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诸神出山
2020-11-26梅兹埃文斯蘑菇精
[英]梅兹·埃文斯/文 蘑菇精/图
“求你了,艾略特,”“叫我格雷姆”说,“就让我们帮帮你吧。”
看着这位窝囊校长和善的眼神,艾略特又一次想说出家里的情况,说出妈妈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能坚持多久。事情变得越来越糟了。
“我……只是……有时候……”他张嘴说道,好像要找个什么生僻的字眼。
“留堂!”波尤大喝一声,然后迈着笨拙的步子,得意扬扬地走出了办公室,“琥珀——放学后来见我!”
放学后,按照波尤的留堂指令,艾略特把历史教研室的书按字母顺序全部整理了一遍。做完这些,已是下午四点半,他终于走出了学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傍晚的空气还是让人感觉很舒服。一群群急着接孩子回家的家长们早已离开,本来就没有人来接艾略特,到这会儿就更没有人等他了。艾略特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冲下马路,翻过学校的栅栏跳到外面的草地上,走上了回家的那条长长的路。
这样走回家园农场,是艾略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这当然是指天晴的时候——要是碰上倾盆大雨,他可不喜欢冒雨走一英里的路。但是今天,在这个初冬暖和的傍晚,头顶着渐渐亮起来的星星,漫步穿过田野,让他感到心满意足。
他昂起头,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清新空气。一群布利斯莫的女生从对面走来,打破了小路上的宁静。她们盯着艾略特看,还指指点点,然后捂着嘴,发出一阵阵咯咯的笑声,消失在他身后。
如果艾略特听见她们在说什么,或者听到其他傻丫头在学校的议论,他就会知道,在她们眼里,自己也是布利斯莫的一个帅哥儿。
可是,他从不听别人怎么说,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在学校里,他一直独来独往,而上学其实就是他生活的主要内容。有一段时间,他喜欢和同学们一起玩儿,大家也觉得他的人缘儿不错。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眼下他没有时间和朋友们在一起。况且,朋友们都有家长,而家长们总是不停地问这问那。
艾略特回到家园农场时,星星已布满了夜空。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
梦幻般的星光洒在巨石阵古老的圆形石林上,从他家大门口就能看到。星光下,这些神秘的石头闪闪发亮,好像有魔力一样。
看着自己最喜爱的景象,艾略特陶醉了。院门已经坏了,他拿开用来固定大门的绳子,拖着疲惫的双脚踏上了院里的小路。这条小路是他和妈妈一起用石头铺出来的。此时摇摇晃晃地走在上面,每一步都让艾略特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和妈妈一边干活儿,一边咯咯咯地傻笑,还相互扔泥巴。
艾略特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个农场。一眼望去,房子上那些掉了瓦的窟窿,让屋顶看上去像是一张豁了牙的嘴;落满尘土的窗子,透进来的光还不如挡住的光多;红漆剥落的大门,连一阵风都挡不住,更别说盗贼了。可是,艾略特就爱这里摇摇欲坠的一砖一瓦。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对于一扇使劲儿咳嗽一下就能震开的门,这个动作毫无意义——可是门还没推开,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哎哟喂!你有空吗,宝贝儿?”
这么说话太让人讨厌,而说话的人更让人讨厌。艾略特挤出一脸假笑,转过身来。
“你好,泼西里-普拉姆太太。”他用最没诚意的声音招呼道。
“你好哇,调皮佬!”帕特丽夏·泼西里-普拉姆尖声回应道,她总是不叫别人的真名,而是用数不清的愚蠢外号来称呼别人,“你有一丁丁点儿空吗?”
“我有急事——我要去——”
“那可太好啦!”帕特丽夏尖叫道,一边踉踉跄跄地朝着房子这边走来。两只高跟鞋费劲儿地踩在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还要承受她大屁股的重量,“咱们进屋里喝点儿什么吧?”
“好哇,”艾略特一边关上身后的门,一边骗她说,“可是我妈妈肚子又不太舒服了。”
“哦,不会吧,乖宝宝!”泼西里-普拉姆太太夸张地噘起嘴,暗粉色的口红让她的嘴看起来像是猴子的屁股,“那我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她呀?”
“这个病会传染,”艾略特立刻说道,为了不让这个烦人的邻居打扰妈妈,他已经用完了自己编出来的各种病症。“她肚子胀气,味道可难闻了,真的。你别进去了。”
“是这样啊,”帕特丽夏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眯缝眼一毫米一毫米地审视着这个邻居家的小孩,好像能从他衬衫上看出这是谎话。
帕特丽夏的嘴角总是挂着微笑,但眼睛却从来不笑。她整理了一下盖在她大屁股上的粗花呢上衣,“好吧,等她身体好些,我们必须要谈谈那件事了。”她说,同时滑稽地眨了眨眼。
一段时间以来,帕特丽夏一直想跟艾略特的妈妈乔茜谈那件事。去年,在奶奶的葬礼上,她就在墓地跟乔茜悄声说过她新的房地产开发生意,而艾略特家的农场正好就在最值钱的那块土地上。
六个月后,医生来给爷爷看病,泼西里-普拉姆太太第二天就跑到他们家来,提出要买他们家的农场,这样就能“把爷爷送到一家体面的养老院”。
那天早上,艾略特和乔茜刚刚安葬了爷爷,帕特丽夏·泼西里-普拉姆就跑上门来说,现在只剩下他们母子俩在世上相依为命了,如果他们想开始新的生活,他们应尽快卖掉农场,她也很乐意接手。
“绝不能让帕特丽夏·泼西里-普拉姆插手我们家的这栋房子!”当天晚上,乔茜气坏了,“让她把她的那些塑料房子留给那些塑料人住吧!这是真正的房子,是真正的家。如果她觉得甩出钱来就能把我们赶走,那就让她把支票本塞进她自己的……”
想起妈妈的这个粗鲁建议,艾略特不禁笑了。可是她说得对。这里是他们的家,艾略特要保卫它。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要去看我妈妈了——见到你真高兴,马……哦,泼西里-普拉姆太太。”他说。
“我也是,小甜甜,”帕特丽夏用颤音说道,“别忘了让妈咪给我打电话。”
也许是因为石子路高低不平,也许怪那双滑稽的高跟鞋,要么就是因为她的鼻孔抬太高了,没看见脚下的路,帕特丽夏·泼西里-普拉姆太太就像滑板上一匹刚刚出生的小马驹,重重地摔了出去,提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