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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的慨叹与自我的心理疗治

2020-11-17顾龙标

中华活页文选·教师版 2020年14期
关键词:叙事时间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乐园

摘 要:细读《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就会发现,文本是“我”在无聊、孤寂、郁闷的“现在”对“过去”生活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童年美好事件的有意识地“拾取”或构建,具有慨叹失“乐园”美好经历的不再,以及用美好回忆的文学叙事来慰藉自己苦闷、寂寞、痛苦的心灵,以实现自我内心“疗治”的主题意义。

关键词:《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叙事时间 主题阐释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鲁迅先生的散文名篇,新中国成立后被收入在語文教材中。不过,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对文章主题的阐释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主要表现为三种主题认知:一是通过对三味书屋的枯燥、陈腐等的叙述,表现出对三味书屋为代表的封建私塾教育的批判。二是通过对童年热爱自然、天真烂漫性格的回忆,表现童年生活的美好。三是认为童年乐园的“百草园”与沉闷压抑的“三味书屋”形成对比,从而批判封建私塾教育。

虽然说“诗无达诂”,“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以往教学中长时间存在的主题“误读”,并不利于学生更好地把握文章的意蕴和价值。为此,笔者认为有必要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对文章主题进行重新阐释,以修正“误读”,还《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应有的立意。

我们知道,文本并非是某一因素的单独表达,而是一个系统的构成,需要将文本的诸多因素组合与聚合起来,才能更为准确地把握文本传递的整体意蕴。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写于1926年9月18日的一篇回忆性散文,后收于《朝花夕拾》。文中的开头:“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以及结尾“听说现在自己已经做了店主,而且快要升到绅士的地位了。这东西早已没有了吧”。非常清楚地交代了文本具有两个叙事时间:“现在”的叙述时间和“过去”的事件时间,是“我”站在“现在”而对“过去”事件的有意识地“拾取”或构建。由此,该篇散文具有两个叙事视角:成年后的“我”与回忆中童年的“我”,这两种视角混溶在一起,形成“复调”式“叙述”,而绝不仅仅是文本主体“回忆”中的意蕴所能概括的。因此,作者构建的“过去”事件表达了什么样的意义?作者在什么样的“现在”情境下去构建“过去”意义的?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能够让我们更好地把握文本的主题意蕴。

一、《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对“过去”事件的构建,表现出童年生活的“无限趣味”

文本中的“过去”事件由“百草园”和“三味书屋”两个叙事单元构成。从叙事视角看,成年“我”的视角似乎隐退,童年“我”的视角凸显,文本仿佛用童年“我”的视角来观察、理解和感受“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的“乐事”与“趣味”。

在“百草园”的叙事单元中,首先用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等静态景物以及长鸣的鸣蝉、趴伏的黄蜂、直窜云霄的叫天子、低唱的油蛉、弹琴的蟋蟀、喷雾的斑蝥等动态物象,勾绘出“无限趣味”百草园景观;然后用长妈妈讲述关于美女蛇的传说,吓住了孩子,刻画出“夏夜乘凉,往往有些担心,不敢去看墙上,而且极想得到一盒老和尚那样的飞蜈蚣”的儿童心理;再用“扫”“露”“支”“撒”“系”“牵”“看”“拉”等一系列动词勾绘出生动有趣的雪中捕鸟图景,给人以趣味的美好回忆。这三个事件组合在一起,构建起“百草园”的“快乐”叙述意义。

如果说“百草园”展现的是学前儿童的快乐,那么“三味书屋”的叙事单元则塑造出求学儿童的嬉戏与乐趣。虽然“我”作别“趣味”十足的“百草园”而被家人从送往全城最严厉的私塾“三味书屋”,虽然学习内容陈旧,规矩颇多,向先生求教“怪哉”虫而惹先生“很不高兴,脸上还有怒色”,但文本并非抨击私塾教育,因为拜师时先生也“和蔼”地“还礼”,在最初严厉后,“后来却好起来了”,“我”不仅读的书渐渐增多,还能与同窗们“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树上寻蝉蜕”,“捉了苍蝇喂蚂蚁”,即使被先生喊回“三味书屋”读书,也会在“人声鼎沸”中用“纸糊的盔甲套在指甲上做戏”或是“画画儿”,甚至看着先生“将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地大声朗读着:“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坐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在这个叙事单元中,在被要求规矩和读书的同时,更多地展现出学习之余的“趣味”。由此,“百草园”和“三味书屋”两个叙事单元传递的意义并非对比关系,而是通过组合与聚合的方式叙述了童年的“快乐”或者“趣味”等重复性、统一性的意义,展现出童年生活的美好意蕴。

二、“现在”的鲁迅饱含无聊、孤寂、郁闷、失望等情绪

鲁迅先生认为,要把握文本意蕴还要“知人论世”:“我总以为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说梦的。”鲁迅童年时期的家道陡落并目睹家族及亲戚的丑恶嘴脸,成年后对黑暗社会现实以及丑恶人性的认知深化,使“小鲫鱼”式的意象一直充斥于鲁迅的认知过程中。而写作该文前的那段时间,鲁迅历经家庭的分裂、社会舆论的冲击、军阀政府的通缉等,被迫远走厦门大学以求心灵的调适,但厦门大学也并非生命的“乐园”,其间的无聊、孤寂、郁闷、失望等情绪依然溢满心间,笔下似乎“只剩了回忆”。

鲁迅在《〈朝花夕拾〉小引》中曾对此时期的心境有过文字说明:“我常想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然而委实不容易。……心里是这么芜杂。一个人做到只剩了回忆的时候,生涯大概总要算是无聊了罢, 但有时竟会连回忆也没有。……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后五篇(含《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笔者注)却在厦门大学的图书馆的楼上,已经是被学者们挤出集团之后了。”在此情境下,“记忆成了生命的根基”,对童年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的美好回忆成为作者疲累和内心苦闷的慰藉,并在慰藉中寻得一点“宁静”和自我的“疗治”,为下一次“绝望的反抗”积蓄着力量。

应该说,文本通过成年和童年的“复调”叙事视角,巧妙地勾连了“现在”与“过去”,用“过去”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的童年“趣味”和“快乐”慰藉了自己内心的寂寞与苦闷。浦安迪认为:“虽然人生经验的本质和意义归纳在叙事文的体式中,但叙事文并不直接去描绘人生的本质,而以‘传事为主要目标,告诉读者某一事件如何在时间中流过,从而展现它的起讫和转折……唯有叙事文展示的是一个绵延不断的经验流中的人生本质。”如果说,作者用“过去”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的事件意义构建起美好童年这一“经验流”的话,那么,“现在”的百草园早已卖掉,“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而在“三味书屋”中绘制的《荡寇志》和《西游记》等绣像,“后来,为要钱用,卖给了一个有钱的同窗了”,“这东西早已没有了吧”。似乎预示着童年生活美好的逝去,只能发出失“乐园”一去不复返的慨叹。不仅如此,“过去”美好童年“经验流”的回忆还能够慰藉“现在”自己的苦闷、寂寞、痛苦以及备受世间纷扰的心灵,具有用文学叙事实现自我心灵“疗治”的意蕴。

参考文献:

[1] 鲁迅《鲁迅全集》(第2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2] 浦安迪《中国叙事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

(顾龙标,1973年生,男,江苏江阴人,本科学历,中学一级教师。研究方向:语文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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