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书何让沈虹屏,辨画真知管道升”*
——以明清江苏女史藏书活动为中心
2020-11-30凌冬梅聂凌睿
凌冬梅 聂凌睿
(1.嘉兴学院图书馆 嘉兴 314000;2.杭州图书馆 杭州 310016)
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冼玉清”条下云:“跋书何让沈虹屏,辨画真知管道升”,将近代广东女藏书家、岭南大学教授冼玉清(1895-1965)与我国古代藏书女史沈虹屏和女画家管道升相媲美,可见沈虹屏、管道升在文人心中的地位。其中沈虹屏即沈彩,字虹屏,浙江平湖藏书家陆烜侧室,在丈夫影响下,走上读书、藏书之路。沈彩著有《春雨楼集》、编有《春雨楼书画目》,多有跋文,其声名不仅漂洋过海远达日本,亦跨越时间历代相传,当代学人黄裳(1919-2012)赞其“当是个中翘楚”。“藏书”于古代女性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文化梦,能梦想成真者更是寥若晨星。尽管在我国源远流长的私人藏书史中,藏书女史仅为其中的小微群体,但同样肩负着文化传承之使命,丰满了我国传统藏书文化。本文以明清藏书文化发达之地江苏为中心,通过挖掘藏书女史及其藏书活动,探究女史藏书之梦及其实现的必要条件,以彰显其所追求的藏书嗜好和开卷情怀。
1 骆绮兰万卷藏书梦与明、清知识女性的“藏书梦”
1.1 骆绮兰之万卷藏书梦
“梦到幽闲处,风光似早秋。奚童遥引导,是我读书楼。素壁题新句,朱扉似旧游。牙签三万轴,掩卷诵如流。”[1]597这是清代嘉庆间女诗人骆绮兰所作纪梦诗。骆绮兰(1756—)字佩香,号秋亭,江苏句容人,适金陵龚世治,自幼“偏解爱词赋。上窥秦汉文,下读唐宋句”[1]632,“耽书恨不化为蟫”[1]656。这样的“女书虫”自然渴望拥书万卷。可惜先是龚家家道中落,骆绮兰与丈夫“辍吟咏,谋生计”[1]695,既而丈夫早逝,家境顿变,移居镇江,以笔墨代蚕织,抚螟蛉义女。“一羹一饭竟艰难,低首三朝换一餐。不是梦中传彩笔,深闺何以疗饥寒”[1]691,孀居生活的艰辛,从她的诗中亦可窥。在古代,书籍的来源最主要的还是购买,资金便是首要,故而拥有书楼藏书万卷成了骆绮兰可想而不得之梦。
1.2 明清知识女性的“藏书梦”
骆绮兰的好书之情、藏书之梦是明清女史群体的缩影。骆绮兰是真实地做了一个万卷藏书之梦,明清女史的“藏书梦”则是衍生意义上的梦想。“读书”是明清女史的慰藉与心灵寄托,且常常处于忘我苦读状态,而江苏女史好读书之例俯拾即是,如江淑则“终日坐小楼,芸编缃帙,罗列几案”[2],金逸病重时“知有新诗忙起读”[3],张学雅常彻夜读书以致“心血耗尽,遂致不起”[4]33……她们希冀拥书万卷,常为获得新书而欣喜若狂。尽管出于识字、读书、课子需要,这些女史多少拥有常备书籍,甚至如骆绮兰、袁希谢者拥有不少藏书①骆绮兰《四十感怀》句云:“我生贫薄相,尚得清净趣。啬我金满籝,富我书盈库。”从诗中可知,骆绮兰拥有许多书,也符合她读书、课女事实,但“书盈库”大概也是写诗时的夸张语句。袁希谢《述怀》诗云:“最爱清幽是我庐,楼前不少旧藏书。深闺漫道难寻乐,一卷吟哦乐有馀。”见《江南女性别集初编》,胡晓明,彭国忠主编,黄山书社,2008年版,第961 页。,但要成为藏书家的背后是经济支撑,这对于无独立经济来源的明清女史而言是基本无法实现的,诚如骆绮兰在《纪梦诗》序中言:“梦者,兆也,想也。余之梦多是想所未及”[1]597,“拥书万卷”几乎是明清女史遥不可及之梦。当代学者范凤书先生的研究指出:我国自春秋战国私家藏书萌芽至现代,共有5 045 位私人藏书家,女性仅40 人[5]660-661,亦证实了这一点。尽管如此,仍有一小部分幸运的女性因缘际会地成为“藏书女性”②藏书女性包含女性藏书家和为藏书做出贡献的幕后女性(简称幕后女性) 。详见笔者拙著《浙江女性藏书》(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这在明清江苏藏书史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2 明清江苏藏书女史及其活动
明清时期中国私人藏书以江南为盛,而江南又以江、浙两省独领风骚,至清代进入高峰,“其收藏之地,于吴则苏、虞、昆诸剧邑,于浙则嘉、湖、杭、宁、邵诸大郡”[6]。江苏发达的藏书文化,使部分女性或成为了藏书家,或参与到了藏书活动中,成为藏书文化史上的一道靓丽风景。
2.1 堪称“藏书家”的知识女性及其藏书活动
(1)王贞仪女史
江苏历史上最卓有成就的女性藏书家当属王贞仪(1769—1797年)。
王贞仪字德卿,原籍安徽,曾两度居金陵,故多种文献称她为江宁(即南京)人,亦自号“江宁女史”。贞仪的72 橱藏书继承自其祖父,她不仅谨守护惜之,且能潜心读之,并在天文、数学、诗词、文赋、书画、史学、评论、医学等方面均有造诣。王女史著述亦丰,但因在自编文稿时既删且焚,目前所存书目86 卷仅为其中十之二三。其中《德风亭初集》13 卷因其在吴江黎里的挚友、画家钱与龄女史(1763—1827年)保存而流传世。钱与龄字九英,海盐人,适吴江蒯嘉珍,与贞仪相识于金陵并一见如故,别后多有书信往来。嘉庆二年(1797),贞仪临终时委托其夫将毕生著作托付于钱女史保管,云:“君家门祚薄,无可为者,妾今先死,不为不孝。吾平生手稿,其为我尽致蒯夫人,蒯夫人能彰我于身后者也。”[7]于是钱女史精心保管了这些著述并向外界推荐,终使《德风亭初集》13 卷留存至今。据考证,《德风亭初集》的流传路线为:天长王贞仪→宣城詹枚→秀水钱与龄→秀水钱仪吉、钱泰吉(另有秀水金维孝、天津徐世昌)→杭州瞿世瑛→南京朱绪曾→南京徐乃昌、同里蒋国榜→……,至1916年得以刊刻面世。《德风亭初集》13 卷共收诗365 首、词42 阕,中国国家图书馆有藏。
(2)阮元之母林氏与阮元“文选楼”藏书
林氏系扬州仪征陈集人,生于官宦之家,自幼濡染传统文化而通书史,适扬州学人阮承信。其子阮元系清代大藏书家,建文选楼藏金石图书及宋、元精椠古书。据福山女诗人王照园有《题阮太师母石室藏书小照》诗云:“籑诂研经万卷收,嫏嬛仙馆翠烟浮。斋名积古从公定,室有藏书是母留”[8]卷186。《石室藏书图》是阮元为纪念其母当年课读、藏书之事,乾隆四十六年(1781)请张赐凝绘制而成。图上有阮元一妻三妾题诗,可见阮母藏书事迹:一妾刘文如有句云:“当年课夜读,教以古文章。治家似锺郝,半典嫁时裳。聚得千卷书,训以石室藏”[8]卷186;另一妾谢雪有句云:“卷轴参差叠六经,都是慈亲手所积。当日严亲游历时,慈亲彝训在书帷。自课四声通韵语,膝前把卷胜名师。”[8]卷186
(3)方若衡女史与“镜清阁”藏书
方若衡字叔芷,自号畹芳女士,安徽桐城人,嫁与杨希铨(1787—1855)为妻。杨氏字仲衡,又字砚芬,出身于常熟一个家风敦厚贤良、乐善好施的世家,嘉庆十六年(1811年)进士。历任陕西等道御史,四川潼州知府、广东惠州知府等。方女史雅好藏书,尤嗜《尚书》,有藏书室“镜清阁”。与张蓉镜、姚畹真为知交。在张蓉镜所藏善本中,凡有姚畹真藏书印或题跋的,往往也有方女史藏书印或题跋,如宋刊本《冥枢会要》3 卷、苏天爵刻明修本《两汉诏令》23 卷、元刻本《苍崖先生金石例》10 卷及清乾隆抄本《新仪象法要》3 卷等。若衡有“方氏若衡曾观”白文长方印、“方氏珍藏书画印”朱文方印、“畹芳”朱文方印、“畹芳女士”朱文长方印、“若衡”白文方印、“叔芷”白文方印及“畹茅若衡”、“桐城女士若衡”、“方氏若衡”、“勤襄公五女”等。
(4)姚畹真女史与“双芙阁”藏书
姚畹真(1803—?)字琴川,号芙初女史,常熟人氏。嫁与张氏小琅嬛福地第三代藏书家张蓉镜(1802—?)为妻,好藏书,精于古书鉴赏,有《双芙阁吟稿》2 卷传世。因张蓉镜字芙川,姚畹真即号芙初女史,故而张氏以“双芙阁”名其藏书处,即有夫妇藏书合印为“双芙阁”。通过继承、购买、交换、借抄、自刻等方式增益藏书。除协助丈夫搜罗古书善本外,姚女史还助夫校勘、整理及书写题跋。如宋版残本《后村诗集》后便有其题诗云:“墨林万卷劫灰余,古本流传此绝希。八十诗翁高格调,《伊川击壤》想依稀。泼茗薰香绣嬾拈,芸编珍重展瑶签。好花明月原无主,自取猩红小印钤。”[9]580畹真有“芙初”朱文联珠印、“芙初女史”朱文方印、“一种心勤是读书”白文方印、“芙初女史姚畹真印”朱文方印、“姚氏畹真”白文方印等。
(5)曾懿女史与“古欢室”藏书
曾懿(1853—1927)字伯渊,又字朗秋,号华阳女士,安徽宣城郎溪县人。家有藏书,在博通经、史典籍的母亲教诲下,既嗜金石、词章之学,又擅图画、针黹、烹饪之术。自学家藏《内经素问》等医典药书而成医家,讲求医学之理及卫生之法。光绪元年(1875)嫁与袁学昌为妻。袁氏字幼安,出身于江苏武进一个官宦世家。光绪五年(1897)举人,历任安徽英山、江西太和等地知县及安徽广德知州。嗜好金石,遍搜汉隶名碑,曾懿便协助夫校勘。光绪三十三年(1907),所著《医学篇》、《女学篇》、《中馈录》,在长沙木刻行世。后又合刊为《古欢室全集》。另著有《古欢室诗词集》。据《郎溪县志》记载,曾懿“深喜藏书,凡中医典籍、经史子集、稗官野史、诗词歌赋无不兼收并蓄”[10]1062,可惜其藏书、著述及医案在日寇攻城时被焚毁。
2.2 隐身于藏书之家的女史及其藏书事迹
(1)归有光妻王氏
明代文学家归有光(1507-1571年)的藏书楼世美堂原为属其继妻王氏曾大父。嘉靖年间,“曾孙某以逋官物鬻于人”[11],王氏得知后,不仅力助丈夫凑钱将该祖屋购回自住,王氏还多方协助其搜集书籍,“故家有零落篇牍,辄令里媪访求,遂置书无虑数千卷”[11]。王氏有藏书印“魏国文正公二十二代女”朱文长方印、“琅琊王氏珍玩”朱文长方印等。据叶昌炽(1849-1917年)考证,“一往有情深”印亦属王氏[9]253。
(2)丁雄飞妻王氏
明末清初江浦(今南京)丁雄飞(1605 ~?)是一位“见书肆栉比,典册山积,五内震动,大叫欲狂,倾尽所蓄以易之”[12]615的书狂,其心太平庵积书数万卷,多有秘籍。据丁氏自述,其妻王氏亦嗜好书籍,“结缡未十日,遂出奁中藏四笏畀予,向书隐斋得数抱而返。自后簪珥衿裙,或市或质,销于买书、写书两事。内子欣然也。”[12]516在王氏支持下,其藏书很快达到了两万卷[12]516。丁雄飞曾作《九喜榻记》一文,一一列举了以“九喜”命名自家床榻之缘由,其中“一喜多藏书,二喜闺人习笔墨……”[13]
(3)柳如是
柳如是(1618—1664)系嘉兴人,与常熟文学家、藏书家钱谦益(1582—1664年)结缡后居于绛云楼。钱柳在楼中读书、藏书、鉴赏旧书、古董,有若北宋赵明诚与李清照夫妇归来堂之风雅:“牙签万轴,充轫其中。置绣帷琼榻,与柳日夕晤对……国史校雠,唯河东君是职。临文,或有待探讨,柳辄上楼番阅,虽缥缃盈栋,而某书某卷,随手抽拈,有百不失一者。或用事微有舛讹,旋为辨正。牧翁悦其慧解,益加怜重。”[14]柳女史还助钱氏所编《列朝诗集》勘定校雠了“闺秀集”。并纂辑有《古今名媛诗词选》,收录明代及前女诗人诗作一千余首、词作四百多阙。有藏书印“如是我闻室”血石章、“柳是私印”玉印。
(4)孔璐华
孔璐华(?—1833)字经楼,曲阜(今属山东)人,孔子第七十三代长孙女,适扬州藏书家阮元为继室。孔氏因出身名门而自幼好读书、擅诗文,甚至成婚时陪嫁亦是书籍,据传亲朋祝婚赋诗中有“压奁只用十三经”[15]之句。阮元一生致力于整理收藏图书,有文选楼藏书,多至2 663 种[16],颇多秘籍,有“文选楼阮氏藏书甲于邗上”(鲍崇城《仿宋刻太平御览序》)[17]之称。叶昌炽以“奇书天与特寓言,三十辆车人所睹”[9]56言其所藏之富。据学者研究,阮元一些珍籍和孔璐华有莫大关系,如所藏珍籍宋本《金石录》10 卷原为孔昭虔所藏,钤有“孔印昭虔”藏书印,而孔昭虔系孔璐华叔祖父,是书大概是随孔璐华而流布至阮阮处[18]。孔璐华有藏书印“阙里阮孔经楼”“孔子七十三代长孙女”等。
(5)席佩兰
席佩兰(1762—1788)字韵芬,昭文(今常熟)人,适昭文诗人孙原湘(1760 —1829)。据《长真阁藏书记》记载,孙家先世有藏书,至孙原湘时“取先大夫所藏书,析而三之,余得其一,厘其卷帙分插四架,庋诸长真阁中”[19]367。长真阁为其夫妇起居之处,二人常读书、吟诗、作画其中,闺房即学舍,“赖有闺房为学舍,一编横放两人看”[19]523,可见二人共读之风雅。孙氏还有《叠韵示内》诗,有句云:“图书渐富钗环减,针黹偏疏笔砚亲。还恐不穷工未绝,开樽劝我典衣贫”[20]553,可见席女史曾有脱簪珥助其夫购书之举。在夫妇同心协力下,长真阁藏书从“自经、史外,子不过数十种,集不过百余家”[19]367藏书日增。
(6)季景和
季景和(1788—1827)字静芬,常熟人,适同郡藏书家张金吾(1787-1829年)。张金吾因“连试不得志,自奋于古,慨然思为杜、郑、马、王之学,日购奇书读之,遇宋刊、元椠,不惜多方罗致,积书至八万卷”[19]395。又因张氏每买得秘籍,必与景和相对鉴赏[19]395,故景和“濡染既深,遂能别识”[19]395,在丈夫撰写《爱日精庐藏书志》时能凭借丰富的版本目录学知识协助其取舍。景和不仅因丈夫好藏书而助其购书、藏书,对“藏与守”关系亦颇有见解,尝对丈夫言:“蓄之富何如读之熟也”[19]395,认为守护藏书的最佳方式为熟读转化为己之知识。季景和去世后,张金吾悲痛至极,尝语人曰:“予好施,助予施;予好书,助予购书。坐是家日困,书亦旋化为烟云。予妻强慰藉而心实殷忧,以抑郁致疾死,是可哀已。”[19]395
(7)顾希昭
清末无锡藏书家孙毓修(1871—1922)继妻顾氏,亦是支持丈夫购书、藏书、抄书、校勘、题跋的贤内助。顾女史的才情与学识,可从其为兰雪堂本《艺文类聚》所作跋中窥一斑:“先夫梁溪孙氏小渌天主人,名毓修,字星如,又号留庵。平生酷爱旧书,又喜名人手抄古本,所以家藏精抄本亦不少。因缪氏艺风堂散书时,买得锡山华氏兰雪堂铜活字本《艺文类聚》全部。此书虽明刻,其价值等于宋板矣。因活字板印即散去,现全世界所存者已亦寥寥。人之好奇之心,以少为贵耳,且此书完全不缺,所以星如得之,己为幸也。无锡孙顾希昭跋。”[21]无怪乎孙毓修有“吾妻顾希昭,今之姚畹真也”[22]之感慨。
3 女史藏书梦的实现:基于明清江苏藏书女史群体的考察
通过对上述江苏藏书女性群体的考察,可发现藏书女性的共同特点有三:家族有藏书风气、自身有良好的文化素养、对读书与藏书的热爱。
3.1 家族藏书风气
女性得以涉足藏书先是得益于原生家族的藏书风气,自幼浸淫于书香使得她们对藏书有着更深厚的情谊,甚至如王贞仪者因祖父遗赠藏书而成为一代女性藏书家。再如方若衡,其父方维甸系安徽桐城藏书家,乾隆开四库馆时曾献家世三代著作;林氏祖父林文琏“积书十橱,如《通鉴》《十七史》皆手自丹墨”[23];山东孔氏为著名文化世家,孔璐华叔祖父孔昭虔便是一藏书家;席佩兰外祖南张一族亦为声名显赫的藏书世家。
更多女性因丈夫喜好藏书而能涉足藏书活动,若姚畹真、归有光妻王氏、丁雄飞妻王氏、柳如是、孔璐华、席佩兰、季景和、顾希昭皆如此。柳如是的经历更是典型。如是本是江南一名姬,在遇到钱谦益之前几乎一直过着漂泊生活;钱谦益则是有“大江以南,藏书之富,无过于钱”[24]之称的藏书大家。钱柳结缡后,所居绛云楼“旁龛古金石文字,宋刻书数万卷”[25],如是得以徜徉书海,进行藏书、鉴赏、题跋、编书等文化活动。
3.2 良好的文化素养
上述江苏藏书女性均具有显著文化素养(见文末表1),其中王贞仪是中国历史上唯一在科学、艺术等领域均有建树的女子,也是清代普及历算知识的第一人[26];曾懿位列我国古代十大女医家;柳如是有“明清之际女性文学的奇葩”[27]之称,其文学造诣之高,著名史学家陈寅恪都为之赞叹:“河东君之清词丽句,亦有瞠目结舌,不知所云者。始知禀鲁钝之资,挟鄙陋之学,而欲尚论女侠名姝文宗国士于三百年之前,诚太不自量矣”[28];孔璐华以诗艺著称,晚清《图画日报》甚至认为她是一严肃认真的学者[29];席佩兰是袁枚最得意的女弟子,有“随园女弟子之冠”之称[30]。
3.3 对读书与藏书的热爱
著名学者藏书家黄宗羲(1610-1695年)曾言:“藏书非好之与有力者不能。”[5]661以其求证于女性群体亦如此。如明代万卷藏书家杨循吉深知妻子对藏书非常反感,深怕藏书在自己过世后遭到妻与子的损毁而散于亲友,愤然曰:“令荡子爨妇,无复着手。”[5]633浙江萧山藏书家毛奇龄妻子更做过焚书悍事:“毛西河夫人绝犷悍,西河藏宋元版书甚多,摩挲不忍释手。夫人病焉,谓此老不恤米盐生计,而搬弄此花花绿绿者胡为也?一日西河出,竟付之一炬。”[5]634可见家族有藏书风气、自身有文化素养只是女性藏书的外在条件,对书籍的热爱才是其内在决定性因素。考述江苏藏书女性群体,或自身有好书之癖,如王贞仪“于书无不窥”,丁雄飞妻王氏好书程度不亚于丈夫,孔璐华“压奁只用十三经”,等等;或在丈夫濡染下,好丈夫之所好,如归有光妻王氏、姚畹真、季景和、顾希昭等;或两者皆有之。
表1 江苏藏书女史群体①表内部分引文前文已经给出参考文献者,不再特别予以说明。
藏书女史 家族藏书风气 文化素养 对书籍的渴求与表现柳如是 丈夫钱谦益为藏书家 有“明清之际女性文学的奇葩”之称“临文,或有待探讨,柳辄上楼番阅,虽缥缃盈栋,而某书某卷,随手抽拈,有百不失一者”孔璐华 娘家、夫家均有藏书传统以诗艺著称,《图画日报》认为她是严肃认真的学者“压奁只用十三经”“图书渐富钗环减,针黹偏疏笔砚亲。还恐不穷工未绝,开樽劝我典衣贫”季景和 丈夫张金吾为藏书家席佩兰 丈夫孙原湘为藏书家“随园女弟子之冠”之称;“每重价购得秘籍,必相对鉴赏”顾希昭 丈夫孙毓修具有丰富的版本目录学知识为藏书家 荣氏女塾老师 “吾妻顾希昭,今之姚畹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