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寻孤

编剧 李亚铭 赵 琛

字幕：山西省太原市。

一辆郑州开往太原的火车缓缓驶入太原火车站，伴随着人工检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十二三岁，穿着平底凉鞋，白色七分裤，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出出站口。

小姑娘抬头望望马路对面耸起的高楼，又看看站前广场来来往往的旅人、长途车揽客者、举着“住宿”牌子的大妈，显得慌张又无所适从。

天空中一小朵乌云掠过，毒辣的阳光从它的背后突然窜了出来，直射双眼。

小姑娘一阵眩晕……

某条小巷，一小排临建房。

一间小酒馆里，揽客的油头老板坐在躺椅上趿拉着人字拖。老板背后的小窗上写着“相聚不谈名与利，杯杯浊酒祝康宁”几个印花贴字。

提着编织袋的老头在门前驻足。

油头老板姿势都没变，咧嘴道：“老蔡又来啦？今天吃啥呀？”

“呀，今天收获大呗，人家这是赚上大钱了！”旁边一老年妇女食客帮衬道，浓浓的太原普通话夹杂着食客三三两两的哄笑。

“今天吃点儿好的！”老头似乎有意提高嗓门答道，说着就往这间馆子黑黢黢的小门里走。

镜头跟着老头略微罗锅的背景，由明处至暗处，直至老者掀开门帘踏入黢黑小店。

画面转黑屏，出片名：《龙城寻孤》。

1.东郊树林 外 日

天色渐暗。市区通往东郊的柏油马路如同一条绵长的带子，一头金碧辉光，一头暗淡无光没入黑暗。

一辆救助中巴车疾驰而过，伴随着引擎逐渐熄火的声音。

路旁一片小树林的深处，一幢破旧低矮的砖瓦房屋映入眼帘，车上几个人迅速将一些御寒物品搬下车，快步向小屋走去。

小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看不到一丝亮光。

仲涛敲敲屋门：“大叔，在吗？”无人回应。

救助站办公室主任刘文丽接过仲涛手里的被子送进屋内，志愿者小马(手里拿着梯子)和救助站小宋(手里拿着御寒的帆布)分别开始给这间破房子施工。

突然间几声狗叫声打破宁静。

老人从屋后的拾荒废品当中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向救助站人员：“出去出去，你们怎么又来俺家院子，你们是要干啥……”

仲涛上前解释着：“大叔，您别急，我们这次来是想给您送点冬季御寒的东西。”

老人：“说多少遍了，我是不会去救助站的。”

手机铃响了，仲涛接起电话。

救助站业务科长史冬梅在电话那头说道：“仲站，我和小李在南内环桥下，发现一个女孩儿晕倒。据目击者讲疑似流浪儿童，我正在现场了解情况！”

仲站：“先送医院，徐站没和你们出现场吗？”

史冬梅：“徐站刚刚去了景家村，好像是上个月咱们护送回家的杜三小又要出走。”

仲涛：“哦……那先送医院，咱们医院会合。”

史冬梅：“好的，仲站。”挂了电话，急忙抱起小女孩对救助站小李说道，“快，先送医院！”

小李接过小女孩冲出围观人群。

史冬梅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熊玩具跟着追出人群。

仲涛站长对着刘文丽说道：“文丽，你再做做大叔的工作，我先去趟医院。”

文丽点点头。

仲涛转头上了车。

2.医院急诊 内 日

护士收起血压计，从小女孩身上拿出体温计看着，目视史冬梅说：“血压和体温都正常，一会儿醒了，吃点东西就好了！”随后转身离开。

这时，小女孩醒了，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史冬梅说道：“小姑娘别害怕，阿姨领你上医院看看，饿了没有？”

小姑娘点点头。

史冬梅拿起水杯喂向小姑娘，一边说道：“先喝点儿热水，小李叔叔给你买好吃的去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没说话，伸手把桌上的小熊抱在怀里。

史冬梅抚摸着女孩披散的头发：“你家是哪里的？”

小姑娘没说话。

这时，小李和仲涛走了进来。

仲涛说道：“小姑娘，先吃点东西吧！”

小李把饭盒拿出来。

史冬梅对仲涛说：“仲站，什么也不说！”

仲涛接过小刘的饭盒走到小姑娘身边：“小姑娘，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小姑娘摇摇头，半晌后嗫嚅道：“我要找我妈妈。”

仲涛带着希望地说：“想找妈妈就要先吃饱了，来，吃饭！”

小姑娘看着仲涛再也没说话，只是接受了仲涛的食物。

小熊特写。

3.救助站会议室 内 日

救助站护工阿姨看到小女孩十二三岁，穿了件蓝色羽绒服，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于是把她带进了浴室。

救助站会议室内，仲涛、徐海冰、刘文丽、史冬梅等工作人员正在开会。

副站长徐海冰：“是个误会，杜三小因为大哥的一句话，赌气又要出走，后来才知道不是针对他，所以说开了就没事了，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办公室主任刘文丽:“过冬御寒的物资老人已经接受，但还是不愿意来站里，只说他舍不得他的狗，后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站长仲涛：“噢……好，大家辛苦了！自从今年冬季送温暖专项行动启动以来，大家做了大量工作，在蓝天救援和志愿者积极配合下，成功救助了12名流浪者，还算有一定成效。但是，东郊树林老人的工作一连几天都没有进展，接下来天气越来越冷，需要加紧做思想工作，尽快进站。另外，今天刚进站的小姑娘抓紧询问，利用各方资源，尽快为她寻找家人！”

4.办公室 内 日

刘文丽和小宋登录官方网站以及微信微博，上传小姑娘照片。

5.公安局户籍科 内 日

徐海冰在公安局户籍科进行登记、查询。

6.问询室 内 日

史冬梅轻抚小姑娘肩膀轻声询问:“你告诉阿姨你妈妈的名字，阿姨给你找妈妈。”

小姑娘没吭声，只是看看手里抱着的小熊。

(叠画)史冬梅陪小姑娘在图书室陪看书。

史冬梅陪小姑娘在街心公园长椅上聊天。

史冬梅陪小姑娘在蛋糕店买蛋糕。

……

7.流浪狗收容所 外 日

仲涛站长贴近狗舍锃亮发光的不锈钢铁笼逗着新收容的喘着粗气吐着舌头的老狗拉布拉多，又转头看看旁边狗舍刚出生不久的几只小奶狗打趣问道：“它们妈妈呢？”

饲养员：“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只要临盆的流浪狗了，可能是被路过的车压到了，它腿部受伤严重，已经不能动弹了。小狗出生后努力地吮吸它的奶头，它却永远闭上了眼睛。”说着说着又红了双眼。

仲涛拍拍饲养员肩膀，俯身仔细端详几只可爱的小奶狗。

随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仲涛的车驶向路的尽头。

8.办公室 内 日

小宋在微博上看到有位叫清晨的网友回复了一则关于小姑娘的消息，忙说：“有消息了，这个网友说他见过这个小姑娘。”

刘文丽：“打电话联系。”

小宋操起电话沟通着，记录着，很快放下电话：“网友说这小孩儿应该是老家邻居的孩子，给了地址。”

刘文丽看着记录。

9.救助站会议室 内 日

仲涛：“不管小姑娘的信息是真是假，都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这也是一个希望，我们就是要尽快为她早日找到家，因为家的那头有人在焦急地牵挂着她。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出发，尽量让那位网友带着去。另外，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东郊树林那位老人名叫蔡河，他已经答应回站里了。”

大家鼓掌。

刘文丽：“仲站，您是怎么劝回来的？”

仲涛示意大家安静：“我昨天从流浪动物收容站出来直接就去了蔡大叔那里，蔡大叔的那只狗陪伴了他将近二十年，他把它当亲人一样看待。我承诺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狗，花费都由政府来兜底。同志们，虽然狗的问题解决了，但是人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一方面我们要尽快核实蔡大叔户籍所在地，另一方面要继续做他的思想工作！”

大家信心满满地看着仲涛。

仲涛：“蔡大叔三番五次地劝说无果，就是放心不下陪伴他这么多年的流浪狗。救助工作琐碎，操心事儿多，困难大。但面对救助对象，如何做好说服工作，切实地帮助他们，走进他们的内心，还需要同志们齐心协力。”

大家同意地点着头。

10.救助站食堂 内 日

站内食堂午饭时间，六张十人圆桌分两列摆放整齐。入门左侧，工作人员引导被救助者排成一列从消毒餐柜中拿出碗筷，有序就餐。面门的两个窗口，负责打菜和分发主食的师傅笑脸相迎，忙得不亦乐乎。

史冬梅陪着小姑娘落座：“小姑娘，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你家是不是杨光村的？明天我们可是要带你回家了。”

小姑娘看了史冬梅一眼，欲言又止，低下头拨弄碗里的白饭。

11.乡村公路上 车内 日

一大早，迎着朝阳透射过乡村公路两旁白杨树的斑驳倩影，救助站的车辆疾驰在狭长而又空旷的乡间柏油车道上。

车内，徐海冰、史冬梅以及小姑娘和带路人清晨一行人向杨光村行进着。

副站长徐海冰在与带路人清晨聊着。

后排，史冬梅看着小女孩手里的小熊，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问道：“小姑娘，小熊是谁给你的！”

小女孩没吭声，缓缓低头，豆大的眼泪滴落在小熊的胸口。

徐海冰回头与史冬梅对望。

小姑娘喃喃道：“我妈妈不要我了，他们说我是野孩子，我妈妈到底在什么地方，爷爷也不告诉我……”然后把小熊扔在地上，情绪突然变得焦躁不安。

车在半路上一个急刹，轮胎爆死与地面产生激烈的摩擦音。

史冬梅抱住大哭的小姑娘：“不怕，孩子，你告诉阿姨你家住在什么地方，阿姨亲自去跟妈妈谈。你放心，有叔叔阿姨在，这事情一定帮你解决。”一手扶着孩子的肩膀，另一只手给孩子抹去眼角的泪水，凝视着孩子的双眼认真道，“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低头斜视前方：“我叫杨秀兰，我家住在南沟村。”顿了顿，继而望向史冬梅，热切问道，“阿姨，你真的能找到我妈妈吗？”

史冬梅坚定地扶着孩子：“嗯……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不知道，阿姨不要送我回家，我要找妈妈！”

12.救助站 内 日

楼道内，仲涛走进刚刚进站的蔡河的宿舍。

蔡河宿舍整洁有序。正门对窗的两边，两张单人床贴墙放置，中间是方形褐色书桌，右侧床脚边立着双开门的衣柜。

仲涛：“蔡大叔，我没骗你吧，还是站里好吧！”

蔡河略带羞涩却难掩笑意，露出黑色的牙齿：“嗯，谢谢！仲站长！”

仲涛：“嘿！不要谢我，这是我们应该干的。今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之年，老蔡，你也应该明白我们的用意，知道国家的政策，就是委托我们让你们这个特殊的群体吃得饱穿得暖，心不慌有依靠啊……”看着老人若有所思，接着说，“你先住下，我们慢慢帮你找到家人，送你回家。”

听到这句话，蔡河面露难色：“你们不要找，我不回家。”

仲涛：“大叔，你不想孩子吗？不想孩子难道不想孙子吗？”

蔡河听了仲涛的话后长叹一声。

13.办公室 内 日

刘文丽边接电话边记录：“杨家庄，南沟村，好的。”长出口气，放下电话。

另一台电话响了，小宋接起来：“喂！好，稍等。”示意刘文丽接电话,略带兴奋地，“是户籍科夏警官。”

刘文丽接起电话：“喂，老夏，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哦？查到蔡河的地址了，太好了，嗯……记下了。对了，你再帮我查一下杨秀兰，上次仲站给过您照片。好的，辛苦了老夏！”

14.救助站 内 日

走廊外，仲涛和刘文丽边走边聊。

刘文丽：“站长，怎么样？蔡大叔有线索吗？”

仲涛叹气：“他刚才说不想回家，一定是思想上有包袱啊。看来这场思想的仗不好打呀！”

刘文丽微笑：“仲站，解铃还须系铃人哪！”

仲涛疑惑：“此话怎讲？是不是公安那边有线索了？”

刘文丽：“户籍科老夏刚刚来了电话，蔡河有一个女儿，叫蔡小妹，是陕西省林永县蔡家坡人，公安那边也联系上了本人，而且提供了联系方式。”

仲涛惊喜：“太好了，这下有了突破口，一会儿就和蔡小妹联系，问清楚蔡河出走的原因。”

刘文丽转身微笑看着仲涛：“再告诉您个好消息，刚才冬梅那里打来电话说，小姑娘名叫杨秀兰，河南省洛阳市杨家庄人，我已经联系了老夏让核实信息。”

仲涛难掩激动：“好，好，尽快推进！”

15.救助站外 内 日

两滞站人员因为琐事推搡起来，其他滞站人员看着热闹，护工在进行劝阻。

仲涛焦急地冲过来，进行安抚协调。

双方情绪得到有效控制。

仲涛突然胸口一紧，豆大的汗珠从前额冒出来。他捂着胸口蹲到地上。

16.医院 内 日

吊瓶内液体剩余不多，仲涛躺在病床上略显疲态。

护士：“液体差不多了，给你拔了啊？”

仲涛要起身。

仲涛妻焦急道：“哎呀，你别乱动了，你这就是操心命。”

仲涛也急了，嗔怪道：“我都没着急，就你急。”

仲妻：“得了吧你！每天在外面就是忙，忙得家也不回，忙得一身病。你就娶了工作住站里吧，也别回这个家了。”

护士瞅着拌嘴的夫妻俩嘱咐道：“长期疲劳导致心脏供血不足，你也别大意，什么能有生命和亲人要紧？”

仲涛斜靠在病床上看着护士笑笑，又看看怒气未消、带着几分心疼的妻子，不好意思地撇撇嘴。

17.问询室 内 日

心理咨询师：“小兰，你的小熊是谁送给你的呀？”

杨秀兰：“过生日的时候妈妈给我买的。”

心理咨询师：“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呢？”

杨秀兰：“我也不知道，阿姨，你们能帮我找到妈妈吗？”

心理咨询师与史冬梅四目相对，心情沉重。

门开了，刘文丽急冲冲进来说道：“仲站，老夏来电话了！”

仲站示意出去聊。

18.楼道走廊 内 日

刘文丽：“经核实，杨秀兰是河南省洛阳市杨家庄人。”

仲站：“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刘文丽：“这个还没确定。”

仲站：“尽快让老夏帮忙查找，问清楚家庭状况，尤其是杨秀兰母亲的情况，咱们一定帮她找到妈妈！”

刘文丽：“明白，仲站。对了，蔡小妹也联系上了，得知蔡河的下落很是激动，在当地村委会的配合下，近日准备来站接人！”

仲涛从怀里摸出一盒香烟，低头点上，抬头望向窗外，面色凝重：“蔡河思想工作不做通，一定不会走。”

刘文丽：“蔡小妹电话里说，她父亲1998年的时候出走，当时是因为嗜酒赌博还欠了赌债，回家后和老婆打架，后来老婆也走了，他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只留下了9岁的女儿蔡小妹和两个老人。但是蔡小妹表示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已经原谅他了，只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回家团聚。”

仲涛缓缓吸了一口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窗外一辆洒水车播放着音乐《走进新时代》缓缓驶过……

19.更衣室 内 傍晚

沐浴后，史冬梅拿出一套花色长裙：“喏，阿姨送你，穿上给阿姨看看。”

杨秀兰接过裙子，欣喜地捧在手里：“史阿姨，你说能找到我妈妈吗？”

史冬梅边帮秀兰拉上后背拉链，边从穿衣镜的镜像中看着秀兰：“叔叔阿姨们在全力帮你找妈妈，但是不了解清楚你家里的情况，找起来就很困难啊……”

杨秀兰用手钩着裙子的蓝色腰带，手指绕了两圈，忽然抬头道：“阿姨，我爷爷说过妈妈跟着爸爸在南方打工。以前过年还回来，后来我上小学，就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和妈妈。开家长会，都是我爷爷去，同学们都笑话我是没妈的孩子……”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妈妈一定是不要我了……”

穿好裙子的杨秀兰干净漂亮。

史冬梅心头一酸，将她揽在怀中，双手郑重地托在秀兰稚嫩单薄的肩膀上，又抬手揩去秀兰眼角的泪水，动情而又坚定地说道：“阿姨一定帮你找到妈妈！”

20.广场 外 夜

仲涛来到广场。蔡河正在一个角落坐着发呆，仲涛走过去坐下。

仲涛：“老蔡，想家了吧？”

蔡河苦笑道：“嗯。”

仲涛：“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的。”

蔡河疑惑地看着仲涛。

仲涛：“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但是以后的事情需要你去弥补呀！”

蔡河伤心地说：“哎，我后悔当初啊！我没脸再见家人！”

仲涛：“你的女儿蔡小妹过几天就到站里来接你，她能够原谅你，你怎么就不能鼓起勇气面对呢？”

蔡河激动地：“站长……嗐！”

仲涛握住了蔡河的手，安慰道：“老蔡，这把年纪了，什么都抵不过亲情的珍贵啊，我知道你内心是重情重义的人，你看你对黑子(蔡河的狗)。而且警方联系到你的闺女，她也明确表态了，只要你回头，现在还不算晚！老蔡，看看跟你前后脚到救助站的小杨，这么些天来，她的妈妈至今一点线索都没有，她唯一能回忆起来的亲人，只有自己的姥爷……”

“站长！”蔡河打断仲涛的话，“我见过一个找自己孙女的人！”

21.公交站 外 日(闪回)

字幕：三个月前。

县城的公交总站，来来往往的人群。

夏日的午后，热浪翻滚，燥热难耐，等车的人挤在有遮阳棚的狭长站台上。

蔡河蹲在车站后面的电线杆旁，期待着等车的乘客快点扔掉手中的饮料桶。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映入蔡河的眼帘。

老人蓬头垢面，穿着宽大的深蓝色长袖衬衫，里面白色的二股筋背心已经被汗水浸的湿黄。老人径直走向车站垃圾桶。

蔡河刚要上前阻止，忽然径直看到垃圾桶一侧，一名穿着宽松裤裙的姑娘身后，一个小个子黄毛男青年已经用镊子将姑娘的手机从裤兜夹了出来。

“哎哟！”还没等蔡河反应过来，垃圾桶旁的拾荒老头一个趔趄倒在姑娘身边，还顺势推了姑娘一把。

“啊！”姑娘大叫一声，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慌乱中，已经得手的黄毛将手机扔到地上快步离开。

“你这老头是故意的吧……哎，我手机……哎，我膜碎了，我新买的iPhone你赔得起吗？”姑娘大声埋怨着。

“这拾破烂的老家伙故意的吧？”“这揩油技术不赖……”围观群众有人打趣道，随之又引来一阵哄笑。

老头的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不说。

蔡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挤进人群拉起拾荒老头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阵阵议论责骂声……

22.街角小巷 外 日

蔡河扯着这老头一路小碎步拐进街边一条胡同。

“你拉我跑干啥，我不用你拉！”拾荒老人甩开蔡河。

“嘿，你咋是个这人，你是做好事，我不拉你让人说你？”蔡河争辩道。

“我还要说他们哩！”老人胳膊一撑，显得很有气势。

“行啦，我也不管你啦，你爱咋说咋说。”蔡河显得很无奈。

“要不是找小孙女我还来受这气？”老人撸撸袖子，丢下句气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23.广场 外 夜

仲涛：“后来这三个月内你见过他吗？”

蔡河挠挠头，突然一拍脑门：“对，站长，上个月吧，新城公园门口，我见他在捡瓶子呢。”

仲涛立刻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我是仲涛，通知明天开会……”

24.城市各处 外 日

救助站几乎是全员出动，在拥挤的闹市、喧嚣的车站、繁华的商圈寻找着拾荒老人的踪迹……

25.仲涛办公室 内 日

仲涛起身又坐下，窗边踱步、点香烟、接电话……

26.城市街景 外 日

太阳升起又落下，整个城市披上一层华彩。

街上，熙熙攘壤的人群，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

27.仲涛办公室 内 日

电话铃声响起。

仲涛接起：“您好，李警官。啊？是吗？太好了！太好了！我在我在，好，等您！”缓慢放下电话，双拳握紧，发泄般叫道，“耶！”

门口的保洁阿姨侧耳倾听，先是一愣，随之欣慰地笑着继续打扫。

28.救助站 外 日

一辆警车停在救助站楼门口。

民警小李带着老人下车。

仲涛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29.业务科 内 日

史冬梅与民警握手，用称赞的口吻说：“今年你这是第三次给我们送人了吧？”

李警官：“昨晚我巡逻，在南站候车室发现他在人流中不停穿梭，还时常盯着小姑娘看。带回派出所，才得知他是出来找人的！”

30.询问室 内 日

史冬梅和科员小胡正在问询老人的情况。

史冬梅：“您好，大叔！您叫什么名字？您是哪的人？”

老人：“杨泰，俺是河南洛阳人。”

史冬梅：“您出来找人？”

老人：“找我孙女。”

史冬梅试探的口吻：“您孙女是不是叫杨秀兰？”

老人腾的一下站起来，随即又俯身直勾勾地瞅着史冬梅：“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史冬梅有点儿激动：“您是洛阳南沟村人？”

老人：“是的是的，你是不是见过我孙女？”

史冬梅：“太巧了，杨大叔，我们正找您呢，你孙女就在站里，挺好的。”

老人：“哎呀，终于找到了，我都出来三个多月了，我寻思找不到孩子，我也不回家了。”站起身，“她在哪里，让我见见她中不？”

史冬梅安抚老人说：“杨大叔，您先别着急，在见孙女之前，我想和您了解一下秀兰她母亲的情况。”

老人缓缓望向天空，喃喃道：“说起来，这孩子命苦啊！”

史冬梅和小胡似乎有些预感，关切地看着老人。

老人：“秀兰刚满三岁那年，他爸妈给她过完生日以后，在返回广州打工的路上，出了车祸……”

31.公路 外 日(闪回)

字幕：9年前。

疾驰的中巴车内，年轻夫妻手挽手并排坐在后座。

岔路口，突然迎面窜出一辆人力三轮。

中巴司机急打方向盘，车辆失控翻滚，栽入路旁的水渠当中……

32.灵堂 内 日

灵堂中央静卧着两口棺材，两旁是花圈与挽联，灵堂中央摆放的黑框相片，是夫妻的黑白照。杨泰等亲人分列两侧泣不成声。幼小的秀兰似乎什么都还不明白，站累了的她趴到地上开始扒拉土，但迅速被家中长辈拉回怀中。

33.南沟村杨泰家 内 日

杨泰手里捧着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去找妈妈了。”

34.站台 外 日

天空像一个青色的大锅盖。

伴随着一声长笛，火车驶出洛阳站，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闪回完)

35.办公室 内 日

史冬梅在向仲涛汇报老人的情况。

史冬梅：“站长，杨泰一直没说这件事，肯定是怕小兰心里有阴影，但是不说，孩子又不能安心回家。”

仲涛：“这个时候最好先不要说，等以后时机合适再说吧！”

史冬梅：“杨泰说，再过几天就是小兰的生日，咱们要不要给她过个生日？”

仲涛：“好，就在站里过，正好也给她爷孙俩庆祝一下！”

36.救助站 内 日

蔡河站在自己宿舍的门口正皱着眉头想心事。

一个风尘仆仆的女子从他身边走过，女子后面跟着一个同样风尘仆仆的男人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蔡河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走上了楼梯。

37.党员活动室 内 日

会议室坐着刚才进楼的三个人。

刘文丽给他们端过热水。仲涛、史冬梅等几个人坐在旁边听他们讲。那位三十来岁的女人正是蔡小妹。

蔡小妹：“派出所把信息给我传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蔡河是我父亲，我赶快去做DNA比对，果然不差，激动得我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就订了票往过赶。您看这是我们的手续。”

仲涛接过手续看了，又传给其他人，对门口工作人员说：“快把蔡大叔请上来！”

两个工作人员扶着略带羞涩的蔡河进门。

屋里的女人看见了一怔，继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扑过来跪倒在蔡河身前：“爹呀！我是蔡小妹，你可认得我啊。”

蔡河弓下腰使劲盯着女儿看：“小妹，真的是你啊……爹对不起你们呀！”

父女俩相认抱头大哭。女人的丈夫和孩子也上去抱着他们哭了起来。

工作人员看着也个个眼睛湿润，有人用手擦泪。

些许平静之后，工作人员扶着蔡河、蔡小妹等人坐下。

蔡小妹：“你走后，爷爷奶奶都相继去世了，后来是我妈回来接我到了姥姥家。2012年我结婚后还回过村儿去找你，后来我怕你回来找不到亲人再出走，我就与丈夫搬到蔡家坡。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现在好了，我们回去好好孝敬你。”说完拉着丈夫给仲站长他们下跪：“你们可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啊！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们。”

大家赶紧把蔡小妹等人扶起。

仲涛：“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是我们的职责！”

对刘文丽：“你赶快安排蔡老一家吃饭、休息，晚上返程车我要亲自去送！”

38.救助站走廊 内 日

蔡河一家与仲涛等说说笑笑沿着走廊往外走。路过杨泰的宿舍，蔡河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得凝重。他停下脚步站在杨泰宿舍窗外。随行的人员甚是不解，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蔡河。杨泰此时也看到了伫立在门口的蔡河一行，他站了起来。蔡河径直推开杨泰的宿舍门。

杨泰问道：“老伙计，你咋也在这儿？”

“我这不，闺女接我回老家喽。”蔡河拽着蔡小妹。

仲涛提高嗓门说道：“你们俩的事情我最清楚。你们俩一个河南一个河北，一个寻找一个逃避。杨老，蔡老把与你相识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我们请求公交公司和交管部门调取监控，还原了事发经过，你的见义勇为行为正在审批过程当中，善良可以迟到，但一定不能缺席！”

杨泰不好意思地责怪蔡河：“你净说那些干啥？”

蔡河郑重地向着杨泰竖起两根大拇指。

39.火车站站台 内 夜

火车站站台，救助站一行人为蔡河一家人送行。

蔡河穿着女儿买的一身新衣服，被女儿女婿夹在中间。

蔡河拉着仲站的手不愿松开。

刘文丽把一网兜水果递给蔡老外甥。

一列火车开来。

蔡老握着仲涛的手：“谢谢你们！”

仲涛：“回去跟家人好好过日子！”

蔡小妹等人都抑制不住激动的泪水。

一家人缓缓向火车走去。

仲涛一行人挥手道别。

40.救助站食堂 内 日

一个蛋糕摆在桌上，上面插上了十二支蜡烛。

仲涛等人欣慰地看着满桌的布置，继而又望着小兰。

杨泰等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开心地看着小兰。

小兰双手合十在许愿。

小兰吹灭了蜡烛。

刘文丽：“小兰，说几句！”

小兰：“谢谢叔叔阿姨们给我过生日，过完生日我就和爷爷回去了！”

史冬梅：“小兰，过了十二岁这个生日，你就长大了，回家以后要好好上学，等你将来考上大学，爸爸妈妈就回来看你了！”

小兰抬头盯着史冬梅的眼睛：“阿姨……其实我早听村里人说过爸爸妈妈出事了，但是我一直不相信，所以才出来找。直到爷爷来站里那天……”默默流下了眼泪。

史冬梅抱住小兰动情地说道：“小兰，以后阿姨就是你的妈妈……”

仲涛：“小兰，大家一直不想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要振作起来，好好上学，将来好好孝敬你的爷爷。你爷爷不容易啊！这里也是你的第二个家，叔叔阿姨们会帮助你的！”又对着刘文丽说，“下午再次联系当地民政部门和村委会，继续叮嘱给予杨秀兰学习和生活上的照顾！”

刘文丽：“好的，仲站！咱们先不说这个，今天是庆祝小兰十二岁生日，也是庆祝他们爷孙俩终于团聚！咱们一起举杯祝福小兰！”

大家起立开心举杯。

41.救助站大门口 外 日

天空阳光灿烂，来接爷孙的汽车停在门外。

救助站的人员排成一行站在门口。杨泰老家的乡干部、村干部带着杨家爷孙俩把一面锦旗送到仲站手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

临上车时，穿着红毛衣的杨秀兰跑过来把小熊塞进了史冬梅怀里，跑出几步回头大声喊了一句：“史妈妈！”

史冬梅上前两步一把搂住了杨秀兰，在耳边轻轻说：“孩子，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遇到困难了，给妈妈打电话，也要记得常回来看看。”

两人抱得更紧。

主题曲《盼归》响起：

王婷作词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猎猎北风刺痛你的脸。

那是一个漆黑的深夜，点点星光暗淡了幻觉。

那是一个幼小的身影，心心念念回到家里面。

那是一段难忘的回忆，内心深处不老的容颜。

也许你不曾想起，曾经你踏上的土地；

是铭记还是忘记，经历的那些风雨……

(出影片剧照)啊妈妈，你可曾想起，远方还有我们的一个家。啊妈妈，你是否忘记，是否我已模糊了回忆……

出字幕：太原市某救助站近年来典型救助案例及工作相关数据……(完)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