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马克思对黑格尔思辨哲学的继承与发展
2020-11-18熊耀
熊耀
(广东省旅游职业技术学校,广东广州 510515)
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提出了新的哲学应该是“为思辨本身的活动所完善化并和人道主义相吻合的唯物主义”。[1]这个命题集中反映了马克思清算自己哲学信仰的阶段性成果,通过对《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2]和《穆勒评注》的分析,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一命题已经蕴含的理论深意;同时,它又指引着马克思思想进一步发展的方向,这一点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有关“实践”概念的现实性考察得以体现。通过这个概念,马克思不仅摆脱了“思辨哲学”头足倒立的弊病,继承了它的积极成果——辩证法,而且克服了旧唯物主义哲学要么“敌视人”,要么是不彻底的人道主义的局限。
1 黑格尔思辨哲学介绍
我们知道,黑格尔一贯主张哲学是严格的科学。为了达到这种科学,黑格尔提出哲学家只能从旁边观察、记录概念本身是怎样规定自己的,而不能加入任何哲学家自己思想的因素。辩证法恰恰是为满足这种严格科学的诉求而设计的。
黑格尔基于辩证法的否定性力量建构起来的思辨哲学体系向我们展示的是概念发展的历程,即被纷繁复杂的历史所掩盖着的人追求真理、自由时经历的概念结构。黑格尔的思辨哲学就像镜子成像一样把这种结构展示在我们面前。[3]然而,思辨哲学囿于揭示概念的自我发展,认为概念发展的历程就是真理、自由实现的真实经历。马克思认为这是“从天国下到人间”,不食人间烟火的做法。这样一来,感性事物只是概念“自我发展”的显现,它们是无足轻重的。马克思认为这是缘木求鱼、头足倒置的,只能在理性的天国中“空转”。所以,他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提出,尽管唯心主义从能动的方面发展了对“现实、对象、感性”的认识,但是由于它们不知道真正现实的、感性的活动,这种发展只能是抽象的发展。
2 马克思对黑格尔思辨哲学的继承
黑格尔辩证法的伟大之处给马克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从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中领会到“劳动”作为“实践的人的活动”是人的“自我产生”的行动。人作为“现实的存在”,和它周围的环境处于一种对象性的关系中。实践所表征的是人对于他的环境的对象性的活动。这种活动将“自在存在”的周围世界改造成“为我存在”,人由此获得对自身存在的确证。但是,这种自我确证的过程是以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为前提的,对象化是对自身存在独立性的取消。也就是说,人只有取消自己的独立性才能确证自身的独立性。这就是实践概念所包含的在自我否定中实现自我确证的辩证法。我们还可以具体地从劳动和交往这两个方面来阐述这种辩证关系。
首先,实践作为人的自我产生的行动,包含着人和自然之间实现物质变换的生产活动。在这种活动中包含着自然界不断向人生成的客体主体化以及人不断向自然界生成的主体客体化的双向对象化过程。作为主体的人只有不断对象化自己的本质力量,即取消自身存在的独立性,才能使自然界人化,获得必须的生活资料,进而满足自身的生存需要。需要满足的同时也滋生了新的需要,为了满足这新的需要,人不得不展开新的生产劳动。在这个过程中人不断的外化自身的本质力量,从而把自身再生产出来。这种使自然界成为“为我存在”的生产活动包含着人在否定自身中创造自身的辩证结构。
其次,实践还包含着人与人之间谋求相互承认的交往活动。人作为有自我意识的存在物在最直接的意义上是一个自我相关的个体,它以否定自身以外的一切对象的独立性来确证自身的独立性。但是这样获取的独立性并不是真正的独立性,因为生命确证自身独立性的这个过程依赖于它否定对象的独立性的行动。它的独立性堕落成一种依赖性——依赖于它对对象独立性的否定。既然否定对象的独立性的行动并不能带来真正的独立性,那么就只有承认对象的独立性,而它的独立性又有赖于对象独立性的丧失,那么它的独立性的获得就只有依赖于对象的自我否定。从对象方面说也是一样,对象要与它的被承认的独立性相称,就不能寄希望于否认对方的独立性,而是必须否认自己的独立性、承认对方的独立性。由此,我们看到,谋求相互承认的交往活动是在否定自身独立性的过程中实现的。[4]交往活动包含着人在否定自身中推动自身的辩证结构。经过以上分析,我们不难看出表达人和世界之间对象性关系的实践活动内在地包含着“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
黑格尔的思辨哲学把劳动和交往只是视为自我意识发展的一个环节,他探讨劳动和交往的目的只是为了阐明自我意识的发展历程。黑格尔把人还原为自我意识的做法显然是马克思不接受的,然而,黑格尔思辨的做法却让马克思认清了实践活动的结构。这种结构为马克思认识人的现实处境提供了有效的方法,它为马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穆勒评注》中深刻揭露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劳动异化和交往异化以及它们的扬弃提供了方法论的支持。马克思在这两部手稿中,不是抽象地讨论劳动和交往这两个概念,而是现实地分析人的劳动和交往的状况。
首先看劳动,回到马克思、恩格斯著述时所处的历史语境,“市民社会中的人大体上只剩下两个阶级:无产阶级和资本家阶级。”无产阶级丧失了生产资料,他们只剩下自身的活劳动;资本家占有生产资料,雇佣工人劳动。工人在劳动中对象化自身的劳动力,消耗自己的生命。而他们生产出的产品大部分却被资本家拿去。他们付出艰辛的劳动却无法满足自己生存的需要。相反工人生产的越多,他们失去的也越多。劳动不仅没有成为工人生命的确证,反而成为一种彻底的生命损耗。在私有制下的生产过程中,与物的世界的增值相一致的是人的世界的贬值。马克思由此指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和劳动产品是异化的。以此为基础,马克思提出了“异化劳动”的四重规定。马克思之所以得出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劳动是异化劳动,是因为在这种劳动中,人对象化自身的本质力量,创造了一个对象。然而,这个对象却并不是劳动者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因为它被资本家拿去成为控制劳动者的本钱。人在对象化中获得的并不是自我确证,因此人的劳动是异化的劳动。马克思从对资本主义劳动的感性现象分析中得出“异化劳动”的结论,这个结论是以劳动的辩证结构为支撑的。
《穆勒评注》对“交往异化”的揭露同样有相互承认的辩证法做支撑。马克思是以货币这个交往中介为切入点展开对“交往异化”的分析的。在私有制中,人和人的交往是被物的世界中介的。不论工人还是资本家,他们在物的面前,都被一种单一的占有欲控制,心甘情愿地放弃自身的独立性。但是这种取消自身独立性的行动却并没有换来人对人的相互承认。相反,人只承认一种东西,即交往的中介,尤其是金钱、货币。货币成了人间新的上帝。在这种被物的世界中介的交往中,工人和资本家直接对立,工人和工人、资本家和资本家相互竞争。通过对人的实践的具体分析,马克思认识到这是一个由私有制造成的人的全面异化的世界。
以“实践”为基础,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把黑格尔思辨哲学的辩证法吸纳到自身之中。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通过对人的实践活动的考察,认识到人的异化的生存处境。同时,随着立脚点的转换,新唯物主义不会与现存世界保持一种无批判的认同,而是诉诸于“改变世界”的活动来扬弃私有制,实现人性的充实与提高。这就正式确立了马克思一生的追求和目标,马克思对黑格尔思辨哲学的继承与发展在创立“新唯物主义”的哲学方面仅仅是开端,之后长篇巨著《资本论》的艰难创作与问世才有更加淋漓尽致的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