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花鸟画探微
2020-11-16黄瑞
黄瑞
摘 要:沈周作为吴门画派的领袖人物,其独树一格的画风深受文徵明等吴中文人圈的推崇。他的水墨写意花鸟画创作将水墨花鸟画推向新的境地,使文人水墨花鸟画的造型样式、笔墨形态、审美趣味和价值意义得以发展起来,对于明清乃至之后的写意花鸟画,沈周有着广泛而持久的影响力。
关键词:沈周;水墨;花鸟画
中图分类号:J2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0)22-00-02
明初花鸟画以宫廷花鸟画为主流,崇尚“两宋院体”,双钩晕染的设色花鸟画形象真实生动,精细逼真,其特点是“绘”多于“写”。直至沈周的出现,扭转了明代画坛院体画风和浙派趣味盛行的局面,从而使明代绘画具备了新面目,开创了真正意义上的明代风格。沈周山水、花鸟皆擅,山水成就最为世人称道,有粗细两种突出风格,粗笔成就最高,其山水画集大成,体现了沈周山水画对传统经典的继承和发扬。[1]
水墨写意画在明代逐渐发展壮大,沈周在其中发挥的重要作用,此为画史所阙载。他在前人基础上所开创的写意花鸟画有明显的开拓性和独创性,可以说开启了明代文人写意画的先河,影响着文徵明、唐寅、秋英等等一众追随者,开启了徐渭另辟蹊径的泼墨写意画。
一、法常对沈周的影响
水墨写意花鸟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受重视,南宋时期法常在这一领域有很大成就。法常,号牧溪,南宋末期蜀地人,其创作的写意画以禅的思维方式随笔点染写成,不拘形似,解放人的主体以及绘画的表现力,极大的简约物象本身的形象,更重意趣,自然简淡的笔墨与所追求的禅境、禅意发生形式或内在的联系。法常创作的水墨花鸟画有别于南宋以工笔设色为主的院体画风,长期以来颇具争议,夏文彦称其所作“粗恶无古法,诚非雅玩”。法常的水墨画鸟虽然长期没有受到重视,但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元明两朝水墨画的发展方向。[2]
沈周受牧溪影响颇深,他在跋文中提及:“不施彩色,任意泼墨渖,俨然若生,回视黄筌、舜举之流,风斯下矣。且纸色莹洁,一幅长三丈有咫,真宋物也。宜乎公之宝藏也欤。” 沈周独具慧眼,称其为宝藏,认为牧溪在黄筌、钱选之上,可见沈周对牧溪这种粗笔淡渖、任意泼墨的性情书写方式极力推崇,他摒弃工瑾逼真的院体风格,更重随性不拘的游戏笔墨,正是沈周天真自在的性情所在和审美趣味的显现。由此出发,沈周创作了包括卧游图册(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在内的多幅作品。《卧游图》画册的开端(图1),沈周自书“卧游”两字,“卧游”之名源于南宋宗炳在屋舍四壁挂山水画以观赏卧游的典故,年迈的沈周将自己游历的山川风景绘制成册,待在家中翻阅“卧游”。全图共十九帧,沈周将卧游的题材扩展至日常所见的花卉、禽畜,一改仅限山水画的传统,花卉共七帧:杏花、蜀葵、栀子花、枇杷等。其中琵琶图(图2)一帧,沈周题诗云:“弹质圆充饥,密津凉沁唇,黄金佗服食,天上寿吴人”。七颗琵琶颗颗如金,赭黄淡笔绘出琵琶的清透,枝干用赭墨写出,用笔老练,叶子以墨色加绿作正叶,深绿勾脉,反页以淡绿着色,布局疏朗,变化自如。《卧游图》每幅均有自题诗词,多以没骨画法、水墨设色画法抒写自然意趣,随意灵活,清新质朴,色泽透明润泽,在创作和观画之间卧而游之,达到“体道”的境界气息,完成生命的内在超越。
二、沈周的写意花卉
《玉楼牡丹图轴》(图3)现收于南京博物馆,此幅作品为折枝牡丹一株,水墨设色,是沈周晚年之作,画面上方大面积的提拔为沈周自题和薛章宪的合题,创作于正德改元之年(1506年),题跋中记载了沈周与友人观花、畅杯、赋词、作画、题赠等一系列文人雅士间的交往集会。江阴薛章宪(字尧卿)来到姑苏,西轩栽植的牡丹已过了花期,沈周和他唯有对着即将凋零的牡丹把酒留恋。薛尧卿当下即邀沈周作诗一首以纪念此情此景,于是,沈周即兴创造《惜余春慢》,薛尧卿随后也与其合作一篇以和之。次日,风雨过后只留下弱瓣残须,两人再度饮酒感慨牡丹的逝去好似人生到了暮年,两者间由愁寂凄美之境相联系。隔年,沈周与京口陶公辅“复对残花”,回顾往年的交游,又填《临江仙》一词,并为缪复端画玉楼春牡丹,并抄录前作《惜余春慢》与新作《临江仙》三词为赠。此作虽处沈周晚年,但笔力不减,笔触呈现出苍劲而秀润的态势,以浅色水墨着笔,气局爽朗,是沈周晚年审美基调的体现。此幅作品是沈周达到 “妙而真”的精微之作,他将诗文书法的修养融会于画中,将写实的绘画风格与叙事的诗文珠联璧合,形成了别具价值的艺术形态。[3]
画面描绘了牡丹将落时花瓣疏散、枝叶舒展的情态,从中能充分领略到残红将褪的牡丹作为文人墨客之间寄兴适意的物象,透出一种“人老少无时”的萧瑟意境。沈周的这副《玉楼牡丹图轴》气质鲜明别具一格,笔墨的抒情性和上部大段的题跋互为映衬,淡墨写出低垂的花瓣,中间的花瓣用重墨略加复笔,花蕊以浓墨向外点成,老杆重墨枯笔顿挫与花茎和枝条的淡墨沁润形成对比,前面一组花叶以浓墨率性铺写,墨色沉稳。整幅作品率意而为,其从心所欲的创作态度源于对自己笔墨造型的高度自信,以主观随意性与表现手法的高度融合,彰显其“贵形似而又极不贵形似”的艺术态度。[4]
三、沈周写意花鸟画的影响
沈周开创性的花鸟画成就将水墨写意花鸟画的传承和发展向前推进了一步。他凭借着文人特有的敏感,大胆采用粗笔,以质朴而纯粹的态度面对自然,取材广泛,源于写生,在审美表达上,更重笔墨本身的意韵,体现了画者和被画者的精神之流露。王樨登于《沈启南水墨花卉并题卷》一卷题跋:“宋人写生有气骨而无风姿,元人写生饶风姿而乏气骨,此皆所谓偏长,能兼之者惟沈启南先生。”称其风骨与风姿皆具。[5]
沈周出生詩画世家,家学渊源深厚,祖父沈澄、伯父贞吉、父恒吉,教授沈周诗文书画的陈宽、赵同鲁,以及父辈同游杜琼、刘珏等等,皆为吴中名士,沈周自小就在良好的文化艺术氛围中成长,享有得天独厚的学习资源,表现出很高的创作天赋。受父辈影响,他无意仕途,终身以乡野布衣自居,这样的人生选择使其有条件充分展示自己的艺术才能。沈周为人宽厚平和,是苏州文人雅士中的中心人物,翕然从游者甚众,成为当时吴门文化的特殊景观。
参考文献:
[1]吴宽.家藏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2]钱谷著.吴都文粹续集[M].杭州:杭州出版社,2017.
[3]徐沁.明画录(第六卷).花鸟.叙[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70.
[4]王鏊.震泽集[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2005.
[5]文征明.甫田集[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