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泰关系的发展及其前景

马银福

在“大国梦”的驱动下，莫迪政府提出的“东向行动”（Act East）比过去的“东向政策”（Look East Policy）更加进取和积极介入亚太和东亚地区事务。加强与东南亚国家的合作，是“东向行动”的重要内容，泰国也因此成为莫迪政府推行该政策的重要伙伴。对于一贯坚持“大国平衡”战略的泰国来说，出于国家和地区稳定以及地区权力平衡的考虑，也需要其他域外力量参与到东南亚地区事务中来，以实现东南亚的地区均势。印泰两国彼此的利益契合加快了在各个领域的合作，不但推进了两国关系，也可能影响到地区权力格局的变动和区域地缘政治演变，从而对中国周边环境和地缘战略利益产生重要影响。印泰关系取得了什么样的进展？未来合作前景如何？本文试图对这些问题加以探讨。

一、印泰合作的进展

2014年莫迪政府上台后，提出了“东向行动”政策，在该政策的驱动下，印度明显加强了与泰国在政治、经济、安全和文化领域的联系与合作，其中政治和安全方面的互动尤为引人注目，表明印度有意加强与泰国在战略层面上的合作，加快推进印度的“大国梦”。基于大国平衡战略和经济发展多元化的考虑，泰国也积极加强了与印度的合作。

（一）高层互访加强

印泰两国1947年建交，70多年来，两国关系总体上发展顺利，高层频繁互访，①例如印度前总理瓦杰帕伊分别在2002、2003年访问泰国，前总理辛格分别在2004、2009、2013年访问泰国，2016年莫迪总理访问泰国。泰国方面，前总理他信分别于2001、2002和2005年访问印度，2007年朱拉暖（临时）总理访问印度，2008年前总理颂猜访问印度，2011年前总理阿披实访问印度，前总理英拉分别于2012年1月和12月访问印度。2016年2月，印度副总统穆罕默德·哈米德·安萨里访问泰国，为50年来印度副总统首次访问泰国。参见“India-Thai Relations”，Indian Embassy Bangkok，November 2017，https：//www.mea.gov.in/Portal/ForeignRelation/27_Thailand_November_2017_new.pdf双边关系得到进一步提升和加强。2016年6月泰国巴育总理应邀访问印度，表示印度“东向行动”（Act East）政策与泰国的“西向政策”（Look West Policy）相契合。巴育总理指出，印度是亚洲大国，印度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在地区和世界舞台上具有重要影响力，其先进的工业、信息技术和学术得到国际认可。双方同意促进旅游、文化、宗教和教育领域合作，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RCEP）谈判和环孟加拉湾多部门技术经济合作倡议（Bay of Bengal Initiative Multi-Sectoral Technical and Economic Cooperation）（BIMSTEC）自由贸易区的谈判，促进两国陆路、水路和航空的互联互通，尤其是印缅泰三方高速公路和BIMSTEC高速公路建设。②② [泰]《泰国总理访问印度新闻公告》，泰国外交部，2016年6月17日，http：//www.mfa.go.th/main/th/media-center/28/67798-.html

2016年莫迪访问东盟期间承诺推动落实两国间的自由贸易协定，泰国学者认为泰国需要“重新看待印度”，因为印度作为亚洲经济增长最快、有能力成为在可持续发展、和平和稳定的亚洲地区领导人；同时印度也需要“重新看待泰国”，泰国具备充分的潜力成为东盟中心。两国关系应致力于双边贸易和投资，以及促进旅游业和民间交流，而这是印度可以很好地发挥软实力的地方。考虑到两国经济利益，应对中国在印太地区的权力有所警惕，已经到了印度政府从已有的友好关系中寻找与泰国政府合作的时候了。③Shristi Pukhrem，“India-Thailand Relations：A Strategic Review”，Prachachat，September 2018，https：//www.prachachat.net/world-news/news-2174012017年两国为庆祝建交70周年还举行了盛大庆祝活动。

2018年1月，在参加东盟-印度峰会前，巴育与莫迪举行会谈，巴育表示，泰国和东盟将促进与印度建设性伙伴关系，泰国作为东盟-印度协调国将全力促进各个领域合作。关于安全合作，印度认为泰国是其重要的海上邻国，将和泰国寻求新的海上合作，进一步加强在反恐和跨国犯罪上的紧密合作，促进旅游和民间交流。在地区合作方面，双方一致同意促进各个层面的互联互通，包括陆路和海路，特别是印太地区以及海上安全。印度称此次会谈双方就经济和商业交流、互联互通、防务、安全、文化合作和民间交流进行了建设性的对话。①“India，Thailand discuss economic ties，security”，Newindianexpress，January 2018，http：//www.newindianexpress.com/nation/2018/jan/25/india-thailand-discuss-economic-ties-security-1763173.html两国高层的持续交流和双边机制的定期会晤为印泰关系提供了重要的动力，并在商业、安全、人文交流等重要合作领域取得了积极进展。值得关注的是，除了印泰政府间的高层互访外，泰国王室成员也对印度进行了多次访问。例如朱拉蓬公主分别于2013和2015年访问印度，哇集拉隆功王子1998和2010年访问印度，而诗琳通公主从1987-2017年先后共17次访问印度。②“India-Thai Relations”，Indian Embassy Bangkok，November 2017，https：//www.mea.gov.in/Portal/ForeignRelation/27_Thailand_November_2017_new.pdf泰国王室成员对印度的访问，极大地促进了印泰之间的关系。

（二）经济合作日益密切

印泰两国在经济领域合作也进一步增强。1996-2002年印泰双边贸易额显著增加，③例如，1996-2002年印泰双边贸易额分别为88，310万美元、89，640万美元、70，810万美元、80，020万美元、119，220万美元、115，410万美元和87，290万美元。数据来源：[泰]《泰印自由贸易协定》，泰国国会办公室，2006年1月，https：//library2.parliament.go.th/ebook/content-ebbas/b46086_India.pdf1996-2006年泰国在印度共投资144个项目，投资总额为83，120万美元，主要投资行业为化工和造纸、电子和电器。2003年两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之后进一步促进了双边贸易，2006年印度在泰投资项目共18个，共投资267，100万铢，主要是化工和造纸、电子和电器。④数据来源：[泰]《泰印关系》，印度浦那泰国留学生联合会，https：//learningpune.org/indiaoverview//2011-2017双方贸易额从80多亿美元增加到100多亿美元。⑤2011-2017印泰贸易额分别为820，154万美元、887，377万美元、868，616万美元、865，433万美元、879，700万美元、829，200万美元、1，007，000万美元。数据来源：[泰]《泰印贸易投资统计》，泰印商务信息中心，https：//www.thaiindia.net/about-india/statistics-of-trade.html从产品结构来看，泰国出口印度的主要是消费品，例如塑料粒、纤维及纺织品、电器（空调、电视及零部件）、运输设备（汽车及其零部件）、动物/植物油、钢铁制品、机械及其零部件、化工产品、珠宝及装饰品、新闻纸、农产品，例如橡胶和糖等。泰国从印度进口的产品大多是原料，例如钻石、珠宝、黄金、化工产品、机械及其零部件、汽车零部件、植物油、铁和钢铁制品、合成纤维、海鲜和冷冻产品、医疗器械、咖啡、茶和香料等。①[泰]《泰印贸易概况》，泰国商务部信息技术中心，https：//www.thaiindia.net/images/2018/About_Thailand/Monthly-Report-TH-IN_Jan_to_March_2018.pdf同时，两国在多边和双边领域还签署了多份经贸合作协议，多边协议有《湄公河-恒河合作计划》（Mekong-Ganga Cooperation）、《环印度洋联盟》（The Indian Ocean Rim Association），以及《BIMST-EC自由贸易框架协定》（Framework Agreement on the BIMST-EC Free Trade Area）、《印度-东盟自由贸易协定》（ASEAN-India Free Trade Agreement）（AIFTA）等。目前印度是南亚地区泰国第一大贸易伙伴，②[泰]《泰印贸易持续增长，印度稳居南亚泰国第一贸易伙伴位置》，东盟信息中心，2019年1月16日，http：//www.aseanthai.net/ewt_news.php？nid=8715&filename=index印度在泰国投资有40多家企业，投资总额超过20亿美元，印度与东盟贸易额每年约为700亿美元，其中印泰贸易额为70亿美元。③Shristi Pukhrem，“ India-Thailand Relations：A Strategic Review ”，Prachachat，September 2018，https：//www.prachachat.net/world-news/news-217401泰国驻印度大使差立表示，泰国与印度之间的友好关系发展稳定，近年来两国在政治、经济、商贸、投资等方面的合作不断获得巩固。④《驻印度大使：泰印关系发展稳定》，泰国网，2016年3月29日，http：//www.taiguo.com/article-3634-1.html

（三）安全合作逐步推进

早在1995年，泰国海军就开始与孟加拉国、印度尼西亚、新加坡、斯里兰卡和马来西亚的部队一起参加印度的年度“会议”（Milan）演习。⑤Evan S.Medeiros，Keith Crane，Eric Heginbotham，eds.The Responses of U.S.Allies and Securi⁃ty Partners in East Asia to China’s Rise，Rand Corporation，2008，p.154.进入21世纪初以来，泰国与印度的安全关系显著加深。2001年，泰国同意在联合国框架下与印度合作打击恐怖主义。⑥“Thailand to Work with India on Security Cooperation，”Asia Pulse，November 27，2001.2003年两国签订“泰-印安全合作联合工作组”协议（Thailand-India Joint Working Group on Security Cooperation-JWG），该工作组成为双方在情报、军事、毒品、洗钱、反恐、武器走私、非法入境、经济和网络犯罪等方面协调合作与信息交流的机制。事实上，印泰已经进行了一系列双边防务互动，包括定期联合演习、军官培训等。2005年6月，他信总理和辛格总理承诺扩大在贸易、政治事务和安全方面的合作。双方同意在印度洋进行联合海军巡逻，以阻止向斯里兰卡和印度东北部的叛乱组织走私违禁品。①P.S.Suryanarayana，“India Signs Maritime Accord with Thailand”，The Hindu，May21，2005.

印泰间的安全合作已逐渐向机制化、制度化发展，两国各军种之间已形成了合作交流机制。例如海军之间的“海军-海军人员对话”（Navy to Navy Staff Talks）会议，空军之间的“空军对话”（Air Staff Talk）会议等。②[泰]《泰印政治、安全和军事关系》，泰国驻印度大使馆，http：//newdelhi.thaiembassy.org/th/thailand-india-relations-th/political-and-security-cooperation-th/2007年两国军队开始举行联合训练，2011年两国国防部举行首次高层次对话，最近一次是在2014年举行。2012年两国签署了《防务合作谅解备忘录》，2015年印度第一次以观察员身份观摩“金色眼镜蛇”（Cobra Gold）演习，之后印度每年均派出工程兵、观察员和医疗分队参加演习。两国的军队和空军每年举行一次双边演习，其它正在进行的防务合作倡议包括每半年一次的海军联合海上巡逻和在彼此机构的军官培训。③“India-Thailand Relations”，Indian Embassy Bangkok，November 2017，https：//www.mea.gov.in/Portal/ForeignRelation/27_Thailand_November_2017_new.pdf2016年1月18日在新德里举行的印泰“安全合作联合工作组”第十次会议强调，将进一步加强两国在反恐、网络安全、贩卖人口和毒品、跨国经济犯罪等领域的合作。2016年2月印度副总统哈米德·安萨里首次访问泰国，此次访问也主要集中在防务与安全领域，包括反恐和海上安全合作，安萨里认为双方在加强防务合作方面有巨大潜力。④Prashanth Parameswaran，“India，Thailand Talk Defense During Vice President Visit”，the Diplomat，February 2016，https：//thediplomat.com/2016/02/india-thailand-talk-defense-during-vice-president-visit/2016年3月泰国副总理兼国防部长巴逸访问印度，会见了印度国防部长和国家安全顾问，双方讨论了恐怖主义、毒品走私和网络犯罪等议题，同意建立非军事联合安全委员会以加强战略协调、安全合作和维护战略伙伴关系。⑤Prashanth Parameswaran，“India，Thailand Set Up New Joint Security Commission”，the Diplomat，March 2016，https：//thediplomat.com/2016/03/india-thailand-set-up-new-joint-security-commission/2016年6月印泰发表的《印泰联合声明》指出，双方对加强海上领域合作，包括打击海盗合作、海上航道安全，包括海岸警卫队之间合作，以维护和平、确保印度洋航行安全表示浓厚兴趣。双方认识到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威胁日益增加，并同意加强这方面的实质性合作。①“Joint Statement by India and Thailand on the occasion of the State Visit of Prime Minister of the Kingdom of Thailand General Prayut Chan-o-cha to India”，泰国驻印度大使馆，2016年6月17日，http：//newdelhi.thaiembassy.org/wp-content/uploads/2016/07/PM-Visit-India-Joint-Statement.pdf从2006年开始，印泰两国军队每年都举行代号为“迈特里”（Exercise Maitree）的年度联合演习，印度认为，在全球恐怖主义形势不断变化的背景下，与泰国进行迈特里演习对于两国面临的安全挑战而言意义重大。演习范围包括连级联合训练，内容涉及丛林和城市场景中的反恐行动。联合军事演习将提高印度陆军和泰国皇家陆军之间的防务合作水平，从而进一步促进两国之间的国防合作和双边关系。②“Indo-Thailand Joint Military Exercise Maitree-2019？”，Press Information Bureau？Government of India Ministry of Defence，September12，2019，https：//pib.gov.in/newsite/PrintRelease.aspx？relid=1931552018年5月两国签署了《泰国陆军与印度陆军联合训练计划》，2018年8月，印泰举行了代号为“友谊-2018”的联合训练，以加强两军之间的友好关系，同时交流在反游击和反恐的经验和战术训练，这也是两军第三次的联合训练。③[泰]《泰印两军下周开始“友谊-2018”联合训练》，2018年8月2日，https：//www.benarnews.org/thai/news/TH-IN-military-08022018155443.html2018年6月巴育总理访问印度期间，莫迪总理和巴育总理就一系列问题进行了广泛的会谈，议题包括加强防务与安全合作，以及在中国强硬姿态下的南海局势。④“India，Thailand to firm up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the Economictimes，July 2018，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india-thailand-to-firm-up-maritime-security-cooperation/articleshow/52764971.cms2018年8月，印度国防部长尼玛拉·西塔拉曼（Nirmala Sitharaman）访问泰国，双方就未来进一步扩大在安全领域的合作进行磋商，包括海上安全、三军训练与教育、研发、国防工业、东盟框架内合作，以及次区域环孟加拉湾多部门技术经济合作倡议框架内的合作。⑤[泰]《巴逸会见印度防长，重申两国关系牢固》，泰叻报网站，2018年8月27日，https：//www.thairath.co.th/content/1362913

（四）人文交流持续不断

印泰文化交流是在两国政府间签订的文化交流项目框架下开展的。2016年巴育总理访问印度期间，两国签署了2016-2019年《印泰文化协议计划》。2009年印度在曼谷开设了一个印度文化中心，泰国许多著名的大学设立了印度研究中心或印度研究的本科和硕士专业，如朱拉隆功大学、法政大学、玛希隆大学等。①[泰]《泰印文化和民间交往》，泰驻印度大使馆，http：//newdelhi.thaiembassy.org/th/culturaland-p2p-cooperation-th/这些大学除了举办印度电影节和美食节等活动外，还定期组织参观印度文化团体。2005年印泰签署了教育领域合作谅解备忘录，2017-2018年，印度政府通过各种计划向泰国学生提供82个奖学金名额，②“India-Thai Relations”，Indian Embassy Bangkok，November 2017，https：//www.mea.gov.in/Portal/ForeignRelation/27_Thailand_November_2017_new.pdf印度政府每年给泰国学生提供超过100个奖学金的硕博名额到印度留学。③[泰]《泰印文化和民间交往》，泰国驻印度大使馆，http：//newdelhi.thaiembassy.org/th/cultural-and-p2p-cooperation-th/2017年，印度将第一个世界梵文奖颁发给了诗琳通公主，以表彰她在促进外国梵文研究方面所做的贡献，同时为庆祝印泰建交70周年，诗琳通公主还在泰国举办了“我在印度的美好回忆时刻”主题摄影展。旅游方面，现在两囯间每周超过150个航班，每年超过一百万印度游客到泰国旅游，④例如2016-2018年印度赴泰游客人数分别为1，194，508人、1，415，197人和1，596，772人，数据来源：[泰]泰国国家统计局：https：//www.mots.go.th/more_news.php？cid=411而每年到印度旅游的泰国游客约为12万人。

此外，印泰双边关系根植于两国间的历史，悠久的社会、文化交流和广泛的民间交往。两国有着悠久的文化和宗教历史渊源，印度文化是泰国最重要的文化源头，对泰国文化的影响也最大，泰国也是“南传佛教文化圈”国家之一。古代印泰两国交往主要以宗教和文化为主，印度佛教和婆罗门教对泰国的影响超过了上千年，公元前三世纪印度佛教就已经传入到泰国佛统地区，⑤邓殿臣：《南传佛教史简编》，中国佛教协会出版社1991年版，第115页。13世纪中叶，泰国的第一个王朝素可泰王朝建立之前，印度文化的影响已达千年之久。⑥裴晓睿：《印度诗学对泰国诗学和文学的影响》，载《南亚研究》2007年第2期，第73页。13世纪之后佛教成为泰国的主流宗教，而无论是素可泰时期还是阿瑜陀耶时期，佛教都是泰国占主导地位的宗教。东南亚国家包括泰国在内国家的世界观是印度教-佛教的曼陀罗（mandala）宇宙观，而曼陀罗是东南亚大陆古代国家体系的基础。⑦Martin Stuart-Fox，“Southeast Asia and China：The Rol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in Shaping Future Relations”，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26，No.1，April 2004，pp.116-139.此外，泰国的语言、艺术、建筑、文学、舞蹈、音乐、戏剧、法律以及风俗习惯（节日）都是来自印度或受到印度影响下形成的。例如泰语中约有一半的词汇是源于巴利语和梵语，泰国著名的文学作品《拉玛坚》即来源于印度史诗——《罗摩衍那》，泰国古典舞剧——孔剧和戏剧也是来自《罗摩衍那》的灵感，泰国传统节日——宋干节和水灯节分别来自印度的洒红节（Holi）和排灯节（Diwali）。①Arenla Jamir，“India and Thailand share deep-rooted ties”，the Diplomat，March 2018，https：//thediplomat.com/tag/india-thailand-relations/此外印度文学《佛本生经故事》对泰国人行善戒恶影响不小。印度艺术对泰国影响主要体现在佛教建筑上，例如佛塔、佛像、壁画等。1872年拉玛五世曾到印度游历，拉玛六世到印度研究文学。②[泰]《印度与泰国》，http：//www.satit.up.ac.th/BBC07/AroundTheWorld/ir/62.htm除了佛教对泰国的重大影响外，印度教对泰国文化也有着重要影响，主要体现在大众信仰、语言文学、皇室礼仪和独立的印度教四个方面。③金杰：《泰国宗教文化中的印度教元素探析》，载《世界宗教文化》2018年第2期，第78-81页。另外，印泰两国不存在领土争端或者宗教、民族和种族冲突，反而宗教与文化上的历史渊源关系使得泰国对印度文化有天生的好感，文化与宗教上的亲缘关系成为促进印泰关系的积极因素。

总之，国家战略层面上的契合，加之印泰不存在历史恩怨与领土争端，以及宗教文化上的天然的亲缘关系，为两国在各个领域的合作奠定了良好基础。

二、印泰合作发展的动力

冷战期间，印度坚持和平共处原则和不结盟运动，但与苏联签订了准军事同盟性质的条约，泰国则加入以美国为首的自由主义阵营，由于泰国是东南亚条约组织 （Southeast Asia Treaty Organization）成员国，在印巴克什米尔争端上支持巴基斯坦，印泰关系因此而疏远。到了80年代末两国关系开始升温，印度从1991年提出“东向政策”到2014年提出“东向行动”，其目的都是为了加强与东南亚的经济、安全和政治联系，以及东亚特别是中、日、韩三国关系。无独有偶，1991年泰国差猜政府（1988-1991）提出了“西向政策”（Look West Policy），旨在扩大与泰国西面国家的贸易、投资，促进出口，寻求原料，以挖掘未来的贸易市场和投资来源。西面国家具体包括南亚印度、孟加拉国和斯里兰卡以及中东和非洲，特别是印度，泰国认为印度具有较大增长潜力，将是泰国巨大的市场，也是通向南亚的大门，但因当时国内政局不稳而作罢。到了差瓦立·永猜裕（1996-1997）政府时期“西向政策”再次被提出并逐渐成形，永猜裕政府提出加强与南亚次大陆经济合作，特别是在2001-2003年他信政府时期两国关系得到了快速发展与加强，2005年双方成立联合工作组以跟进和推动双边各个领域合作，以及在东盟+1（印度）、东盟+6（中、日、韩、澳、新西兰和印度）、湄公河-恒河合作计划（泰、缅、老、越、柬和印）等多边框架下的合作，上述合作机制进一步促进了两国经贸关系。事实上，就两国合作动机而言，彼此都有各自的利益需求，这是促成两国合作的根本动因。

（一）印度的利益和考虑

1.实现世界大国梦想

印度一直努力从地区大国向世界大国转变，早在印度独立以前，尼赫鲁就开始推行反殖民主义政策，其部分动机在于极力想重建一个印度称大的世界。①[美]斯蒂芬·科亨：《大象与孔雀——解读印度大战略》，刘满贵等译，新华出版社2002年版，第20页。印度提出的“东向政策”以及加强与泰国合作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世界大国梦，而不仅仅局限于在南亚次大陆和印度洋称霸，“印度自独立以来一直追求成为一个世界性大国而非地区性大国。”②孙西辉，金灿荣：《地区大国的“大国平衡外交”：以印度为例》，载《南亚研究》2017年第2期，第66页。而在其第一任总理尼赫鲁所著的《印度的发现》就已明确地表达了这一梦想：“印度以它现在所处的地位，是不能在世界上扮演二等角色的。要么就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要么就销声匿迹。中间地位不能引动我。我也不相信任何中间地位是可能的。”③[印]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印度的发现》，齐文译，世界知识社1956年版，第57页。从此印度的大国梦成为独立后“几代印度政治精英的期待，是印度对外目标中最迫切、最深层的渴求”，认为其国际地位应与美国、苏联和中国相提并论。④毛悦：《印度的大国观与东向政策》，李文，毛悦主编：《中印智库论坛报告（2016）》，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93-94页。当前在莫迪政府领导下，印度也正向“全球领导者”迈进。然而由于印度三面环山的特殊地理环境，从地区性大国走向世界性大国关键一环就是突破地理上对国家力量投射的限制，对印度来说有两条路：要么向西经中东或非洲到达大西洋，要么向东经东南亚进入太平洋，但向西受到巴基斯坦及中亚国家的掣肘，而向东一方面地理上与东南亚毗邻，与东南亚大陆国家在文化、宗教上有历史渊源关系，因而被印度定位为“延伸的周边地区”，①Jaswant Singh，“What Constitutes National Security in a Changing World Order？ ”India’s Strategic Thought，2001。转引自胡志勇：《21世纪初期南亚国际关系研究》，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3年版，第301页。因此，东向是印度谋求向外发展的最佳途径。另一方面亚洲地区已成为世界经济的增长点，目前印泰两国每年的双边贸易额接近80亿美元，泰国也成为东盟地区印度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仅次于新加坡。②Dipanjan Roy Chaudhury，“India，Thailand to firm up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the Economictimes，July 2018，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india-thailand-to-firm-upmaritime-security-cooperation/articleshow/52764971.cms当前两国都在进行全面改革，③例如，2014年莫迪政府上台之后，在国内采取多项改革政策，包括“印度制造”（Made in India）、“新德里-孟买经济走廊”（Delhi-Mumbai Economic Corridor）“技能印度”（Skill India）、“智能城市”（Smart Cities）、“数字印度”（Digital India）。泰国则提出了4.0版战略和“20年国家发展战略”，倡导发展数字经济，以创新经济推动经济增长。印度的“印度制造”追求的是可持续和广泛的经济增长，而泰国的4.0战略正在将经济转型为创新驱动型经济，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对两国来说，印度的“东向政策”与泰国的“西向政策”二者具有互补关系，从而在国家战略层面拉近了两国之间的关系，也是推动印泰合作的重要动力。同时，加强与东南亚和东亚联系可以使印度融入东亚经济发展的潮流之中。因此，在1991年印度就提出的“东向政策”是向大国梦迈出的关键性一步。

印度“东向政策”从提出到2013年已有22年历史，在这期间，“东向政策”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91-2003年，这一阶段与东盟的关系主要强调贸易和投资为主，取得的具体成就包括1992年正式成为东盟的对话伙伴国，1995年成为东盟全面对话伙伴国，2002年与东盟举行了首次峰会，2003年与东盟签署合作框架协议，与越、老、柬、泰、缅五国签署《湄公河-恒河合作计划》（Mekong-Ganga Cooperation），与不丹、尼泊尔、斯里兰卡、缅甸和泰国签订环孟加拉湾多部门技术经济合作倡议（BIMSTEC），该合作倡议是唯一连接南亚与东南亚的合作框架，旨在促进贸易、投资、工业、技术、人力资源开发、旅游、能源和基础设施合作。印度想借此试图把南亚与两个重要的东南亚国家（指缅甸和泰国）联系起来，“印度官员把它看作是联系东盟的桥梁”。①[美]斯蒂芬·科亨：《大象与孔雀——解读印度大战略》，刘满贵等译，新华出版社2002年版，第275页。2004-2013年是第二个阶段，这一阶段印度扩大了合作领域和范围，合作范围以东盟为中心扩大到澳大利亚和东亚，合作领域扩大到政治、安全以及互联互通。具体成就包括建立印度-东盟绿色基金，2005年与泰国签署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宣布2006年为印中友谊年，2009年签署《印度-东盟自由贸易协定》，以及与韩国签署《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等。“东向政策”经过20多年的发展，使印度与东盟在经济合作领域取得了长足发展，显著增强了印度与东盟的经济联系。印度-东盟贸易额从1991-1992年的23亿美元增加到2014年的7，652，000万美元。②Sophana，“From‘ Look East Policy’to‘Act East Policy’and Northeast of India：Gateway to ASEAN”，http：//www.lc.mahidol.ac.thlcjournalFullPaperJLC35-2-Sophana-SC.pdf此外，外交上，加强与东盟以及其他国家的战略伙伴关系和安全合作，邀请其他国家到印度投资。到2014年印度政府的“东向政策”已不再仅仅满足与东盟的合作，而是为了更进一步加强与美、日、中等国的联系。2014年11月莫迪在东盟-印度第十二届峰会上提出了“东向行动”，这被认为是“东向政策”开始进入第三阶段。将“东向政策”改为“东向行动”表明“印度将东南亚地区视为优先的反映”，意味着印度政府对于地区事务将采取更为主动、行为导向的模式，推动以安全议题为优先的地区整合。③Chietigj Bajpaee，“Dephasing India’s Look East/Act East Policy”，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2，2017，pp.358-359.“东向行动”的特点之一是强调3C，即文化、商业和互联互通（culture，commerce and connectivity），其目的一方面制衡中国，另一方面通过陆路、水路和航空上的互联互通促进经济与文化合作。④Sophana，“From‘ Look East Policy’to‘Act East Policy’and Northeast of India：Gateway to ASEAN”，http：//www.lc.mahidol.ac.thlcjournalFullPaperJLC35-2-Sophana-SC.pdf2018年1月东盟-印度举行建立合作25周年峰会，峰会回顾了之前的工作，并为促进东盟-印度战略伙伴关系指明方向，并以《东盟-印度峰会新德里宣言草案》作为保障，该文件表明了东盟与印度增强战略伙伴关系的政治意向，而战略伙伴关系以政治与安全、经济、社会与文化为三个支柱，同时还致力于促进互联互通和缩小地区差距，以及促进地区的稳定与繁荣，①[泰]《巴育总理筹备1月25-26日东盟-印度峰会》，2018年1月20日，https：//news.mthai.com/general-news/612252.html印度-东盟关系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2.借道泰国进入东南亚和亚太

印度想要顺利推进“东向政策”，加强与东盟合作，关键一步是要找到东进的突破口。随着印度战略重心东移和缅甸国内政治改革推进，印缅两国在政治、经贸、基础设施建设、军事-安全、能源、人文、区域合作等领域的合作发展迅速。②参见吴兆礼：《缅甸政治改革以来印度与缅甸关系的进展与趋势》，载《南亚研究季刊》2014年第2期，第26页。刘稚，黄德凯：《近年印缅关系的新发展及动因和影响》，载《南亚研究季刊》2016年第3期，第26-29页。徐菲，文富德：《印度“新邻国外交”战略及其对华影响》，载《国际展望》2018年第2期，第57页。根据印度“东向行动”政策，新德里正通过互联互通、商业和文化促进与东盟地区的关系，③“India，Thailand discuss economic ties，security”，Newindianexpress，January 2018，http：//www.newindianexpress.com/nation/2018/jan/25/india-thailand-discuss-economic-ties-security-1763173.html可以预见，当印度与缅甸在经贸、基础设施等关键领域的互联成功之后，泰国将是印度走向东南亚大陆的必经之道，更重要的是印度与泰国的良好关系是印度与东盟战略伙伴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④“India-Thailand Relations”，February2018，http：//indeethailand.com/india-thailand-relations/鉴于泰国的地缘政治位置、经济利益以及对中国崛起的担忧，新德里方面认为是时候利用它在曼谷的善意了，⑤Tridivesh Singh Maini，“Thailand’s Relevance for India’s Act East Policy”，the Diplomat，September 2017，https：//thediplomat.com/2017/09/thailands-relevance-for-indias-act-east-policy/而泰国对印度最大的价值是其地缘政治优势。泰国地处东南亚中心，西接缅甸，东连老挝，东南与柬埔寨接壤，与越南近在咫尺，南与马来西亚毗邻，西邻安达曼海，东濒泰国湾，是连接印度洋和太平洋的战略要点。在次区域层面，泰国既是湄公河次区域中心，也是东盟的交通枢纽，极佳的地理战略位置是推动印度加强与泰国合作的关键因素。1991年印度提出“东向政策”目的就是进一步加强东盟和东亚关系。实施对象由东南亚国家扩展到东亚地区，合作领域从经济领域扩展到政治、安全领域，从而在东亚地区扩展影响力。⑥孙西辉，金灿荣：《地区大国的“大国平衡外交”：以印度为例》，载《南亚研究》2017年第2期，第67页。

与此同时，通过建设连接印缅泰高速公路，除了从陆路联通东盟国家外，还可以促进印度东北部的经济发展。由于印度东北7邦位于南亚内陆腹地，地理位置闭塞，交通不便，是印度经济较为落后地区，高速公路的通车将极大促进印度东北地区与缅甸、泰国的经济联系，打通印度东北向外发展的通道，从而促进东北地区的经济发展。此外，泰国作为东盟核心成员国，在东盟具有重要地位，2019年泰国成为东盟轮值主席国，在东盟中的作用和地位进一步得到提升。印度认为泰国是印度与东盟各国的关系的“中心支柱”（central pillar），在涉及海事安全、贸易和投资、教育、旅游和太空研究等一系列问题的谈判中很可能占据突出地位。①“India，Thailand to firm up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the Economictimes，July 2018，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india-thailand-to-firm-up-maritime-security-cooperation/articleshow/52764971.cms为了有效配合实施莫迪政府提出的“东向行动”政策，印度海军修订了其海上安全战略。修订后的《确保海上安全：印度海上安全战略》（Ensuring Secure Seas：Indian Maritime Security Strategy）表达了印度对航行自由和印度-太平洋交通线路安全的关切。新海军理论的主要目标之一是“提供使用海洋的自由”，因为这与印度的国家利益直接相关。②“Ensuring Secure Seas：Indian Maritime Security Strategy，”Naval Strategic Publication，October 2015，http：//indiannavy.nic.in/sites/default/files/Indian_Maritime_Security_Strategy_Document_25Jan16.pdf.该战略提到了海洋自由、《联合国海洋法公约》（UNCLOS）以及多边合作，这些都表明印度越来越愿意在印度洋地区发挥其影响力，并通过参与南海事务而在太平洋取得进展。③Bibek Chand，Zenel Garcia，and Mr.Kevin Modlin，“Southeast Asian Hedging and Indo-Japanese Strategies for Regional Balance”，Journal of Indo-Pacific Affairs，Winter2018，https：//www.airuniversity.af.edu/Portals/10/JIPA/journals/Volume-01_Issue-2/03-Chand%20et%20al.pdf总而言之，印度加强与泰国合作是其实施“东向政策”的一个重要环节，尤其是印缅泰三方高速公路的修建，将南亚和东南亚连在一起，极大地促进印度与缅甸、泰国及东盟国家的商品与人员的流通，加快印度对东南亚影响力的扩张。

3.制衡中国

随着中国政治、经济和军事能力的发展，中国不仅在军事防御方面成为第二大支出国，而且越来越有能力向印度洋和太平洋投射力量。④David Shinn，“China’s Power Projection in the Western Indian Ocean，”Jamestown Foundation，China Brief 17，No.6 ，2017，https：//jamestown.org/program/chinas-power-projection-western-indianocean/面对中国的崛起和在东南亚地区不断扩大的影响力，印度也需要寻找新的盟友。①[泰]《印度-泰国：经济繁荣，商业合作兴盛》，2004年4月11日，https：//positioningmag.com/16082此外，中国与印度邻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政治和经济伙伴关系，引发了印度以“珍珠链”形式被包围的担忧。②James R.Holmes，“China's‘String of Pearls’：Naval Rivalry or Entente in the Indian Ocean？”World Politics Review，March1，2016，http：//www.worldpoliticsreview.com/articles/18085/china-s-stringof-pearls-naval-rivalry-or-entente-in-the-indian-ocean这对于将印度洋视为关键利益的印度来说，引发了极大的关注，因此，印度希望采取相应措施反制中国。在莫迪政府带领下，印度加快了与东南亚国家的接触，特别是与缅甸和泰国的合作，以此证明其力量投射能力和增强在中国“后院”的影响力。③Danielle Rajendram，“India's New Asia-Pacific Strategy：Modi Acts East，”Lowy Institute，2014，https：//www.lowyinstitute.org/sites/default/files/indias-new-asia-pacific-strategy-modi-actseast.pdf印度学者认为，印度与泰国以及其他国家的合作可以阻挡中国在东盟影响力的扩张。④Shristi Pukhrem，“India-Thailand Relations：A Strategic Review”，Prachachat，September 2018，https：//www.prachachat.net/world-news/news-217401“印度进入东南亚既可以突破印度洋的限制，融入和分享亚太经济的腾飞，也是对中国在南亚活动的战略反制。”⑤刘少华，高祖吉：《印度崛起对中国地缘政治的影响》，载《南亚研究》2011年第2期，第27页。美国和印度政府官员都认为，印度在东南亚的安全角色是制衡中国的一种手段。由此可见，印度加强与泰国的联系，其制衡中国的目的不言而喻。

（二）泰国的利益和考虑

1.实现经济战略选择多元化

泰国认为与印度合作，无论是政治、安全、经济、社会以及地区权力平衡，泰国都将是受益者。一方面印度是世界上第二大人口大国，达到13.39亿（2017年），国内生产总值（GDP）达到1.91万亿美元（2015-2016年），国民人均收入为1553.85美元（2015-2016年），国内生产总值2013年增长6.6%，2014年增长7.2%，2015年增长7.6%，2016年增长7.6%，⑥吕昭义主编：《印度国情报告》，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32页。拥有庞大的市场潜力，作为世界第二大新兴国家和新兴市场对于泰国未来经济发展来说是难得的机遇。印度是泰国在南亚的主要贸易伙伴，预计到2021年双边贸易将增长87.13%，从2016年的85.5亿美元增至160亿美元。①“India-Thailand Relations”，February 2018，http：//indeethailand.com/india-thailand-relations/泰国也一直重视印度在地区的战略意义，印度作为新兴的经济国家以及“金砖四国”成员之一，蕴藏着巨大的商机与潜力，尤其是中高端市场，有近3亿人的消费需求，超过一半的人口年龄低于25岁，2005-2010年GDP平均增长率达到8.5%，2010年更是超过中国达到10.3%。同年泰国出口到印度增长到54%，出口额为63，900万美元，2007年外汇储备达到1060亿美元，外债也是最少的国家，只占到GDP的16%，②[泰]《印度-泰国：经济繁荣，商业合作兴盛》，2004年4月11日，https：//positioningmag.com/160822016年印度是南亚地区泰国最大贸易伙伴，已成为泰国经济发展引擎之一。另一方面，印度加大了军事力量投入和建设，印度在软件技术、工商管理方面具有优势，金融、工程、信息技术，以及军事和武器装备、航天技术在世界上也处于领先地位。其中军事装备和航天技术对泰国有一定的吸引力，尤其是海军力量的发展，不仅成为印度洋上的霸主，还将其触角伸到了南海和东海，例如与越南、日本等国进行联合演习等。最后，有助于泰国实现经济发展多元化，减少对中美日主要贸易伙伴依赖。从2010年至今，中美日是泰国排名前三的贸易伙伴，③2010年日本是泰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从2011年开始，中国成为其第一大贸易伙伴，日本排名第二，美国第三，并一直持续到2019年。参见泰国商务部国际贸易谈判部：http：//www.dtn.go.th/index.php？option=com_smileportal&view=category&layout=category&Itemid=1576而2018年的中美贸易战给泰国敲响了警钟——过于依赖中美经济会给泰国造成巨大的贸易损失，因此，泰国希望增强与印度的经济合作来分散风险，对冲中美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以便降低经济损失。

2.实现地区大国平衡

自2000年以来，随着中国崛起，从奥巴马政府提出“重返亚太”战略，再到特朗普的“印太”战略，美国对中国的威胁认知也逐步升级。④例如小布什政府将中国视为“竞争对手和潜在的地区竞争对手”，参见Diane K.Mauzy and Brian L.Job，“U.S.Policy in Southeast Asia：Limited Re-engagement after Years of Benign Neglect”，Asian Survey，Vol.47，No.4，July/August 2007，p.631.奥巴马政府视中国为“战略竞争对手”，参见朱锋：《中美战略竞争与东亚安全秩序的未来》，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3年第3期，第8-9页。特朗普政府除了将中国明确列为“战略竞争对手”外，还把中国定位为“修正主义国家”。参见White House，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December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17/12/NSS-Final-12-18-2017-0905.pdf。中美两国在亚太地区的竞争日益激烈，为防止未来美中或中日在东南亚竞争加剧造成地区均势失衡，以及在中美之间的战略选择空间被压缩的风险，泰国不得不寻求新的力量来实现地区均势。而泰国既是美国的军事安全同盟国，同时中国是其最大贸易伙伴和第一大游客来源国，因此在面对将来出现地区权力失衡或战略选择时，在中美间寻求平衡变得非常困难，势必会导致在中美间出现选择困境。①凌胜利：《双重困境与动态平衡——中美亚太主导权竞争与美国亚太盟国的战略选择》，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8年第3期，第71页。尤其是特朗普政府2017年12月份公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对东南亚国家的定位相当模糊，在“印太”章节只有一小部分涉及到东南亚，尽管称“泰国、菲律宾仍然是美国重要的盟友”，但与2010和2015年《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相比，这种描述要粗略的多。②任远喆：《特朗普政府的东南亚政策解析》，载《美国研究》2019年第1期，第55页。“特朗普对东南亚地区的重视程度有限，东南亚国家需要采取新的举措来应对特朗普政府与前任不一致的政策轮廓和主张。”③Li Jie Sheng，“Donald Trump's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and Southeast Asia”，the Diplomat，December 28，2017。转引自任远喆：《特朗普政府的东南亚政策解析》，载《美国研究》2019年第1期，第55页。对二战以来安全上一直倚重美国的泰国来说，美国对东南亚和泰国的态度与政策的变化引起了部分东南亚国家和泰国不同程度的不安，东南亚各国也相应调整了各自的对外战略，对中国崛起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以及对中国的安全担忧增强了印度在该地区的重要性。

印度作为一个正在崛起的地区大国，对泰国最大的吸引力是其作为地区大国所具备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的平衡优势。除了美、中、日三国之外，印度是泰国心目中亚太地区的第四大国，是泰国实现大国平衡战略的重要“备胎”，是另一支可倚重的外部力量，也是对冲亚太地区不断变化的地缘政治格局，抵消中美竞争可能造成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因素的潜在力量。鉴于自1962年中印边界战争以来，印度与中国的关系起伏不定，新德里自然会成为印度与中国之间的战略杠杆。由于印度在东南亚没有任何领土要求，也没有与该地区国家发生冲突的历史，它已成为该地区小国的潜在安全提供者。④Bibek Chand，Zenel Garcia，and Mr.Kevin Modlin，“Southeast Asian Hedging and Indo-Japanese Strategies for Regional Balance”，Journal of Indo-Pacific Affairs，Winter2018，pp.39-40.因此，在亚太地区权力格局不断变化的背景下，泰国为了减小风险，应对未来不确定性，在各个领域加强了与印度的联系与合作。东盟也认识到了印度的作用，认为它可能是对中国未来任何潜在威胁的一种制衡，因此邀请印度加入东盟地区论坛（ARF）。①Amitav Acharya，“Will Asia's Past Be Its Future？”，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28，No.3，Winter 2003/2004，pp.150-151.正如“许多东南亚国家认为印度是‘留着下雨天用’的雨伞，也就是说，是一股对强大中国的潜在平衡力量。”②斯蒂芬·科亨：《大象与孔雀——解读印度大战略》，刘满贵等译，新华出版社2002年版，第278页。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印泰合作动机的异同和特点，印度看重的是泰国在东南亚的地缘政治优势，希冀以泰国为跳板，使泰国成为继缅甸之后的第二个战略切入点，打通进入亚太和东亚通道，从而扩大与东盟合作，强调在政治和安全领域加强与泰国合作，进而在亚太事务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制衡中国不断增长的地区影响力，进而实现由地区大国向世界大国的转变。对泰国而言，首先看重的是印度在地区所拥有的巨大经济潜力，泰国希望搭印度崛起的顺风车带动本国经济发展，减少对中、美、日等主要贸易伙伴国的依赖，实现经济战略选择多元化。其次，努力维护地区权力平衡，尤其是在中美亚太地区战略竞争加剧，地区次级国家和行为体的兴起，东南亚地区面临更为复杂的外部环境的背景下，泰国希望引入印度来平衡中、美、日在地区的力量平衡，维持原有的地区秩序，确保地区均势，以便更好的维护自身国家利益。在应对中国崛起方面，印度更担忧中国在地区影响力的扩张，其制衡中国的动机和意图较为明显；而泰国只是希望平衡中国的地区影响力，不使中国影响力过于强大而打破原有的地区均势，如果说印度是直接制衡的话，那么泰国只是软制衡（soft balancing）。简而言之，印泰合作动机各有侧重，印度注重政治和安全合作，重视的是地区的战略利益，泰国更看重经济合作，强调国家和地区利益。

三、印泰合作发展的前景

印度作为地区大国，既有大国理想和抱负，也有“制衡”大国的手段，同时领导人也有坚定的信念和灵活的外交手段。③孙西辉，金灿荣：《地区大国的“大国平衡外交”：以印度为例》，载《南亚研究》2017年第2期，第68页。在国际和地区竞争之中，尽管泰国外交特点是“随风倒”，但它会尽力避免成为任何一大国任意摆布和操纵的棋子，它更愿意做的是利用自身地缘政治优势，以局外人或中间人的身份为各大国间合作或冲突提供协商平台，并在其中进行斡旋与沟通，起到一个连接与协调作用。印泰合作也可以说是印度和东盟国家合作的尝试，如果成功，印度就可借助泰国地缘政治优势，加强与老挝、柬埔寨和越南的联系与合作，从而增强在东盟内部影响力，提升自己在东南亚地位和影响力，反之则会迟滞印度扩张影响力的步伐和大国梦的实现。对泰国而言，加强与印度合作，不仅可以获得政治、经济、军事、社会、文化等诸多好处，更为重要的是在面临域外大国竞争加剧，地区均势失衡的情况下，对一直奉行大国平衡的泰国来说，印度的加入使其有了更多的战略选择和讨价筹码，从而赢得更大的外交操作空间和回旋余地。同时，有了印度这一因素，还可以巩固和提升泰国在东盟地位，进一步掌控东盟话语权，进而在东盟发挥主导作用。

然而两国未来合作将取决于多个因素。首先是地区权力与国际力量格局变化。正如斯蒂芬·科亨所指出的：“印度能否成为大国还取决于在某一特定时期内的国际体系。”①斯蒂芬·科亨：《大象与孔雀——解读印度大战略》，刘满贵等译，新华出版社2002年版，第27页。具体而言就是包括美、中、日以及东盟等大国或组织在亚太与印太地区的竞合与博弈。当前亚太国际力量正处于权力深刻变动与酝酿时期，中、印的崛起，美国相对衰落，以及东盟一体化进程的推进都将加速国际权力格局的演变，特别是中美在东南亚地区的博弈，或许会成为印泰加强合作的推进器。印度要从地区大国向世界大国的转变，其将尽力把其他域外大国势力排除在自身影响力之外，为了实现这一目的，获得东南亚国家的支持是必不可少。就泰国而言，当域外大国在地区竞争加剧，甚至面临“选边站”，这是泰国及其所有东盟国家都不愿看到的局面。同时，地区不断变化的地缘政治格局正在阻碍印泰自由贸易协定（FTA）的达成。因此，印泰两国合作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前及未来的亚太地区国际格局的演变，尤其是在中美竞争加剧、东亚地区二元格局态势日益明显的态势之下。②关于二元格局的讨论，参见周方银：《中国崛起、东亚格局变迁与东亚秩序的发展方向》，载《当代亚太》2012年第5期，第4-32页。此外，印度是否会真正成为美国“印太”战略支柱，配合美国遏制中国崛起也都有待于进一步观察，因此，印泰两国关系在很大程度上还要受制于现在地区力量格局的制约。

其次，国际经济形势和印泰经济互补性将是影响两国合作的重要因素。尽管印度经济在近十年来取得了快速发展，但这是建立在严重依赖出口的基础之上，尤其是对欧洲、美国和中国的商品市场和资金来源依赖较大，由于世界整体经济疲软和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已对印度经济增长产生了直接影响。例如，2013-2015年印泰贸易增长率分别为-2.11、-0.37、-0.74，表明外部经济变化对印泰双边贸易产生了极大影响。此外，印泰双边贸易在泰国对外贸易中的比例也较低，①例如2011-2014印泰贸易在泰国所占的贸易比例分比为1.82%、1.86%、1.81%和1.90%，数据来源：[泰]泰印贸易统计，泰印商务信息中心，https：//www.thaiindia.net/about-india/statistics-oftrade/item/1841-trade-summary-between-thailand-and-india-2014.html2014-2017年，泰国占印度对外贸易的比例也只在1.3%-1.5%，贸易伙伴排名在第20-23位之间，②[泰]泰国重要贸易伙伴贸易统计，泰国对外贸易谈判部，https：//www.dtn.go.th/index.php/stat-dtn/.html说明印泰贸易额在各自总贸易额中所占的比例较低，两国都不是各自重要的贸易伙伴，对彼此的经济依赖度低。而印度目前国内经济改革尚需时日才能看到结果，加之印度工业基础比较薄弱，2013-2014年经济调查显示，印度服务业（主要指信息和通讯技术）占到GDP的66.1%，工业占17%，农业16.9%，剩余为其它行业，从业人数服务业占31%，工业占20%，农业占49%，③[泰]《印度经济概况》，泰印商务信息中心，2015年1月，https：//www.thaiindia.net/about-india/overview/item/1797-indian-economic-overview.html近一半人口从事农业，必然会限制内需和消费增长。泰国同样也是经济外向型国家，国内经济增长70%依靠出口，中国作为泰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经济的减速同样影响到了泰国的出口，巴育政府为了应对外部风险，提出了泰国4.0版战略和“东部经济走廊”（Eastern Economic Corridor，EEC）计划，旨在打造泰国产业升级平台，调整产业结构，提升国家工业化水平，促进社会经济发展。④常翔，张锡镇：《泰国东部经济走廊发展规划》，载《东南亚纵横》2017年第4期，第14页。由此可见两国在面临相似的经济问题时无法相互帮助，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彼此经济联系和依赖程度。而在双边贸易领域，印度对进口商品征收较高进口税，部分进出口商品需同印度国有企业交易，印度从泰国进口的商品仅限于制成品，在专利保护方面缺乏有效的执行等，①[泰]《泰印贸易关系》，泰国对外贸易谈判部，2014年5月，http：//www.thaifta.com/ThaiFTA/Portals/0/India_2sheet14.pdf上述因素都成为影响两国贸易的消极因素。

再次，印泰各自国内因素将是制约两国合作的积极性与成效的关键因素。尽管印度经济的快速发展取得了明显进步，GDP仅次于美中两国排名世界第三，成为一个正在崛起的地区大国，引起了世界的广泛关注。然而仍面临不少国内问题，包括国内党派斗争、经济结构不合理、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贫富差距大、贫困人口基数大、基础设施落后、国内安全形势严峻等，上述因素成为制约印度经济发展的主要障碍。对泰国来说，巴育于2019年6月11日正式成为泰国总理，同样面临国内外巨大考验，包括当前中美贸易摩擦对泰国经济的影响，如何解决国内经济增长缓慢和就业问题，以及泰国是否会再次陷入政治动荡都不得而知。此外，巴育当选为“民选”总理之后，不再拥有临时宪法第44条赋予总理的特殊权力，例如实施戒严、强力推动议案等，而以公民力量党为核心新组成的联合政府，如何合理分配内阁职权，以及应对以为泰党为首的在野党的压力，都是未来泰国政治面临的主要挑战和不确定性。尽管印泰各自国内因素不会影响两国关系，但它会迫使执政党将注意力集中在解决国内问题，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两国合作的进程与效度。

最后，两国安全-军事领域合作也会被限定在印度-东盟合作以及东盟地区论坛框架之内。一方面美泰是军事盟国，已有了成熟和完善的合作机制，同时还有亚太地区最大的军事演习——“金色眼镜蛇”（Cobra Gold）联合军事演习，②参见马银福：《“金色眼镜蛇”演习的变化及其影响》，载《战略决策研究》2019年第2期，第61-76页。与此同时，泰国与中国也有军事合作；另一方面，为了避免刺激到其他东盟国家，造成不必要的误解而引起地区军备竞赛，印泰军事合作仍会限定在联合训练和反恐、联合巡逻、打击跨国犯罪和贩毒、人道主义救援等有限科目内，且规模有限。

综上，应该指出的是，印泰合作无论是政治、经济、安全-军事领域都毕竟有限，尽管两国地理相近，文化相亲，但印泰关系也弱于印度与新加坡和越南关系。③Prashanth Parameswaran，“India，Thailand Launch Army Exercises”，The Diplomat，July 2017，https：//thediplomat.com/2017/07/india-thailand-launch-army-exercise/有的学者从地缘政治视角分析表明美国对东南亚地缘政治（安全）影响最大，具有绝对优势，“美国始终是对东南亚地区安全权力总和最大的国家”，“在地缘经济领域东南亚国家对中国依赖最高，在地缘政治（安全）领域，东南亚各国对美国及英、法、德等盟友的依赖较高”，①秦奇，吴良等：《基于社会网络分析的东南亚地缘关系研究》，载《地理学报》2018年第10期，第2021-2022页。具体到泰国，美国在泰国的地缘政治（安全）占据优势，而泰国对中国地缘经济权力的依赖较大。②秦奇，吴良等：《基于社会网络分析的东南亚地缘关系研究》，载《地理学报》2018年第10期，第2028页。而印泰两国军事安全合作也主要在反恐、禁毒、联合巡逻、联合训练方面，因此，从总体上来说印泰两国在军事-安全领域的合作还是十分有限。未来印泰合作仍将面临国际和国内诸多因素，这些对两国政府来说大都是未知和不可控的变量，当然两国合作还会继续推进合作，至于能否取得令双方满意的成就，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

四、结论

从1947年印泰建交至今，两国关系总体上都保持着良好关系。由于印泰两国在战略上的兼容性与互补性，不存在历史恩怨和领土争端，以及地理上的邻近和悠久的历史、宗教、文化上的渊源关系，有力地助推了印泰两国在各领域的合作与发展。不过，印泰合作各有侧重点。对印度而言，从“东向政策”到“东向行动”都是为了加强东南亚与东亚关系，以泰国为跳板，突破地理上的局限，扩大在亚太地区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影响力，走出印度洋向亚太地区迈进从而实现自己的大国梦。同时扩大在亚太地区影响力，制衡中国在地区的影响力。对泰国来说，印度拥有庞大的市场以及随着综合实力的提升，泰国希望借助印度经济快速增长来促进泰国经济发展，减少对中、美、日等关键经济依赖，实现经济战略选择多元化。与此同时，随着印度的崛起，印度已成为印太地区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在当前面临不断变化的地区局势下，为了应对未来不确定因素和减少风险，泰国希望将印度作为平衡或对冲中、美、日等大国影响力的重要力量，以维护地区权力的整体平衡，从而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然而，印泰要实现彼此合作愿景仍面临较大挑战，无论是对于印度的大国梦还是泰国的大国平衡，要真正实现各自愿望还取决于诸多内部和外部因素，外部因素包括国际格局演变，大国战略的调整，世界和地区局势的变化等，内部因素则是两国国内政治的发展，且很多都是不可控变量，因此，对于两国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