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独具匠心 灵境独辟风情
——徐南铁新著《微影像:镜头与文学的网络共享图志》欣赏
2020-12-06于力
于 力
2019年11月,岭南美术出版社推出一部作家、诗人徐南铁的名著《微影像:镜头与文学的网络共享图志》(以下简称《图志》),引起读者强烈反响。
徐南铁这部新作极富独创性,集文学、摄影、艺术于一体,是文化大观园里新绽放的七色花,又是文学、摄影相融的一个“新物种”。
捧读此书,如啜佳茗。细品再三,回味无穷。
说其富独创性,原因主要有三:
其一:新的表现手段与新的观赏性。
《图志》全书文图俱佳,结合紧凑,文学性、艺术性浓厚,给人以巨大的阅读愉悦。其内容涵盖天南地北,不但引领读者踏遍青山,从江淮古村到西双版纳,而且凌波跨浪,引领读者饱览草原大漠到碧海三沙。诗人又细腻入微,让人们听到特殊环境中的天籁之音,看到昔日不易显现的毫末细端。
但我说的不是这种已经具有的表现手段与观赏性,而是另有所指——艺术上的创新往往出现在两种不同的艺术学科、两类迥别的异质元素的结合部。两个大陆板块因为碰撞而迸发出新的天光地火,甚至挤压出新的群山雄峰是造化的恩赐。南铁君是诗情澎湃的文学家,又是别具慧眼的摄影家,而且旁及书法、音乐、诗词、影视等,所涉足的艺术门类众多,触类旁通的艺术疆域开阔。他自称“这是一本无心插柳的书”,信然。艺术造诣积累到一定深度,知识结构改变到临界状态,产生裂变就有了充足的条件。玻尔的“并协原理”(互补原理)不仅仅是科学哲思的高峰,也适用于一切学科。当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可能会产生新的发现与独创的自觉性,而出现艺术创作的飞跃。南铁君坦言:他无意做通常意义上的旅行家、摄影家与记者。他“不愿带着一个流行的时尚主题去寻找”,而是“希望用我的眼睛”“去展示社会和人生”,“有我自己的视角,我的美感在于发现,在于感受”,“我自始至终只是一个艺术性的社会观察者和思考者”。
在《图志》这部新作里,南铁君把诗歌艺术的洞察力与造型艺术的冲击力深度结合,编织了这一批文心锦绣。其独出心裁之处在于诗与画的联姻、文与图的互动、瞬间与永恒相渗透和轮廓光与灵之光共交融。这种结合,不是文与图的简单衔接或叠加,而是两种以上优质元素的深度融合。呈现在著作里,有时是文接全景画面,有时是文接特写镜头,画面与文字的衔接有极其细腻的蒙太奇构思痕迹。蒙太奇构思本属影视创作的范畴。影视思维与文学思维是相去甚远的两种思维。一个写生活的突变,一个写生活的渐变。文学思维靠文字,而影视思维靠摄影蒙太奇。用文学思维写剧本会松松垮垮,而用蒙太奇思维主导则小说易夸张虚假。南铁君的崭新艺术体裁是把文、图、影视等诸元素融为一体,把文字与影像分解,通过蒙太奇重新组合,化作一种全新的艺术思维,是艺术上形式上的创新与升华。
艺术必须变形,只有变形才能造成奇观化、陌生化、距离化、空灵化,从而达到比真实更真实。现在,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以上的文化物种不但“热恋”起来了,而且风马牛不相及的文化形式,居然“合二而一”,甚至“多角恋爱”了。结果是文字因摄影的介入而更具瑰丽风采,图景则因诗的一咏三叹而别生幻化,幽幽然而升华成新的灵境。镜头捕获的造型瞬间,因多了文学的想象力而上天下地,延展成“永远共生,地久天长”式的永恒;而文字的描绘则因图景的蒙太奇效果而升华成三维、四维、多维。正如一则读者留言中说的:“有情的图片”与“有温度的文字”让作者的音容笑貌与艺术情怀和观赏者也成功互动了。
而且,这种变形不仅仅显现在总体构思上,也呈现在许多细节上。以《记忆:微影像第65期》的《查济一个古村的春天留影》为例:图23为两扇紧闭的门,仅此尚难展开想象。此时文学介入,点睛之笔是:“紧闭的门里边,是什么样的人生风景?”云淡风轻一问,就把静态的两扇紧闭之门缓缓开启,变成动态的人生空间,把静止的时空引向纵深无限的人生岁月,更把欣赏者的视角引向了人心深处。正如另一篇《春到查济古村》图29的文字说明所云:“山门紧闭,人却在美的熏陶中慢慢打开了心扉。”
再如:在第68期《竹之韵》一篇中,图9是一根细竹的特写。配文为:“这样柔弱的细竹,攀缘着,似乎要奋力越过墙去,伸入窗子窥视屋子里的生活。”这种文图结合而形成的意境,倏然引向人世的深层。让物变活了,让静变动了,让近变远了,让有限变无限了。
不仅细部如此,且全文如此,多篇如此。这种新的艺术思维与新的表现手段,绝非仅仅是局部的流露,而是整体地、宏观地改变,从作者深入生活之始就开始构思并开始捕捉了。按王国维的概括,不仅有“句秀”——局部,更有“篇秀”、“神秀”——从介入生活起到整体构思。
这一切,1+1>2,结晶成一种几何级数,形成全新的表现力与全新的观赏性。
其二,与“微时代”及新媒介共生合体的新文学景观。
米丘林的一个观点并不过时:环境改变会造成新的物种诞生。南铁君这一艺术新品种是互联网时代、“微”时代的新产物,有其出现的历史必然性、语境特殊性与艺术规定性。
因有互联网这样的新载体、新语境、新视野,图文才得以如此自由地问世及如此自由地互联互动,与欣赏者才能如此短平快地互补互通,“接受美学”才得以如此到位地互联分享。
南铁君及时利用了“微时代”的科技新成果、新平台,这是艺术创新得益于现代科技创新的一个成功案例。
客观上,这也是把正在滑向舆论边缘的文学重新拉回到社会关注区域的历史语境努力的一部分。中国的网民高达7.5亿,这是传统纸媒不敢奢望的水平。文学与网络结合,无疑可望替文学高喊“芝麻,开门吧!”
实践上,这也是把网络文学从通俗色彩过浓引向纯文学新境的创新努力的一部分。结果,实践很成功,社会反响不凡。
其三,新艺术品种显露的新审美特征。
就“接受美学”而言,南铁君新艺术新品种的美学特征在现代美学的发展上显露出更值得关注的端倪。
与纸媒文字有别,“微时代”受众追求更平等的对话。
我在南铁君一篇新作读后留言说:“作者文笔绝佳,但绝不是板起面孔来作文章,而是娓娓道来,与受众平起平坐,如话家常”。
沈从文先生对文学作品的评语最“重量级”的就是“家常”二字。能达到“家常”水准,实在不可小觑,也极不容易。
美学家在新的语境下谈中国美学史,有“忧世美学”与“忧生美学”之别。前者如抨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体现了古老的美学传统。“忧世美学”有其存在价值,但一直忽略、甚至抹杀“个体”“个人”与“个人欲望”,总倾向是在“个体”之外剖析社会的矛盾,寻找答案与出路。儒释道三家,都是高高在上教化芸芸众生,一言蔽之,是清除人欲。传统的“忧世美学”,总是无视“个体”、抹杀“个体”而寻求解脱并进行审美教育的。
因为抹杀个人,因此传统的审美教育,与个体受众之间有分明的等级差别。反映到文学作品上,则总是文以载道,总在谆谆教化,好人为师。
后者“忧生美学”,代表作如《红楼梦》。令人刮目的是这时“个人”破天荒地登场了,开始探究中国传统文化自古就忽略的那部分。美学家认为,“忧生美学”的代表人物是曹雪芹与鲁迅,其关注的重心是透过个体看世界。
在“微时代”,艺术品与受众形成了全新的既开放又对话的动态关联。互联网艺术中,人人都是教育者,人人也都是受教育者,体现了比传统美育更大的美育平等。
南铁君的文字,因为“家常”,所以更能与受众平等交流,因而更能“含笑论真理”。
有变有不变,变化的是形式,不变的是宗旨:艺术总是心灵之歌,精神升华。
但南铁君的心灵之歌有别于过往:更具“忧生美学”的品格。用他自己的话是 :“展示社会和人生,反映我们的生存状态,理解人心和人性”。能如此举重若轻,还取决于他诗内诗外的积累。笔者在为一书法家的新书撰文时说到“艺术家的‘战略腹地’”一语。一个国家要成为超级大国,条件之一是有足够的战略腹地,一个人的成材也一样。所谓“艺术家的‘战略腹地’”,是指其在专业领域之外,应有跨学科、跨界别的学识、学术积累,这样才有足够的回旋余地与更多的不同质的学术板块碰撞的可能;也只有这样,才能会产生更多的创新契机,才有可能出现玻尔描述的“并协”效果,实现“笔下生花”“图上生花”的效应。在广东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中,雕塑家许鸿飞的胖妇系列、音乐家陈小奇的流行系列、画家邹莉的《武则天》长卷与女性系列等,都体现了“艺术家 ‘战略腹地’”的重要性,徐南铁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掩卷深思,“微”文不微。影像在目,文字在心。如茗如啜,回味无穷。“家常”之理,“记忆”难忘。“永远共生,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