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分享中的社交期待与情感联结
2020-12-07顾理平
顾理平
顾理平,教授、博士生导师。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委员会主任、江苏省重点学科新闻传播学学科带头人、中国新闻史学会媒介法规与伦理研究会会长。
随着社交媒体的快速崛起,新媒体的社交功能不断得到强化。人们借由便捷的信息的分享,实现有效的社会联结。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个人愿意不仅仅是“个体的人”,而且是“社会的人”。一方面,社会的分工与合作决定了每个个体都无法成为“纯粹的个人”,即无法成为脱离社会的孤独个体。另一方面,每个个体也在寻找积极介入社会生活的机会,得到社会认同,完成社交期待。早些年,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某个社交活动中相遇,习惯性的动作是交换名片;新媒体时代,则变成了互加微信。换名片或加微信的行为除了是一种基本的社交规则外,也是社会成员寻获联结他人的重要方式。个人信息贯穿于社交活动的始终,对社会关系的形成和维持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只要人的社交需求还存在,个人信息的流动就不会停止。中国社会是一个人情社会,人们比较多的是借助人情往来、交往应酬,不断获得“被认同”的信息。社会化媒体的出现极大地改变了人们传统的社交方式,网民可以自己创造内容并进行信息分享,并在这个过程中建立和维持与他人的社会关系,从而满足了他们的社会化需求。
有研究者提出,“新媒体最激动人心的部分之一,就是那些曾被大群体所独享的媒体,如今可以用于个人传播。这就模糊了大众传播和个人传播的界限,也瓦解了两者……同时,私人领域的东西也可能被大众化。比如一个女孩给她的朋友们录了段视频,她上传到YouTube 后,会被很多人浏览。个体在大众传播层面制作和传播中介化内容的能力得到大幅提升,这也为普通人带来了成名的机会,要知道,在过去的文化工业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个体可以从传统媒体时代的被动受众,通过信息分享参与到“激动人心”的公共传播中,成为传播关系中的传者。这对每个社会成员都具有超强吸引力。人们社会化过程往往更多地借助媒体的公共信息如体育、战争、事件等来作为“公共谈资”,以实现沟通彼此的目的,但在传统媒体日渐“式微”、新媒体风光无限的今日社会,“公共谈资”似乎稀缺了起来(通常我们称之为信息污染,即有价值的信息因为“海量信息”而被淹没),通过看报、看电视获得“公共谈资”的个体日渐稀少,而人们在“个性化阅读”“私人定制”等的信息消费模式下,接收信息兴趣日渐多元。这样的状态中,出于人们社交需求,“公共谈资”就显得十分有价值,人们在彼此的网络交往中通过分享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信息,促成“公共谈资”的形成,从而加强个体的联结。
微信的发明在网络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牌的意义,而微信在公民生活中的应用普及范围之广、使用之频繁,是以前任何传统媒体和新媒体难于相提并论的。吃饭、等车甚至走路,“刷朋友圈”已经成为许多人的生活常态。对许多人来说,每天临睡前不刷一遍朋友圈似乎已经无法顺利入睡,于是,微信已逐渐取代现实世界的人际交往,成为联结不同个体之间情感的主要纽带。微信朋友圈的分享功能,成为了传播个人信息的重要机制。以前流行的博客、微博等自媒体也具有分享功能,但无论其普及程度还是便捷性都难比肩微信。微信的点赞、评论功能,则极大地激发了网民个人信息分享的热情,点赞行为对点赞者来说既表示肯定、称赞,也表示关注;对被赞者来说,既感受认可、赞许,也感受友情,赞和被赞之间一个轻点指尖的行为,完成了人际关系中联结彼此的重要环节。而评论环节,则通过更加丰富的语言表达或表情符号,加深、巩固着这样一种联结。为了保护这种社交联结,以隐私信息为核心的个人信息,便成了信息分享中的主要内容,于是,社交媒体中的隐私泛滥就成了一种常态。这就如美国未来主义学者帕特里克·塔克尔所说的那样:“预言中的信息时代已经来临,隐私幻觉已经公之于众。我们自愿将我们的生活、我们所爱的人的生活,暴露给全世界,当大众认为这些最深的隐私无关紧要时,还觉得被他们轻视了。对我们很多人来说,自我暴露已经成为一种奇怪的强迫症。”但是,即使隐私频遭侵扰,人们也不愿停止各种形式的信息分享——因为这是一个“数字化生存”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