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生与成长
——中国工会的红色足迹(八)
2020-12-07
这时也合该邓长荣倒霉,他偷厂里的铜瓦被警察抓住,交通系从中疏通把他给放了。邓中夏抓住机会,在《劳动周刊》上揭了他的老底:
据最近的调查,工头中最坏的是邓长荣。他对于厂里的工人,简直不放在眼里,好像只有一个他!他时常拿厂里的东西卖给别人,所瞒的只是总管一人。现在,他越加放肆纵欲,居然受总管的指使,来骗惑工人,那个总管又被几个官僚小爪牙利用,要想组织一个“政治运动的工会”。
……
邓长荣看到这篇报道,气得火冒三丈,怒道:“一定是陶麻子干的!我决计不会放过他!”
陶麻子名叫陶善琮,是劳动补习学校的发起人之一,识得几个字,有几分文化,所以邓长荣才认为报纸上的事是他写的。自从工人俱乐部成立以后,他看到劳动组合书记部与交通系的斗争越来越尖锐,有点游移不定。史文彬动员他参加工会,他不肯参与;邓长荣找到他让他参加自己这一派,陶善琮也不置可否。他说:“这派那派我都不参加,我不想搞政治。”
哪里知道,你不搞政治,政治就来搞你。他本想两边不沾、左右逢源,但却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左右不讨好——邓长荣打上门来了。
看到报纸后,邓长荣跑到陶善琮家门口破口大骂,陶善琮不明不白地出来,还没有问清楚怎么回事,邓长荣就扑上来,挥拳便打。陶善琮个子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被打了个鼻青眼肿。路过的工人看不下去,出手把陶善琮救了出来。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长辛店。邓中夏见时机成熟,对史文彬说:“既然邓长荣不听警告,还动手打人,我们也不必客气了。教训完邓长荣,大家还要拉上陶善琮,上法院去告他。”
工人早已对邓长荣憋了一肚子气,听得邓中夏放话,个个摩拳擦掌。第二天下工时分,邓长荣大摇大摆走出厂门,被王俊、马朝隆等拦住去路。王俊质问他:“你为什么打陶善琮?”
邓长荣一看这阵势,知道来者不善,扭头想跑,但为时已晚。工人们把他团团围住,拳脚雨点般落在他身上,很快邓长荣就被打得趴到地下。工人们还不解气,七手八脚把他扔进旁边的臭水沟里。
邓长荣做贼心虚,看到工人们如此齐心团结,自知在此地混不下去,只好向工人求和。史文彬对邓长荣说,要讲和,必须滚出长辛店。如果在长辛店再见到你,工人们必用拳头说话。邓长荣自知不敌,只好发表《悔过书》,声明自愿离开长辛店,“誓不再在长辛店工作,为工界罪人。”
邓长荣一走,他的“工会”自然就吹了。劳动组合书记部和交通系的斗争,取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共产党在长辛店站稳了脚跟。
09.邓中夏办学长辛店 罗章龙计驱洋监工(下)
长辛店工人运动如火如荼之际,陇海铁路那边也“起火”了。
当年的陇海铁路东起连云港,西到观音堂,经江苏、安徽、河南、陕西几省,是我国唯一一条横贯东西的铁路干线。这条铁路是清政府向法国和比利时借款修建的,全路行政大权被法国和比利时操纵。在资本家剥削压榨下,工人每天的劳动时间一般都在10至12个小时,最长的达16~17个小时,但工资却极其微薄,被帝国主义分子称为“廉价劳工最好的猎取市场”。铁路上雇佣的外籍人员,收入比中国员工的薪金要高数十倍或上百倍。即使如此,工人为了进厂工作,还必须先向工头缴纳一笔贿赂金,进厂后为了保持工作,还须给工头一笔酬劳金,逢年过节要送礼物。工头经常克扣工人工资,拖欠薪资更是常事。
1921年3月,法国资本家若里来到陇海铁路,任洛阳机务厂总管。这厮“节约成本”到了极致,例如不给机车发足够的油,车头大灯无法使用,司机怕出事故,只好自己拿钱买油;机车用煤也不发足,还强迫司机多装吨数,甚至擦车的棉丝也减发一半,机车擦不干净要受罚,工人只好用自己的破衣服擦车。至于工人,更是被他视为活着的成本,处处克扣、时时处罚。
工人和若里的矛盾,终于在1921年11月17日爆发了。原来厂里上工,一向是响三遍汽笛,头遍起身、二遍预备、三遍开工。那天早晨,法国副厂长狄蒙秉承若里的旨意,强迫工人在第一道汽笛响起时便提前上工,这样大约可以多压榨出半个小时。面对这种西洋式的“半夜鸡叫”,工人忍无可忍,在中国工程师游天洋的领导下,向路局陈情,要求撒换若里。
在陇海铁路当局眼里,洋大人自然是重要的,工人则无足轻重,所以对他们的要求漠然置之。11月20日,游天洋遂以“老君会”的名义,领导洛阳机务厂工人首先宣布罢工。一时间,陇海铁路线上的洛阳、郑州、开封、徐州等地火车头汽笛齐鸣,怒气冲霄,全路各厂站纷纷响应,所有客货车全部停驶。
他们发布了罢工宣言,历数资本家若里殴打工人、克扣工资、减发物料等十大罪状,向路局提出撤换若里、增加工资等15条要求。同时,向各路工人兄弟求援。长辛店工会收到罢工宣言,向李大钊作了汇报。李大钊召开党的北方地区委员会扩大会议,决定派罗章龙到郑州,对罢工给予全力支援。罗章龙接受任务后立刻动身,通过陇海路公事车司机王符圣,见到了罢工领导人游天洋。
罗章龙和游天洋接触之后,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他们一致认为,只要工人内部团结,一致对外,就一定会取得胜利。他俩谈到深夜,拟订出一个坚持罢工的方案。
第二天,游天洋召开罢工委员会会议,介绍罗章龙和大家见面。他说:“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是全国工人运动的参谋部。罗章龙主任来洛阳指导罢工,我们热烈欢迎。”
罗章龙代表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鼓励工人坚持罢工,奋勇向前。他说:“陇海铁路罢工不胜利,我决不离开洛阳。”
罗章龙提出,“老君会”是一个松散的组织,顶多算作是“非典型工会”,难以适应罢工斗争的需要,建议改造“老君会”为工会。他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同时建立了纠察队维持罢工秩序。
为了争取组织比较薄弱的开封“老君会”,罗章龙和王符圣专程赶到开封,找到了会长魏荣珊。魏荣珊在陇海铁路东段的工人中颇有威信,开封的罢工,就是由他领导的。由于路局的拉拢,如今正处在摇摆之中。如果罢工早日胜利,他自然会站在工人一边,如果旷日持久,难免被路局拉拢了去。
见到魏荣珊之后,魏荣珊未谈正事先打哈哈,先是用粤语和罗章龙打招呼,后又“循例”请他去洗澡,弄得罗章龙心里直犯嘀咕,倒不是担心被他拉去搞什么“东莞式按摩”,而是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吃饭时候,魏荣珊才变得痛快起来,说:“先前不知先生来历,不敢倾心畅谈,请您万勿介意。现在确知先生来自北京,关心我们工人利益,您有什么指示就尽管说。”原来有人谣传,说罗章龙不是书记部的人,而是南方政府派来的探子,所以魏荣珊才百般打探千般提防,刚才就在请罗章龙去洗澡时趁机搜查了他的衣物,发现他衣袋里的北京大学借书证,这才放下心来。
罗章龙知道内情后不以为意,对魏荣珊说道:“这次罢工成功与否,关系到全路几千人的命运,事情办好了,就是为大家争得生存权利,挣得面子;如果办坏了,误了大事,个人也不光彩。今天正是胜败关头,只有大家坚持下去,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的反间计,造成工人内部失和。”
经过罗章龙说服,魏荣珊下定了决心。他对罗章龙说:“劳动组合书记部维护工人的利益,我们一定按您说的办。”
罗章龙说:“工人阶级创造万物,顶天立地,但一笔难写两个工字,工人阶级应无条件统一团结起来。工人阶级的事业是正义的,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力量就比官府大得多。”
王符圣立即把洛阳罢工委员会的决定告诉魏荣珊。魏荣珊说:“既然洛阳‘老君会’已经改组为工会,我们开封‘老君会’也改组为工会,加入北方书记部。希望洛阳、开封、徐州的‘老君会’,统一改组为陇海铁路工会。”
次日,魏荣珊召集工人大会,罗章龙在会上提出,希望工人组成统一的陇海铁路工会,作好长期斗争的准备。没有工会的命令,决不复工。全场工人热烈赞同。随后,大会选出开封工会执行委员会,宣布开封工会成立,加入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停止使用“老君会”的名称。
铁路罢工一开始,路局和北洋政府就函电交驰,密谋镇压。原来见各处“老君会”组织分散,互不统属,便定下分化瓦解、各个击破之计。不料几天之内,冒出一个比太上老君还厉害的劳动组合书记部,一时名声鹊起,工人空前团结,“老君会”也纷纷改作了工会,有了统一指挥。北洋政府自忖无处下蛆,又害怕陇海铁路罢工蔓延各路,不好收拾,只好派交通部陇海铁路督办施肇曾去洛阳调停。工人们提出15条要求:第1条,撤换洛阳机务厂总管若里,第2条至第15条,都是关于工资、福利、休假等问题。施肇曾看见工人势大,只得先答应下第二条至第十五条,唯独对撤换若里这一条,因为涉及外交,要求工人们宽限两个月。
工人们也通情达理,把谈判结果写成协议,两方签字。陇海铁路全体工人于1921年11月27日复工,全路工人欢欣鼓舞,举行庆祝胜利大会。会上游天洋宣布,陇海铁路总工会正式成立,加入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
经过这次罢工的锻炼,游天洋、王符圣、魏荣珊、姚佐唐都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成为陇海铁路最早的共产党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