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组章（组诗）

大风歌

大风托着你，走进

呼和浩特空旷的

夜色。除了钻天杨的

影子，苍茫中只有

来自四面八方的风

那些刚刚被吹落的叶子

在地上旋转，马上又被

另一阵风吹到天上

好像迷路的

蝴蝶，被牵引着

折返光明

我们仿佛也被吹进这

光亮，仿佛也在

它内部旋转

那个硕大迷宫里面

消逝的河流，在暗中涌动

无垠的时间里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

一切是否都在循环

那些消失了的，是否

都流向了

被你踩在脚下的

星空

忆昭君

松林间，你看见

喜鹊安静地在池边

散步。晨光打在

洁白的羽毛上，发出了

金子般的响声

在这个清凉的早晨

蒙古少女的

微笑，随着歌声在公园里

流淌，你知道

你也将随它们

流进大青山

深处。而事实上

你更希望被分离

出来，变成

一滴眼泪，或者全天下人的泪。替那个

叫王昭君的姑娘

流下，嵌在

一个叫河套的地方

黄河谣

小白河防凌应急分洪区

冰冻的河堤上，你听到的回响——是卡在历史里的心跳，它们顺着水流

缓缓涌进你的

心中。江面上

水的颜色被落日分成

三种，它们追逐着

带走了芦苇的影子

面对这陌生的河流

这给两岸人民带来无数次丰收

喜悦和灾难的河流，我们

像一群顽皮的孩子

围着它合影、拍照

而在它的深处

“嗖”的一声，一个母亲

无比深情地把那轮

带着你鲜血的太阳

纳入怀抱

乌梁素海狂想

在乌梁素海，我是一粒沙子

在一朵云的忧伤里失去了故乡

我是一棵枯死又被眼泪复活的胡杨，跟着一个姑娘来到

朔方。我是一根沉入乌梁素海的

芦苇。被红嘴鸥吃掉，又在来年被篝火点燃，化成一缕轻烟

我是一粒尘埃，低于蝼蚁

低于飞来过冬的野鸭子

低于晚上从乌梁素海升起的

月亮，低于所有已知的

生命。我是龙城飞将

是被你认领的梭梭和沙柳

是被拦河坝阻挡的没完没了的

凌冰。我是沉入水里无忧无虑的

游鱼。是天鹅眼中堕入凡间的

星星。我是从乌兰布和沙漠吹来的

风，是迎风飞舞的鸿雁和

落叶，是落叶里跳舞的

少女，是少女系在脚踝上的

银铃。是被铃声惊醒的战马

是一千年后，马背上

睡着了的少年

乌梁素海，我其实一直怀疑

你是一滴眼泪，来自一个

叫昭君的姑娘。你也可能是

一首歌，在五原郡

被一支骨笛反复传唱

你也可能是河套平原上饱满多汁的

麦子，是葵花，是蜜瓜，是枸杞

如果有一天，我在人群里迷路

请在乌梁素海为我盛一盆

清水，用红豆杉蘸着它

为我喊魂，把我唤醒

如果有一天

你已不在人世，那么你一定要相信

我已化成了芦苇

在你怀里，开得漫无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