各民族人民归顺,忠于清廷,他们不惜动用暴力在全国推行剃发易服,将满族的风俗强制扩充为各个民族的风俗。
扎小辫、穿旗袍的装扮已经在紫禁城中延续了近300年。1919年,英国教师庄士敦受聘入宫,最直接地改变了紫禁城内的这一风景。他担任溥仪帝师,教授溥仪英文、数学、地理等课程,为14岁的溥仪带去了西方的先进观念以及西方礼仪,溥仪对此大开眼界。庄士敦是这部电影中在紫禁城出现的第一个不留长辫、不穿满装、不使用跪拜礼的人。没过多久,溥仪作为清政府的最高统治者,在皇室成员的惊恐和诧异之下,率先剪去辫子。
其实在紫禁城外,七年前辛亥革命爆发时,剪辫易服的浪潮就已席卷全国。1912 年,孙中山向全国下达了限期剪辫令,蓄辫陋习被明令废止。20日内,全国男子基本上都剪掉了辫子。
同年公布的《民国服制》使西服在中国登上了大雅之堂。孙中山设计并率先穿出了中山装,这是西服中国化的成功之作。民国旗袍也一改清代旗袍平直、宽大、繁琐的特点,变为收腰、窄袖、长度缩短至膝的欧美式裙子,且腰身越做越窄,袖口越缩越短,越来越注重表现女性的人体美。
男子剪辫具有积极的历史意义,剪掉的不仅仅是辫子,更是缠绕在身上的封建绳索; 摆脱的不仅仅是身上的累赘,更是满族统治者施加的民族压迫和精神枷锁;女性旗袍的改良也使中国女性逐渐摆脱了封建伦理的禁锢,拥有了表现自我、张扬个性的自由。这是对人们的愚忠思想、盲从意识的一次大扫除。
社交礼俗
跪拜是中国自古以来使用年代最久、使用频率最高的一种交际礼仪。这是一种单向的、不对等的礼仪,即一方屈膝跪拜,而另一方挺胸站立,行礼者总是相对的卑贱者、臣服者。
在这部电影中,出现了两次非常壮观的跪拜场面。
一是在小皇帝溥仪登基时,在太和殿外极为壮观的群臣跪拜大礼。即使他们跪拜的对象,也就是当时不到三岁的小溥仪,在到处乱跑自娱自乐,他的大臣们依然要进行多次叩首对新帝展现臣服。跪拜礼被赋予了体现社会成员尊卑贵贱的身份和地位的深刻意义,渗透着封建伦理纲常。
二是随着溥仪渐渐长大,可以看得清许多是非对错,他看到了太监们对他的阳奉阴违,看见了宫内流失的各种金银财物,此时已经剪了发、戴着眼镜溥仪下令遣散宫内的一千二百余名太监。数不清的太监跪在城墙外已全面禁止跪拜的中华民国的土地上,也许有些人是告别旧主,还有些人是在乞求继续留在皇宫。
一次是溥仪皇帝生涯的开始;另一次是溥仪下决心改革皇宫的开始。
但是溥仪的改革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仿佛只是一个孩子在这一隅四方之地的自我陶醉。不久之后,溥仪及其所有亲眷被赶出皇宫,此时宫外的中国早已是另一副模样。握手、点头、鞠躬的礼俗已在中国盛行多年,平等、民主、自尊的观念也随着跪拜礼的消失更加深入人心。
物质文化
紫禁城内的物质文化转变相对于外面的世界是极其缓慢的。受到一定的西方编剧、西方导演的影响,这部电影中多处暗时了西方用自己的先进、理性的文明拯救了东方落后、封建的文明,当然我们也无法否认,在当时闭关锁国的中国,却是如此。
电影中小小的溥仪爬上城墙,看到了坐在轿车上的袁世凯,小溥仪已经深深地体会到,自己不过只是一只井底之蛙。此时的紫禁城与外界虽只有一墙之隔,却判若两个世界。轿车、自行车已经在大街上广泛流行时,庄士敦仍被皇上赏座“四人肩舆”,每日乘坐轿撵出入宫廷,当庄士敦推着一辆自行车进入紫禁城准备赠与皇帝时,看门的侍卫都对他投向了异样的目光。
在得知母亲去世后,溥仪骑着自行车想出去看望自己母亲一眼未果,事后宫里的老太监只是拿个辫子抽打这辆新社会的产物;在庄士敦发现皇上眼睛不好需要配眼镜时,宫里的太妃们极力反对,认为身为天子不该戴镜子。这些都是何等的荒谬。
但对于当时十几岁的溥仪来说,这些新东西都是有趣的,是美好的,他喜欢这些西方人的新鲜玩意,可以让他不用走路,可以让他在选妃时看得清婉容和文绣的照片。
而在溥仪视物模糊时,庄士敦力排众议为他带上眼镜,这不仅仅只是让他看清了眼前的事物,更隐喻着溥仪在主动接受西洋先进的物质文化,舍弃封建时代原有的落后的物质文化,十几岁的溥仪,就已经渴望改革宫里的一切。“我要逃跑,庄士敦,我已经准备好了箱子,还有船票,我要去上牛津大学。”他开始渴望出国留学,渴望看看庄士敦口中的真正的西方的模样,虽然他是“皇上”,但他也是当时中国的千万青年之一。先进的西方物质文化为当时的中国青年打开了新的世界。
婚礼习俗
传统的婚礼婚俗从诸多方面折射出中国妇女低下的社会地位和悲惨的人生命运。溥仪选妃时,仅仅只凭各个女子的照片进行挑选,皇帝溥仪第一个选中者为文绣,是在端康皇贵妃的坚持下,溥仪才勉强接受后来的皇后婉容。文绣长相普通,当时十六岁的婉容不但家世显赫,且照片上出落得高贵优雅,再加上端康皇贵妃的支持,最后溥仪还是选了婉容当皇后。而文绣既也被皇帝选中,便也不能再嫁他人,于是成为了皇帝的淑妃。
溥仪在新婚当晚便对皇后婉容有一段对话:“我要改变一切,包括婚姻方式。”
“皇上是反对包办婚姻吗?”
“不能选择自己的妻子,是耻辱。”
“我也不能自己选择。或许西方人会感到惊讶。”
在封建时代,大部分的中国家庭与溥仪、婉容、文绣一样,主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注重男女两家的利益,而忽略男女双方的感情,且施行一夫多妻制。
鉴于旧式婚姻有诸多弊端,自清末起,仰慕西俗的开明人士冲破传统,对婚礼、婚俗进行改革,出现了人们称之为“文明结婚”的新风尚。传统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的风尚,在人们参酌中西礼法,吸收了西礼隆重、热烈、简便的特点,形成了具有近代风尚的新风俗。民国初年,受文明结婚潮流影响,男女青年,特别是女青年的婚恋观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有的醉心自由结婚之说,不顾家长反对,执意解除包办婚姻,公开自由恋爱。
在离婚方式上,中国传统的离婚方式具有维护男权的特征,其常用方式是体现男尊女卑观念的出妻、和离和义绝。虽也有基于法定事由而向官府提出离婚请求的呈诉离婚,但民间往往多不采用。辛亥革命时期,婚姻自由风气的渐趋形成,使诉讼离婚的比例明显上升,从而引发了清末民初的离婚方式变革。依据史料记载,“这时的法庭诉讼,男女之请示离婚者,实繁有徒,此皆前此所未有。”国内外,伴随离婚方式的改革,再嫁比例有所提升。因为,有些女性并不以再嫁为耻,甚至通过自由恋爱另觅良偶,故在许多地方,再娶再醮之风通行。
文绣便是婚礼习俗变迁过程中的一位典型女性。在溥仪娶亲之时,14岁的文绣早婉容一日迎娶入宫,以便大婚时跪迎自己夫君的正妻婉容皇后。后来日子里,她每天早上梳洗完毕,先到溥仪的寝殿问安,再到婉容皇后和四位太妃的寝宫中依序请安,即使宫中都对文绣赞誉有加,文绣虽从未获得过溥仪的宠爱,却始终恪守女性的三从五德。这时的文绣还是一位典型的封建传统女性。
而跟随溥仪一同被赶出紫禁城后,在外界一夫一妻制的新式婚姻形式和自由恋爱的婚姻思想下,文绣聘请了三位律师,向法院提出诉状:“控告溥仪虐待文绣,使其不堪忍受。溥仪生理有病,同居九年,未得一幸。决意离婚,索要个人日常所用衣物和赡养费50万元。”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和皇帝离婚的皇妃。
社会规范
社会规范是在既定的社会背景下指导,制约人们行动的标准或准则。
最开始,慈禧太后的一道懿旨,醇亲王载沣福晋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溥仪就被强制带入紫禁城,懿旨面前毫无反驳的“理由”和余地。这体现的已经不仅仅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更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的体现,在皇权面前,任何人都是卑微如蝼蚁。而后来文绣向皇帝溥仪提出离婚,自由恋爱,这体现的也不仅是女性地位的提升,也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到现代社会人人平等的转化。
在溥仪本人身上,从皇权至上到人人平等的观念转化也体现的淋漓尽致。溥仪从一个拉着溥杰戏弄侍卫、命令太监喝下墨水的孩子,最后成为了一个可以自食其力的普通公民。在1967年他在街上偶遇当年的管理所所长被游行批斗时,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站出来告诉红卫兵说,“同志,你们一定弄错了,我认识这个人,他是好人。”可是这个当年万人之上的皇帝却被红卫兵一把推到了地上。从地上站起来的溥仪迷迷糊糊,走着走着走到了当年的紫禁城,他像一个普通游客一样,买票进了今天的故宫。此时的中国,已经没有了皇权,此时的溥仪,也只是一个良知尚存的普通人而已了。
虽然在《末代皇帝》这部电影中,新风俗已经几乎取代了旧风俗,但是这部电影中展现的只是北京的社会风俗变迁,但是中国近代的社会风俗变迁具有不平衡性,鉴于各地政治、经济和文化发展的不同,中国社会风俗在不同的区域也会呈现出不同的情况。
注释
[1]黄捷:《电影色彩语言的表意分析——以<末代皇帝>为例[J]西部广播电视,2020年3月,第113-114页。
[2]张绍春:《中国近代社会风俗的新变化[J]伦理学研究,2012(02)54-60
[3]张绍春:《中国近代社会风俗的新变化》,《伦理学研究》第2期,2012年03月,第54-60页。
[4]严昌洪:《20世纪中国社会生活变迁史》,人民出版社,2007年。
[5]吴亮:《西学东渐与近代中国社会风俗的转型》,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2卷第7期 2011年7月,第102-104页。
[6]王歌雅:“中国婚姻伦理嬗变研究”,博士学位论文,黑龙江大学,2006年,第232页。
[7]胡彦迪:《从文化要素角度分析电影<末代皇帝>》,《报刊荟萃》(文化视角),第268页,发表时间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