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探讨
2020-11-28郭磊李婕昕
郭磊 李婕昕
内容摘要:在传统作家的笔下,女性形象都是以极端的方式出现,要么是圣人(saints),要么是罪人(sinner)。在现代主义诗人T.S.艾略特的笔下,女性形象也没有逃出此框架,女性基本都是被丑化的罪人。但是结合诗人的成长环境,这似乎又不太合理。本文意在分析艾略特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刻画及其背后的深层原因。
关键词:艾略特 女性 丑化
在女性主义者看来,传统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一般分为两种:天使或者恶魔,正常的女性形象在作品中是不存在的,要么如《简爱》中的“阁楼上的疯女人”,要么如《红字》中的女神代表海思特。因此,我死故我在(I sink, therefore I am)成为女性生存的方式,很多女性形象在其死亡之后才受到被周围世界所接受,比如莎翁笔下的欧菲利亚。在现代主义诗歌先锋派人物T.S.艾略特那里也一样,其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更多的被进行了丑化。
在《J.阿尔弗莱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中,“房间里女人们来往穿梭,谈论着米开朗琪罗”,本来女人们谈论米开朗琪罗不可厚非,但是事件的发生地点是在发生在一个“公共领域”,而且谈论的主体是臂膀“长了一层淡棕色软毛”的女人们,因此在普鲁弗洛克看来,这件事“近乎荒唐可笑,有时,差不多是个额丑角。”《夜莺声中的斯威尼》中,艾略特引用了奥维德《变形记》里的一个故事:国王忒瑞尔斯娶了普罗科涅为妻,生了儿子伊棣斯。数年后,国王请他妻子的妹妹翡洛眉拉做客,见她貌美,便将她引诱到一山洞将其强奸,并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残忍地割下了她的舌头。当姐姐普罗科涅得知消息后十分愤怒,为了给妹妹报仇,姐姐杀害了自己的儿子,忒瑞尔斯自然不会放过姐妹俩,将其全部杀害,普罗科涅变成了夜莺,翡洛眉拉变成了燕子,“用杀气腾腾的爪子撕着葡萄”。此外,英语俚语中的“夜莺”亦有妓女的意思。这样,艾略特的诗歌就暗示了阴谋,女人和谋杀等内容,似乎和女人联系在一起的永远是悲惨及霉运。《海伦姑姑》中,女主人过世不久,高高坐在餐桌上的男仆便把那第二号女仆搂抱得紧紧,开始淫乱;《窗前晨景》中,“地下室的厨房里,她们把早餐的盘子洗得乒乓响”,在空洞的微笑背后,“女仆们的潮湿的灵魂,在地下室前的大门口沮丧地发芽”。《大风夜狂想曲》中月夜的咒语仿佛疯子抖动着一颗死天竺葵,而月光映照下的路灯却提醒路人小心,因为向你走进的女人“眼角拧得像扭曲的针”,把记忆召回现实的是“百叶窗紧闭的房间中女人的臭味”;在《序曲》中世界充满着暗黑的意识,急于掌握这个世界,并“擦一下嘴,然后大笑。旋转着,像个古老的妇人在空地中拣煤渣”。
“艾略特诗作品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各种各样的恐惧,尤其是诗歌和戏剧中。”对于诗人而言,恐惧主要体现在对于女性的畏惧。例如诗人早期的散文诗歌《歇斯底里》:
她笑的時候我感到卷入了她的笑声并成了笑声的一部分,最后她的牙齿成了仅仅出现的星星,仿佛富有班组训练才能一般地偶然出现的星星。我被一次次短暂的喘气吸进,在每一个短暂的恢复中吸下,终于消失在她咽喉的漆黑的洞穴中,在那看不到的肌肤的波纹中擦得遍体鳞伤。一个年迈的侍从,颤抖着手,匆忙地把一块红白格子的台布铺在生锈的绿色铁桌子上,说“如果先生和太太愿意在花园里用茶,如果先生和太太愿意在花园里用茶……”我得出结论,倘若她胸脯的起伏能够停下,这个下午的一些断片也许还可以收拾,于是我集中精力,仔细而又巧妙地要达到这一目的。
“歇斯底里”源于英文“hysteria”,而该英语词又来自希腊语“hystera”,意思是子宫(womb),[1]在这篇散文诗歌里,生命诞生之地子宫却被“她咽喉漆黑的洞穴”吞没,于是生命孕育之地成为了坟墓(tomb)。根据一些学者的推断,诗歌题目里“歇斯底里”之人是一位男性叙述者。[2]“我”对“她”之所以恐惧是因为“她”起伏的胸脯没有停下起伏,在艾略特研究专家穆迪看来,“这位男性叙述者这位女性钝化为了一种不正常的状态”[3]。诗歌中的男性叙述者由于恐惧女性,从而失去了自我。除此以外,这首诗的创作日期也给众多学者提供了猜疑的材料,那便是诗歌的内容与诗人自己的婚姻状况有关。以至于几十年以后,诗人认为他和薇薇安的婚姻让他产生了创作荒原的心理状态。这一事实表明,这首深思熟虑的诗歌《荒原》不仅由他的婚姻催生,而且某种程度上就是诗人婚姻状况的写照,《歇斯底里》中的那位女性形象极有可能就是诗人婚姻里的生活,虽然我们很难判断薇薇安对诗人创作的实际影响。实际上,“诗人的故事可以视为一部与女性对抗的历史,因为男性已经变得女人气”[4]。
后来,艾略特好几次写道那种歇斯底里的感受。在《家庭聚会》中,哈里描述了“那种分离感,那种孤立感,不可挽回,无法改变”;在《东科克尔村》中,艾略特想象了长者对“占有的恐惧”,“对属于一个人活其余的人或上帝的恐惧”。诗人与女性的对抗还体现在他对“性”的直言不讳中,因为诗人出身在清教徒背景家庭,在他们看来,性其实等同于邪恶,自夏娃被亚当引诱吃下禁果起,女性在性中扮演的角色便是一个原罪的诱导者。一般而言,女性是欲望凝视的对象,而在诗歌《荒原》里,女性化身成为了凝视的主体。玛丽毫不掩饰对表兄的渴望,索斯托利斯夫人“携带一副邪恶的纸牌”并且尝试“掌握形势”。近乎精神失常的女性直言:“今夜我的神经很糟,是的,很糟。跟我在一起。”“显得苍老”的莉儿为了情人已经打过几次胎,但情人依然催促她尽快结束:“请快一点,时间到了。”
在艾略特早期的哥伦布诗歌系列中,诗人对性的刻画更为明显,以至于当诗人把诗歌送给其身边的朋友时,朋友们觉得很不好意思,认为这些诗歌太污秽,甚至声称要把它们“挂在厕所里”。艾略特在其中一首里写道“但是舰舱的男孩得救了,然后在括约肌里被鸡奸。”艾略特传记作家戈登认为它们有一种病态的狂暴,对女人和性挥之不去的恨意与惩罚性的恶毒。也有专家认为诗人在怂恿读者犯罪,认为艾略特粗俗的诗歌证明了感觉的暴力。其实在当时的美国,不但是穷学生一族,甚至是中上阶层的男人们,都有对这类诗歌的喜好。
在现代主义思潮里,对女性的不信任随处可见。尼采警告世人如果去女人那里,不要忘记带上鞭子。考虑到艾略特的成长背景,他对女性的厌恶似乎又没有任何理由。艾略特是其家族中的第七个孩子,第二个儿子,母亲生下他时已经四十五岁,因此他自小便处在四个姐姐的照顾下。在阴盛阳衰的环境下成长,诗人从小便被女性深深关爱。在一张摄于1896年的照片中,在家门前,一个小男孩被四位令人敬畏的女性身影包围。他的成长确实是与女性的深爱密不可分。但比起他的哥哥姐姐们,艾略特和喜爱他的年轻保姆安妮·邓恩(Annie Dunne)更亲近些。由于身体原因,艾略特的母亲对他疼爱有加,呵护备至。三十年后,艾略特写了一首诗歌,描写另一个迷茫的小男孩如何成长,就像说他自己。孩子最终长大成人,但“身形扭曲,一瘸一拐,无法前进,也难以后退”。可以说艾略特的成长离不开身边关爱他的女性,但是在诗人的作品里,却很少出现正常的女性刻画,马修对此的回答说:“性等同于罪恶,这是他从小积累的经验……艾略特从小便被女性圈子包围,他为什么依然厌恶女性呢?因为他身边的女性都是传统之人,害怕并以性为耻。与这样的榜样一起生活,艾略特的羞耻感得以加强。”[5]
参考文献
[1]Colleen Lamos. Deviant Modernism, Sexual and Textual Errancy in T. S. Eliot, James Joyce, and Marcel Proust.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8. p. 83.
[2]Grover Smith. T. S. Eliots Poetry and Plays.Chicago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4. p. 33.
[3]A. D. Moody. Thomas Stearns Eliot.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9. p. 39.
[4]Colleen Lamos. Deviant Modernism, Sexual and Textual Errancy in T. S. Eliot, James Joyce, and Marcel Proust. p. 84.
[5]T. S. Matthews. Great Tom: Notes towards the Definition of T. S. Eliot. New York: Harper & Row, Publishers, 1974. p. 22.
(作者介紹:郭磊,博士,云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英美现代主义文学;李婕昕,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