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广东现代派西画的发展式微
——以赤社为中心考察
2020-12-02余舒雅
余舒雅
(广州美术学院,广东广州 510000)
20世纪初,经历了辛亥革命之后的艺术界,激荡着思想文化之间的碰撞,构成了现代艺术萌芽的场域。1912年,在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这年,蔡元培在《教育杂志》发表了《对于新教育之意见》(后改题为《对于教育方针之意见》)一文,该文将其宣扬的“美育”思想列为民国教育之宗旨。同年7月,“临时教育会议”召开,“壬子癸丑学制”在办学上突破清末的限制,允许私人创办各类学校。[1]在此环境和政策的基础上,北京、上海、广州各地的美术教育机构层出不穷,而在早期影响力广泛的大多为留学生所创办的西画培训学校,这也是新兴资产阶级“新教育”愿景的体现。而作为革命策源地的广州,受到曾经十三行外销画、港口文化等影响,对于西画等事物学习非常快,但是当时的专业人员不多,遍地画社里都是鱼龙混杂,充斥着月份牌等所谓西洋画、水彩画,以学徒和画工形式存在的画社占据了主流,在广州教授西洋画最早的,是在民国前一年的竞美美术会,不久,撷芳美术馆、尚美研究所等也陆续出现。[2]而后这些美术尝试加入了回国留学生,留学日本东京美术学校的陈丘山和留美的梁銮一起创办的“楚庭美术学校”,用所学的正统教育制度。将西洋画训练引入正途,之后的赤社更是将西画普及推广。而到1922年广州市立美术学校开课,这片革命之地扬起新帆。
一、广州美术教育前锋—赤社
1917年1月10日,《寸心杂志》第1期开始连载萧公弼专著《美学》,1917年7月至10月,《东方杂志》第14卷第7、10号连续推出吕仲琴到《新画派略说》,愈之地译文《造化无限论》(【美】A.P.Sinnett著)[3],现代美术的思考和传播蔚然成风,在这个艺术环境之下,与之匹配的是蠢蠢欲动的艺术教育。1921年,时任广州市教育局局长许崇清,邀请从东京美术学校(后简称“东美”)毕业回国的胡根天,商谈广州美术教育建设的问题。许崇清也曾留学日本15年,先后留学于日本第七高等学校,日本帝国大学修读文学、哲学、教育学,他也是同盟会成员,曾与陈独秀等在广东组织全省教育委员会,推动教育改革。此次找来胡根天,主要是明确地想建立一个广州美术专科学校。许崇清也许是看中胡根天的留日背景,以及胡根天在留日前就读广东高等师范学校的师范背景。会面时候,许崇清说广州市民大学办了一期三个月,打算不再办下去,保留了经费约五千元,可以向市政府建议移作美术学校开办费[4],但是校址还未定下,需要寻适宜之处。胡根天听后觉得,既然市立美术学校筹备之事在身,何不先将需要之才集结,于是在1921年下半年,在各方商议下,胡根天决定先推出一个西画研究团体“赤社”,全称“赤社美术研究会”。在1921年10月1日在永汉北路旧双门底右侧的一间广州市立师范学校内的礼堂和两操场举办了赤社第一次西洋画展,并将本次开展日期作为赤社诞生日。[5]赤社的成员多为广州市立美术学校的预备教师团队,以第一期赤社画展为基准,赤社初创团队为留美回国的梁銮、留日同窗陈丘山、容有机、梅雨天、徐守义,留日的胡根天等七八人皆为后来市美的教师。
图1 前排左起:梅雨天、胡根天;后排左起:梁銮、卢子枢、陈丘山、冯钢百、徐东白
对于赤社成立的第一次展览的意义在于打开广东美术界的眼界,让民众、艺术爱好者、艺术学生以及艺术建设同僚们都看到一个有定义的西洋画,这种意图建设“行业标准”的展览要专业性至上,才能实现它“真正西洋画是怎样”的展览目标。所以在赤社成立的这次美术展览中不仅有赤社成员提供的作品,还征集了从日本回来画西洋画的雷毓湘、李殿春、徐藏羚、崔国瑶的作品来提高展出水准[6]。赤社此时的种种活动都是为市美成立打下基础,扩大西洋画的影响力,而在市美成立后的赤社就是就是市美的外延点的存在。在1922年6月,市美的课程开始后的两个月,赤社就举办了第二次展览,在市美校内展出的西洋画,共有一百几十幅,还有第一画展没有参加的留美回国画家冯钢百。此次展览在带给社会新的油画面貌同时,赤社成员们也大致定下了两个赤社目标:一是每年至少举行一次画展,二是要确立一个社址给社友活动研究以及大众美术培训。社址在1922年也确定下来,赤社校址是广大路租赁一个三层楼房,三楼布置一个宽敞的画室,二楼和楼下布置办公厅和宿舍,门口挂上了“赤社”铜字招牌。[7]1923年,赤社开始设课。1924年在赵雅庭任市美绘画教师同时也负责赤社附属美术学校招生。附属学校分为上下午班和晚班,此意是为便利中小学美术科教师有补习机会,为不同群体提供不同时间段的班次。教授的课程为社员轮流教授,课程重点是木炭笔或铅笔素描,也会兼学水彩或油画,教学是在教师的指导下采取自由研究方式,不设毕业年限。[8]可以看到赤社面临的社会层面的艺术基础,也能看到它贯彻黑田清辉从基本功开始的教学理念,是大众教育区别专业学校教育的地方。并且赤社将学习优秀的学员吸收为赤社社员,吸收留学归来的西洋画家,比如美国回来的黄潮宽、李铁夫,法国回来的关金鳌等,从日本回来的许敦如、关良等,进一步扩大赤社在西洋画领域影响力和提高其话语地位。在吸纳众多人才后,赤社和成员们也持续在社会上用画展,评审画展以及发表理论三个方面占领广东西画的语义的高地。
二、赤社的转折
1928年,赤社发生了转变。以研究西洋画美术为初衷的社团,在第七次赤社展览会便兼研究中国画,赤社增加了研究国画一项。[9]这个现象我们可以看作赤社的西画势力衰落的象征。有些研究者解释是,赤社是紧跟1926年市美的国画科的设立,配套社会教育上的国画需求以及不能袖手旁观中国美术衰退。笔者认为与其说赤社出于拯救传统中国艺术的考虑,更为准确的是顺应了广东地区的民族意识觉醒和国画发展的潮流。实际上,赤社作为一个靠社员缴纳会费和卖画所得来维持的社团,其开设的赤社附属美术学校,在其费用来源中起着重要作用。虽然赤社的名声在美术展览和市美辐射下扩大,可是附属学校的开设的早中晚班美术辅导中,晚班在开设8个月就停办了,接着第二年下午班就停了。官方说,是天气寒冷原因停办晚班,教师时间安排原因停授下午班。但广州的冬季短暂,而课程教授是社员轮流授课,赤社的社员是在逐年增多,按常理,这两个停课理由不充分。直到赤社1935年宣告结束,下午班和晚上班都没能够恢复授课。这侧面证明了西画的在广东艺术市场的拓荒进程非常险阻。当时社会对美术爱好风气不普及,西画藏家更少,西画家的努力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开画展的热诚便随之低落。[10]如赤社和市美这种西画普及平台,西洋画家们的就业面非常窄小,因为在这片土地上,西洋画一直没能够真正落脚,没能够实现艺术的表达。我们当然不能由此全盘否认赤社从1921年-1928年的所有成就,可其中的问题值得我们正视。即使加入国画研究的赤社是居于多方面考虑的结果,但它无疑是一个妥协的信号,究其原因,我们可以略作猜测。
三、广东西画式微的缘由
在民国美术史上,搞创作实线的纯粹西画派总是最少数,他们的抗争性不强,多是固守一方,或不断探索纯正地道的绘画语言,切实而言,他们只是西方艺术在中国的表演者。[11]况且被日本过滤过的西方现代主义西洋画不过是和国画有材料的区别,但留有着东方绘画内在的生命意识。因为日本美术教育的核心就是融会印象主义的“写实基础”,这种外光派学院主义使很多留日西洋画家呈现表现主义现代派倾向,[12]而在广东这片南国土地上的艺术家们对这种风格的绘画接受程度较高,外光氛围和南国氛围,留日西洋画家们的感受力天然的就会比萧瑟的北方画家更有共鸣。没能落脚的西洋画,遇上高剑父等折衷派国画以及暂未遇上严重战事的南国风情下的抒情倾向,就促成了新国画岭南画派压倒性的话语胜利,西洋画群体的绘画语义高地逐渐转向个人意趣和私语化,成为表现主义和写实主义之争当中的一个现象,今天看这个现象背后也是有着地域自我的原因。
四、结语
经历战火后,赤社相关资料大多流失或损毁,但赤社的研究在广东近代美术史中有着重要对比作用,有利于补充关于广东地区留学美术的全面视阈。广东地区的西洋画式微还有很多方面需要论证,值得我们继续探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