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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哲学义理的文学语言表述

2020-11-19吕书宝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

长江丛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明喻文学语言人生观

■吕书宝/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

一、描摹、暗喻、扑朔迷离——宇宙观的文学语言表述

从《老子》中对道、德、一、天、大、有、无等哲学概念的表述,可看出文本中显现的宇宙观。其中德是道在宇宙万物中的体现,一、天、大、有、无都与道有密切关系,有时干脆就是道的另一种称谓,往往连带表述。故而,可以认定《老子》宇宙观的核心是“道”。文本中,涉及道的论述有三个方面:一是道的适用领域,守身保真、治国临民、待人接物,都应当以道的标准为依据;二是道之功用,只要守道,万物将自宾、自化;三是关于道本身的概念、内涵、外延的表述,这是最根本的方面。因为,只有明确了道是什么,才谈得上掌握道的功用、明确道可以发挥作用的领域。如第4、21、25 三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25 章)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21 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4 章)

从理性角度考察,我们固然可以从“反者道之动”(40 章)理解道的周行不殆、自古及今其名不去、和光同尘的存在方式;可以用“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渊乎其居也,漻乎其清也”(《庄子· 天地》)来理解其独立不改、恍惚精深、冲而不盈的宏大体制;可以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42 章)、“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51 章)来体味其先天地生、为天下母、以阅众甫、万物之宗、象帝之先的至高无上。

但是,我们首先接触的文本形式,却是三首上古时代的“朦胧诗”。在这里,除了文本中常用的协韵、顶针、排比等修辞手法外,主要是用描写和隐喻。描写在文学语言研究中称为描摹,是一种绘制形象、境象、意象的文学手法。《老子》用模糊语言绘制理论形象,扩展了文学语言的使用领域。隐喻属于文学语言中的意象格,“天下母”、“万物宗”、“帝之先”是隐喻道之世界本原特质的神来之笔。

《老子》在阐述其宇宙观、表述其中的基本哲学问题时,多使用描摹与隐喻的手法。比如77 章对“天”之道、14 章对“一”之形、28 章与41 章对“德”之体、11 章对“有”与“无”的表述,都是这种情况。以14 章对“一”的形容描摹为例: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这里的“一”,便是道。

二、正言、明喻,情感充沛——社会观的文学语言表述

从文本中出现频率高的生、死,民、人、身(我、吾、自)、圣人,天下等语汇看,《老子》的社会观主要集中在人生观与政治观方面。而关于人生观,讨论最多的是生与死:躲避死,有一种有效的方法就是不要太在乎生。要学习大自然,它的“天长地久”是因为“其不自生”(7 章);“益生曰祥”――千方百计延长生命,等于自寻灾祸(55 章)。

从《老子》讨论人生观、政治观时使用的语言看,都是标准论说语言,这里“正言”绝不会“若反”。除了喜用四字格、讲求协韵等诗化特征外,和其他先秦诸子的风格没有什么区别。在此基础上,用比喻,则用明喻,常使用“如”、“若”等关联词;说道理,则贯注情感,形成这一主题中文学语言使用的明显特点。

《老子》主张“绝圣弃智”(19 章),但“圣人”一词却屡见于五千言。圣人应当是和文本中提到的人主、王、王公、侯王、天子、万乘之主一样,属于上层或最高统治者。《老子》中完整表达了作者对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两个阶级、以及两个阶级中各个阶层所持的态度。比如对圣人等统治者,作者规劝他们处无为之事、常善救人而无弃人、去奢去泰、被褐怀玉、执左契而不责于人等。而对被统治阶级的民、人,则主张“爱民治国”(10 章),不厌其烦地劝导统治者重视民利、勿使民贫而使民淳淳、减轻人民负担,致力于让人民过上“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80 章)的好日子。另一方面,又提醒统治者重视民众的力量,警告他们“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72 章)“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75 章),大声疾呼:“民不畏威,则大威至!”(72 章)在所有这些表述中,都使用的是充沛情感的文学语言。

在所有这些表述中,都使用的是充沛情感的文学语言。另外,《老子》人生观中对身、我、吾、自的内观,反映了自我意识的高扬。其中对自身价值的珍视、对个体人格的秉持、充满自知之明的自爱、包含责任与义务约束及公众评价的自我社会定位,乃至对自伐、自矜、自是、自观等自我膨胀现象的批判,在感情充溢的文学语言烘托下,历历凸现在文本中。

总之,驱使正言、喜用明喻、贯注情感,是《老子》表述其社会观(人生观、政治观)时文学语言使用的显著特点。这一点与文本在宇宙观的表述中惯常使用描摹、暗喻类文学语言的手法,形成明显的区别。

三、精警、反逆,雄辩深邃——知行观的文学语言表述

《老子》的知行观(认识论)主要表现在文本对“言”、“知”、“为”、“行”等概念的探讨中。作者在表述中驱动文学语言的方式,又与其表述宇宙观、社会观时对文学语言的使用有明显不同。

主张言而有信(8 章:“言善信”),是《老子》对“言”的基本态度。在此基础上,也主张语言的完美、修饰、通俗。参照78 章的论述,即:使用浅显的比喻、明显的道理晓谕世人,结果还是“天下莫能知、莫能行”难以理解作者“正言若反”的苦心。因此,文本在谈到“言”时,“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反而成了主要思想倾向,因而主张贵言、稀言、少言(多言数穷),最好是不言。《老子》关于“为”的论述,核心是为而不恃、为而不争即所谓“为无为”(63 章)。五千言中“有为”仅一见(75 章),还是采取了严厉的批判态度。

可以看出,《老子》在进行知行观(认识论)的表述时,明显的语言特点:一是语言的精警:有警句、有格言、有建言,并且在行文中往往发语奇警,入木三分;二是“正言若反”,采用离异断裂的句式,正反相成的句型,完成语言形式上的乖违悖谬。三是雄辩深邃,行文淋漓流宕,开《庄子》汪洋恣肆文风的先河。文本表现出来的智者思维、雄辩恣肆语言、排畅句式,钝化了精警、反对语言锐利的棱角,正所谓“大方无隅”、“方而不割”,精微而不失朗畅。

用语精警,来自对语言的推敲锤炼,是典型的文学语言构建追求;语言的乖违悖谬,造就了语言流动中的异峰迭起,形成奇特不俗的语言风格,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又一境界。而雄辩恣肆朗畅深邃,是道家文学文气的主要表征,到《庄子》,已形成浇灌百代浪漫主义文学的九天飞瀑。我们不应低估《老子》在表述其知行观、认识论时,文学语言使用所达到的境界。

我们应当重视《老子》一书的总体文学价值,这就是弥漫整个文本的朦胧诗情,哲理诗、格言诗的文本特征,乃至凝练、形象、对偶、协韵等诗化语言的运用。同时,我们更应当关注文本中热点问题的文学语言表述所显现的不同风貌,这无疑是全面品评《老子》文学价值的尝试性深入开掘。而为了巩固这种开掘的成果,就有必要对整个文本文学表现形成的原因、特别是各热点问题文学语言表述形成不同风貌的原因,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回答。更为精到的见解,自应等待泰斗方家的眷顾。

注释:

①滕守尧.文化的边缘[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

②王弼.老子道德经注校释[M].北京:中华书局,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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