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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之路
——读贾崇怀诗集《爱与光》

2020-11-19卜一

吐鲁番 2020年3期
关键词:诗人语言

卜一

新诗百年演变,诗人的精神辨认与精神发育始终在自我纠结中寻找一条认知的心灵之路。汉语缘起于心场的象形,她的表象功能比世界其他文字更具有意象性的阐释与生发,所有的过去都是为了铺陈现在,从一首诗在感觉层面的相互渗透,到诗人心象无迹的大彻大悟,就像游走于时间深处的一个人,诗歌的可能就是呼吸的可能,而这种可能存在于诗人贾崇怀的诗集《爱与光》中,“此岸”与“彼岸”在时间的间距里成为彼此……

初读《爱与光》这部诗集,很容易给人一种青春流逝的茫然,抑或对过往岁月的感慨,再读时,我们却发现这只是一种表象,蕴含在诗人贾崇怀内心的恰恰是表象之下的精神观照,逝者如斯,2500 多年前的那个男人的背影,不正是“河流浩浩荡荡远去”中那根骨头发出的“断裂”的回响!在这个微信时代,我们似乎忘记了真正的阅读,这带有油墨香气的文字需要沉入其内部,才能感知文字的力量。

“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读《爱与光》,唐朝诗人宋之问的诗句不时浮现眼前,诗人用比兴的手法将忧伤、哀怨、思念及向往以不事雕琢的语句含蓄委婉而又深切感人地表现出来,情致凄婉,绵长不断,“江静潮初落”以夜晚的江静衬潮的“初落”,读之无不扼腕长叹,人生如此,能做好一二件事情实属不易,往往生命之“潮”未起即已“初落”,这里诗人言乡愁,一千多年后的我们咀读品评,言外就有人生的况味了!贾崇怀先生以诗会友,清纯清香,不沾俗气。南朝梁时有一位没有名气的诗人陆凯,对亲人、对挚友:“折梅逢驿使,寄于陇头人。江南何所有,聊赠一枝春。”在教坛耕耘30多年的诗人以心底的纯净映衬时光的折射,作为文友的我只能惴惴然折几个汉字贸然成文。“在东方的这个夜晚/一切一切都在静静地生长……我们的树和草木/还有放在身边的那本古书。”文化的自觉来自生命所要面对的必然启悟,同时也是一个诗人所要翻越的文化山峰,作为“东方”河流上的诗歌水手,面对“树和草木”与“古书”构成的诗歌符号,“那只黑眼窝的羊”正以亘古的善良注视着我们对一棵草的麻木抑或践踏。如何呈现诗写者在这一刻自觉于文化己任的沉重与艰难,如何义无反顾地坚持自己的心路轨迹,实践一个诗人对时间的承诺,需要诗写者完整地付出自己。

落日是诗人的一杯酒,无处落脚的刘长卿远离了那些曾经的“高朋”,夜色正慢慢覆盖他满头白发,江山在这一刻寂静无声。东方圣城的黄昏,一个诗人遥望中原的灯火,秉笔历史的沧桑,昔年的岁月恍如昨夜的一场梦,此时的诗人正赶着自己的羊群,“夕阳在远方/在金黄的远方”,一个“金黄”,透出积极的人生状态,时令初秋,天阔云淡,大静之态,文本持存本质,多维归于零度,让我们诵读这首《流过九月的水》,水流在大地,诗人枕着长江,“除了我和明月”,天地皆然万物。诗人自由于自己的诗写领地,随意地进入同构的心灵空间。汉语不同于其它语种,其优势在于语言的模糊、朦胧、多义,这种具有积木性质的语言,在扩大诗的粘度上具有先天的丰富与蕴含。诗人在这一刻,心静了,心远了,芦苇一摇,闲逸、超然,在一个庞大的、复杂性的语言体系中,撷取汉字已经不需诗人刻意为之,这首诗需要什么词汇,诗自己就去取什么词汇,就好像背过身去的屈原,不记得回楚国的路,但诗人贾崇怀确是回到了自己的那个自己。叙述是为了抵达,诗人不再回望“那片叶子/和你的灵魂”,但心里却有一个位置被“你”占据,一袭白纱,一印红唇,数学讲对应面积,《爱与光》给我们无以言说的情感增加了多少面积!

诗的终极驿站,只有少数优秀诗人才能抵达,无数普通的诗写者,只能为未来抵达者的出场垫高在场的台阶,所以做一个摆渡人需要多少韧度与持存!“暗暗的夜里/我们把生活的篝火点燃”,蟋蟀因为鸣叫,我们才听到了蟋蟀的呼吸;篝火因为燃烧,我们才感觉对方的温暖,诗写者将精神辨认埋伏在风摘下的花里,让语言去言说语言,让诗去寻找诗。诗人隐身,诗成为一个自由体,在自己的原野纵横驰骋。文字到了一定高度,诗人抽离,让那双翅膀蝴蝶一样飞翔,让那个背影女孩一样走失。至此,诗与人合一。

词语的独立性和意象性决定着汉语诗歌的韧度和广度,无论诗歌的表现手法如何繁复,如何虚实、错位、移情、通感,其基本情怀必须是中国的、汉字的,面对北斗七星,“唯一的光”、“唯一的水”、“唯一的家”构成对应,在中国现代诗已经形成的节奏、语感、意念、转化的细微中,诗人贾崇怀抽出其中一丝,拓值域场,中国每一个文人的情结,多多少少都向往一场真正意义的“离别”,王维的别、李商隐的别、苏轼的别、大大小小的别是中华民族文化凝聚力的别;是那条江,是屈原的那条江,是洛夫的那条江,也是贾崇怀的那条江!一首诗成就了永远的汪伦,他给李白写信:这里有十里桃花,这里有万家酒家;李白水路23天才从族叔李阳冰处赶来。是的,十里外有几株桃花,有万家开的一处酒家,这些还重要吗?大忘之人,也是大开之人,所以青莲与桃花是中国诗人根子里的精神呼吸,是格律与自由的一种神秘关系,在汉字的意蕴里,诗在穿行,尽管“一滴水的迷茫”还在继续,但诗不去考虑平庸的星云,她的使命就是抵达,抵达诗人精神的高地!汪伦是幸运的,他读得懂李白,李白也成就了永远的汪伦。面对当下,我们苦苦期盼的“离别”早已成为奢侈,成为可能存在的不可能!

诗意的演化与提炼,源自诗人物事与自体的融合与对峙!很多时候,自我只是一个触点,与诗的关联并不直接,转圜存在于诗人的认知累积到某种程度的当量,瞬间以何种方式释放,进而形成结果的“活在”!诗人贾崇怀的“物自体”来自其夯实的诗元构成,“我的酒还没有/醉到地老天荒”、“草原上的羊啊/请跟我来”,诗人背依古老的汉字,面对汤汤流水,即使在一所灌风的房子里,也不忘寂静山峦和那内心的草原所赋予的使命。有人说,诗是被生活忘记的那一部分。我们写作,是为了唤醒本真和意义。如何在一首诗里植入力量和气息,在诗节与诗节的空白处,启动转换和腾挪,《爱与光》作了解读的样本。诗人采用冷抒情的方式,把叙述降到零度,一组一组镜头游移中切入表达,不选择修辞,不刻意意境,不摇头晃脑,只让语言自己往前行走,没有成熟的心境,没有稳重的驾驭,这样发展下去,很容易失控。诗人不去设置阅读的陷阱,“我的老吉他还在等你弹唱”,表面的冷漠,恰恰是诗人内心烈焰的燃烧,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把控语速的流动!在这个时候,语言千万不能加快,对于初学者,我建议您仔细体味诗人在这一时刻对状态的把控,尽管“泰山”是重词,不用担心这样用词会不会空洞?会不会言之无物?所有的疑问戛然而止,写作如此,生活莫不如此:那些被日常畏惧并夸大的不过是一段丘冈。至此,我们应该能体会到诗人的良苦用心!

具念的把持在每一瞬间都决定着词语的流向。优秀的作品,这种执念尤其可贵。一个认真的诗人,对日常细节的警惕时常使他对方式的抽象保持浓厚的兴趣,在回忆式写作动能的驱动下,诗人对发现的深契不以艺术的抵达为终极,而是在自己内心的真实中,脱离具念的繁复,简化步骤的牵累,演绎个人独立的写作,从日常物事到日常经验,将说教化入诗学的克制,在语言的提纯中,直抵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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