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子兵学看重大公共危机处理——关于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思考

林 超

2020年年初爆发并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是对社会承压能力和公众心理承受能力的考验，也是对一个国家和地区治理能力的全方位检验。统筹推进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取得“双胜利”，是当前疫情防控进入新阶段的主要任务。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我们在治国理政的过程中, 要注重继承、学习和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治国传统。孙子兵学作为中华传统文化宝库中的璀璨明珠，蕴含着丰富的治国智慧和高超的治理艺术，其透射出的“理性之光”穿越历史，对于我们做好疫情防控及重大公共危机处理，具有重要的谋略借鉴和实际指导价值。

一、运用孙子兵学认识疫情防控及重大公共危机处理的基本特征

《孙子兵法》开宗明义即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犹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样的重大公共危机事件，一旦应对不当，就可能导致不堪设想的灾难性后果。所以，实在是“不可不察也”。所谓“察”，就是要认真考察，就是要“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也就是说，我们对于疫病疫情，要时刻统观全局，深刻认识其特征。

全球化不仅带来了生产和创新要素的跨国流动，也带来了各种风险和危机的蔓延。从国内看，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以及社会转型的深度推进，我国已经迈入高度开放和充分流动的发展阶段。国内和国外两方面因素的交叉与叠加，进一步增加了我国社会转型和迈向现代化过程的风险系数。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我们要坚持底线思维，增强忧患意识，努力提高重大风险的防范能力和危机的应对与处置能力。

近来有学者提出，当前在国家治理和政府决策中存在三种环境状态：一是确定性事件，就是“已知之已知”。决策者已经知道那些“已知的东西”，我们只要照章办事、按部就班处理就可以了，也就是我们说的常规决策和常态治理。二是不确定性事件，可以称为“已知之未知”。决策者和管理者虽然不能掌握所有的细节情况，但凭借已有的认知、知识和经验，可以对问题情况、事态发展有相对准确的判断，有应对的方案和可采取的措施，至少事后是可以解释和说明的。三是深度不确定性事件，这种情况应该称之为“未知之未知”。即有些因素，我们连它是否存在都不知道，完全处在一种“无知之幕”的状态。这种事件可称为“陨石来袭”，是一种典型的“天外来物”，我们现有的知识和经验是解释不了的, 更遑论按部就班地应对和处置。因此，面对深度不确定性，我们不能只靠经验和现有的知识、技术，还要从老祖宗留给我们的思想宝库中汲取智慧和谋略。孙子兵学就是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智慧结晶，我们既要好好研究，更要好好运用，为地方党委和政府提升重大公共危机应对和处置能力、形成重大公共危机的常态治理能力建言献策。

发生重大公共危机事件，是对正常经济社会发展秩序的强烈冲击，具有小概率、突发性、破坏性、弥散性等基本特征。概而言之：

一是发生概率小，不可预见性强。越是重大公共危机事件，这个特征往往也就越明显。这次新冠肺炎疫情，我们用传统的“灰犀牛”和“黑天鹅”理论甚至无法准确描述事件的特征与机理。到目前为止，我们对新冠肺炎的病毒来源、对人体的危害等关键问题还知之甚少。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卫健委专家组成员李兰娟认为，“新冠病毒是一个新病毒，人类对新冠病毒的认识可能才刚刚开始”。在这些突发重大公共危机面前，我们必须深刻地认识到：人类可以把自己视为“自然的主人”，但千万别把自己当作“自然的主宰”，要敬畏自然、顺从自然，应天而动、顺势而为。其实，这正是孙子兵学留给我们的智慧。我们要借助这次重大公共卫生危机事件，深入思考如何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

二是波及面广，传导效应快。重大公共危机事件是在社会层面发生和演化的，而现代社会最大的特征就是开放性、流动性。所以，重大公共危机事件一旦发生，就会快速蔓延和传导。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一波接着一波传导，从一个“高峰”到又一个“高峰”，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2020年3月27日曾这样描述此次疫情快速蔓延的大致情形：“全球病例首个10 万用了67 天，第2 个10 万用了11 天，第3 个10 万用了4 天，第4 个10 万仅用了2 天。”而到2020年7月5日，全球单日新增首次超过20 万。

三是破坏力大，震荡持续周期长。重大公共危机事件不仅对人们的生产与生活秩序产生严重破坏，而且对经济发展、产业结构与创新要素配置等都带来了巨大冲击和破坏，其冲击和震荡的周期也会远超危机事件本身。世贸组织预测，今年全球贸易将缩水13%～32%，超过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程度。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七十三届世卫大会视频会上发表演讲时所说：“这场疫情夺走了30 余万人的宝贵生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全球最大的一次公共卫生事件。”“人类文明史也是一部同疾病和灾难的斗争史，重大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对人类来说不会是最后一次。”

由此可见，重大公共危机对人类生存和经济社会发展进程所带来的极强冲击、极大危害、极长周期，以及影响破坏的广泛性、突发性、反复性，都是相当严重而又极其复杂的。

二、运用孙子兵学强化常态化疫情防控及重大公共危机处理的基本理念

基于对疫情防控及重大公共危机处理基本特征的分析和认识，应对重大公共危机，必须强化四个基本理念：

一是强化“厚爱其民”理念，始终践行以人民为中心。《孙子兵法》提出了“厚爱其民”的思想，要求尽力做到“与民同意、与众相得”，以求“得天之道”，并强调“选将练卒”和“治心治气”等。这些主张凸显了中国古典的“民本思想”。2500 多年前的孙武，站在英雄史观立场，洞察“民众”无与伦比的作用，难能可贵。在此次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党和政府充分坚持和体现了“以民为本”的发展思想和治国理念，让每一位中国人深刻体验到了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使命和担当。这也是我们党应对和治理重大公共危机的战略指导思想。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核心是“以人民为中心”，实质是“人民至上、生命至上，保护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路径是“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这与孙子的民本思想和毛泽东主席“兵民是胜利之本”等思想一脉相承。正因为我们把每一位人民群众的生命置于第一位，聚全民之心，举全国之力，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人民生命安全，才赢得了人民的拥护和支持。而全国各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团结和带领下，也最终会打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二是强化“上下同欲”理念，努力打造全局一盘棋的局面。《孙子兵法》云：“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上下同欲者胜。”战争胜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心向背。人心就是力量，如果人心所向，不但能够获取广大人民群众的援助等有形的物质力量，而且能够获取战斗热情和牺牲精神等无形的精神力量。相反，如果人心所背，将会众叛亲离，士气低落，最终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习近平总书记在2017年新年贺词中引用《孙子兵法》经典名句，饱含热情地指出：“‘上下同欲者胜。’只要我们13 亿多人民和衷共济，只要我们党永远同人民站在一起，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我们就一定能够走好我们这一代人的长征路。”我们看到，这次新冠疫情袭来，中华民族的这种团结、奉献、牺牲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疫情面前，全党全军全国人民戮力同心、众志成城，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疫”路前行、“疫”战到底。军地共调集346支国家医疗队、4.26 万名医务人员和960名公共卫生人员紧急驰援重灾区，组织19 个省份釆取“一省包一市”的模式,对口支援湖北和武汉，彰显了全国“一盘棋”的鲜明特征。

三是强化“运筹帷幄”理念，不断谋求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孙子兵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略思想，是从战略全局上筹划指导战争、打赢战争的根本保证。面对新中国成立以来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应对难度最大的全球公共卫生突发事件，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审时度势、运筹帷幄，敢于斗争、敢于胜利，迅速、坚决、果断采取超常规的防控举措，不仅在较短时间内有效控制住了疫情，而且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加快恢复生产生活秩序，提出并抓好“六保”“六稳”措施的贯彻执行，经济重启取得积极成效。2020年3月份以来，各项经济指标逐步好转。5月份，全国经济运行秩序重回正轨，生产供给持续回升，内需复苏明显，就业和物价总体稳定，市场预期保持稳定。不仅如此，在防控疫情的同时，还催生并推动了消费、健康、办公、教育等领域新产业新业态的快速发展。这充分表明，中国经济经受住了疫情带来的严峻考验，表现出强大的韧性和巨大的潜能。

四是强化“争取先机”理念，稳步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孙子认为，用兵作战的一般规律，在于争取先机、掌握主动。而要做到争取先机、掌握主动，必须要有真正懂得“以迂为直”的将帅，强化“争取先机”的理念。例如，“高陵勿向，背丘勿逆”“围师遗阙，穷寇勿迫”等理念，是无数次战争经验与教训的沉淀和积累，是多少人用鲜血与生命换取的智慧结晶，应该予以充分尊重，并加以传承和借鉴。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立足我国国情，高瞻远瞩、统筹部署、系统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稳步提升，在这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交出了一份高水平的答卷：50 天内探索出7 版诊疗方案、6 版防控方案，研制出“无接触人体安检测温系统”“巡逻机器人”等现代科技产品，自下而上建立起“疫情追踪系统”“人群防疫管控追溯系统”“联防联控系统”“城市供给保障机制”等有关制度，实现“防”而不“乱”、“控”而不“停”的目标，确保了经济社会的平稳运行。

三、运用孙子兵学的思想方法，把握常态化疫情防控及重大公共危机处理的基本环节

此次新冠肺炎疫情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中国既是挑战，也是机遇，考验了“中国力量”，凝聚了“中国精神”，为全球抗击疫情提供了“中国经验”。运用孙子兵学的思想观点，重在把握四个关键环节：

1. 坚持“有备无患”。《孙子兵法》有言，“有备无患，自保而全胜”，“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这就告诉我们, 面对重大公共危机的风险系数不断提升,我们要打“有准备之仗”，要做足做好准备，才能保存自己，继而破敌取胜，赢得重大公共危机阻击战的最终胜利。一方面，四十多年改革开放的发展成就，为战胜疫情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强大的人才队伍和科学的制度保证；另一方面，疫情危机也暴露出我国公共卫生危机治理体系还有不少短板、软肋和漏洞，有的属于硬件方面，有的涉及人才培养，还有的分属制度与机制层面。“有备无患”，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乃至“不战而屈人之兵”。抗击疫情之初，习近平总书记就指出，要进一步健全国家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提高应对突发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能力水平。这也是我们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必须探索、研究和解决的重要课题。

2. 致力于“知彼知己”。“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无穷。”这一反映战争普遍规律的思想，在孙子时代是必须遵循的制胜法则，在今天的信息化时代依然是必须遵循的制胜法宝。毛泽东主席对这一规律曾给予高度评价：“孙武的规律，‘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仍是科学的真理。”这次疫情防控，我们之所以能够高位部署、全力以赴，正是常态风险识别能力提升、风险隐患排查工作向实、危机应对处置方案趋善的体现。信息科技的迅猛发展, 更加需要“先知”与“尽知”，需要在战略预测方面具有精准的前瞻性、精密的预见性和可靠的全域性。面对未来仍可能发生的公共危机，我们必须坚持在全面排查各种风险点、着力谋求先知先觉、深研危机治理规律上下功夫，不断总结经验和厚植工作优势，努力建设一支专业化人才队伍，为重大公共危机事件应对处置提供人才支撑，夯实筑牢重大公共危机预警治理机制体系，以便最终使应对处置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3. 力求“兵贵神速”。“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调兵遣将，须张弛有度，准确把握好时间节奏。“兵贵胜，不贵久。”战争中时间常常意味着生命。“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旷日持久的用兵打仗，不但军队士气会消磨殆尽，也会造成国力枯竭，带来不可避免的灾难。孙子兵学强调“兵贵神速”，认为用兵作战如果在时间管理上出现失误就会导致重大失败。面对重大公共危机事件，必须精确把握临机决策与常规决策的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科学决策。虽然在深度不确定的情况下，科学决策的难度很大，但也要果断决策，不能踌躇不决、贻误时机。新冠肺炎疫情危机之初，党中央在第一时间就果断决定“武汉封城”，这是我们阻断疫情蔓延并取得抗疫胜利的关键一步。此次抗击疫情，最能体现“兵贵神速”“以快制快”壮观场景的是：集中全国工程建设的“精兵强将”“能工巧匠”，10 天建成容纳1000张床位的“火神山”医院，12 天建成容纳1600 张床位的“雷神山”医院，而武汉市则用了不到3 个星期就建立了16 个、15000 张床位的“方舱医院”。这些，都让世界为之震撼。兰德公司的一些学者指出，面对这种深度不确定性，最好的策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是尽快收集、分析关键信息；二是迅速做出决策；三是动态评估决策的代价和收益；四是及时调整决策以减少代价、增加收益。所以，在应对处置重大公共危机过程中，我们必须充分发挥自身的体制优势，用好改革和创新经验，坚持“兵贵神速”，科学研判，及时决策，为危机的应对处置赢得宝贵时间。

4. 善于“顺势而为”。《孙子兵法》指出：“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如果说重大公共危机应对处置是一场战斗甚至说是一场战役或战争，那么就必须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势，是多方面的。而最大的势，是人。毛泽东主席再三告诫我们：“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这就要求我们学会蓄势、借势、用势，在常态治理中把握危机的特点和规律，在日常工作中加强学习和积累，建章立制并创新工作方法，把重大公共危机应对和处置的功夫做在平时。这样，当危机来临时才能处变不惊、游刃有余。“顺势而为”最大的着力点，就是要依靠人民。越是重大复杂的公共危机事件，越要充分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走人民战争的群众路线，这才是最大的优势，也是最为宝贵的历史经验。在这次疫情防控阻击战中，包括苏州在内，江苏立足经济社会发展优势，走出了一条“大数据+网格化+铁脚板”的疫情防控新路子，得到了中央领导的高度肯定。这是依靠人民“顺势而为”的集中体现。

综上所述，运用孙子兵学，回顾我们之所以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取得疫情防控的阶段性胜利，得益于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得益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无比优越，得益于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稳步提升，得益于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上下同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