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基德电影的美学风格
2020-11-25胡榕
胡榕
〔摘 要〕金基德电影作品具有独树一帜的美学风格。他常在影片中设置失语的边缘人物,通过边缘人物安静与隐忍的性格呈现出人物内心的孤独与无力,以“无声”的状态刻画出底层人物压抑与绝望的生存现;同时用丰富的视觉符号与象征意象营造出一个发人深省的影像世界。
〔关键词〕金基德;边缘人物;失语;视觉符号
金基德电影作品以其独特的美学风格和镜头语言得到了世界性的认可,在柏林、戛纳和威尼斯三大国际电影节都获得了最高奖项。在他的影像世界里,充满了对边缘人物的关怀以及对人性的审视。
一、有意的失语
金基德曾说:“在我的电影里,有些人不言语意指他们受过很深的伤害,他们失去了信仰和对别人的信任,于是不再言语。”在金基德作品中,这种无声相处、失语表达的影片屡见不鲜。影片中边缘人物的失语更深刻地揭露了社会的黑暗与不公,暗示了底层人物无话语权的卑微处境。例如《坏小子》中的亨吉、《浴室漂流》中的熙真、《呼吸》中的张镇,他们在影片中不言不语,都是失语的群体。《空房间》里的泰石,大学毕业却从事着发传单的工作,偷偷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如浮萍一样漂浮着,没有自己的归属。影片中泰石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善花也只是在影片最后对泰石说了句“我爱你”。他们的一切情感都是通过眼神和动作来传达;两人相处,无声胜有声。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甜言蜜语,也不曾嘘寒问暖,但他们对彼此的爱早已铭刻在心,言语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显得蹩脚。《坏小子》中的亨吉,仇恨着自己所做的一切,把自己的生死看淡得如同草芥一般;几次从血泊中爬起来的他只是轻弹尘土,因为他自知生死都不重要。《浴室漂流》中的熙真靠经营水上漂流室和出卖自己的身体为生,没有可依靠的人也没有想要依靠的人,她的心就像那一片湖水,总是那么阴冷。
这些微不足道的人物身处社会边缘,如风中的蜡烛随时熄灭;他们缄口不言、神情淡漠、目光中略带隐忍,用无声的力量表达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与不满。这种无声的沉默比那些看似铿锵的语言更为有力,像是一把利剑深深刺痛每一个观众的心,让观众切身地感受到这些边缘人物的处境,引发观众对电影人物和命运的思考以及对自身的反思。
二、安静温和的呐喊
金基德是一个关注边缘人物的导演。他常在影片中用安静温和的方式给观众呈现出社会边缘人物的世界。金基德的电影里有很多安静的结局,安静得让人窒息,安静得震撼人心。《圣殇》结尾时,江道选择了安静地结束自己生命来自我救赎。他想起自身所犯的罪恶,想起曾经迫害过的对象曾经说过的“恨不得把你活活磨死”。对这个世界已无牵挂的他,最后把自己拴在货车底下,在灰蒙蒙的清晨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没有挣扎、没有声音,只有一条长长的血迹在不断延长,就像是江道赎罪的路程。这种安静残忍的结束,令人难以直视,却极为震撼人心。《坏小子》结尾时,金森华和亨吉一言不发地依偎着,然后静静地在那张小床上开始他们的皮条客和妓女的工作,最后再静静地开着他们工作的车子离开。这种安静的结局,却是他们悄无声息活下去的挣扎,最令人动容和發人深省。
安静的性格似乎是个美好的事物,让人赏心悦目,却又会让我们有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慨,有着想要去寻找这个悲剧源头的动力。金基德电影中的边缘人物安静隐忍,内心的孤独与痛苦无处诉说,只能选择麻木地悄无声息地活下去。在作品《雏妓》中,贞生性温和,不争不求,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属于她的地方。在遭受慧美的厌恶排挤时,她淡然一笑,没有记恨也没有还击,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在没有朋友、没有关心的时候,她照样简单有律地生活,一个人逛街、看书、吃饭、唱歌、画画;在遭受所谓哥哥的勒索伤害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是安安静静地抱抱他来化解仇恨。看到这么一个性子善良温和而又美丽大方充满才气的贞,我们想到的不可能是妓女这样的人物,而是有素质的大学生或者优雅的名门闺秀。可是现实的情况却不容我们质疑,她确确实实是个靠出卖自己的身体维生的红尘女子。而贞对于自身悲剧的命运,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和抗拒过,安安静静地接受这貌似不公的一切。这种逆来顺受越是安静,越能引发观众的同情与思考:这悲剧的源头来自何处?这不公与愤慨该向谁倾诉?
三、象征性视觉符号
关于符号,弗洛姆曾经给过这样一个定论,他认为符号是“人的内心世界及灵魂与精神的一种象征”。而在索绪尔语言学和朗格符号论美学思想基础上,法国电影理论家卖茨及意大利的艾柯、帕索里尼开创了电影符号学,使西方电影理论进入现在电影理论时期。电影符号学曾指出“在电影中被拍摄的人物、景象和被录制的声音,画面的构图、景别、摄像机的运动、镜头的排列组合都是符号的诠释”。金基德的电影作品里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符号体系。他在电影创作中常利用特写、跟拍等镜头来创造特定的情境,用他特意选定的事物含蓄委婉地表现人物内心世界。金基德作品中大量充斥着象征符号,比如水、动物、铁丝等。
在金基德电影中,水是出现最为频繁的一个符号意象。如《浴室漂流》中的水上旅馆、《春夏秋冬又一春》中的湖泊寺庙、《弓》中的海上渔船。在这些情境中,水像是置人于隔绝与封闭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束缚,同时又象征着一种野性而又无边无际的欲望。《浴室漂流》中困于压抑苦闷之中的熙真,因为爱恨嗔妒而犯下杀戒;《春夏秋冬又一春》中的小和尚因为爱上前来治病的小女孩而克制不住身体的原始冲动,犯下了色戒和杀戒;《弓》中过着平静安宁生活的老人和女孩因为贪念与欲望,最后只能以死来成全对方的幸福。
金基德的生活中充满动物,同样在他的作品中也到处都是动物的踪影。如《春夏秋冬又一春》中的蛇、鱼、青蛙、猫,《雏妓》中的金鱼,《圣殇》中的鸡和鳗鱼,《收件人不详》中的狗。这些貌似简单的意象,向观众传达着抽象的思想。《春夏秋冬又一春》中小和尚把石头拴在小鱼、小蛇、青蛙身上,给它们带来重负,这也象征着小和尚自身轮回救赎的开始,最终小和尚长大后领悟到自身曾经犯下的罪恶,将一大块石头拴在自己的身上,向佛吐诉,开始自己的救赎之旅;《雏妓》影片中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金鱼被撞倒在地上;再后来,贞买了金鱼回来之后,被慧美的父亲强奸的时候,抓破了金鱼的塑料袋;到最后,贞把金鱼放回水中让金鱼重新获得自由。这一个过程就像是贞自身的一段经历,从一开始的进入鸟笼中出卖身体,到后来在过程中备受排挤与折磨,再到最后获得慧美及其家人的理解而获得心灵的快感。
铁丝似乎和金基德参军的人生经历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它成了金基德电影中钟爱的表现意象。在《海岸线》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看到大片的铁丝网,这就像是隔绝这些军人与外界接触的魔墙,让人保持时刻的警惕感却又令人有着跃跃欲试的冲动。铁丝网越是明禁越容易成为罪恶的爆发口,就像是这些在禁区内的军人明知军令却还对疯女梅鸯犯下淫罪,使得梅鸯怀孕后还强迫她堕胎,注定了悲惨的结局。在《浴室漂流》中,铁丝也频频出现,如鸟笼和鱼钩,就像是困住人自由的工具。影片中我们看到雇主用鱼钩钓到鱼后的血腥残杀的镜头;看到警察为了逃脱法律的惩罚把鱼钩放进喉咙当中潜入水中的镜头;看到渔女熙真为了宣泄内心的苦恨将鱼钩深深地放进自己下体内撕心裂肺地扯出的镜头。这一幕幕血淋淋的镜头让观众不寒而栗,更让观众们陷入思考:欲望往往是痛苦的开始。
金基德是盛开在影视圣坛的一朵奇葩。他大胆极致的创作形成了一股独特的影像力量,吸引着人们沉浸在他的影像世界中,进而引发了人们对电影人物命运的关怀与人性的反思。 (责任编辑:伍益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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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朱思昆.眼前与背后世界中人性的深刻思考——浅析金基德电影《空房间》[J].戏剧之家,2018(33).
[3]朱峻江.论电影塑造人物形象的艺术手法——以影片《空房间》与《这个杀手不太冷》为例[J].西部广播电视,2018 (23 ).
[4]金基德.野生金基德[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