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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业“液化”背景下的媒介素养教育研究*

2020-11-24翟红蕾邹心晨

关键词:新闻业液化媒介

翟红蕾,邹心晨

(武汉理工大学 法学与人文社会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一、引 言

新闻人才的教育是促进新闻业发展的重要一环,新闻传播教育研究是新闻学研究领域的一个重要领域,近几年,学界对新媒体背景下的新闻传播教育的研究也成果丰硕,为中国新闻传播的振兴与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为了真实了解中国当下媒介融合背景下有关新闻传播的媒介素养教育的研究现状,本文选取2016年—2019年4个自然年的知网文献样本进行调查,意在保证文献搜集达到较高的查准率和查全率。经检索到的文献数据显示:2016年1月1日至2019年12月31日,以“新闻教育”为主题在中国知网上进行搜索,得到1663条结果;以“媒介融合”为主题词进行检索,得到6687篇文献;以“媒介素养教育”为主题词进行搜索,得到1390篇文献。与此同时,以“媒介融合”并含“新闻传播教育”为主题在知网上进行检索,共得到103条结果;“媒介融合”并含“媒介素养”为主题在知网上进行检索,共得到38条结果,根据知网的计量可视化分析—检索结果“媒介融合+媒介素养教育”的文献发表研究趋势如图1所示。

图1 媒介融合+媒介素养教育研究总体趋势图

从计量可视化分析图表发现,2015年关于媒介融合+媒介教育的文献只有一篇,当进入2016年时,相关领域才迎来一个井喷时期,2016年相关研究有46篇,之后每年发表的文献数量呈现相对平衡的趋势,这表明媒介融合带来的影响得到学界越来越多的重视,媒介融合在进行时,新的新闻教育研究就不会停止。

从主题词可以看出,目前我国对于媒介融合、媒介素养教育以及新闻传播教育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媒介融合时代针对特定群体的媒介素养教育研究、新闻教育不足与改革、新闻人才培养、地方高校新闻教育以及对国外新闻教育经验探索这五个方面。从文献的研究情况来看,目前对于新闻传播教育的研究还是非常丰富的,但总体而言,研究的内容不够与时俱进,也缺乏一定的创新。

首先,目前关于大学生的媒介素养研究主要集中在新闻传播新闻教育课程设置、新闻传播人才培养目标的转变、新闻传播教育改革方向等领域,并没有涉及到其他专业大学生的媒介素养教育课程设置及培养目标等。

其次,新闻教育不应该只限于大学教育本身、自媒体泛滥的时代,“准”新闻工作者的媒介素养需求应该要求其更符合时代的需要。

最后,推动媒介素养教育研究发展的重要原因是媒介技术的进步,但关于最新的融合技术,包括5G时代下的人工智能、3R(VR、AR、MR)技术等是否会影响高校新闻传播的新闻教育,目前的相关研究也甚少。

所以,媒介素养教育研究应该结合当前的新闻业的发展形态,探索媒介素养教育在新闻业“液化”背景下的新要求、新特征与发展的新路径。

二、“液态”新闻业与媒介素养

(一)“液态”新闻业(liquid journalism)的新特征

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在《流动的现代性(liquid modernity)》一书中指出:现代社会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液态化”,它从一种坚固、沉重、形状明确的固体状态变为流动、轻盈、形状多变的液体状态。那些曾经作为人们生活标准的模式、规范、准则都在快速“液化”,稳固单一的权威将不复存在[1]。

鲍曼以宏观历史变迁为分析对象,并表示“流动”或“液态”(liquid)的过程才是当今社会或人类状况的常态,而作为记录见证社会变迁的新闻业亦呈现“液化”状态。“液态”本是一种用来描述物理状态的概念,相较于固体,液体“既没有固定的空间外形,也没有时间上的持久性”。这种特性和意义引申到新闻业上的“液化”,就意味着原有的新闻传播领域的专业边界消融,不管是作为信息产业,还是作为商业、职业的新闻传播领域都遭受了颠覆性挑战。

学者陆晔曾借用并延伸鲍曼的概念分析了当时学界关于“液态的新闻业”(liquid journalism)的研究,比如使用“液态新闻”、“liquid journalism”、“弥漫型新闻”(diffuse journalism)、“残值再生新闻”(residual recovery journalism),以及新技术如何影响职业价值观、工作实践和记者身份等多方面的转变、数字新闻流的弹性特征等等[2],得出融媒体时代新闻业的传播形态的核心特征是:多维度的快速变迁,即为鲍曼所论述的“液化”过程中的状态。不仅如此,陆晔还表示“当前新闻业的生产是职业记者和公众共同参与的动态实践。媒介机构不再是新闻事件的唯一诠释主体,经由公众的集体参与新闻报道的价值和意义也被不断重塑,新闻职业圈层的专业控制和普通用户的开放参与之间形成了新的权力结构模式,组织化新闻生产正在变成协作性‘新闻策展’(curation)”[3]。

根据文献梳理,媒介融合时代“液态”新闻业有如下特征:

第一是用户角色的“液化”。在新的信息媒介环境中,用户不只是信息接收者,也是信息的生产者,记者与用户的身份和角色不再固化,任一用户都可能同时具有新闻信息生产者、传播者、消费者等多重身份,甚至在同一场景中,在不同角色中快速反复切换身份。

第二是新闻职业的“液化”。由于传播技术赋权导致用户加入了新闻生产过程,从而出现“众筹新闻”、“众包新闻”以及“新闻策展”,信息来源与信息控制的边界也正在“液化”,传统的职业记者、新时代的自媒体人乃至用户都在以新闻的形式传递着信息,他们一同“定义”新闻,用自己的方式阐述并传达着对新闻的理解。一如罗宾逊·苏(Robinson.S)所言,新的新闻生产及流动模式正在被共同创造,传统新闻业的制度化权力结构也在渐渐被重置[4]。

第三是新闻内容的“液化”。以微信公众号、微博、梨视频、抖音为代表的媒介平台催生了“微内容”的产生,多样化组合的“微新闻”形式被分发至不同的平台,这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用户原有接收、阅读信息的习惯。间断性的持续更新、碎片化的阅读,也使各种新闻信息被“液化”,用户在新信息汪洋中很多时候并不能掌握全貌。

第四是新闻报道方式的“液化”。为了适应新的采编节奏,满足用户对新闻报道速度的要求,大多数在线媒体选择以增量更新(incremental update)的报道方式,以平衡新闻报道即时性与新闻的全面与深度要求,甚至连深度报道也是以动态更新的“碎片化”方式进行拼接。虽说整体来看,信息在平台上是连续的、全面的深度报道,但媒体这种“拼接式”报道方式与用户碎片化的阅读习惯,极易引起新闻反转、舆论反转的现象,事件议题的全貌更难被用户知晓。

(二)媒介素养的涵义及其发展

美国媒介素养研究中心在1992年为“媒介素养”作出的定义为:媒介素养是指人们面对媒介各种信息时的选择、理解、质疑、评估、创造和生产以及思辨的反应能力[5]。在国内,大多数学者认为:媒介素养是指受众对各种媒介信息的解读批判能力以及使用媒介信息为个人生活、社会发展所应用的能力[6]。

通过资料查阅,国内外研究者大多数学者把媒介素养定位于公众的媒介素养,但也有不少学者也发表过不同观点。例如,陈力丹认为媒介素养分两个层次:一个是公众对于媒介的认识和关于媒介的知识,另一个是传媒工作者对自己职业的认识和一种职业精神[7];彭兰也曾将社会化媒体时代的媒介素养,按主体分为政府部门、媒体、受众三种媒介素养[8]。其实彭兰定义的媒介素养已经囊括了所有的接触媒介的主体,但是并没有把“新闻传播学”的学生以及有可能成为新闻工作者的大学生单独归为一类,因为新闻传播领域相关工作的“跨专业性”,就意味着当代大学生的角色其实是处于普通用户与专业媒体之间,他们的媒介素养能力则直接决定了他们能否成为真正合格的新闻工作者。

从新闻业的良性发展来看,当代大学生的媒介素养教育是不可或缺的。至于媒介素养教育内容,李琨曾把媒介素养教育的内容划分为技术和应用,语言、语义、美学和价值观,媒介环境等三个层面[9]。张冠文和于健则从媒介素养的内涵引申出媒介素养教育四个方面的内容:建立对信息批判的反应模式、发展关于媒介的思想、提高对负面信息的免疫能力、学会有效地利用大众传媒帮助自己成长与进步[10]。郑保卫也曾从民众的需求、形势的需要和媒介批评的诉求三方面强调实施大众媒介素养教育具有特殊的意义[11]。

总结上述观点,可知媒介素养教育有两个重点:一是培养用户的媒介思辨能力,尽可能减小信息对用户产生的负面影响;二是提升用户的媒介使用技能,帮助用户在信息传播活动中增加收益几率。媒介素养教育不仅能使普通用户掌握媒介传播的相关知识与技能,为工作、学习、生活提供便利,还能借助媒介参与、享受国家和社会的各项事务与福利,用户要主动学习利用媒介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被动的信息接受者。

三、“液态”新闻业对媒介素养教育的时代新要求

(一)媒介素养教育的对象需要“液化”

媒介素养教育在上世纪30年代的欧洲诞生,媒介素养教育最开始是由英国学者F.R.利维斯、丹尼斯·桑普森等提出的一种教育主张,后来发展成一门新兴教学科目,并在全球兴起。但现如今信息泛滥、假新闻不止、谣言满天飞,媒介素养早已不是新闻工作者的专属,它更像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必备工具、必备技能。根据2019年《牛津路透数字新闻报告》显示:36%的用户通过Facebook来获取新闻,16%的用户通过WhatsApp,10%的用户通过Twitter,9%的用户通过Instagram来获取新闻[12]。尤其是中国,根据维奥思社(We Are Social)和Hootsuite的合作发布的最新《2020年中国地区数字报告》(Digital 2020:China)显示:中国社交媒体用户是世界上最活跃的用户之一,每人平均拥有9.3个社交媒体账户,在2020年2月,98%的互联网用户访问或使用了社交媒体平台,其中89%的人活跃使用社交媒体或为其做出贡献②。由此可见,媒介素养教育适用的主体以及作用范围在不断扩大,其重要性也不断被凸显。

由于技术赋权,作为传统新闻受众的用户,现如今更多的是扮演着现代新闻传播领域公共信息的产消者的角色,他们一如乌尔里希·贝克所说的那样,不仅具有自我表达能力和一定的批判性,还具备迈克尔·舒德森所说的监测环境的能力,但这只是部分用户发挥了这个技能,各种信息都被泛化成“新闻”,信息与新闻的界限变得越发模糊。对于普通大众来说,什么是新闻、谁报道的、如何报道新闻、新闻为何反转、舆论为何又被转向、新闻的社会功能和文化价值等一系列“专业技能”知识,在这个时代普通用户也需要有所了解,只有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才能更好地利用、享受媒介带来的在生活方面的更多的可能性。

(二)需适应多重身份的快速切换

在“液态”新闻业下,因为各类协作性新闻的出现,除了职业的新闻工作者,普通公众、普通用户都在逐渐介入到专业新闻生产过程中,记者、用户的身份和角色也不再被固化,在全新的新闻生产模式与开放性的传播流通的过程中,不断在专业记者、公民记者、普通大众等角色之间进行转换。在“液态”新闻业里,用户与专业记者的角色不仅会反转,而且呈快速反转的表现形式。

例如梨视频下注册的众多“拍客”,“8·12的天津爆炸案”以及“6·1东方之星长江沉船事故”报道中,很多时候用户才是第一信息源、第一报道员。在液态的新闻行业里,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专业记者和公众都在不同情境下,在新闻生产者、新闻传播者、新闻消费者等多重角色中进行相互转换,尤其是这种角色转换的速度和频率非常快,甚至还能够在“身体不在场”的时候具备不同程度的新闻信息生产、传播和消费的能力,并在还能够依赖于各种媒介,比如微博、微信群、微信公众号等自媒体平台在“在场”、“不在场”双重场景中快速反复切换多重身份。

(三)需加强对融合性新闻技术人才的培养

新时代技术的更迭太过于迅猛,不只是普通用户的媒介素养跟不上技术的变革,专业的新闻从业人员业务能力也跟不上媒介技术的迭代。

传统媒体时代,在新闻业还没有成为一个行业的时候,多是文人办报、政治家办报,中国第一位记者黄远生认为成为记者的标准就是“四能说”,即“脑筋能想、腿脚能奔走、耳能听、手能写”。但在融媒体时代,不断革新的媒介技术驱动着各种新闻传播的“融合技能”不停迭代。这里的“融合技能”还不同于邵飘萍所说的“新闻全才”,也不是传统新闻生产要求的“采写编评”,更不是Web2.0时代单纯地将报纸“上网”,而是指生产传播“融合新闻”所需要的全部技能,当然,媒介生态的发展也促使“融合技能”的内涵被不断丰富。③

当代的新闻报道内容是融合了多种题材、多种体裁的新闻,一条在以微信公众号为代表的自媒体上发表的新闻,可能包含了文字、图片、漫画、音视频,甚至还会有H5和Flash动画等多种媒介形态,这就要求当前的新闻工作者必须要有很强的“融合技能”。不仅要能整合多渠道信息为各融媒体平台提供新闻素材,更要拥有在信息海洋中发掘、甄别新闻线索以及判别是否具有新闻价值的敏锐觉察力;在发现新闻线索之后,还要有对文字、图片、视频音频拍摄和后期、网页编辑以及美化等一系列融合新闻策划、采写与编、排、播等综合能力。但事实是,当前的新闻教育远远落后于业界需求,甚至有些学校还在学习方正等线性编辑,不是说报纸编辑不重要,而是像摄影、数字媒体、算法等新兴媒介技术的专业课程应该内嵌到新闻传播专业教育中去。

(四)需重塑新闻专业主义归属感

因为普通用户、独立撰稿人等公民加入新闻生产,导致新闻生产成为一个开放的场域,他们组成了一个全新的“新闻共同体”并创造了一种有别于传统新闻业报选题、开选题会、讨论角度、再去实践落实分享新闻故事的路径,所有的参与者都得重视新闻传播所肩负的社会责任,并遵循新闻专业主义,但真正接受过系统专业的新闻传播教育的从业者很少。

根据麦可思研究院发布的《2019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显示:2018届本科毕业生中,新闻传播学类专业就业率为92.3%,在50个主要专业中排名18位,在文科专业中排名第2[13]。新闻传播类专业就业率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大多数学生选择了读研、考公务员、从事广告、策划、营销甚至是房地产,真正进入媒体工作的“本专业”学生数量很少,而众所周知“新闻的专业性”不仅仅只是在文字、技术、知识表现层面,更重要的是内心深处的新闻观,对真相、对事实的敬畏,对职业的高度认同感。

所以“液态”的新闻业最大的威胁并不是“角色”的切换,而是在当前的职业记者不再有那种专属于传统新闻媒体工作者集体的“归属感”。虽说每个人在互联网时代都可能成为那个关键节点,但偏偏专业记者和普通用户无法固守原有的职业和非职业的边界,更不能从原有新闻传播秩序中完全脱离,他们之间的关系、角色是相互渗透、相互作用的。这就意味着新闻与信息控制的边界正在消融,也就是陆晔所说的新闻业的“液化”;另一方面,在新闻传播过程中,专业记者、职业、非职业媒体工作者以及用户,产生了新的新闻信息的生产及流动形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颠覆、重置传统新闻业制度、权力结构[14]。

在这个意义上,“液态”的新闻业赋予每一个用户可以以自己的方式生产和使用新闻,并借此间接参与公共生活的权利,用户的参与也反过来极大地推动了新闻业边界的拓展,使其成为詹姆斯·凯瑞(James W. Carey)口中的公共交流的扩音器角色。

新闻传播形态发生变革,社会形态和受众角色也在发生变化,那么我们对职业新闻从业者的期望、对新闻信息的理解以及新闻生产流程都会发生变化,当我们进入人人知情、人人传播的时代,那么关于新闻信息生产、传播的整个调适性机制也应该发生变化,比如新闻传播人才的培养、用户的媒介素养的提升等。

四、新闻业“液态”发展下媒介素养教育的滞后与缺憾

(一)大学媒介素养教育的缺失

根据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3月,我国网民规模达9.04亿;网络新闻用户规模达7.31亿;农村网民规模为2.55亿;关于网民学历结构小学及以下、初中、高中/中专/技校学历的网民群体占比分别为17.2%、41.1%、22.2%;受过大学专科及以上教育的为19.5%;但关于网民职业结构,在我国网民群体中,学生占比最高,达到了26.9%④。

在高等教育中强调媒介素养教育,不仅是为了提高大学生的媒介认知、媒介分析和媒介使用能力,更是为了提供一个健康的信息环境,帮助他们更好地完成社会化进程。因为媒介素养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人们对信息的使用情况,以及媒介对人们工作、生活需求的满足情况,所以对于身份处于学生与“社会人”交接的大学生而言,媒介素养的养成就显得更为重要,因为大学生正处于媒介与信息使用的活跃期,他们对信息有着更强烈的需求,对新媒介有着追求使用的天然热情,他们是各种新媒介诉求的核心群体,任何一种新媒介都可以在大学生群体中找到其主要使用者。

相比于其他国家,目前国内关于大学生媒介素养教育的基本内容是缺失的,从实践层面看,许多西方发达国家早已将媒介素养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并取得瞩目成就,而我国则仍处于萌芽阶段。根据彭少健的2018中国媒介素养研究报告可知:1973年,澳大利亚有60%的学校为八年级到十二年级的学生开设媒介教育课程;1987年,加拿大有50家大专院校提供90多个媒介素养教育项目,其中包括单个短期课程和完备的四年学位课程;1997年,英国有近67%的学校开设进阶式媒介研究课程[15]。2014年开始,美国、瑞典、加拿大开始举办“媒介素养周”一项年度全国性宣传活动,旨在强调媒介素养教育的力量及其在全国教育中的重要作用,并促进数字和媒介素养教育。

不仅如此,2016年,美国华盛顿州州长签署了一项以“现在的媒介素养”和“媒介教育行动”为核心的法案,要求州教育工作者能够在每一所学校实施媒介素养和数字公民教育,之后的每一年美国各州都有与媒介素养教育有关的法案通过,旨在解决受众商品化与媒介素养之间的矛盾[16]。

而因为教育观念的不同,我国中小学教育注重应试教育,高等教育重视对就业实践方面的侧重,即使一些高校开设了媒介素养教育课程,但却没有专门配套培养方案与教学设施;中小学也只有一些与科研院所有合作科研项目的学校才开设了相关课程,但具体落实程度依然不够完善。

(二)媒介素养教育水平低下

在西方,媒介素养研究已完成了从“保护范式”、“分辨范式”、“批判范式”到“参与范式”的历时性转换,媒介素养教育因为跨学科、多层次的研究背景充满学术活力,但也因此使得我国媒介素养教育滞后且困境重重。

首先,学界对媒介素养缺乏系统的理论共识。在我国,媒介素养教育理论依附于其他学科理论,虽说学界对媒介素养的认知始终在不断更新和深入,但学界在媒介素养的本体论、知识框架、教学内容、教学形式、教学方法等方面并未达成共识,甚至连对“媒介”、“素养”等基础概念都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更别提对媒介素养教育的理念、目标、社会意义等具体内容的界定。

其次,媒介环境急剧变革,原有理论并不适合当下发展需求。媒介技术的更新迭代、信息环境的不断革新,视觉素养、数字素养、美编素养等相关概念的出现,或多或少都从其他视角诠释了人在信息社会所需的某种必备素养,而这些素养又与媒介素养类似重合,这不仅意味着现有的媒介素养理论无法完全适配当前的媒介环境发展,也妨碍了媒介素养概念的独立、界定与应用。

最后,融媒体时代,技术赋权导致传播主体泛化、媒介素养领域被延伸。传统媒体时代的媒介素养,多强调媒介如何使用,而如今单纯强调媒介使用技术的学习已不足以满足处于革新进行时的媒介环境要求,媒介素养教育的内容也应延伸到媒介工具使用边界以及如何优化媒介工具使用等层面。因为媒介使用权的下放,致使缺乏专业训练以及职业道德束缚的普通用户在信息采集和加工过程中,由于使用媒介的不规范性,导致现有的媒介环境中看起来是信息海洋,但实际却极度缺乏有效信息,冗余信息的过多影响用户对信息的有效获取。

(三)受众的传播意识与专业能力局限

因为媒介素养教育的缺失,导致受众在新闻生产中,远未能与专业媒体达成想象中的协作性互动。用户生产内容(UGC)与职业生产内容(OGC)被视为数字化媒体新闻生产模式的一大革新,但在2016年,学者王敏对国外几家新闻编辑室进行了田野调查,研究发现,专业媒体人对UGC的内容十分谨慎,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利用UGC,普通受众并没有成为与专业媒体协作的新闻内容生产者。

在新型主流媒体的新闻生产传播过程中,受众主要是扮演信息来源、评论与转发的角色。首先,在各类社交媒体平台上用户公开发表的各种信息,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信息分享,在很多时候这些“一手信息”将成为媒体的信息源;其次,评论、跟帖在新式新闻生产传播中本身就是新闻报道内容的一部分,而转发则可以进一步扩大新闻传播范围。

同时受众作为一个成功传播模式的必备要素,受众对新闻生产的贡献是受众所带来的“反馈”,不管是正反馈还是负反馈对新闻生产都有指引作用。不管是秉承“内容为王”、“渠道制胜”还是“用户为王”,用户的反馈都印证着媒体从业者要有更多的产品意识、用户意识,但用户的反馈并不会颠覆媒体的定位乃至新闻生产模式,更不会影响专业媒体的对新闻价值的判断。

比如上海“界面”新闻作为早一批媒介融合的产物,它的新闻生产方式确实随着整个社会的“液态”化而发生了重大变革,甚至在技术层面“界面”新闻也主动接纳并调整策略,比如它的“爆料”、“吐槽”板块的设计就是为了适应社会对新的新闻生产模式的需求,但这些变化并没有带来颠覆性的变革,“界面”新闻编辑内部依然保持独立,也不曾改变新闻采编的基本规范。即使用户对新闻发布的速度有了更高的要求,但“界面”新闻仍然保持着对深度新闻的坚持,这说明在新闻生产过程中,媒体人的职业意识依然主宰着整个新闻生产流程。

虽然OGC和UGC的加入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传统新闻生产传播的闭环,但决定新闻生产传播的主体仍是专业记者、编辑,至于专业记者、编辑与用户的关系也只是仪式性地互动与采纳信息,所谓的协作性新闻生产仍然是传统媒体占据着主导位置。

五、新闻业“液态”发展的媒介素养教育创新策略

技术的迭代、知识的革新、市场的变迁,以往那种短暂的在职培训、集训,根本无法满足“液化”新闻业的需求。各大高等院校的新闻传播院系作为业界的“人才输送枢纽”,不仅汇集了大量的新闻传播学专业学生,还有大批的专家学者都可以为业界提供支持。还有其他院系不同专业的大学生,他们也将在社会上成为中流砥柱的年轻人,他们的媒介素养以及掌握的融合媒介技术水平在某种程度上体现着一个时代整个社会的媒介素养高度。因此,在高等院校开展相关媒介素养教育是十分必要的。

(一)学界需厘清媒介素养教育的基本内涵与外延

媒介素养研究在中国是一个相对比较年轻的研究领域,在经历了引入、借鉴、积累之后,应逐步转向系统反思。面对西方有关媒介素养的各种理论,我国研究者应采取批判性吸收并寻找适合中国国情的理论价值取向。

回顾媒介发展史,媒介素养本身并非新概念,因为媒介技术的不断发展,相关的新概念、新理论也不断涌现,媒介素养的内涵和外延被逐渐拓展。在数字技术刚刚兴起的20世纪90年代,媒介素养就和数字素养相联系,随后又出现了“计算机素养”。面对这些因为媒介语境变化而新生的概念,研究者不仅要把握其本质厘清媒介素养的核心内涵与外延,更要注重用户如何通过各种媒介形式获取、使用、评价和生产、消费信息的能力。

如果说“媒介对人的影响”是媒介素养教育的逻辑起点[17]。那么明确媒介素养教育、媒介素养教育课程的内涵和外延,才能更进一步确定媒介素养课程教学的方法与层次,就像鲍曼所说那样,面对“液化”的现代社会“塑造它们的形状比保持它们的形状更为容易,保持流体的形状要求长期予以密切注意,并付出持久努力”,对于信息社会亦如是,加强媒介素养教育就是在维持良好的信息环境。

(二)高校需加大对媒介素养课程的开设

前面提到,当前的网民职业结构学生是主力,但网民学历是偏低的,尤其是中小学生占据了大多数。当代大多数人都是通过各种媒介使用生成自己的认知图谱,甚至是构建塑造了自己的三观,但面对参差不齐的信息质量,甚至是假新闻假信息满天飞的“信息世界”,对于普通用户来说,普及媒介素养教育是很有必要的,对于有可能成为未来的KOL甚至是新闻工作者的大学生而言,更是需要加强媒介素养教育,不仅要学会辨别真假信息,更要学会借助新兴技术辟谣假信息。

大学是社会的新生力量聚集地,也是未来的新闻传播人才资源库。只有将传统的专业新闻教育的部分知识变成当代大学生的通用素养,加大对媒介素养课程的设立,才有可能在未来的世界真正形成一个“真实”而又有力量的新闻界与社会。所以,对于非新闻传播相关专业的其他大学生来说,可以将基本的新闻知识作为通识必修课。

这里提到的媒介素养课程设立有两个基本的要求:一是媒介素养程课要作为一门独立的课程提供给非新闻传播学相关专业的大一新生;二是课程要着重培养学生正确使用媒介以及辨别、生产、传播信息的能力。只有高校开始重视媒介素养教育,并将媒介素养教育作为独立的课程才能保证媒介素养教育的落实。至于具体的教学,可以寓教于乐、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灵活性课程配套教育,在授课过程中不仅要侧重于对大学生媒介接触的态度引导以及媒介工具的理性使用,还要加强对大学生对媒介工具的有效使用和接受各类信息的批判性思维的锻炼。

(三)传统媒介素养需与现代媒介素养相结合

媒介形态不断融合,媒介素养不断被赋予新内涵,从而评判媒介素养的维度也愈加多元化。如果说传统的媒介素养是对于基本的读、写、思考能力的评判,那么现代媒介素养则是对人们日常生活中采集、使用、生产信息能力的考量,这也是生存于这个时代所需要的基本能力,即现代媒介素养[18]。

现代媒介素养对用户在选择、解码、释码、编码等方面的能力有着更高的评判标准,现有的媒介素养教育,包括专业教材、相关理念滞后于现实发展需求,也跟不上市场变化步伐。比如,随着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的迅猛发展,虚拟仿真实验技术发展也日臻完善,并逐渐实现与高校教育教学实现深度融合。

2018年10月,教育部在《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的意见》中就指出:推进现代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深度融合建设1000项左右国家虚拟仿真实验教学项目,提高实验教学质量和水平。⑤但根据2019年国家虚拟仿真实验教学项目的申报公示项目材料查询,虚拟仿真技术在高校新闻传播学教育领域的运用还是太少了。2019年度国家虚拟仿真实验教学项目认定工作通知,国家拟计划在2019年认定305项,但根据申报的材料公示可知,通过审核的新闻传播相关专业为25项:新闻学11项、广播电视学4项、网络与新闻体3项、编辑出版学2项、传播学3项、广告学1项。

虽说虚拟仿真技术的应用在新闻传播领域还处于初始阶段,但相关技术人才的培养一定要先于技术的发展。强调先进相关技术的教育并不是仅仅追求技术人才,从历史的发展来看,新的媒介技术与旧的媒介技术都将在新时代共存,现代媒介素养与传统媒介素养也应当是累积关系。“数字化生存”时代要求掌握先进的数字技术,但媒介素养教育并不能简单地强调现代数字技术的学习,所谓的现代媒介素养教育如果缺乏传统媒介素养也必然是空中楼阁。现代媒介素养教育要将深阅读、逻辑、理性等一系列批判思维能力融到血液里,才能借助新的媒介技术工具与实践去增强现代媒介素养理论的生命厚度。

(四)强化通识教育,提高专业技能

媒体从业者的知识面与专业技能会直接影响新闻传播的质量,因此,通识教育与专业技能教育也是传统新闻传播专业教育的重点。只有顺应时代要求,不断更新通识教育与专业技能教育的内容,才能够真正培养出符合融媒体时代并满足社会与受众需求的新型高素质新闻传播人才。

第一,高校应及时开设相关媒介技术课程,当前的媒介竞争首先是技术赋能的竞争,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是智媒发展的最大驱动力,这也意味着时代对媒介使用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决定了对媒介技术的学习与深耕永远都只是进行时。

但相比数据新闻、虚拟新闻、算法推荐、用户画像、跨屏传播等新一代智能媒体技术的迅猛发展与广泛运用,媒体和高校的媒介技术培养远远滞后于专业要求,这就要求媒体和高校教育均需引入技术思维和数据思维,培养智媒型新闻传播“多面手”,智能融媒体时代的新闻工作者必须是一个随时更新、随时可自主修复bug的媒介技能学习者。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高校可开设大数据相关等受众调查、舆情研究等课程,还可以与计算机专业的院系合作,开设基于智能算法的个性化推荐、智能分发、用户画像等技术性课程。

第二,学界业界共享资源、合作培养新闻传播人才。在传统的观念里,高等院校的角色就是培养输送人才;而媒体则从高校里挖掘录取新闻传播人才,但每当专业大实习期以及毕业季的时候,才发觉学界与业界的进度严重脱节。尤其在新闻业逐渐“液化”的当下,学界的更新赶不上业界技术的迭代变化,高校的专业适应性与教育水平不能满足业界的需要,而高校因缺乏相应的技术,师资教学中前沿性、创新性课程远远不足,更不能适时培养出媒体当下所需人才。

而且除了头部的新闻教育双一流院校,大多数院校在新媒体技术设备、软件资源、实训操作方面都缺乏资金和相匹配的师资力量。高校和媒体如果能够取长补短,实现技术设备、人才培养的共同赋能,就一定能联合培养出新型高质量的新闻传播人才。

第三,坚持“融合技能”与“新闻价值坚守”教育并举。早在2018年11月14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五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加强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的意见》,表面全国各县级媒体要加快融媒体中心建设进程,要借助互联网和新一代信息技术向智能媒体转型,要重塑媒体的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⑥

虽然在普通用户眼里,互联网时代的新闻就是“剪刀+浆糊”,无外乎发发通告、整理素材写写稿,但真正有价值的新闻远不是这样的。技术的革新也为新闻业带来了诸多新问题,假新闻、算法等导致受众意见分化,形成信息茧房,包括隐私泄漏等其他新闻伦理问题。面对自媒体的冲击,新闻传播界越是显示“新闻无学”、“人人都是公民记者”,才更需要强调新闻专业主义、强调新闻观的塑造,因为一旦某条新闻出现任何问题,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新闻行业。而作为党的耳目喉舌的我国主流媒体,如果没有是非观、没有信念,那失去的不仅是媒体公信力,还会危害政府的公信力。所以,当下除了亟需加强对“融合技能”的教学,更重要的其实还是新闻专业主义的塑造与新闻理想的浇灌,即使新闻理想听起来很空,但确实是“兜底”的最佳底线,也是传媒行业发展的原始动力。

六、结 语

新闻业的“液化”不仅模糊了新闻业的专业边界,还消解了新闻媒介和职业记者的权威性。而在这个时代人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传播节点,在信息社会媒介素养就是公众的基本素养,也是当代大学生的基本素养,媒介素养的养成既需要个体层面的努力,更离不开专业课程的引导。

媒介素养教育与新闻传播教育不同,新闻传播学相关专业的就业率高低,并不意味着新闻传播教育的成败,大力推崇大学生的媒介素养教育也并不意味着“新闻无学”。而是在面对媒介无孔不入、人人都是信息源、都是产消者的当下,需要一个更为理智、更为全面的思维方式,去认识一个更为广袤的世界,在生活里不轻易站队偏向弱者,不三人成虎、无脑跟风,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

对于新闻传播学的学子、对于新闻传播工作人员来说,媒介素养的提升都是至关重要的。当代公民基本媒介素养的表现就是以他们的媒介素养为代表,媒体作为大众传播的社会守望者、文化传承者、信息传播者、权力监督者、正义维护者、历史记录者,只有各类媒体从业者拥有较好的媒介素养,才能借由新闻传播者之手,将媒介素养教育推广为更广泛的全民教育,才能让整个社会避免后真相的侵蚀,避免各种深度假新闻的荼毒。

所以,我们亟需加强对新闻传播人才媒介素养教育,这个教育不仅是“媒介融合技术”的业务能力,更是在这个人人都掌有麦克风的融媒体时代尽最大的力量在高校普及新闻基础知识,强调新闻专业性不仅是要做到客观性和中立性,更要明白新闻传播承担着教育大众、传承社会遗产的社会功能。

注释:

① 数据来源于中国知网检索“媒介融合+媒介素养教育”主题词检索结果.https://kns.cnki.net/kns/Visualization/VisualCenter.aspx.2020.4.29.

② Reuters. Institute Digital News Report 2019.Nic Newman with Richard Fletcher. Antonis Kalogeropoulos and Rasmus Kleis. Nielsen.https://max.book118.com/html/2019/0707/5243003333002102.shtm.2019.7.7.

③ WeAreSocia and Hootsuite.2020年中国地区数字报告. https://www.useit.com.cn/forum.php?mod=viewthread&tid=26583.2020.3.11.

④ 参见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 http://cnnic.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2004/P020200428399188064169.pdf.2020.4.28

⑤ 参见2019年度国家虚拟仿真实验教学项目申报材料公示.http://shenbao.ilab-x.com/declare/show.

⑥ 参见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五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加强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的意见》.http://media.people.com.cn/n1/2019/0220/c425571-30807961.html.2018.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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