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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之谜》类型影片的叙事艺术

2020-11-14程丽云

电影文学 2020年24期
关键词:小龙黑色青春

程丽云

(吉林外国语大学,吉林 长春 130117)

《抵达之谜》是由宋文执导,谢飞监制,李现、董博睿、林晓凡、刘韦伯、李宗雷、顾璇主演的爱情电影,于2020年7月31日在中国内地上映。影片讲述了在20世纪90年代,一起少女失踪案对四个青年的人生带来的影响。20世纪90年代长江边的一座小城里,叛逆的男孩赵小龙遇上心爱女孩冬冬及其好友小梅后,随着春心萌动,与几位好友方圆、大四、三皮、武义走过肆意张扬的青春时光。这段青春最终因为冬冬的失踪宣告结束,十几年后,当兄弟们都面目模糊地走向中年时,只有小龙还固执地要为下落不明的冬冬讨个说法。聚会上,步入中年的四人回忆往昔,小龙却突然逼大四说出冬冬“失踪”的真相,被尘封的“真相”,令他们永远无法抵达自己的内心。

作为一部将镜头对准人物的青春期的影片,《抵达之谜》使用了大量的黑白影像、长镜头等手法来传达出青春期本身便具有的彷徨、迷惑、挣扎以及恐惧之感。影片所设置的剧情结构与人物性格也十分符合流行文化市场上广受欢迎的黑色青春的类型主题。在两个小时的影片时长内,导演试图将犯罪、悬疑、文艺、情感等多个元素结合到一起,但遗憾的是,由于过多的元素堆砌,影片在许多时候都陷入了令观众摸不着头脑的境地,因此,影片本身的观感也充满了一种类似青春期的朦胧、模糊之感。最终,《抵达之谜》呈现出这样一种特质:长于情绪的表达,却忽视了剧情的连贯、紧凑。

一、“黑色青春”的风格化影像

青春文学与青春电影是当代中国流行文化市场上绕不开的两个主题。对未成年人来说,青春两个字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它表征着美好、未知、奇异的未来生活。无论是若有若无的情愫,还是共同奋斗、共同学习的经历,以青春期为主题的文艺作品总能勾起未成年人的向往与憧憬。对已经踏入社会的成年人来说,青春则表征着一种黄金时代,一个再也无法返回的理想乡。它总能唤起人们心中怀旧的情绪。对所有观众来说,青春期似乎超脱于现实社会的秩序法则之上,构成了一个完美的乌托邦。这个理想中的状态和区域只能存在于一个特定的时期,一旦遭遇成人社会的侵扰,它便会迅速地走向破产与消亡。换言之,文艺作品中的青春期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人们对于某个时代最美好、最单纯的想象。它可以是一段酣畅淋漓、毕生难忘的奋斗之旅,可以是一场无疾而终、令人心向往之的美妙恋情,也可以是因外界因素而不得不夭折的遗憾。观众就这样通过影片中的青春期,在想象中实现自己未完成的理想,进行情感的宣泄、释放,达成同现实某种程度的和解。

而对不同年代的观众来说,青春文学和青春电影的叙事走向往往呈现不同的特色。无论题材如何,青春电影首要的目标是贴合特定时代下青年人的心理状态,从而反映出社会文化的深层次结构。不同时代下的中国青春电影有着不同的叙事特色。中国的青春文学和青春电影的叙事主题经历了由迷茫青春、身份认知、叛逆性与边缘性向以爱情为核心、展现追忆怀旧奇观的转变。以韩寒的小说《三重门》为例。小说主要讲述了在升学的压力下,林雨翔如何处理自己与家人的关系、与爱慕的女同学的关系、与学校老师的关系,体现了林雨翔对自己人生的思考与困惑。而曹保平导演的《狗十三》则以女孩李玩的成长为主线,描述了小狗爱因斯坦对她和她的家庭的影响,体现了当代中国的家长式威权教育、女孩在家庭生活中的地位以及离异家庭等一系列现实困境。张一白导演的《匆匆那年》则将视角聚焦于青春期男女的情愫,通过人物从中学到大学,再到踏入社会的10年变迁,展现出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的情感结构。但《抵达之谜》与上述的青春影片皆有所不同。作为一部结合了悬疑与青春元素的影片,《抵达之谜》更多地将镜头对准了位于社会与学校之间的边缘人物。这一类人物,比如方圆、赵小龙、大四、三皮,虽然仍处于学生的年龄,他们的言谈举止却具备了“社会人”的特征。但要将他们视作彻彻底底的“社会人”,则是不可能的——他们缺乏工作和独自谋生的技巧,并且仍然在学校内读书。此外,影片将感情这一青春影片最为重要的元素放置在了第二位,将悬疑摆放到首要位置。少女李冬冬的去向成为贯穿影片始末的线索,影片所有剧情的铺陈几乎都是在为这一问题服务的。

因此,《抵达之谜》呈现出一种黑色电影与青春电影相交融的状态。青春电影自不必说,是以青春为题材,着重展现青春期男女成长中的喜悦、痛苦、蜕变等状态的影片。而黑色电影则指的是侦探片或者犯罪片中一种特殊的电影风格。黑色电影通常将背景置于底层社会,人物角色被过往所束缚,对未来欠缺安全感。对于黑色电影究竟属于一种类型还是一种风格始终存在着争议,没有确切的结论。但现在黑色电影多被视作一种视觉风格特征,依靠形式来承载更深层次的意义。在《抵达之谜》中,人物和背景的设置以及影片的影响风格都带有青春电影和黑色电影的双重特色。如前文所述,影片的主要角色赵小龙、三皮、大四、方圆都居于学校和社会的夹缝中,无法被其中的任意一方所完全接纳,是这两个地带社会学意义上的陌生人。这为人物的越轨行为提供了空间和可行性;同时,影片将故事发生的地点选在了位于长江边的市镇上。通过导演对于船夫、武忠等人的描写,观众可以得知这是一片以人情关系为主导的区域,法律的效力被有意识地削弱了。这又为剧情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支撑,埋下了悬疑的种子。

导演还通过一系列带有时代特色的布置来加强影片的质感,比如歌舞厅、轮渡、气枪与摩托等。这种安排展现出20世纪90年代的气息,制造出一种独特的青春氛围。从影片的影像风格上来看,导演也是在有意识地向黑色影片靠拢。阴暗灰霾的天气和不时出现的黑白画面构成了影片主要的视觉风格。在对于江边渡口的展现中,导演以李冬冬的失踪为节点,从两方面体现了它在主角眼中的变化。在李冬冬失踪以前,江边的渡口多用隐蔽处的摄像机加以表现,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人物的行动。结合此后的剧情来看,这种运镜手法折射出一种遥远的回忆之感,预示着重大变故的发生。在李冬冬失踪以后,江边渡口主要从赵小龙的视角出发加以呈现。此时,他是一个寻找者,在对他而言近似废墟的渡口上翻找着往日的残骸。不变的是,长江远处的云霾始终如一。而在歌舞厅、餐馆等场所中,导演不时地从高处俯瞰在场的人物,展现场景的逼仄,但这种强烈的逼仄之感是角色无法体会到的。这又暗暗对照着日后束缚了赵小龙数十年的痛苦回忆。片尾李冬冬脸庞的闪现与虚幻的氛围更加深了赵小龙被回忆折磨的观感。从以上的叙述中,可以看出导演是如何在《抵达之谜》里将青春电影与黑色电影这两种看似截然不同的风格融合到一起的。

二、虚实幻象下的“平庸之恶”

作为一部黑色青春电影,《抵达之谜》既有关于青春期的成长所带来的疼痛和苦楚的描写,又有对犯罪线索的铺陈与展现,将这两者合二为一的是李冬冬这个角色。同身处学校与社会的夹缝中的赵小龙、三皮、大四、方圆等人不同,李冬冬与学校的距离更近,贴近世俗意义上对于“好学生”的界定。她是赵小龙一行人心中的白月光。在此前的疼痛青春电影中,类似李冬冬的存在总是不可避免地遭遇到某种降格的处理,从而体现出青春的伤痛性质。但在《抵达之谜》中,李冬冬直接以表面失踪、实际上死亡的形式成为众人心中一段绕不开的回忆,成为一个连接真实与虚幻、无法抵达的幻想。赵小龙用很长一段时间追索李冬冬的下落,最终得到的答案是,她被自己的兄弟大四失手推入了江中。人际关系的缠绕使得赵小龙无法采取更多的行动,他的痛苦与仇恨最终只能由时间来处理。影片将私人化的回忆与意识流式的想象融合在一起,一度让观众无法分清真实与虚幻。在影片的结尾,赵小龙在想象中看见了自己昔日好友决裂的画面。在现实中,他令大四下了车。这极具割裂性的两种情节构建呈现出了人物在极端的困境下不得不采取妥协时所遭遇的痛苦,他们终究没有等到原谅与和解。至此,抵达已经成为一种不可能的行为。

犹太裔著名思想家汉娜·阿伦特提出了“平庸之恶”的概念,她认为罪恶可以分为两种:极端之恶与平庸之恶。一般认为,不思考人,不思考社会,默认体制本身隐含的不道德甚至反道德行为,对于显而易见的恶行不加限制,或是直接参与的行为,就是平庸之恶。在《抵达之谜》中,这种平庸之恶有着广泛的土壤。青春期是个体实现社会化,达成对于自我价值观、人生观认知的重要时期。在这一时期,个体总是容易受到外界多种因素的影响,从而随波逐流,跟随团体的选择与判断。在影片中,赵小龙、大四、三皮、方圆的家庭都缺乏具体细致的描述。在观众眼中,这些人物简直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家庭的缺位促使他们只能从性格相似的彼此身上获取人际意义上的支持。他们流连于歌舞厅,骑摩托穿行在潜川,在录像厅里观看早已把台词背熟的《英雄本色》。在他们的心目中,混社会与珍重兄弟情义成为贴近理想生活的最佳途径。因此,他们敢于胡作非为。在这种胡作非为的过程中,他们彼此的认同加深,团体的约束更加牢靠,行为也越发越轨与出格。最终,即便有少数人表示异议,团体的力量也夹裹着他们继续前进,直到铸成大错。这种团体盲目的行为模式正好贴合汉娜·阿伦特对于平庸之恶的描述,是平庸之恶滋生的最佳土壤。

影片通过静水无波般的平稳叙事,呈现了恶的发生以及延续,无奈的是,平稳的叙事、平凡的人物,都在共同向我们诉说着一个事实——恶存在于每一个平庸的个体之中。在黑白影像之下,画面亦虚亦实,手持镜头的摇晃感给整部影片增添了年代感与神秘气息,形成了一种富有诗意的氛围感。全景长镜头和极具抒情性的柔光特写为影片带来了鲜明的影像特征。影片通过片段式的拼凑去重新体现这个团体中的每个人对于往事的回忆,和带着往事成长的过程中内心在静默之中产生的异变。但遗憾的是,影片还是呈现了一种跳脱性的叙事特征——虚与实的衔接之处处理得不够成熟,不停变换的讲述主体略显混乱,与观众的固有观影经验契合度不高。尽管观众能够感受到影片所“努力”想要表达的沉重与虚无之感,但无法达到自然而然的情感共鸣。可以感受到的是,在这个以赵小龙为主体的少年团体中,真与假、善与恶,都在日复一日的平庸中被侵蚀得面目模糊了。

《抵达之谜》将镜头对准了20世纪90年代,以一代小镇青年的成长蜕变为主题,反映出那个时代青春独特的动荡与彷徨气息。以李冬冬的失踪作为线索串联起了整部影片,使得影片在具备青春电影特色的同时,兼具了黑色电影的特点。在影片的结尾,这份平庸之恶已经蔓延在所有人的心中。三皮继续选择不吭一声,方圆则把这件事情当作“过去了”,大四则战战兢兢地继续生活着,不敢面对往日的朋友。他们不曾对自己的行为有过反思,而是将其视作一件可以遗忘的事物,抵达最终成为一件遥不可及的事物。但遗憾的是,导演对于影片侧重点的把握有失偏颇,最终使得影片的故事结构略显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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