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英语语法对港式书面中文的影响
2020-11-18乔安琪
乔安琪
(四川传媒学院,四川成都 610599)
香港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同时也是一个语言多元化的社会。由于种种历史原因,标准中文在港的推行与接受往往伴随着一些词汇和语法上的变异。在回归之前,香港地区的官方语言一直是英语,并且由于香港特殊的地理位置及政治优势,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移民汇集于此。他们的到来也使得各国的语言在香港生根发芽、相互影响。1974 年之后中文才成为了香港地区的官方语言之一,但对于已经习惯了用英语与粤语表达的香港本地人来说,标准中文的词汇和语法反而让人觉得陌生。同时,虽然标准中文成为了官方语言,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法律条文上的争议仍以英文为主。因此英语的运用不可能突然消失,而标准中文的使用也需要与香港实际情况慢慢磨合。在1997 年主权回归以后,香港政府推行“两文三语”(bi-literacy and tri-linguicism)政策,终于使得香港地区的多语言并存现象得到了确立。多语言共同使用的出现是现实的需要,但当这一现象长期存在时不同语言之间必然产生相互影响。在此笔者将重点关注英语对港式书面中文词类活用的影响。
“在人类社会中,语言接触和第二语言习得常常伴随着语言变化——一种语言中的某个成分(包括结构)在语言接触或习得过程中移植到另一语言,这种现象通常称之为语言迁移[1]。”香港作为多语言并存的国际化大都市,其本土语言港式中文受英语的影响就非常明显,尤其反映在词汇活用上。谈及词汇活用,必然要涉及词类的划分。在汉语词类划分这个问题上,目前学界主要分成两派,即从句法功能出发的一派和从语义出发的一派。王力就曾说过,“至于中国的词呢,它们完全没有词类标记,正好让咱们纯然从概念的范畴上分类,不受形式的拘束[2]。”论证了中文从语义出发划分词类的合理性。在此基础上,香港理工大学石定栩教授更指出“以语义为基础的划分方法虽然同样不能确保词类同句法功能一一对应,却可以较为准确地分类,在这一点上是有其长处的[3]。”因此本篇论文对词类活用的探究是建立在以语义为划分词类标准的基础上。从语义来看港式书面中文中的词类活用现象,可以分为以下五类。即:名词作动词、名词短语作动词、形容词作动词、名词作形容词、动词作名词。
1 名词作动词
英文中很多名词前加上“to”都可以作为动词使用,而中文显然没有这样的标志来指示一个词的词性,因此标准中文在表达同一词的不同词性时,会通过语义将其区分。而香港的大大小小各种报纸上,直接套用英文句法,将中文中的名词进行转类使用的现象比比皆是。如:
“也令他们难以把参与者标签成一小撮别有用心人士、暴徒或恐怖分子。”(《苹果日报》2014 年10 月5 日)
此处的“标签”一词,在标准中文里只有名词的词性,在该句子中一般会选用“标记”进行替代。因此在这里的使用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英文的用法“to label somebody as”。同样的例子还有:
“福建中学津贴学生反占中。”(《苹果日报》 2014年8 月13 日)
“津贴”在此句中表达的意思是“使……获得津贴、补贴”,很明显作者是将其当做一个动词来使用,这就是受英文“benefit somebody from doing”句式的影响。通过两个例子的对比不难发现,香港人习惯将英文中动词的用法进行套用,把“benefit”直接翻译成名词的津贴。这也就造成了“津贴”后面直接加上名词的特殊现象。
2 名词短语作动词
在标准汉语中,以名词作定语、动词作定语中心词的偏正短语是名词性短语。而在港式中文中就常将名词短语活用作动词,后面直接跟宾语,如:
“美军官空中性侵19 岁日本女大学生。”(《文汇报》2016 年3 月21 日)
“董建华私人访问台湾”。(《文汇报》2010 年3 月28 日)
第一个句子中的“性侵”一词,按标准中文规定,其后是不能直接加宾语。由于港式中文受英文“sexual assault”用法的影响,因此将“性侵”活用作动词。同样“私人访问”也是名词短语作动词。虽然学界也有指出可以将“私人”作为名词来看,作方式状语修饰“访问”这一动词,这样的例子确实有一些,然而能够在两个词语之间不加“地”直接使用的只有极少数。“因此即使把私人、官式、政治、性当作方式状语从规范汉语的角度看也还是一种变异的用法[4]。”
3 形容词作动词
形容词,顾名思义就是形容事或物的形状、状态和性质的词。标准中文词类需要通过词在句子真正表达的意思来实现,而英语却可以通过词语本身形态的变化来表示不同的词类。如中文里“好奇”和“遗憾”这两个词,从语义的角度来分析很显然是形容词。例如:“真遗憾”“对……感到好奇”。英文中若想表达同样的意义,则可以不改变词语所在的位置,直接在“curious”和“sorry”后加上“that”便可以表示“因……而感到……”这一意思。然而港式书面中文往往受到英文词类灵活移动特点的影响,在报刊上报道时,也时不时将形容词活用作了动词。如:
“或好奇学生是否认真听课。”(《苹果日报》2015年12 月1 日)
“她很遗憾顾着工作,没有陪爸爸。”(《苹果日报》2016 年03 月19 日)
这样的用法就同标准中文产生了差异。
4 名词作形容词
语言学家张伯江指出,“名词和动词是两个最基本的词类[5]。”在此基础上进行衍生发展,才形成了其他的词类。这样的说法在英文中表现是显而易见的。英文中很多名词后可以加上后缀-ed,-able,-ful 等等,便衍生出了新的名词。在中文中没有这样的后缀,为了避免表意上的模糊,标准中文就决定不允许名词简单的套用英文句式而成为形容词。但是到了港式书面中文这里,这样的约束就不存在了,如以下两例:
“其实情节很简单,但是语言与画面都很暴力。”(《苹果日报》2015 年3 月2 日)
“所以就说,信仰是很个人的事,性向也是很个人的事。”(《苹果日报》2011 年9 月6 日)
报刊能这样名正言顺地将两个名词“暴力”和“个人”用在这个位置,说明将名词活用于形容词在港式书面中文里是被普遍接受的现象。
5 动词作名词
标准中文里,动词和形容词之间的活用还算比较自由,而动词活用作名词就非常少见。但在港式书面中文中,这样的例子还是很多,如:
“政府愿意拿退保议题出来讨论是有承担。”(《明报》2015 年12 月23 日)
此句子中的“承担”是动词,在标准中文里应把“有承担”改写为“愿意承担责任”。如港式书面中文的用法是合理的,那“承担”一词在句子中的词类就活用作了名词。
6 结语
香港作为一个多语言并存的地区,由于受到英语长期而又稳定的影响,港式书面中文已经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这样的变化不仅体现在对英语词汇的直接借用,还对港式书面中文的词类活用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其中主要原因是翻译时忽略词类的简单直译,以及对英语语序的照搬和移植。当然,在一个多语言并存的环境中,这样的影响是必然的也是相互的。而影响带来的变化也不能单纯的以好或者坏来定性。因此,研究英语对港式书面中文词类活用的影响,不仅对汉语语法的规范有实际意义,也给汉语走向国际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