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景德镇陶瓷文化复兴的历史依据和现实路径

吴晨宇

景德镇是瓷器的代表符号，是江西的文化品牌，也是中国器物文化的象征。在对外贸易中，景德镇瓷器不仅为中国经济带来巨额利润，还促进了中外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在国家“一带一路”战略新构想的历史机遇下、江西发展十大战略性新型产业的背景下，以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为依托，运用新媒体传播手段，大力扶植文化创意产业和新型材料产业，提升陶瓷产品的文化附加值和时代特色，是景德镇瓷业复兴的必然之路，也是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的重要路径。

一、景德镇瓷器是前工业时期中国最具知名度的文化品牌

新平冶陶，始于汉世，兴于宋，发展于元，明清时期走上巅峰。景德镇瓷器作为“白色的金子”，是世界认知中国，也是中国联通世界的重要载体，它既是商品也是文化符号。景德镇制瓷业历史悠久，宋朝时期就名扬国内；元朝时期，随着海外贸易的开展，景德镇瓷器对中亚文化产生了重要的影响；15世纪末期，新航路开辟以后，景德镇瓷器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对南亚和欧洲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瓷器在欧洲不仅仅是奢侈品的代表之一，还在欧洲对中国文化认同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中西贸易中，瓷器不仅仅是商品，更是生活方式、文化和价值观的体现。

瓷器和景德镇是16～18世纪中国器物文明的象征。历史上，丝绸、瓷器和茶叶是中国对外贸易的大宗商品，也是中国器物文化的杰出代表，但瓷器更具民族文化性。在中西贸易中，瓷器不仅仅是商品，也是中国文化的载体。许多学者将瓷器的英语音译china等同于中国的音译China，认为瓷器就是中国的代表和象征。在1000多年瓷业发展历史中，景德镇凭借瓷器而享誉世界，瓷器也成为中国贸易和文化走出去战略最成功的个案。

瓷器是前工业时期最具代表性的贸易产品。元朝开始，海上丝绸之路使景德镇青花瓷器输出到中东地区，对中东文化产生了影响。新航路开辟以后，大量景德镇瓷器输出到欧洲，影响了欧洲社会的生活方式。从17世纪初期到18世纪80年代，仅荷兰东印度公司输出到欧洲的瓷器就达6000万件以上。因此，也有学者将“海上丝绸之路”称为“陶瓷之路”。值得注意的是，景德镇瓷器生产影响到了广彩、日本伊万里瓷器和朝鲜瓷器对欧洲出口贸易，形成了以景德镇为核心的瓷文化圈。

大航海时代瓷器贸易与欧洲对中国文化认同。16世纪中期以后，稀缺性的景德镇瓷器在欧洲社会引起了追捧，成为欧洲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据说，波兰国王奥古斯都二世拥有的中国瓷器多达57000多件。1717年，他用127位全副武装的近卫骑兵换取普鲁士腓特烈·威廉一世的127件中国瓷器。对中国瓷器收藏近乎痴迷的还有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和英国乔治四世。对于欧洲贵族家庭来说，用中国瓷餐具和茶具招待客人，是一种身份和实力的象征。许多贵族用中国瓷器花瓶、瓷器雕塑来装饰自己的客房，彰显主人与众不同的品味。

瓷器作为中国艺术品的杰出代表被世界各大博物馆收藏，法国吉美博物馆、瑞士阿里亚纳博物馆、伦敦大英博物馆和美国大都会博物馆都收藏了大量精美的景德镇瓷器。景德镇影响了欧洲各国瓷都的建设，荷兰代尔夫特、法国利摩日、德国麦森和英国斯托克的瓷器生产深受景德镇的影响。伴随着瓷器进入欧洲千家万户，大量欧洲人通过瓷器了解并认识中国文化。在瓷器的影响下，欧洲社会开始对中国文化感兴趣，并引发了持续一个多世纪的“中国风格”(Chinoiserie)潮流，器物承载的文化功能开始发挥出来，并对欧洲社会文化产生影响。

二、工业化时代世界瓷业格局和景德镇瓷业发展现状

工业化时代欧洲产瓷区的勃兴与发展。1710年，德国麦森成功仿制出瓷器，开始了欧洲瓷器制造的历史。就中西瓷器文化交流而言，在工业化前期200多年的贸易往来中，欧洲完成了由购买具有中国特色的瓷器，过渡到来中国定制具有文化特色的瓷器，到生产出具有自身文化特色的瓷器。欧洲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不仅仅完成了从中国学习瓷器的历程，更成功地实现了瓷器技术和自身文化的结合，先后生产出符合本国文化特色的瓷器。在大工业革命影响下，欧洲现代科学技术迅速发展。在这一时期内，欧洲的瓷器生产采取了科学温控和材料分析技术，并培养大量的陶瓷现代科技人才。在釉料、造型和画面方面也开始创新，生产出造型别致、瓷质白净、画面艳丽、纹饰鲜明、包装精美具有欧洲文化特色的瓷器。

近代欧洲瓷器生产是以工业技术发展为支撑，是欧洲生活方式和文化变迁的反映。人物雕塑、咖啡具、茶具等各种新颖的器型和多样化纹饰成为瓷器生产的主流。19世纪以后的一百年时间内，正是欧洲文化和生活方式对中国影响的重要时期，国人开始以欧美器物为时尚，并形成了对欧美生活方式和文化的崇拜。都市摩登文化影响到生活方式，年青一代以追求新型洋文化为自己追求时尚的目标。样式新颖小巧的咖啡具、整洁白净的餐具等都成为城市生活理念的代表和象征，也成为瓷业变迁的实物记录。

20世纪70年代以后，国内许多地区开始了陶瓷生产方式和品种的转型，加大建筑瓷和日用瓷的生产，并在产值和影响力方面逐步超越景德镇，福建德化、广东佛山先后引领日用瓷和建筑瓷的发展，湖南醴陵、山东淄博、河北唐山也开始生产自身特色的瓷器产品。20世纪80年代以后，面对国内外的激烈竞争，景德镇由陶瓷世界的引领者变为了陶瓷市场上的追赶者。

进入21世纪，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和艺术市场的活跃，为景德镇瓷业复兴和经济发展提供了难得的机遇。2005年瑞典哥德堡号装载景德镇瓷器重走海上丝绸之路证明了景德镇在海上丝绸之路中的重要影响，也彰显其现代历史意义和价值。201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共建欧亚“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战略构想，并在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上正式提出建设21世纪丝绸之路的目标。江西曾经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商品供应地，理应在新时期“一丝一带”经济带建设中拥有一席之地。尤为重要的是，2019年在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关怀下，景德镇国家陶瓷文化传承创新试验区批复。这是对景德镇辉煌陶瓷文化的认可，也赋予了景德镇更为艰巨的历史使命。2020年李克强总理到景德镇视察，对景德镇提出了要建设“世界瓷都”的新要求。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优势、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历史机遇和高度的国际品牌认同度是景德镇瓷业复兴的主要前提条件。

三、全球化时代景德镇陶瓷文化走出去和瓷业复兴的思考

新媒体时代全球化的贸易和文化交流形式的变迁，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完善的手工制瓷技术都为景德镇陶瓷文化复兴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机遇。把握机遇，迎接挑战，将购物、旅游、时尚休闲结合起来，加强陶瓷文化软实力建设和城市硬件基础的建设，构筑立体化的陶瓷营销模式，打造瓷器文化创意之都、时尚休闲之都和陶瓷贸易之都，是实现景德镇瓷业振兴，促进经济发展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重要措施。

以新媒体技术为媒介，在全球化语境中讲述中国故事。一是依托景德镇瓷器丰富的文化资源，以瓷器为载体，将历代帝王、文化名人、传教士等联系起来，在全球化语境下讲述瓷器故事，构建“瓷文化名人网络”，建立景德镇瓷文化名人馆，并通过新媒体网络中的网站、微博、微信等推广平台，将景德镇瓷业中的中国故事推广出去，把文化遗产转变为经济和文化发展中的资源。二是以瓷城、瓷路和瓷商为题材，将商品、商人和商路文化结合起来，形成以“瓷”元素为核心的文化产品生产和传播机制，创作出一批有想象力的文化创意作品，推动创作和影视的互动，实现景德镇瓷器文化资源的优化开发和利用。三是地方政府要整合相关资源，组织各方面的研究学者，发掘景德镇瓷业文化内涵，打造立体化的文化开发模式，拓展文化营销战略思路。

以中国表达为基础，凸显器物文化的时代性和全球性。提升瓷器创作中的中国符号和中国表达。将奥林匹克题材、宗教元素和民俗等时代主题融入到艺术创作之中，在中国精神、中国文化、中国风格上下功夫，创造出适合时代发展的艺术作品，加大新型产品的开发，将文化、科技和艺术创作结合起来，展示瓷器文化的世界性、时代性，并形成引领景德镇瓷器发展的创作生产模式。以陶瓷艺术品销售中心建设为平台，营造开放、透明、有序的销售环境。规范现有的陶瓷市场的管理和民间研究机构影响力，营造良好的营销环境。奖励支持艺术品原创性开发，并在政策上给予扶持，以维护购买者的权益和激发艺术家进行原创性的激情。

以博物馆文化传承为支点，建构世界数字化陶瓷博物馆体系，将景德镇打造成中国博物馆之城。大量精美的瓷器是景德镇的骄傲，也是世界艺术宝库中的重要资源，这些精美的瓷器保存在故宫博物院和世界各大博物馆中，是景德镇文化资源的隐形财富。要充分利用世界各大博物馆的陶瓷艺术资源，以中国陶瓷博物馆资源开发为支撑，加大和世界著名博物馆之间的联系，运用新媒体手段，将世界各大博物馆瓷器通过巡展或者图片的形式展示出来，丰富景德镇瓷器的文化内涵和底蕴，提升中国陶瓷博物馆在世界的影响力。同时，加大和世界各大博物馆的合作，以新丝路建设为依托，打造瓷器精品文化之旅，形成以景德镇为核心的中国瓷文化、东亚瓷文化和世界瓷文化旅游体验圈。

以古窑址保护为基础，加快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进程。御窑厂和大量的民窑遗址是瓷都的代表，也是瓷都的历史象征。将古窑址物质文化遗产的开发和手工艺生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开发结合起来，加快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进程。同时，在保护的基础上，进行瓷文化遗址公园的开发，实现瓷文化寻根、瓷器产品的销售和手工陶瓷艺术的体验三位一体的立体化文化开发模式，将传统资源保护和开发结合起来。

以材料技术创新为核心，开发有科技附加值的产品。陶瓷新材料是江西省重点支持的产业之一，也是陶瓷业未来发展的方向。以国家日用及建筑陶瓷工程技术中心为依托，整合相关技术人员，加大对新型陶瓷材料开发的支持，进行新型航天材料、通讯设备、光学和信息设备等相关陶瓷材料的研发，将磁性陶瓷、高韧陶瓷和半导体陶瓷材料的生产作为重点，形成开放式的协同创新平台，实现理论研究和新型陶瓷材料生产的结合，提升景德镇在新型陶瓷材料中的地位和作用。以新型釉料和艺术设计技法制作为切入点，实现艺术设计与文化创新的融合，提升新型陶瓷艺术品的品质与附加值，实现陶瓷业的转型、升级和陶瓷艺术品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